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他自己洗完,擦干,披上里衣,还得等下人们给他伺候好,每一处都打理妥当,才放他走人。
夜里路黑,仅靠梁上灯笼跟手提宫灯,但走着走着,乌憬身后人不知怎么少了许多,身前也只剩二三位太监。
其中领头的那位突兀地停在院门外。
三人便低眉垂首地一一候在了两旁,
只留出偌大的院门。
乌憬愣愣的,不知他们为什么不进去,但又觉得习惯,他发现宁轻鸿半夜睡时其实不喜欢有人候在一旁守夜。
他问那个太监能不能给他一盏灯笼,他看不清,只一句话,便成功要到了。
比宁轻鸿的那盏要良心多了,
乌憬提着灯笼,在心底吐槽,边小跑着往回走,绕过几条廊道后,才终于回到了寝房前。
宁轻鸿的寝房同养心殿的寝殿不相上下,一样的大,用屏风帘子隔着,他正在半倚在长塌上,手里卷着本书,慢慢看着。
还未换洗,还是一身官袍,只墨发在身后届松垮系了起来。
手边放茶的桌子明晃晃地摆着一木尺,尺寸换了,大概五近六寸长,一指宽的厚重细长木尺。
乌憬还在带着困意地向里头走,有些好奇宁轻鸿在看什么事,余光一瞥看见时,霎时清醒,什么困意都吓跑了。
他僵硬得屏住呼吸呆呆看了两眼,转身就往外跑。
他总算知道那些下人为什么不跟上来了,又骗人,说好算话的,怎么可以这样——
乌憬慌张失措地向往门外扑。
只是他才跑几步,身后就响起平淡的一声,“乌乌,过来。”声音缓慢,又轻。
可偏偏就是叫乌憬不敢再迈出半步了,他停在原地,泪意迅速上涌,根本不敢想等下得挨多少板子。
他都要怕死了,
怕得走不动道。
宁轻鸿低声,“来哥哥这,乖。”他道,“乌乌听话,待会儿还能轻一点。”
乌憬呜咽出声,边揉着溢出的丁点泪边道,“你说话不算话,我不过去。”
宁轻鸿淡淡“嗯?”了一声。
乌憬霎时颤了下,指尖都紧紧将袖子扭成一团,害怕地回过身,他根本不敢看宁轻鸿一眼,只颤颤巍巍地挪到了人跟前。
听人一字一句道。
“乌乌今日写了八页纸,除了一张无错之外,剩余得统共算到一处,错了三百四十五个字。”宁轻鸿慢条斯理地缓声说。
乌憬呼吸一窒,带着哭腔道。“你骗人。”
怎么可能错那么多?
宁轻鸿轻笑,“哥哥亲自数的,怎么骗乌乌?”
乌憬吸着鼻尖,“说好,说好了的,不打我的手,你说话不算话。”
宁轻鸿反问,“是,可并未说这些板子便全抹去了。”
乌憬眼泪下一瞬就掉了下来,被欺负得委屈得要命,“你耍赖,你怎么可以耍赖?”
宁轻鸿微叹,“哥哥都同乌乌说了,如果算抵赖?”他轻声,“只是三百多下,罚得太重。”
“哥哥给乌乌一个机会。”
“可要?”
乌憬下意识点头,“要,要的。”他抽泣地说,明明上一秒还坚决地不要挨板子,下一秒就答应了宁轻鸿说的减轻罚的机会。
晕乎乎的,还不知晓自己的底线此时正无意识一步一步地后退。
宁轻鸿半探出指尖,对乌憬示意。
乌憬恨不得原地蜷缩起来藏进地里,颤着指尖,怕得不行,还是牵上了对方的手,“呜”了声,喊了下“哥哥”。
也不知这声可怜巴巴的哀求有没有用。
宁轻鸿将人带进怀里,“乌乌?上来。”他轻声哄,“很快便好了,莫哭。”
乌憬泪眼都糊成一片了,看不清前方,只从人身前爬上了榻,下意识要跪坐到宁轻鸿身上,去搂对方的脖颈。
宁轻鸿的指尖却轻轻按住少年的大腿侧方,半圈着阻挡,“跪起来,不许坐下。”
乌憬只得颤颤地直起来,膝盖分开,曲在对方两侧身旁,因为是扶着人肩颈跪的姿势,要比宁轻鸿高上一些。
不过也只一些。
少年身形瘦弱,便是这个姿势,也显得衣裳太过宽大,顺滑垂落在地,他抽着起哭时,还要小心不要把泪滴到宁轻鸿身上。
幸好是软榻,跪久了也不会疼。
宁轻鸿,“把外裳脱了。”
乌憬不知为何,打个手心还要脱衣服,总不该会是打完就许他睡觉了?那好像也可以。
都那么疼了,
他也不想上药了。
乌憬胡乱地把自己的手从袖角拔出来,只拔了一只袖,顺滑的料子令他的外袍径直滑下,脱好了,才重新扶住宁轻鸿的肩。
一边抹眼泪,一边抹完对宁轻鸿颤颤地伸出自己手心,“哥哥,轻,轻一点。”
已经哭得结巴了。
宁轻鸿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去拿那细长的木尺,不为所动,“塌下来。”
他微微用了点力。
乌憬懵懵懂懂地随着他的力道塌下了腰,摆出了一个极为羞耻的姿势,他总算跟宁轻鸿一样高了,但尾骨却是拱起朝外的。
忍不住搂抱着人,哭得越发厉害。
乌憬突地感觉有冰凉的物什抵在了他的尾骨处,他被吓得哭得停了一下,听宁轻鸿轻声道,“一下抵十下,可好?”
乌憬只会摇头。
宁轻鸿,“那便是整整三百下,乌乌决定好了?”
乌憬又摇脑袋,又点头,“抵,抵的……”
宁轻鸿轻声命令,“那乌乌自己将衣裳拽下来。”
乌憬抽噎了一下,忍不住闭紧了眼,抖着手指,去拽腿侧的衣角,下一瞬,就受到了空气袭来的一股凉意,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尖锐的疼意霎时传来。
“呜——”
“疼,疼——”
乌憬跪着的腿彻底软了,他拼命地往前搂着,想离身后的那凶器远一些,再远一些,胡乱地贴紧身前人,脸肉黏腻地蹭着宁轻鸿的脸,眼泪全湿哒哒地粘在一起。
宁轻鸿手未停过,不疾不徐。
乌憬只觉得身后疼意叠加着一下又一下,让他哭得快抽过去,只胡乱地喊着“哥哥,哥哥——轻,轻呜——”
他去亲宁轻鸿的眉眼,去亲宁轻鸿的唇角,似乎想求对方轻一些,放过他,不要打了。
下一瞬却不知刮到了哪里,乌憬的腰身瞬间软了,层层疼意霎时转为麻痒,隐约听见宁轻鸿道,“乌乌坐下去了,得从头再来。”
总算停了手。
乌憬掉着眼泪,只会摇头,颤颤巍巍地重新跪起来,“不,不算的。”
宁轻鸿用尺尖探着,在正中间,从后到前,轻声,“一下抵一百下,可好?”
乌憬快背过气去,只想着这罪快些过去,哭着直点头,“好,抵,抵的。”
宁轻鸿笑,“那乌乌可不能再坐下去了。”
少年的软肉都在颤着,腿也抖得不行,还是颤颤巍巍地撑着人的肩,抱过去,埋起脸,“不,不坐。”
宁轻鸿控制着力道,不比手心,有肉垫着,自然是重一些,但又不会伤人好。
第一下下去,少年的腰忍不住更塌了,尾骨高耸,哭声已经叫不出了,完全发着哑,只会吸着气。
每一下都会刮到,
又麻又痒。
宁轻鸿速度未变,只简单用木尺挥了十下,前后各扇一下,便停了手。
趴在他肩头的少年睁圆了眼,吐着舌头,津液都流了出来,维持了这个姿势不知多久,最后一下紧跟着猛然一颤,耳边霎时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
全混合在一起,
根本见不得人。
这是乌憬回过神的第一个想法。
那柄木尺不知何时被放了回去,少年也不知什么时候彻底跪坐了下来,彻底软在宁轻鸿怀里,沾了人满身。
乌憬无知无觉地落着泪,偶尔还会打一个颤,他眼尾旁覆着的薄唇又如羽毛般柔和,只静静安抚着。
好久好久。
乌憬崩溃地哭着,“疼,疼——你又欺负,欺负我,明明……说,说好了的。”
怎么可以这样?
太过分了。
少年抽着气。
宁轻鸿用薄唇轻言,“真的是疼?”他反问时,唇还贴着人的眼尾,说话间又含住一滴泪。
乌憬只一垂眼就瞧见这人喉间微滚,似吞了进去,他们挨得这般近,他后知后觉,对方的气息好像有一丝不稳。
宁轻鸿用掌心拖着人的腿肉,没碰到后头,只是他指缝处都滴着水,眉眼却动都未动,像托着寻常干干净净的物什。
“哥哥都问过你,这可是乌乌自己应的。既然应了,便不能作悔,总得了事。”他低声,“今日完了,此前乌乌同哥哥说的才能不作数了。”
乌憬咬着唇摇头,身后还是疼着,但一动,余韵却会涌上来,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舒服。
但是太丢人了。
他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被别人打那里,不止那里,连那些地方都严丝合缝地扇到了。
还又……了宁轻鸿一身,
太丢人了。
明明他是疼的,可是又为什么会那样?乌憬根本想不出,上次还跟这次不同,他只是被木尺拍了几下,却被拍得直接……了。
他越想越发崩溃,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哭个昏天暗地。
只觉得自己以后都要没脸见人了,
都要无颜面对宁轻鸿了。
乌憬紧紧闭着眼,羞耻得一动不动,只兀自哭着,能感觉到面上被人慢慢亲着,用唇拭着他的泪,另一眼也被人轻轻用指尖拭着。
上次也是这样,
这次也是这样。
他不会被骗了,明明说好了的,怎么可以又骗他自己应下,怎么可以这样?
欺负完他又来哄他。
乌憬吸着鼻尖,抽抽噎噎的,一直没睁开眼,只能感受到对方磨着他的鼻尖,碰了碰他的唇角,却没再进一步。
“不哭了,嗯?”
“等下用药膏抹上,明日便不疼了。”
宁轻鸿温声细语。
乌憬听人缓声哄着,宁轻鸿搂着他的手却一动不动,只半抱着腰身,托着他的腿肉,不触向其余地方。
也没有亲他,只碰着其余地方。
仿佛任何觊觎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单纯地安抚。
可他能感觉得出来,
他坐着的位置是硌着的。
乌憬想不通,不明白为什么。
宁轻鸿让他自己想,他想了这么多日,也想不明白。
他本来就不比对方聪明,
他真的想不到。
宁轻鸿轻叹,“莫要哭了。”又哄着,“乌乌渴不渴——”
他的话被打断。
乌憬伸手向下胡乱摸索着,堪堪触到那一瞬间,就被人攥住腕骨,宁轻鸿拧眉,“乌乌,不准碰。”
乌憬一下掉了眼泪,哭得更凶了,“你为什么不,不动?”
宁轻鸿顿了顿,险些笑了,他低声,“乌乌觉得为什么?”
乌憬哽咽得摇头,“我不知道。”他又重复说了一遍,“我不知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对方怎么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要委屈死了。
宁轻鸿似笑非笑,“因为哥哥不想乌乌到时连眼泪都挤不出来。”他轻声安抚,“所以乌乌最好不要乱碰。”
他话音刚落,就再次被打断。
“我听不懂,我不明白。”
“我就想问,问——”
“你到底喜,喜不喜欢我……”乌憬颤颤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向人,因为哭得喘不过气,还有些结巴。
带着全然不顾又自暴自弃的意味。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那冒着风险问一句,就问一句呢?
宁轻鸿顿住,抬眸看向人。
乌憬又问了一句:“你喜欢我……还,还是不喜欢?”他思绪乱得厉害,带着一股闷气别过宁轻鸿亲他的脸,用自己的手去擦眼泪,“你喜欢我,才能亲我,抱我。”
“不然,不然就不要这样。”
过了许久,宁轻鸿才微叹,“乌乌是这么想的?”
乌憬下意识点了点头,他还是不看人,只“呜咽”道,“你不准说其他的,又来诓我。”
“你就回答我这个问题。”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宁轻鸿良久才笑了一声,问,“乌乌问得是那样喜欢?”他给了人一点反应时间,半笑地看着乌憬,“乌乌想清楚了吗?”
乌憬艰难地呼吸着,他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太乱了,真的太乱了。
心底纠结成一团麻线。
宁轻鸿轻笑着问,“那是过去还是现在?”
怎么还分时间的?
乌憬懵了一瞬,才茫然地否认,“就是,就是喜欢。”
他听人在耳畔似轻叹又似在笑,
最后终于听见对方的回答。
宁轻鸿缓声,“先前不是这种喜欢。”他说完,又笑,“好了,哥哥说完了。”
他微俯身去捡地上乌憬褪下来的外袍,又哄,“乌乌?抬腿,哥哥擦干净了便带你去洗干净。”
乌憬根本听不进去半点,宁轻鸿是说完了,可是他依旧听不懂半分,还是同以前一样,是困惑的。
甚至更乱了。
乌憬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茫然地看着人低着眉眼,半分都不嫌弃地仔细给他擦拭着,看了两眼,连自己都接受不了地别开去。
只轻轻颤着,发软地张开。
宁轻鸿笑,“哥哥都没嫌,乌乌自己怎么还看不得?”
乌憬抿唇,“就是丢人。”
宁轻鸿抱起他,将衣裳丢在地上,“不丢人。”他道,“今日过了后,乌乌错多少都没事,只是还是不能偷懒。”
乌憬别过脸,只“唔”了一声,
表示应了。
宁轻鸿随手捡起屏风上的一件外袍,换了个姿势,裹着人抱了出来,“外边没人伺候,不怕。”
乌憬把自己埋进他肩颈处,低低“嗯”了一声。
憋着闷气,准备冷战。
宁轻鸿抱着人去了浴池,给人洗干净,乌憬这次学会披上一旁的雪衣再进暖阁里,一关了房间的雕花木门,他就倒头蜷缩进小榻上的被褥里。
背着木门,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在被褥底下,就露出上半张脸,把自己埋着,赌气,慢慢地又把整张脸埋进去,用被褥盖住自己的哭红的眼,缓缓深呼吸着气。
因为鼻子塞住了。
他只盖了一会儿,又等不住,向后看了眼紧闭的木门,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声,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又翻回去钻进被子里。
闷得呼吸都不通畅了,也不想出来。
乌憬在想宁轻鸿的话。
他不明白怎么喜欢还能分个具体种类,也不明白怎么喜欢还能分到年月日。
什么叫先前不是这种喜欢,那先前是哪种?现在又是哪种?他想不出来。
被褥很暖和,乌憬躺着躺着便困了,只是他困,却睡不着,像少了些什么能搂住他的东西。
过了许久,迷迷糊糊的乌憬想对方怎么还没有回来,他还要冷战呢,他快撑不下去了。
……好困。
“吱嘎——”
推门声响起。
乌憬竭力打起精神,听到身后人轻声,“乌乌?”
被褥里的少年一动不动,没过多久,就察觉有人将自己连被褥一同抱起,向外走去。
宁轻鸿,“睡吧。”
身后传来的熟悉气息还要轻声哄着的语气,让乌憬下意识就安心地合上眼睡着了。
过了良久,他半梦半醒间隐约感到耳畔有人轻叹,停了好久,突兀地俯身慢慢去吻了下他的侧脸。
又淡淡退去,
继续抱着他走着。
第71章 很烦 我有自己的名字的
寝房的床榻是干净的,只弄脏了小榻,宁轻鸿将人放在了软绵的被褥上,特地垫厚了一层,让熟睡的少年翻过身。
他去寻了药膏,放轻嗓音,温声哄着人抬起了腿,把里裤褪下,再用指尖慢慢将膏体在被拍得晕红的软肉揉化开。
从后到前都一并涂了过去。
每一处隐秘的角落都没忽略过。
毕竟都疼过,若是落了哪处,明日一醒不舒服了,怕一难受又要不高兴。
宁轻鸿动作作放得很轻,但因为要膏体完全化开,他揉得仍是过久,指缝处全是膏体化成粘液的黏腻。
下一瞬,就听到了少年在睡梦中哼哼唧唧的声音。
因为太过舒服了。
下意识发出的。
很小很轻,因为在梦中,又很是模糊,像在梦吟,还带了点泣音。
宁轻鸿动作一顿,又面不改色地揉了下去,速度跟之前并无区别,仔仔细细抹完后,他才收了手,睡着的少年就忍不住开始磨腿。
若是磨得出来了。
药膏怕是又白涂了。
宁轻鸿轻叹一口气,他拭净手,不轻不重地按住少年乱动的两条腿,挣扎时就稍微花些力气,好不容易才等到人重新在沉睡中安分下来,再重新把里裤套上,盖了层薄被。
让乌憬把鼻尖露出来,不要在睡中被闷着。
少年乌发雪肤,面色还是红润的,是因为方才的事,但呼吸轻浅,没盖一会儿就乱蹬得翻过身,下意识滚到外侧,想去抱住什么。
摸了个空后,又不太开心地胡乱梦吟了些什么,自己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他在找宁轻鸿。
宁轻鸿静静看了会儿人,看见这动作时才笑了下,他挽袖伸手,缓慢地捏住少年的鼻尖,轻轻逗着揉捏了一下。
乌憬被打扰到好梦,眉头不舒服地皱起来,他睡姿一向差劲,当即用手去拍着。
宁轻鸿的手被人打下来,才摇头低笑着。
好半响,他起身去收拾房里的狼藉,半分都不嫌弃地在软榻旁半蹲下身,去捡着那些脏的衣裳,一并同榻上湿了的被褥包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叠好,拾干净地上的水渍。
再眉目不动地去了门外,唤了下人过来,将这些衣物拿去烧了。
让下人轻手轻脚地用帕子擦干净看似光滑的地面,重新换了床软榻上的被褥,那柄木尺也被宁轻鸿亲自用温水洗了干净,又用帕子拭干。
日后是不用了,
但也能留作些纪念。
翌日,乌憬是自然醒的。
昨日宁轻鸿虽说要他一同去上早朝,但好歹受了罚,便免去了。
他醒时还有些迷糊,因为宁轻鸿还在他身侧,穿着常服,半倚着床头,在翻看着今日从宫中送到宁府的折子。
乌憬下意识愣了一下,又感受到身后格外得酸麻,是不疼了,他试探着动了动腿,挪了会儿发现怎么动都不疼。
只是还是有些酸。
便意识到昨日宁轻鸿并没诓他,的确控制着力道,说是过了一夜便差不多好了,便真的是不疼。
包括他的手心也是,红痕不出半刻钟便没了。
乌憬莫名有一种自己不小心在手上割了个小伤口,却怕得直打救护车送去急救,到了医生面前才发现伤口已经愈合的心虚。
他抿抿唇缝,小心地爬起来。
看也不看人,一言不发地往外爬着,想下榻,还没动作几步,就听到一旁的人问,“乌乌才醒,急着去哪?”
乌憬有事说事,嘀咕着,“你说的,要上朝。”
宁轻鸿失笑,“刚过巳时,朝会上的百官早散了。”
乌憬愣了下,下意识睁圆眼回过来看人,一脸那你怎么还在这的神情。
按照平时宁轻鸿的习惯,五更天便起了,洗漱更衣,若是有空便用个早膳,没空便直接去上朝会。
宁府离得远,会早些过去,平日在养心殿歇着时,起得会晚一些,但也不会太晚。
大朝会结束还有内阁的小朝会。
都忙完再回府来,算上路程,也得十点了,现在刚过巳时,那就是才九点。
乌憬都摸清楚了。
宁轻鸿搁下折子,向人伸出手,“哥哥今日不去了,有事要做。”他笑着继续道,“怕乌乌生哥哥气,自然要腾一天空出来哄乌乌,是不是?”
“过来,哥哥帮乌乌洗漱完,去用早膳了,后边儿还疼不疼?”
“嗯?怎么又呆住了?”
乌憬回过神,心下纠结了会儿,还是别过脸,“不要你,我自己来。”他自己爬下榻,踩上木屐,对着一旁候着随时伺候的拂尘道,“我要洗漱更衣。”
拂尘下意识看向千岁爷,用眼神询问。
宁轻鸿只笑着,没说话。
“你为什么看他?”乌憬问,“他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拂尘霎时惊恐,“陛下,此话可不能乱讲。”他只是一个下人,也不知两位主子怎么了,当真是无妄之灾,拂尘心里苦道,面上讪笑着,“老奴这就去备,陛下您可莫要如此为难与奴才了。”
反正天子如何,千岁爷也都是纵着,惹得陛下不高兴了,怕最后受罚的也是他。
拂尘忙不迭地下去了,如同身后有猛虎追着一般。
乌憬下意识心生了些内疚,收拾收拾心情,准备自己去一旁的水盆前拿帕子浸湿,准备给自己擦脸。
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人的轻笑声。
乌憬又气起来,快步走到架着的铜盆前,他被这道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笨手笨脚地去捡帕子。
“乌乌?那个帕子是用过的。”
乌憬只好又换了个帕子,他刚把帕子浸下水,宁轻鸿又似好声提醒,“水已经冷了,乌乌不若等下人换一盆?”
乌憬动作一僵,充耳不闻地拧干自己,把脸埋进里头,胡乱擦了擦,还没动作几下,又听人笑着道,“眼睛要仔细擦,昨夜上了药,不擦干净可不行。”
少年下意识听他的动作,用帕子揉了揉眼,又反应过来,不对,昨夜什么时候上的药,他不是很早就睡过去了。
乌憬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下,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确定没有这个记忆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太困了才忘记了。
他分毫没有去怀疑宁轻鸿的话。
乌憬擦干净脸才说,“不用你帮我上药了,我可以自己来。”他硬气得同时,还在把帕子叠好,规规矩矩地放回去。
又听见身后传来失笑的轻声。
宁轻鸿问,“身后的药乌乌也自己上吗?”
乌憬霎时耳一红,磕巴了,“我也,也可以。”他抿唇,“反正不用你管。”
宁轻鸿笑着应,“好。”
拂尘在这时领着下人,端着装着温水的铜盆回来,带来了牙粉跟柳叶枝,一盘今日要换的衣物跟发冠,还有一杯清茶跟几块小点心。
林林洒洒,一眼看去让人眼花缭乱。
方才还叫嚣着自己来的乌憬不知如何要跟这些人说,甚至他还没出声,拂尘就道,“陛下,来,奴才给您更衣。”更完衣,又被人递过沾了牙粉的柳枝,漱口时都不用动,自有人端着盆由乌憬吐水。
甚至清茶都是被人端着喂到嘴边的,拂尘还笑呵呵地问,“陛下想要吃哪块点心?”
乌憬选了快梅花饼子,因为很小一块,他怕酥皮会掉,张大嘴就一口吞进去了。
是好吃的。
少年眼睛一亮,又想自己去拿一块。
背后又有人道,“乌乌?不能多吃,待会儿还要用早膳。”
乌憬手一顿,不管不顾地继续去拿。
宁轻鸿嗓音微微加重,“乌乌。”
乌憬拿起一块新的饼子,放进嘴里,边吃边说,“你能不能不要整天乌乌乌乌的叫我,很烦。”
“我有自己的名字的。”
“我就要吃。”
作者有话说:
55:big胆
乌憬话音刚落,屋内霎时静了。
虽说原本下人们就不曾出声,但动作间俱都战战兢兢地放轻了下来。
拂尘察言观色地看了眼千岁爷,见主子眉目不动地瞧着折子,动作间不疾不徐,神情也看不出神色。
他拭了拭额上流下的冷汗,揣摩一番,悄无声息地捧着盘子领头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屋内的下人也霎时全跟着跪了,只一转眼,就跪了一地的人,跪得规规矩矩,伏身垂首,捧着物什的,手还高高将东西举起。
瞬间鸦雀无声。
还在一口一口咬着点心的乌憬僵在原地,屋内只余他一人还站着,他吃点心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吞都不敢吞了,只敢咽咽口水,把点心含在嘴里,后知后觉感到一些害怕。
他犟在原地,别着脸,不想服输。
他就要吃!
怎么了!
乌憬把最后一口点心囫囵塞下,因为吃得太急,不小心还呛到了,捂着嘴巴一边不好意思地压着声音,小声咳着。
整个屋子里只响着他呛咳的声音,显得无比寂静,又让他非常不自在。
少年四处找着水,拿起方才递过来的那杯清茶,呛咳声稍停时,他正想捧着水慢慢喝时,突然听见后面响起一声慢条斯理的轻笑。
他动作骤然一顿。
乌憬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水也不敢喝了,嗓子里的不舒服也硬生生被压下,不敢呼吸,竖起耳朵想听身后人说什么。
宁轻鸿轻声,“怎么都跪下了?”他翻着折子,“去备早膳。”他似是才被乌憬的咳嗽声唤回,从折子上分了点注意力,察觉到这幅死静的场景。
他笑,“陛下竟然想吃,便吃罢。”搁下折子,又站起身,“不过一块点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物什。”
宁轻鸿语中意味深长,“陛下这几日不若就吃这个罢?”
乌憬霎时指尖一颤,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
宁轻鸿轻描淡写道,“哥哥说笑的。”
宁轻鸿唤,“乌乌。”
他笑,“过来。”
方才还硬气的乌憬把茶水喝光后,慢吞吞地别着脸挪过去,气得一眼都不想看他。
宁轻鸿等他走过来,才唤人理整衣袍,带着人去用早膳,一到膳厅,乌憬就故意坐得离他远远的,自己安安静静地扒拉着碗里的吃的,埋着脑袋,也不夹菜,下人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倔得不行。
宁轻鸿今日没去早朝,除了要看折子,内阁大臣们平日要在小朝会上讨议的事,还得叫探子单独禀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