“算了,他们一看就不是幕后之人,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肯定是有人找他们散播谣言的。”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邓绘甚至还入股过传媒公司,这怎么玩舆论他可太懂了。
没想到啊,古代人也这么会玩。
“所以,你觉得是谁指使的?”
这其实不难猜,邓绘仔细一想就明白了:“皇家呗,真是不要脸啊,你说能有什么办法扭转舆论?”
论搞事,谭某人张口就来:“很简单,用魔法打败魔法。”
“什么意思?”
“妖法和道法,也就一字之差,你不是很会算命嘛?这种戏你不会演吗?”
邓绘:……玩还是你会玩啊,不过他会不会演不要紧,宋馄饨肯定愿意演。
谣言这玩意儿,只要传的人足够多,多离谱的八卦都会有人信。
特别是这种似是而非、带些鬼怪妖邪的流言,正好又涉及皇家私密,绝对是小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最喜欢听的类型了。
不要觉得古代上街的都是男人,就不会八卦,恰恰相反,男人当起八婆来,那可就没女人什么事了。甚至还有那等读过几天书的,那就更喜欢吆五喝六地品评时事了。
明明昨天翼王妃才刚刚胆大休夫,今日京城里就飘满了翼王妃乃妖孽托生、蛊惑翼王的流言,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啊,甚至还有人说因是妖孽,故而翼王妃才三年无所出。
当然还有一道流言,说是翼王妃早就移情别恋有了别的奸夫,当日在喜堂之上原地消失,便是那奸夫也在当场,甚至还有那嘴损的,说那奸夫生得凹面金腮,半点儿没有翼王爷的俊朗不凡,恐怕也是个妖邪。
后来越传越离谱,什么老鼠妖之类的都出来了。
冯天放今日进宫一趟,回来就听到了这些风风雨雨的谣言,气得直接把桌上心爱的琉璃瓶都砸了:“反了他们了!到底是哪个嚼舌根子乱传的这些鬼话?你听听外头都在说什么,说本王是个被妖孽迷惑的不堪男子,本王是吗?”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他今日一早进宫就被皇兄训斥了一顿,回来又听到了这些个风言风语,宋嘉云就算是再不堪,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妖孽。不然那他成什么了?被妖孽蛊惑三年还跟妖孽欢好的废物吗?
“赶紧去把这些流言压下去,还有,宋家那边,要是有人上门,直接打出去,听明白了吗?”
“是,王爷。”
长史听完吩咐,便立刻下去办事,也是巧了,出门刚好就撞上宋家的少爷宋崇衍戴着斗笠上门来求助。
宋崇衍今年十八岁,已是挺拔的少年郎,在昨天之前,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么平顺坦荡下去,可昨天一夕之间,所有人的嘴脸都变了。
他今日遮掩面容,费了好些功夫才从家中赶到翼王府,为的就是想要跟王爷解释求情,因为亲姐昨日的疯狂之举,今日宋家的店铺全都没办法正常开门,特别是胭脂水粉铺子,更是被砸得稀烂,母亲知道后,已经直接病倒躺在了床上。
为今之计,只有王爷能救宋家!
宋崇衍按捺了一下心神,赔着笑意:“长史大人,是小生啊,您……”
“走走走,你谁啊?翼王府的大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踏进来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
“你——”宋崇衍没想到,往日里待他颇为客气的安长史居然对他态度如此之差。
“你不走是吧?来人!直接打出去!”
宋崇衍又没有武艺在身,两个力士几棍子下去,立刻就被打趴下了,若不是有个机灵的奴仆跑来把人拖走,怕是要直接交代下半条命的。
宋母的身体本就不好,昨日乍然一听此等噩耗,苦汤头都已吃了三副了。现下一听儿子被王爷府的人打了,那是拖着病体也要爬起来。
“母亲,是孩儿没用,叫母亲担忧了!”
“我苦命的孩子啊,那翼王怎么如此心狠啊!是母亲对不起你,没把你姐姐教好!你姐姐那个人气性大,必是恼了咱们,才做出这等鱼死网破的事情来!”宋母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自己当初做的事情没有半分出格的地方。
女子本来就该安生待在家里才是正经,哪能像从前那般抛头露面啊,当时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可现在衍儿都已长大成人,家业就该交到男丁手中。
况且那翼王爷对女儿一往情深,如此大人物倾心相许,知情趣的早该将家业全部交还给衍儿,这快快活活地当翼王妃,那才真是女子天大的脸面。
在昨天之前,宋母当真是非常自傲的,自己的女儿当了天潢贵胄的正头娘子,儿子呢也已经长到可以顶立门户的年纪,她现下就是立刻死了,也是心满意足的。
可不过才短短一日之间,世道就变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你姐姐,叫她去承担这一切!宋家养了她这么久,她却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情,你也不必再认她这个姐姐。”
宋崇衍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些年姐姐待他确实非常好,可一想想外头现下的光景,他就全没了犹豫不决:“可若是,找不到姐姐呢?万一,真跟外头的传言一样,那……”
宋母一听这个,也急了:“那你立刻就去找些人分说,说咱们也是被那妖孽蒙骗了去,我现下倒是有些信了这些传言,云儿是我亲手教养长大的,哪有那么鬼的心思,必是那孤魂野鬼上了你姐姐的身,我苦命的女儿啊,若是她还在,她定不会做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叫你难堪!”
宋崇衍却是对从前的姐姐没太多印象,一则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父亲还在世时,姐姐常在深闺,顶多是给他做些香囊之类的小玩意,但听母亲这么一说,他也忍不住信了大半。
“这……要是姐姐回来,那岂不是?”
“你竟还念着她?她自己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来,哪怕她能回来,也进不了咱家的门!”宋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衍儿,我知道你性情敦厚,可那是皇家啊,她闯了这般泼天的祸,何曾想过你我、乃至是宋家会如何模样啊?”
宋崇衍被说服了,于是很快坊间又有了不一样的传闻,说这妖孽是占了宋大小姐的身,那宋老夫人之所以身体一直不好,便是因为被这妖孽给克的。
又说宋家本来好好的皇商生意,偏要去碰什么胭脂水粉,现下这铺子已经关了,以后断不会再做这要命的脂粉生意。
如此,便有人开始替宋家说话,好好的皇商之家被个妖女这般霍霍,也是不容易云云,全忘了当初要不是宋嘉云,如今京城商界哪里还有宋家的立锥之地!
“哎哎哎,你冷静一点!”
宋馄饨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我冷静不了,这些人怎么敢的!”
邓绘把人拉回来摁在沙发上:“早知道你这么激动,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妹妹现在身体不好,你要是为了替她出气出了事,那你让她怎么办?再说了,我和谭昭已经想好法子怎么替你妹妹洗清名声了。”
“这群愚民,管他们作甚!”
哇喔,老实人都开始说狠话了,看来这次是真的气狠了:“你放心,咱妹妹受了这么大的苦楚,肯定是要找补回来的,你这么急头白脸地直接冲过去杀人,那才叫轻轻放过。”
宋馄饨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你们想的什么办法?”
“很简单,他们现在敢这么污蔑咱妹妹,就是打量她身后没人,所以才可劲儿地欺负她一个文弱姑娘,现在咱们来了,不说要他们为自己做过的事情痛哭流涕,那也要让他们声名扫地、给咱妹妹磕头认错吧?”
宋嘉与的厨艺天赋一级棒,但论说玩心眼,是真没什么天分:“怎么搞?”
“你就瞧好了,等到你出场的时候,我和谭昭会叫你的。”邓绘显然也是个搞事情不嫌事大的,这会儿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宋嘉与正要说些什么,鼻尖就闻到了一股可疑的古怪药味,似臭非臭,似药非药,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那就是……好特么难闻啊!
“这什么味儿啊?好难闻!”
邓绘已经不顾形象地捏起了鼻子,两人循着气味过去,却见是谭昭在往浴桶里加水,这会儿浴桶里氤氲着古怪的热气,邓绘探头去看的时候,里面还在冒古怪的褐色泡泡。
“你这是巫师熬汤药了?”
谭昭自己早给自己点了穴道,是闻不到这药味的,闻言便一脸正色道:“什么巫师熬汤,这是药浴,须知良药苦口,这药浴也是,因为病人的身体太虚弱,所以是特制的。”
“……你这确定,没毒?”
“当然!”
宋嘉与&邓绘:……
“不能稍微调得气味轻一些吗?”这味儿他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是重病的妹妹了。
“我试过了,这是最佳比例。”哎,明明他医术很好啊,剩一口气都能给救回来,怎么就总是没人相信呢。
好受伤哦。
系统:那你有本事自己受伤的时候,给自己泡啊。
[我明明泡过。]
系统:对,也就用了两个鼻夹而已:)。
说起鼻夹,谭昭熟练地从广袖里掏了一个出来:“这是特制的鼻夹,夹着没什么痛感,我以前的患者做的,绝对闻不到一丝一毫的药味。”
邓绘:……好嘛,破案了,这家伙开药确实是异于常人,难怪上次没直接说要开诊所,合着都是有原因的。
起先,宋嘉云还有些不大理解哥哥为什么要给她一个鼻夹,她虽然娇气,但还没到闻不了药浴汤的地步。不过等她推开门闻到药浴房里散发出来的可疑味道时,她立刻悟了。
救命,如果上苍要惩罚她是个恋爱脑,大可以直接噶了她的脑子,为什么要用这等酷刑来惩罚她?!
果然,恋爱脑哒咩!
宋嘉云觉得自己恐怕是这辈子再也忘不掉这可怕的气味了。
虽然这药浴的味道太过销魂,但效果也绝对是立竿见影的。
才将将泡了两次,宋嘉云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从前动不动就心闷气短的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说来她对中医一直是半信半疑的状态,特别是穿越到这个一场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古代后,她就更对中医老大夫没什么信心了,加上苦汤药又实在很难喝,刚生病那会儿她还勉强喝两碗药,等喝到舌头都麻木了也不见效,她就不愿意喝药了。
现在一看,该是她错怪中医了,明明是王府请的大夫医术不行啊。
“哥,你能扶我去外面坐会儿吗?好久都没见过外面的风光了,我想看看。”
宋馄饨却有些犹豫,跑去后院问了蒙古大夫本人,才敢扶着妹妹到屋檐下坐下:“现在秋天到处都是落叶,其实也没什么看头的。”
宋嘉云却觉得蛮好的:“总比王府里已经看厌的假山造景好看。”
说起王府,宋嘉与的牙根又忍不住咬了起来,可他又不想在妹妹面前提这个,怕触到妹妹的伤心处,只能又把怒气憋了下去。
“哥,你不用这样,你妹妹我现在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宋嘉云笑了笑,体贴地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哥,你的厨艺怎么涨得这么快?也太好吃了吧,我前天第一次吃到的时候,还以为加了魔法呢!”
毕竟哥哥都穿越时空来带她回家了,加魔法听上去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叭。
“没那么夸张,就是做个菜而已,你要想吃什么,等你身体好了,就是龙肝凤髓哥都给你做!”
真的只是路过的谭某人:……什么叫做个菜而已?!好羡慕哦,但他不说。
宋嘉云就被逗笑了:“一定要等到身体好了才能吃吗?我现在就超想吃哎。”
谭昭看到宋馄饨递过来的眼神,就忍不住开口:“你个妹控!想都别想,泡药浴还要吃大餐,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情!”
宋馄饨举手表示:“我可以加钱。”
真的挺穷的谭某人非常心动,但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对方:“不行,加钱你也不能让药材管你叫爸爸啊!”
宋嘉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哥,我刚才真的只是说笑的。”
真好啊,至少哥哥比她幸运,交的朋友都这么靠谱,哪怕是用钱请来的,可愿意奔赴穿越而来帮忙,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
“不过,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那位邓老板呢?他怎么不在?”
宋馄饨一口否认:“没有的事,你不要瞎猜。”
谭昭默默捂住了脸,就这演技?他都不好意思睁眼看,唔,跟他有得一比。
系统:……你俩这演技堪称卧龙凤雏,大哥何必笑话二哥呢?
[你还想不想要身体了?]
系统一听,立刻捂住了吐槽欲,算惹,为了身体它只能努力当个哑巴机器人了。
“哥,你每次说谎的时候,眼睛就不敢正视我,现在也一样。”宋嘉云很聪明,不然她也不可能短短数年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广,事实上她在生意场上,最先学会的就是看人眼色,像她哥这样的,要是上了生意场,绝对能赔得倾家荡产还给人数钱。
倒是这位谭大夫,虽然跟他哥一样眼神清明,却是个不好骗的。
“阿云,那些事情,我不想说来叫你生气。”宋嘉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哥想帮你出出气,你不会连这点儿事情都要拦着哥吧?”
宋嘉云早猜到了:“出气?怎么出气?”
宋嘉与立刻向谭昭投去求救的目光,谭某人见此,立刻就扭过了头。早知道今天邓绘去搞事的时候,他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实心眼的宋大厨,有个聪明肚肠的亲妹子呢。
“就……他们污蔑你,我请朋友替你洗清名声,咱们就算是要离开,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宋嘉与忙安抚着,“你放心,哥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养好身体就行了。”
宋嘉云听了半天儿,终于是套出了所谓的复仇计划。
好家伙,这谁听了不得拍案叫绝啊!
“这是好事儿啊,我喜欢!”
宋嘉云难道就不想报复回去吗?那可太想了,毕竟她又不是娘道文里的菩萨女主,别人都快把她踹下河了,如果可以,她当然得拉上两个垫背的。
可这操蛋的世界根本不给女子出头的机会,她发展的事业又被女主狠心的亲娘和弟弟谋夺了去,剩下的那点儿力量根本不足以和皇权抗衡,她甚至想过在喜堂之上一刀捅了冯天放,可无奈她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允许。
现下,有这样一个报仇的大好机会,傻子才不乐意呢。
“不过,这会不会太麻烦哥哥的两位朋友?”宋嘉云说是这么说,眼神却是看向一旁晒草药的谭昭的。
“不会,姓邓的若是勉强,肯定早就跑没影了。”宋馄饨跟妹妹解释,“他是个算命的,最懂得明哲保身了。”
“那谭大夫呢?”
“我?”谭昭指了指自己,“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而且天下为君者,必胸怀大度、处变不惊,若是这位陵朝新帝连这点儿事儿都处理不好,便算作他没本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宋嘉云脸上一怔,随即道:“谭大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会说话?”
“当然有,还不少呢。”
系统:对对对对,那些被你说得身败名裂的家伙至今还在阴曹地府里咒骂你呢:)。
[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身体了:)。]
……动不动就拿身体威胁系统,好没有风度一宿主。
谭昭无意打扰兄妹俩聊天,把草药晒上,干脆就出山谷去城里玩了,毕竟落霞湖听上去景色真的很美,要是不去一趟,岂不可惜。
“妹妹,你很在意谭昭吗?你可不能喜欢他,他是——”
“哥!你想什么呢!”宋嘉云一脸惊恐的表情,“我连冯天放都搞不定,像是这种极品男人,估计是天仙来了也驾驭不住的,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好不好!”
“胡说,我妹妹配谁都是配得上的!”
宋嘉云当然知道自己在哥哥心里是最好的:“哥,你说得我脸都红了,而且我没有在意谭大夫,我只是觉得他非常深藏不露,他真的只是个大夫吗?”
“哥没说吗?是他帮忙我才能这么快找到你,他当然不仅仅是个大夫。”小渡口里的退役宿主都很厉害,宋嘉与虽然单纯,但他也知道敢跟天道玩天雷躲猫猫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退休宿主。
……听上去,她哥傻人有傻福,抱上了一条大佬的粗大腿咧。
正是秋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惬意日子,落霞湖上果然非常热闹。
不说是画舫游船,便是那达官显贵出来游玩的也不少,旁边的河岸上到处都是小贩和船家,其中有些是靠捕鱼为生、做渔家料理的,那些个排队长的,显然是很有几分看家本事在身上。
还有那卖桂花香的,谭昭绕着湖走了半圈,河岸两边当真是栽了不少丹桂树,现下香气扑鼻,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前来赏花闻香。
难怪那小二极力推荐,落霞湖确实是个游玩交友的好地方。
“这位兄台,可要拼船?”说话的是个头戴幞头的年轻书生。
谭昭讶然:“拼船?”
“对啊,我们诗社本来有十人约好同行泛舟,却有一人生了急症来不了了,这船家非要客满才肯开船,不知道兄台愿不愿意?”
谭昭探头看了眼这书生身后的一行人:“为什么找我?此地独行的人,可不止我一人?”
“兄台气质高华,方才两小儿在此处打闹险些落入湖中,是兄台最先出手相助,可见兄台必是菩萨心肠。”
这书生好会说话,谭昭一想,也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船是两层船舱的游船,显然是面向普通百姓开放的那种,不过愿意来落霞湖游船的,要么是附庸风雅的书生,要么就是有点钱来凑热闹的。
要不然这等旅游旺季,光是船票的花费普通百姓就舍不得。
“听谭兄谈吐,似是江南那边来的?”
谭昭就说:“不过是江南小地方,来京城见见热闹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听的人却不觉得如此,文人惯来谦虚,这位谭公子谈吐风雅,气质洒脱,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热闹?说起热闹,今天的华海观那才是真的热闹啊。”
“怎么说?华海观那可是咱们京中一等一的大观了,这不年不节的,难道是有什么斋醮法事?”联想到最近翼王府的怪事,倒也不算奇怪。
“非也非也,这华海观的热闹,乃是地地道道的大笑话热闹!”
这话一出,顿时又吸引了几位听客:“那你倒是说啊。”
“说便说,那华海观最有名的道长,便是那合川道长,他甚至还受邀进宫为太后祈福过,对吧?”见众人点头,此人才又开口,“可惜啊,他居然是个骗子!”
“什么?怎么可能?!”
“我乍一听到,也觉得是假的!可今日有得道高人上华海观论道,那高人姓邓,端的是仙风道骨,一言便指出那合川道长心思不正,全无半分道门灵光之根基。”
“嚯,这可真是——”这骗人都骗到皇家头上了,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最精彩的是,那邓道长还说了一句话,你们猜是什么?”
“是什么?”
“他说啊,那妖孽托生的翼王妃,乃是修士转世渡劫,她倘若渡劫成功,必然福泽大陵,可如今她渡劫不顺,还反被污蔑是妖,恐怕难结善缘!”
谭昭:……别说,邓老板找的这人说书天分,是真的不错。
第11章 穿越劝退指南(七)
“嘶——真的假的?”便有人听完不信,“这合川道长在京中信众甚广,道法也是出了名的深厚,这位邓姓道长凭什么一言就断定合川道长身无道行?你有何凭证?”
本朝皇家崇尚道教,上行下效,民间自然也对道法甚为笃信。
这发出质疑的董姓书生便是那华海观的常客,寻常初一十五都会去观里拜拜添些香火钱,某些特殊节日里,还会换上道袍去观里帮忙。
这一听有人竟敢诋毁合川道长,当即就坐不住了。
“对啊,你说这些话有什么凭证!别不是那妖孽施法来给自己洗清名声的吧?”
这话,可直接把说热闹的人给惹毛了,当即就要动起手来,幸好旁边的人拦了一下,才叫他只能开口怼人:“你们简直好笑之极!邓道长仙人之姿,你见到必然不会再怀疑他的本事!再有,那华海观大殿里供奉的可是三清道祖,道祖面前,何等妖孽敢造次?”
“姓董的,你在合川那儿投了不少钱吧,你看他是保你中举还是保你家财万贯了?”这话可真是扎心扎肺了,差点儿没把那董姓书生直接气哭,但此人却犹觉不够,“没有吧,他就是个骗人钱财的假道士!”
“你——”
“我劝你还是尽快启程去华海观,要不然去得晚了,怕是什么都捞不回来了!我方才从那边来的时候,已经有香客去衙门报官了,怕是这会儿已经抓到人开堂审讯了。”
嚯,真的假的?衙门的人不会真管这个吧?这要是管了,岂不是直接砸皇家的招牌?
便有人觉得蹊跷,毕竟短短数日,什么妖孽横行、道法造假一齐来了,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巧合:“你这书生,端是会巧言令色,即便那合川道长是个假道士,那也不能证明那位邓道长就是个真人吧?”
“谁说不能!”
“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此人便又缓缓道来,言说那邓道长乃是御空飞行而来,端的是仙人之姿、气质卓然,不仅如此,他一口还可断乾坤:“当时也有你这等不服他的人,他都一一与之对话,之后无人不为之信服!更有,你猜这天底下假道士纷纷,为何独独只针对合川道长一人?”
“为何?”
“盖是因他仗势欺人、大肆敛财、强抢民女、杀人害命,侮辱道门清净之地!”
谭昭和邓绘那日定下计策后,就准备找个切入点来点燃这场搞事运动,刚好华海观就给了这么一个现成的导火索。
这个所谓的合川道长,明面上是个似模似样的得道高人,日日出入高官府邸、皇宫大内,可以说是比一般京官的脸面还要大,当道士当到这种程度,完全称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可这位合川道长如此会逢迎,却是个真本事没多少的,不仅如此,背地里却干了不少蝇营狗苟的腌臜事,当日邓绘偶然看到了此人的面相,便立刻决定去当个好人。
毕竟,所谓道法,自在人心,官府若要替合川遮掩,大可将之归结为道门内部事宜,以不方便插手为由放手不管。可现下桩桩人命案子、累累血书诉状,京城府尹若还想干下去,就绝对不可能闭目塞听。
“你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我敢以性命作担保!”
这可真是天大的丑闻了,一群书生一听,当即就要下船去凑热闹,船家早就收了钱,闻言也不阻止,将船开到岸边后,便放人下船。
“谭兄,不去吗?”
这不是刚才邀请他拼船的书生嘛,谭昭不答,只说:“周兄不也没去?我一个外乡人,不知道前情后事的,去了无非就是踮脚看看人家成排的后脑勺。”
“那谭兄可真是太多虑了,谭兄身高颀长,怎么的也能踮脚看见衙门里的官老爷审案子。”
这书生一看就不是正经书生呐,谭昭在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可我被周兄骗上了船,却还没看够这湖光水色,难道应该下船吗?”
周姓书生当即抚掌而笑:“谭兄当真是个妙人,那合川在京中地位颇为特殊,我若是去凑这热闹,怕自己这拳头不听使唤,若是把人打出好歹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这什么危险发言啊?你听听,这像是书生说出来的话吗?
事实上,谭昭一早就发现了,这人脚步轻盈,身板挺直,若说是书生,那也是暴徒书生:“周兄好胆魄,衙门里都敢动手!”
两人说话的功夫,船家已经又集齐了一波游客,水波一荡,这次行船终于是稳当了。
谭昭惬意地叫了壶茶,倚着栏杆看不远处的湖景,此刻天边微微泛黄,相信再过不久,斜阳西下,落霞湖的美会完全呈祥在他的眼前。
“这落霞湖的霞光,真是看多少遍都不会腻啊。”周叔颐也学人点了壶茶吃,可惜这茶终究是不对味,于是他迅速找人又要了壶酒,这才露出了畅意的笑容,“谭兄,应当会武吧?”
“何以见得?就因为我救了两小孩?”
周叔颐挑了挑眉,平白让本来周正端方的脸多了两分轻佻感:“嗯,不行吗?寻常书生,可做不到一手单拎一小孩儿还稳步撤退的。”
“那只能证明我不是寻常书生,他们体格差,难道还怪我力气大不成?”
周叔颐笑了笑,便也不追问,只提着酒壶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其实今日,我的心情不大好。”
“看出来了。”
“何以见得?”
谭昭指了指人手中的酒:“若是心情好的,喝茶便可。”意思就是你借酒浇愁,都这么明显了,他实在很难当作没看到。
“你说得也对,可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算了,不说也罢!”周叔颐说着,心中更觉郁闷,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
看出来了,这年轻小伙确实是遇上了难解的烦心事。
谭昭一品,便说:“既然不开心,又何必勉强自己笑呢,这大好的湖光水色摆在这里,可不是想要看你借酒浇愁的。”
“那你说,我应当如何?”
谭某人就笑了:“找乐子这种事情还要别人教吗?谁叫你不高兴,你就叫他也不高兴呗。”
周叔颐:“……那倘若,这人是你朋友呢?”
“若是朋友,难道不是更应该将你的心情说出来吗?都是朋友了,还要遮遮掩掩?是酒肉朋友呢,还是场面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