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从景喜欢听话的小孩,偶尔会去同他玩。卢心尧一开始很怕他,卢从景抓着他的手腕总想逃脱出来。一起待的时间长了,卢心尧逐渐同卢从景亲近,有时候甚至会主动让卢从景抱他。卢从景这时会故意去挠他的痒痒肉,卢心尧就在他怀里笑得眯了眼,像只团起来的小山雀。
卢从景还怀着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卢心尧和卢宗铭年纪相仿,身为独子的卢宗铭自然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嫉妒和杀心,而卢心尧就是他最好的挡箭牌。
别人会把他的偏爱当作真心,自然也会放松被他放逐似的送到美国的、真正的继承人。
也就是从那时起,卢从景待卢心尧非同一般地好。
第五章 风起云涌
六月末的港城是雨季,入了夜便开始下雨,雷鸣电闪,惊雷落下发出骇人的响声。
卢从景洗了澡,换了浴袍,忽然听到轻不可闻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开了门,却没有看到人。腿上一热,他低头看,是卢心尧抱着他的腿。
后面跑过来追卢心尧的姆妈看见卢从景只穿了一件浴袍尴尬地解释道:“尧尧今天调皮,说想来找您。”
卢心尧细声细气喊:“小叔叔……”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卢从景大腿上。
卢从景摆手,“无妨。今夜就让他跟我睡吧。”
姆妈退下,他低下身子把卢心尧抱起来,他扭头说了一句出去。不久便有个也只穿了浴袍的女人走出来,她成熟而美艳,身材极好,雪白的双/乳在浴袍里乱颤。
卢心尧好奇地看她,女人烈焰红唇,和他的姆妈、老师不一样。女人见卢心尧看自己,凑过来看他,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这小孩生得真好。”她感慨道。
卢从景说,“小孩子要睡觉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快滚。
女人妩媚一笑,说:“晚安。”
她走前贴面吻了一下卢从景的右颊,留下一个红色的吻痕。
卢心尧被抱在卢从景怀里,傻乎乎地看着,女人走后,他伸手触摸了一下女人留下的吻痕。
他小声问:“这是什么?”
卢从景感觉有点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卢心尧。最后他抱着卢心尧走进去,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熄了灯。
“睡吧。”
太平山疗养院。
太平山是港城最高的山,从这扇窗看出去,仿佛延伸出的触角似的的海峡还有碧蓝的海都恍若触手可及,空气有股清爽的森林香又隐隐带着海水的咸腥。
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她瘦得就像一副人形骨架,依靠呼吸机才能勉强呼吸,谁也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护理,一个过来给她擦拭身体,另一个帮着给她翻身以免长期不动生疮,皮肤溃烂。
其中一个护理感慨道:“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在这里苟延残喘,都看不出来人样了。”
“此话怎讲?”另一个护理接话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比你早来些,大概是……去年吧?”护理比了根手指,边说边回忆道:“床上这女人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没有之人。”
另一个护理诧异地看了一下床上的人形骨架,“不会吧?”
“你不知道,她刚送过来的时候可漂亮,你瞧,这是个外国人,她头发像海藻,眼睛是灰蓝色的,而且还在那种地方能做舞女,”说起这个话题的护理挤眉弄眼,“就是那里,非常非常漂亮。我见到她第一眼都被惊艳了。如果我是男人,我也要找个这样的老婆,美若天仙。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她被送过来的时候就疯疯癫癫的,精神不太正常,而且她不会说中文,她叽里呱啦说的外语我们也听不懂啊,哦,对了,时不时会说孩子!”
“那她的孩子呢?”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我听别人说,这女人是被杀鸡取卵了。”护理作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孩子是谁家的?”好奇的护理小声问。
“不知道。像这种豪门秘辛,肯定不能让我们知道吧。轻点,我给她翻个身。”
“哎呦喂,这样活着真受罪,要是我宁肯死了。”
两个护理边说着话,边给女人翻身,被子滑落,女人身上的衣服被牵动,露出腹部整条的横切的疤痕。
卢从景站在七十一层落地窗前,整个港城尽收眼底,高楼林立,干净得能当镜子的玻璃大楼簇拥着像是五光十色的万花筒。街上的行人都是西装搭配皮鞋,嘴里还半中半英在办理工作事务,繁忙得像个严丝合缝紧紧咬合的精密零件。维多利亚港吞吐着大量的轮船,来来往往的大型邮轮在这个高度看上去像是小小的帆船,顺着航道消逝在视野尽头。
人的欲望也是如此,从无止境。
当见识过这样瑰丽的风景,以一种俯瞰的视角冷眼旁观这座城市,便更想追求更高的权力、更多的财富,伴随着无限延展的广袤天地生出的欲望。
“三少,“龙尾”那边要求您亲自去交易。”属下汇报道。
卢从景注视着远处的驶来的油轮,船身上印了个简笔的船,那正是卢家的标志。卢家是以航运发家,赶上了能源开发的好时机,吃到了开发稀有资源的红利,成为了盘踞东亚的势力庞大的家族。
而现如今,他要开辟新的疆域,带领这样的庞然大物向着更远的海洋彼岸进发。
属下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三少?”
“我知道了。”卢从景淡淡地说,示意属下退下。
交易地点约在了马来西亚北部的一处公开港口,说是公开港口,实际上却没有政府敢管辖,是个“三不管”地带,东亚地区的大宗商品交易包括走私、军火都要从这个航道走。
卢从景现在想要进入北美和墨西哥的军火市场,势必要先和东南亚的航线控制人“龙尾”搭上线。龙尾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个代号。除了马来西亚这处公开港,龙尾控制了南海以南大多数军火可以走的港口。卢家之前和他算是点头之交,一个运大宗货品,一个运军火,互不干涉。而现在要开始做军火生意了,自然要和“龙尾”打好关系。
卢从景没有带很多人过去,只带了几个精锐,人一多便显得合作的诚意不足。更何况,他既然敢来就不会畏首畏尾,早已做好布置。
码头的风很大,风衣猎猎,半夜的海漆黑如墨,偶见浪潮。在微弱的光线下,卢从景的侧脸看上去轮廓分明,眉骨高,眉毛循着眉骨的轮廓延展,山根清晰,鼻梁高挺,眼神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唇角不带笑。
“卢三少,请。”一个马来西亚人走过来以蹩脚的中文说道。
卢从景稍稍颔首,随他一道上了船。
第六章 撕毁交易
船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典型的东南亚长相,他拿着个金烟斗,正在吞云吐雾,船舱里弥漫着淡淡的烈性烟草的味道,有些呛人。
见到卢从景进来,他吐了一口烟,以非常流利的粤语同卢从景问好:“卢三少,晚上好。”
“牙爷,你意向如何?”卢从景坐到龙尾提前安排的座位上,单刀直入问道。
“卢三少何必如此心急,可以慢慢谈。”龙尾轻敲两下烟斗,舱门打开,穿着薄纱的几个美女进来,柔如无骨似的缠上卢从景的胳膊,卢从景低头就能够看到她胸前的风景。卢从景不动声色,于是那女子便从桌上的果盘里取来葡萄喂给他吃,本来她想嘴对嘴地喂,但是卢从景不喜有人如此亲密接触,只好作罢。
忽然,龙尾起身,说:“卢三少,我有事暂且失陪片刻,稍后就回来。”说完这话,他就走出去了。
卢从景不悦地皱眉,他以前同龙尾见过几次,之前卢家同龙尾的交易都是卢老爷子在做,但是他对龙尾的为人还是有了解的,像这样在交易过程中出去是十分失礼的行为,不知道龙尾此举何意。
卢从景等了一会儿,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突然,他蓦地站起来,甩开身上缠着他的妖娆女人,沉声道:“下船!”反手掏枪点射,女人额头中间出现一个碗大的血洞,眼睛还睁着,向后倒下。
邓鸣闻令去开舱门却发现被从外面锁上了,急忙喊:“三少,被锁了。”
卢从景不好的预感成了真,他紧接着下令:“撞门,如果撞不开,直接用掌心雷炸。我觉得……”他的话音未落,邓鸣便试着撞开舱门,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直接炸!”
南辰掏出像口香糖一样的微型炸弹,贴到舱门内侧,引子一别,火光猛地蹿高,一声巨响。浓烟之中,舱门左侧出现了个大洞,他们几人从洞口躬身钻出来。
卢从景又看了一眼腕表,说:“来不及了,跳船——”
他们刚刚跳下船,方才待的那艘船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整条船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中。火光映亮了近海的海面,爆炸带来的巨量的热量的释放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冲击波,把卢从景几人推向了更加远离海面的离岸方向。
落入水中,长风衣成为了极大的负担,卢从景干脆地脱下风衣扔在海里,向岸游过去。即便是热带地区,在夜里海水也是凉的,待的越久体力流逝越严重。即便知道岸上也是危机四伏,也得赶紧上岸。
“三少!”
“三少!”
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看样子邓鸣他们落水的位置离他不远。
“我没事。”卢从景冷静地喊了声,“芯片进水了吗?”
“没有!”远远地传过来回话。
“联系我们的人,让他们提供火力支持!”
卢从景稍微迟疑了一下,又喊了句:“问一下主宅那边。”
“收到!”
卢心尧今天学习的穿指,上课的时候他因为手太小总是会连带着摁到旁边的琴键,老师下课前叫他再练习一下,卢心尧就吃过晚饭坐在这里练琴。
突然他被地上的红点吸引了注意力,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寻找红点的来源。
在没有开灯的琴房,他坐在钢琴凳上,还没有三角钢琴的音板高,几乎在夜色中完全隐匿了身形。
他刚想踩着旁边供他上下的小矮凳下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视线之内充满了如同炸开的烟花一般的碎玻璃,四处飞溅,还有几块扎到了他的胳膊和腿上,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
卢心尧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一红,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他还太小,这时候害怕到说不出来话,条件反射地想要叫姆妈。
走廊逐渐出现了有人快速跑动发出的声音还有枪击的声音,动静越来越大,混杂着惨叫声和戛然而止的说话声,砰地几声,重物撞到地毯发出沉闷的声响。
忽然一个人猛力踢开琴房的门,一个黑衣男子敏锐地看到了坐在钢琴凳上扁着嘴要哭的卢心尧,先是厉喝一声不要哭,然后把他夹着抱起来,翻滚着躲开子弹,便反手瞄准射击,边对对讲机说找到了。
地毯已经被血浸湿了,浓重的血腥味闻得人头脑发蒙,熟悉的那些家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卢心尧手上、腿上都是血,被男子夹着很不舒服,小声地在呜咽。
不知道对讲机那边说了什么,男子粗鲁地擦了擦卢心尧的眼泪,刻意说话温柔了些,“我带你去找你叔叔。”
卢心尧默默掉眼泪,小声问:“……小叔叔?”
黑衣男子反应了一下,点点头。
大约半小时后,卢从景上岸,没多久另外几人也上了岸,衣服直往下滴水,露出紧实的肌肉的轮廓。一旦他们上了陆地,GPS就能够发现他们的行迹,龙尾肯定不会放弃弄死他们的机会,卢从景的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赶过来,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先进眼前的丛林。
卢从景确认了一下他们现在手头有的枪支弹药,都是轻量级的,杀人可以但是对上猛兽杀伤力不足,拧了拧衣服下摆的水,皮鞋有些碍事,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阵嘶啦嘶啦的电流声,邓鸣倾耳听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低声说:“三少,他们派人去港城主宅了,小公子受伤,好在已经被带出来了。”
——小公子说的是卢心尧。
卢从景眼眸深处闪过一股狠戾,谁允许他们去卢家了,还敢把卢家主宅当战场?
“让狸猫把阿尧送过来,不放在我眼皮底下我不放心。”卢从景从牙缝里挤了个微笑。
古代的人都把钱串子挂在腰上,而他的一半财产卢心尧,也应该放在目光可及的地方。万一他的财产被别人窃取了,他要到哪里找他这一半宝贵的财产呢?
第七章 反杀
这里是位于越南中部的丛林,这里植被茂盛,四处可见热带地区常见的树种,且多有毒的虫子和蛇。当地人将其称为“吃人的森林”,便是说丛林内部情况极端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断送性命。
卢从景一行人进了丛林。
进到丛林里面,高大的植被遮天蔽日,就算是毒辣的阳光也无法穿透如同密网一般的叶片,地上覆盖着极厚的腐殖质,一脚踩上去仿佛是没有硬的地面的软泥,带来一种莫名的危险的警告。
他们没有合适的作战服,只能尽可能地注意避免毒虫叮咬,虽然不会直接致命,但是会很难受。相对来说,几位属下的衣服还是便于活动的;卢从景只剩黑色短袖T恤和黑色西装裤,脚上穿的还是尖头皮鞋。
突然一枚子弹划破空气打在他们右手边的一棵树上,远处传来了零星的射击声。
邓鸣小声问:“三少,我们现在怎么办?”他比了个射击的动作。
“不用,他们没发现我们,不然不会这样地毯式的搜寻。从这个港口上来就是这个丛林,龙尾不用猜都知道我们要进这个丛林。他派的人只能扫射,没有办法精准点射。”
卢从景声音听上去丝毫不见慌乱,他听上去就好像还是站在卢家大楼顶层给出指令那般从容。
他们带的子弹少,要用在刀刃上。
枪声听起来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卢从景对枪声非常熟悉,判断出来对方弹药补给充足,但是人却不多,最多在这个方向上有六个人在追杀他们。
“一直被耗子追着跑也有点烦人,那就一个一个解决吧。”
卢从景低下身子拾起几枚石子,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往前走。
吕伯受命来追杀一个中国人,他在出发前草草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的中国男人,照片上他微微皱着眉,他看人的时候习惯性地向下四十五度,很明显是久居高位,表情冷淡又严肃,立体得不像个亚洲人,嘴唇薄,故而疏离而不好接近。
吕伯无聊地一寸寸搜查丛林外沿,距离船只爆炸还没有一个小时,要他说,那男人单枪匹马,身边就带了那么几个人,肯定早就被炸死了。而且就算那男人命大没有被炸死,进了鬼林也不可能讨到好处。
被夜幕笼罩的丛林看起来比白天更加恐怖,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挂在树枝上的藤蔓拖出来长长的阴影,时不时能够听到野兽的吼叫。
比起白天,夜晚更需要打起十二分警惕,谁也不知道这个鲜少有人涉足的丛林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一个同伴问道。
吕伯不耐烦地解释道:“你在疑神疑鬼什么?鬼林不是一直都有这样的声音,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那就是风吹过藤蔓发出的窸窣的动静……”
又是一声响动,而这一次吕伯也听到了,他望向声音的来源,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在一片死寂中只有他与同伴的呼吸声就好像被放大了一万倍似的,吕伯深呼吸了一下,伸手压了压太阳穴,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些。
就在此时!他只听到一声惨叫,一颗子弹穿过同伴的眉心,鲜血簌簌流出,还是热的,溅到了吕伯的脸上。他目眦欲裂,架起狙击步枪环视四周,寻找藏在暗处的目标。
又是一声细微的声响。
他猛然扭转过去,右手扣动扳机,连发几枚子弹,一时只能听到连成一片的砰砰声。而突然背后一凉,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心脏,他直直倒下,到死都没有看到杀死他和同伴的凶手。
卢从景从树后面走出来,用皮鞋踢了踢吕伯的尸体,确认他是真的死了,捡起掉落在旁边的狙击步枪。
他感慨道:“知道什么叫做声东击西吗?”只不过他询问的对象再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了,眼神都是直的。
刚才卢从景不过是设了一个最简单的局,作为很有耐心的狩猎者,他等待着风吹过藤蔓发出响动,这时,追杀他们这两人必定会高度警惕,但是这是自然发出的声音,他们自然是寻找不到特别之处。第二次的响声,是卢从景的简易机关弹射其石子发出的声音。他找了根有韧性的茎,像弓一样绷紧并且以另一个石头压住,另外取了半条藤蔓当引线,一旦时机成熟,他踩过那根引线,机关装置就会自行弹出石子,发出第二声声响。
那两人一定会循声寻找目标,而卢从景则在那一刻在极近的距离拔枪开枪,而另一棵树后面邓鸣在听到音爆后会同时开枪。
这个计划极其考验动手那个人的心理素质,他必须要完全不紧张,在这么近的距离呼吸、心跳都会成为导致计划败露的导火索,如果他们有消音器会容易执行很多,但是现在条件简陋,是能凭借非凡的信任和默契来行动。
也就是说,第一个动手的人判断失误,第二个人一定会暴露方位被反杀;或者,第一个人已经开枪了,但是第二人没能及时跟上,结果也是相似的。
在他们当中,只有卢从景能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仍旧脸不红、心不跳,所以只能由他做开第一枪的人。
随后那三人也是如此逐一解决了,至此其余追杀的人还有些距离,至少目前他们没有再听到过枪声。
“三少,穿越这个丛林大概需要八小时,如果行动快明天早上就能出去,我们的人已经在下龙湾那边等了。”
卢从景一行人一刻也不敢放松,在这个丛林里不仅仅有龙尾派来追杀他们的人,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猛兽。天色微微亮了起来,丛林变得稀疏,他们越来越接近丛林的出口了。
他们刚一出去,就有人迎上来,“三少,这边!”来的人穿着当地渔民的衣服,以极低的声音用粤语给卢从景引路。一旁岸边停了一条当地人用来捕鱼的渔船。
他们现在还在龙尾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大摇大摆调来卢家的船太过于惹人眼目,也很容易查出来,所以暂时乘渔船过这个海峡。过了这里,就回到了卢家的地界,也会安全许多。
卢从景换了套衣服,除了高眉深目有些突兀,从衣着打扮上也与渔夫有八成相似了。
“三少,小公子在这里。”
第八章 高烧不退
卢心尧身上的伤口只进行了最简单的处理,他迷迷糊糊睡着了。邓鸣解开重新包扎,纱布早就和破损的皮肤粘在一起了,邓鸣往下撕的时候,卢心尧的胳膊和腿就在无意识地痉挛挣动,尖叫着醒过来。
像他这么精致的小孩子哭起来特别讨人心疼,眼睛水汪汪的,小声哀求道不要。
邓鸣面露难色,他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像是他们这样的特种兵出身的人就算中弹了也不会哭成这个样子。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卢从景,卢心尧的视线跟着邓鸣也看到了卢从景,被惊吓的委屈更收不住了,嚎啕大哭。
“小叔叔……”卢心尧呜呜地啜泣,眼睛已经肿了,脸颊雪白,干涸的血迹凌乱地分布在身上各处,凄惨极了。
卢从景难得温柔,“阿尧,乖一点好不好?”
卢心尧立刻止住了哭声,情绪还有点收不住,小声地喘气。但很明显地不再哭了,咬着唇让邓鸣给他处理伤口,实在是痛得厉害就咬衣服,懂事得叫人心疼。
卢从景这一招百试不爽,卢心尧总是会合他心意。卢从景揉了揉卢心尧的发顶,温柔地笑笑,看上去颇有几分温情。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句“阿尧,乖一点好不好”竟然管用了三天。
渔船晃晃悠悠,窗外是无垠的海,空气中充斥着海水的咸腥味,不时有海鸥飞过的身影。
这一路上,卢心尧都很安静,乖乖地趴在那里。
邓鸣终于发觉出来不对劲了,卢心尧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邓鸣忽然回忆起一路上卢心尧有些沉重的呼吸,急忙摘下手套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卢从景听了邓鸣说的话,大步走过来看卢心尧的情况。
“阿尧,醒一醒。”
卢心尧听到了小叔叔的声音,非常努力地睁开眼睛,小声问:“我们到了么?”
卢从景回答他:“还没有。”
邓鸣让开自己的位置,方便卢从景和卢心尧说话。卢心尧失去了倚靠的对象,坐不住似的左摇右晃,头低低垂着,呼吸滚烫,牙齿却在打颤,像是怕冷似的抱着自己的膝盖。脸颊出现两团久久不消退的红晕,眼前晃动着光怪陆离的扭曲图形。
卢从景经过这半年来的相处,已经对卢心尧的身体状况有了一定了解了。大概是因为当年不足月就从肚子里取出来的缘故,卢心尧不是很健康。之前在偏院,换季必定会发高烧,医生隔三差五就要上门来看,有一次烧成了肺炎,还去医院住了一个月。
卢心尧昨天晚上受了惊吓,身上还有伤口,可能是发炎引发的高烧。
他们没有温度计,卢从景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可以断定卢心尧在发高烧。他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如果是他们这样的成年人,发个高烧可能不会发生什么,最多就是出去以后多休养几天;像是卢心尧这样先天不足的小孩子,不及时降温退烧可能会因此丢了命。
半年时间,卢从景就算是养条狗都养出了感情,他难得萌生了一种类似于心软的情绪。他蹲下来,扶住卢心尧的身体,“阿尧,再坚持一下。”卢心尧从没听过小叔叔这么温柔地对他说话,迷迷糊糊地回答说好。
渔船上只有一个薄毯,因为高烧,卢心尧还是在不住地发抖。
卢从景心里有点着急,他很少遇到这种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学着平时抱卢宗铭的样子抱起卢心尧,压紧盖着的薄毯,尽可能让卢心尧感觉暖和一点。卢心尧比他想象得轻,蜷缩在毯子里,像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脑袋一下下地往下垂。软软的头发碰到了卢从景的手背,身上还有股小孩子独有的奶香味。卢从景把卢心尧往上托了托,卢心尧滚烫的鼻息落在他掌心,让他心里莫名地抽了一下。
而接下来的六小时,卢心尧意识更加游离了,小小的身体随着喘息剧烈起伏,心跳跳得又急又快,听得人很害怕会不会突破这层单薄的皮肉逃脱出来,眼睛合着,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手边没有酒精和冰袋,没有办法物理降温,卢从景让他们送了块湿毛巾过来,但是看上去卢心尧的情况没有得到好转,反倒进一步恶化。
卢从景只会最简单的判断生命体征的办法,他算了一下卢心尧的心率,有些心惊,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快了,心脏正在超负荷跳动,随时都有因为电解质失衡停跳的可能。
卢从景轻轻地把卢心尧放在床上,找来邓鸣,问:“大概还有多久能过海峡?”
邓鸣看了一下地图,说:“起码还要十个小时,这个渔船走得慢。”
从地图上来看,他们只走了一半的路程,最快也要十个小时才能完全通过。
“不行,阿尧撑不了那么久了。你去查一下这边最近的医院在哪儿。”
“可是——”邓鸣脱口而出,“您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而且现在他的抚养权在您手上,就算他死了也不影响您在卢家的话语权。”
当年之所以卢从景一定要拿到卢心尧的抚养权,是因为卢老爷子设置的是所有继承人平分财产,如果卢心尧不牢牢把握在卢从景手上,卢从景就没有对卢家的绝对控制权。
“确实他死不死并不影响我,但是我不想让他今天死,懂了吗?”卢从景说这话的时候,额前的发垂落下来,眼神狠厉,不容置喙。
邓鸣一惊,慌忙答道:“是!”
在地图上找了一圈,最近的医院也距离这里要五个小时,再加上中间周转的时间并不比通过海峡快,卢从景退而求其次,问有没有居民区,可以先去要个退烧药。
这回目标范围大了很多,邓鸣很快汇报给卢从景听,最近的只要一个小时。卢从景看了一下,说就这里吧。
这时候卢心尧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一直在抽搐,身上滚烫,呼吸却变得很浅。
第九章 退烧药
卢从景把他抱起来,面色绯红窝在卢从景怀里,全靠卢从景揽着他后背的那只胳膊才没有摔下来,呼吸急促,无意识地说着胡话。
临岸的地方已经能够看到三三两两零星分散分布的房子了,带有很浓郁的当地特色。高高的木架没入水中,房子如同置于高台,房顶铺了一层厚厚棕榈编制的垫子,栏杆上挂着吊篮,花草盛开。竹竿上挂着彩色的衣服,随风飘动,如同张扬的旗帜。一条竹梯直直延伸到水里,靠近底部还拴着两条小小的渔船。
海水碧波荡漾,呈现出瑰丽的恍若通透翡翠一般的颜色。
卢从景喊他们把船停到尽可能接近的地方,渔民听到声音探出头来。
卢从景平生第一次这么卑微地求人,他说:“我孩子发烧了,能不能给我一点退烧药,谢谢。”卢从景稍稍把卢心尧举高了一点,渔民都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卢心尧,那确实是个很小的孩子,闭着眼睛,脸颊绯红,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