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by鹤安
鹤安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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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雕刻得栩栩如生如玉麒麟、大开呈外的折扇、三足芙蓉玉的熏炉、当作替换的几盒棋子……
更多的是大大小小,合在一起的锦盒。
乌憬好奇地一一打开,他手气很好,第一件就是雕刻成五爪金龙的御玺。
隐隐约约猜出这是什么后,又霎时头皮发麻地重新合上。
第二个长盒中是一道卷起来的圣旨。
乌憬只瞧了一眼,没敢去翻。
第三个臂长的盒中是一柄精致的宝剑。
他用指尖戳了戳不刃的剑身那头,没看出什么特别的,认真地凑过去瞧,发现剑柄似乎也刻着龙首。
第四个小盒中是一对老虎做的金铜符。
乌憬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又小心再小心地放回去。
紧接着第五个盒子,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玉制令牌,他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又重新放下。
乌憬总觉着这些物什可比他的项上人头珍贵多了,想着,合上盒子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生怕磕碰了一个角,就被人抓起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殿外。
守门的两个宫人隔得太远,一直维持着俯身垂首的姿势没变过,他身旁也只有燕荷在看着他。
乌憬一盒又一盒地翻开,
看了许多新奇又不知是什么的物件。
上边的翻完了,
又去翻下边。
太师椅被推回去,乌憬重新套上鞋袜,才去打开最后一层锦盒,只第一个,就让他愣在了原地。
是一个如同环形针一般的金铜杆子,
乌憬认得它。
是他以为被他在睡梦中踢下床榻,再也找不见,以为丢到哪个犄角旮旯的那柄九连环的杆子。
此时它却凭空出现在了宁轻鸿的锦盒之中。
它什么时候到这的?
又在这放了多久?
乌憬蹲在地上,他的姿势是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让人再也瞧不见自己的动作。
他抱着锦盒看了许久。
久到腿都麻了。
才安安静静的,颤着指尖,把那个杆子拿了出来,乌憬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拿它,他大脑一片空白,像藏起自己一样,将那个杆子藏了起来。
他又蹲了一会儿,突然仰头看向上方的架子,乌憬咽了咽口水,片刻,他又重新将那把太师椅搬了过来。
放到架子前,
脱了鞋袜。
乌憬重新踩上前,他脑中一片恍惚,愣愣将那个锦盒里的物什取了出来,回过神时,已经将其一并藏进了袖口。
他不想的,
他也不想偷东西的。
乌憬拿完的下一瞬就是懊恼,又有些想哭,想将那个不属于他的物什放回去。
他揉了揉眼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陛下?陛下——?”
“快些将鞋袜穿上。”
乌憬回过神,他一转眸,就同一旁的燕荷对视上,见人在瞧着殿外,也呆呆地跟着看过去。
远远就看见端着奏折朝御书房走来的一行宫人,他又听见燕荷说,“千岁爷应当要来了,陛下玩了这么久,若是不想练字,不若去御花园玩?”
乌憬愣愣的,没有动作,
他在犹豫着袖中那两件赃物。
燕荷只得上前帮他将太师椅挪了回去,又让人穿上鞋袜,重复问道,“要不要去御花园玩?”
乌憬攥紧手心,很安静地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要去玩。”

“他拿了出宫令牌?”
拂尘正在为千岁爷卸下其身上的披着裘衣与发间的玉冠,听见此时正阖着眸的主子,神色淡淡地轻声问了两句。
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宁轻鸿长身玉立,大张着双臂,他的袍角沾了血,宫人正小心翼翼地给他褪下外裳,换了身绛紫色纱袍,用得缠枝纹样式的大袖披衫。
只他的眉眼间皆是倦怠,待宫人都退下后,便歇在了太师椅上。
拂尘问,“爷,可要奴才念折子?”
宁轻鸿作了个手势,无声示意他退下,他沉吟片刻,才眉眼微动,似笑非笑地看向殿上跪着的人,“我要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回禀千岁爷……”
语罢,又磕了个头。
“再说一遍。”
“我说停再停。”
乌憬从御书房被带出来后,便被燕荷交给了其余宫人,他脑海中记得去御花园的路,又实在是精神恍惚,没有旁的力气去注意他人。
只捧着两个烫手山芋,闷头走了许久。
快出养心殿的时候,少年天子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突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走过的路,手心的两个物什硌得他指尖都红了。
乌憬很小心地呼了一口气。
还是放回去好了。
把不属于他的东西放回去。
他根本没考虑过他要怎么拿着令牌出宫,没有人帮他乔装打扮,恐怕刚到宫门口就被抓回去了,就算出宫了,他身上也没有银两,到时候也会吃不饱穿不暖。
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将两样东西都放回去好了。
乌憬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他有些逃避地小跑着往回走。
最后跑得越来越快,
快要喘不过气。
他想不明白,越想越乱,越想越不理智,越想越害怕,越想也越无力。
又有止不住的委屈。
可是乌憬根本找不到那个能让他宣泄出来的人,记忆中会哄着他问他是不是不开心,饿了还是渴了,再轻笑着拍着他的后背的人,已然像个睡梦中的温柔乡般,充满了不真实感。
毫无征兆地有一日告诉懵懵懂懂的乌憬,好像该到他梦醒的时候了。
他也不想要当什么皇帝,不想要什么权力,装傻抱大腿也只是想吃得饱一点,睡得好一点,好好地活下去而已。
也不是想故意骗人的。
乌憬越想越觉着,宁轻鸿要是知晓了自己一直在装傻,有些生气好像也是正常的。
是他骗了人,现在还偷拿别人的东西。
他还回去就好了。
要是到时候真的被发现了,他就说清楚,他真的对龙椅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的。
变回之前只能天天吃清粥小菜,
也没什么不好的。
活下去就好了。
那个池子也被填了回来,到时候他还去里面抓鱼吃,再请燕荷姐姐帮忙就好了。
乌憬只觉地自己跑了好久好久,不知这段路怎么变得那么那么长,他停下来歇了口气。
腰间垂着血红玉髓制成的玉珏“叮零当啷”地撞在一起,清脆的响声在周遭地寂静中显得格外明显。
少年后知后觉,他离开御书房时,跟在他身后的宫人们好像一个也不见了,凭空消失一般,只余廊下成日指挥低首,宛如死人般不动的持刀侍卫们。
这些时日乌憬已经习惯地把他们当作空气了,他也不知晓那些宫人都去了哪里,只迷迷糊糊又好像慌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安静地慢下步伐往回走去。
怕这些守卫看出异样。
只是周遭静得仿佛空无一人,乌憬自己走着,不安越来越大。
那些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全消失了,
怪不得他突然往回跑也没有人拦他。
到了,乌憬走过那墙琉璃影壁,又停了下来,不知为何,御书房此时殿门紧闭,也没有守门的宫人同侍卫。
是因为殿内没有人吗?
乌憬攥紧手心,鼓起勇气,就是现在,放回去就好了。
乌憬上了石阶,
他走近。
“回禀千岁爷——”
好像有人?
这个声音……
“方才陛下在御书房的架子上取走了两样物什,一样奴婢并不知是什么,只晓得装在最低一层,放在明黄色的锦盒内。”
“一样便是进出宫的令牌。”
是燕荷的声音。
她说得口干舌燥,已数不清这是第几遍,跪得双膝发麻,才等来上首人一句,“拂尘,有赏。”
燕荷终于能叩首,“谢千岁爷。”
她只是宫里头一个奴婢,除了听掌权者的话,别无他法,最多也就只能生出些无伤大雅的不忍之心。
少年天子怔在门外,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微微倒退半步,可他身后就是石阶,险些踩空。
被发现了。
乌憬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听见殿内响起他熟悉的嗓音,对方漫不经心地轻声道,“陛下在何处?”
宁轻鸿看向紧闭的殿门,像透过那扇门在看着什么人一般,“去寻。”
他似笑非笑,“实在该罚。”
“哐啷——”
乌憬发颤的指尖一松,被他藏在宽袖下的物什一齐砸落在地,发出明显的一声响,他被吓得满眼惊惶。
宁轻鸿似有所觉的声音隔着道门响起,淡淡地问,“何人在外面?去瞧瞧。”
乌憬几乎要被自己的笨手笨脚急得哭出来,他艰难地呼吸着,慌乱无措地蹲下来,颤着手去捡那掉在地上的金铜杆与玉令牌。
怎么这样啊?
太欺负人了。
他眼睛都被泪晕花了,怎么也瞧不清,视线模糊地一次又一次伸手在地上摸,捡了好久好久才捡起来。
乌憬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捡了这么久,为什么来查探的宫人还没有出来。
宁轻鸿道完,便漫不经心地抬抬指尖,制止了拂尘的动作,他复又重新阖上眸。
好似便到此为止了,没有再去理会的心思。
直到殿外隐隐传来少年抽抽噎噎的吸气声,他才微叹一口气,睁开了眼。
他并不想去理会太多的事,
设局也只是给了人一个机会。
只是终究……
宁轻鸿颇感倦怠地徐徐站起身,他走到殿门边,却又停下,似在思索些,并没有出去,最后轻叹一声,“罢了。”
他推开门,门外已没了人的身影。
少年天子捡起来后,便慌不择路地小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只是想着要快些将手中的赃物藏起来。
他打死不认,不要被人发现就好了。
等小跑地回到了寝殿后,乌憬下意识朝榻边走去,想起殿内还有守门的宫女后,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一边把所有人都推了出去。
问也不说,只会模模糊糊地唤着几个字。
“出去,都出去。”
“不要在这里。”
他一个人都不信了。
等殿内的人都出去后,乌憬才吸着鼻子回到榻边蹲了下来,床底下还有他藏着的两个瓷盘,漂亮的小石头们,还有那个九连环的另一半。
甚至还有燕荷给他的药膏。
乌憬看到那个小木盒,又忍不住掉眼泪了,怀疑这个小木盒也不是燕荷给他的,是宁轻鸿叫燕荷给他的。
他正想把手里的杆子跟令牌都放进去,正准备松手前,突然想起之前这些东西似乎好像也凭空消失过。
乌憬当时以为是自己做梦,看花眼了。
现在才后知后觉,他那天早上问完燕荷后,晚上他就又看见他藏起来的这些东西了。
……怎么能这样?
怎么这样啊?
他抓鱼的池子也要填,他藏起来的小石头还要偷走,被他发现了,还要重新放回来。
让他以为他自己做梦了。
怎么这么坏啊?
怎么这么过分。
乌憬揉着自己的眼睛,吸着鼻尖,他蹲在地上,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该将这些东西都藏去哪里。
只觉得自己在宁轻鸿眼下什么都藏不住,被看透了一般,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住。
除了对方那里,
简直无处可去。
少年的颊侧都被一滴一滴的泪染湿了,“呜呜”地吸着气,哭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停一停了,有了呼吸的空间,就发现自己蹲得腿都麻了。
刚想站起来,就听见外面宫人的行礼声。
“见过千岁爷。”
宫人们异口同声,交叠在一起的声音几乎要将乌憬得以喘息的空间剥夺地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
宁轻鸿不带什么情绪的声响远远传来,他淡声问,“陛下呢?”
宫人回禀,“陛下方才慌慌张张地跑回寝殿内,还将奴婢们都赶了出来,应是还在里头的。”
“都退下罢。”
宁轻鸿再次推开殿门,他走进,用眼神慢条斯理地环绕了一周,却一个人都没见着。
他似笑非笑地轻声唤,“乌乌?”
作者有话说:
55(捂耳朵):听不到听不到

宁轻鸿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站在原地等了片刻,静静地在心里头数着一声又一声,数到尾了,才对着依旧空荡荡一片的寝殿微叹一声。
还藏着。
宁轻鸿扫视了一圈殿内,视线在路过床榻边那用来放置衣裳的黄花梨木柜时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移开。
才走到窗棂旁的茶桌旁,他不疾不徐地挽起袖,给自己斟了壶热茶,再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放着的太师椅上。
就这么搭着扶手,
静静地呷着茶。
品了没几口,似乎觉得这盏茶泡得浓了些,又自个磨了些茶沫,重新斟了一壶。
热雾与茶香混合着,飘散在空中。
宁轻鸿垂下眉眼,似在享受这独处又清静的空间,他仿佛浑然忘了,门窗紧闭的寝殿内还藏着一个人。
乌憬蜷缩着身体,躲在那个堆满衣裳的衣柜里,虽然是初秋,但柜内的空气不流通,关久了也会闷人。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攥着手里的那两个物件,小心地呼吸着。
可是他本来就刚哭完,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很酸,身上哪哪都很难受,柜子里又闷又热,一点都不舒服。
少年天子陷在软绵绵的衣裳堆里,又开始止不住地掉眼泪,他刚刚走也走不掉,逃也逃不开,躲都不知道去哪里躲。
寝殿内的门窗又紧闭着,
到处都是守卫的宫人侍卫。
他去偷拿出宫令牌的时候,还想的很简单,只觉着自己成功走到宫门口,拿着令牌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直到真的面临这一刻,乌憬才后知后觉,他连这小小的寝殿都出不去,甚至出去了,他也根本不知道出宫的路该如何走。
他想去的那个宫门口又是哪个大门。
只能逃避一般,把自己蜷缩在这小小的衣柜里,就好像这是他的雏鸟壳,因为太害怕外界了,连戳破外壳,探出头去的勇气都没有。
只想待在温暖的鸟巢中。
可是,少年本来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强烈的,能催使他快速成长的风雨。
面对危险,躲避是任何人的第一本能。
乌憬死死咬着唇憋住,泪水把他颊面打湿了还不够,还把衣裳也浸染得不能再湿。
他晕乎乎地不知哭了多久,
直觉自己闷热得似乎都出了汗。
乌憬发泄完一通,才后知后觉,自己在衣柜里待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被发现?
他小心地轻轻呼吸着,努力地回忆自己刚刚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外边有没有人在找他。
是不是找不到自己,
人都走掉了?
乌憬不知道,只隐约记得刚刚他哭的时候好像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过,还是说,是他没有听到?
他记不起来了。
宁轻鸿也走掉了吗?
乌憬不敢去猜。
他在衣柜里缩了一会儿,又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肚子都饿了,浑身都酸麻,才有些躲不下去。
应该走了吧?
他要不要看看?
就打开一条缝看一眼,
要是没有人,他就出去。
乌憬将被自己捏得通红的指尖搭在柜门上,又停下来,在昏暗中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金铜杆跟令牌。
又窸窸窣窣的,将它们一个一个地藏进身后堆叠的衣服里。
先藏一会儿,
等一下他就拿回来。
乌憬用手捂着腰间会撞在一起的血色玉珏,尽量放轻声音,将它们一个一个地都塞进去,但动作时依旧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
他吓得又僵硬地缩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
推开的缝并不大,
但足以让乌憬看得清外面。
是一袭曳在地上的绛紫色纱袍。
乌憬屏住呼吸,下意识抬眸往上看,赫然对上宁轻鸿漫不经心垂下的眉眼。
霎时间,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怎么动都忘了,连呼吸都没了意识。
宁轻鸿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茶香,也不知他坐着守株待兔了多久,才等来这一瞬。
再徐徐起身,停在柜门前候着。
他微微俯下身,
半蹲下来。
伴随着宁轻鸿的靠近,乌憬才骤然回神,他大口地呼吸着,拼命地往后躲着,只是背后就是柜门,这么小一块空间,他再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少年天子只能无能为力地抱着自己,
“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故意等着他自己出来,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太可恶了。
宁轻鸿探出自己的指尖,停在半空中,眉眼情绪很淡,几乎没什么波动。
乌憬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个动作实在太过熟悉了,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倾靠过去的本能,即使宁轻鸿不言不语,乌憬不用想就知道,此时他的意思是让他过去。
乌憬吸了下鼻子,他瑟缩着,明明很害怕,但还是不敢抗拒地发着颤靠了过去。
顺着对方俯下身的姿势,
搂抱了过去。
宁轻鸿便将长臂微微往前一伸,将人环住,他几乎也要将上半身探进那小小的柜子里,被这逼仄的空间与被泪水染得湿热的空气引得蹙了蹙眉,又松开。
他依旧维持着姿势,没有动。
静静地等少年自己环绕过来。
乌憬的衣裳熏得也是同宁轻鸿身上如出一脉的浮金靥,被闷在里头那么久,连这浮金靥中的馥郁沉香也都被浸得挥发出来。
郁郁沉沉间,似乎叫人快闻见他湿烫的泪水是什么香气的。
乌憬没再将脸埋进他的肩颈里,而是缩在对方的胸口处,感受到身后轻轻搭在他脊背上的指尖时,听见宁轻鸿微微侧脸,在他耳畔问,“躲什么?”
语气是诡异的平静,
好像他根本没有生气。
但是乌憬回忆起对方在越级殿上时也是这般模样,上一秒也是平淡地问了几句话,下一秒却抽了剑。
少年天子只会拼命地摇头,“没,没有。”他嗓音里还带着哭腔,呜呜咽咽着说,“没有躲,没有躲的。”
话没说完,似乎又要哭了。
宁轻鸿似笑了,他轻声问,“那怎么在这里头待了快半个时辰?”
乌憬说不出来,又开始吸鼻子。
宁轻鸿又问,“为什么不说话?”
乌憬只会摇头。
宁轻鸿微叹,“是在同哥哥躲着玩吗?”
乌憬愣了一下,而后拼命地点着脑袋,“是,是在玩!”又憋着泪,带着重重的鼻音说,“是在跟哥哥玩抓迷藏。”
这个理由像给了乌憬最后一个根救命稻草,让他有一种被放过的错觉,他忍不住收紧手臂,死死地搂着人。
用力再用力地把自己缩进宁轻鸿的怀里,少年从衣服堆里跪坐起来往前去,染湿了的绵软的一张脸也抬了起来,“呜呜”地“嗯!”着,将自己的脸埋进对方的肩颈处。
乌憬抱得很紧很紧,他们中间的空隙被挤到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身体的暖意与眼泪的烫意一并传给了宁轻鸿。
少年太过慌乱,丝毫察觉不到在下一刻,身旁人微微侧过脸,一错不错地盯了他半响,片刻,才阖了阖眸,突然轻声问道,“怎么哭得这般可怜?”
宁轻鸿似叹又笑,“乌乌被吓着了?”
乌憬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对方的语气好像在一瞬间变温柔了许多。
带着几分被取悦到的满意。
让乌憬听得晕乎乎的,他的眼泪依旧一滴一滴地滚下来,得不到停歇的空隙,听见宁轻鸿又轻声问他一句,“怎么又不说话?”
乌憬正想开口,又听到对方在他耳畔轻笑着哄,“好了。”
宁轻鸿抚着人的脊背,顺着少年的乌发,“乌乌不哭了,嗯?”
他温声细语地哄着。
乌憬一瞬间彻底崩溃了,他吸了吸鼻尖,忍不住“呜呜”地哭得更凶了,情绪便是这样,一有人哄,就再也憋不住了。
宁轻鸿胸前的衣裳瞬间又被泪意浸染,湿了一大片,他无奈地轻叹,“乌乌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乌憬终于敢哽咽地说出口,“害,害怕。”
宁轻鸿又“嗯?”了一声,温声询问,“怕什么?”
乌憬摇着脑袋。
宁轻鸿似有些头疼,“先从柜子里出来?”又道,“小心着些。”他一手托着人,另一手微微遮挡在乌憬的头顶上,一边将人抱出来,一边直起身时,避开了半开的柜门与上边坚硬的规定。
柜子就在榻边。
宁轻鸿托抱着人,坐在了床榻上。
乌憬一直在哭。
但他这哭并不像先前那般崩溃,反而更像在发泄着委屈同害怕的情绪,哭得一抽一抽的,动静看着大,却也还算有些意识。
宁轻鸿轻声让他等一等,不要踩脏被褥时,也依旧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等对方将他的鞋袜都褪了下来,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双腿环住了对方的腰身,交叠地放着。
宁轻鸿虽然不说话,但也纵容着少年赖在自己身上哭,慢慢地哄着他,温声细语的。
乌憬不禁将自己所有不安的情绪都倾泻过去,又从宁轻鸿身上汲取着暖意。
险些快将自己瘫软在宁轻鸿的怀里了,只能靠搂抱着对方的脖颈,勉强维持着姿势。
乌憬眨了眨眼,又一滴泪掉出来,他哭得不算那么厉害了,现在到了软在对方身上,默默掉眼泪的程度。
宁轻鸿以为他总算停歇,微微侧过脸,唇侧快贴过乌憬的耳畔处,又隔着层空气扫过。
乌憬感受到气息洒过来的暖意,模模糊糊地想,宁轻鸿好像从来都没有主动去亲过他。
无论是发间,还是眼尾,
都没有。
宁轻鸿道,“抬起来让哥哥看看?”
乌憬便乖觉地抬起脸,视线模糊地看过去,“哥哥。”
声音怯弱,
还是有些害怕的。
他眼眶是晕红的,颊面也是粉的,
耳侧也蔓延着烫意。
宁轻鸿瞧他无知无觉地落着泪,微叹一口气,“乌乌,低头。”
乌憬便下意识低了低脑袋。
毕竟他坐在宁轻鸿身上,直起来时,自然是比对方高一点点的,但也没有太多。
于是对方能轻而易举地碰到他的眉眼。
他掉下的泪被人毫无征兆地噙住,宁轻鸿此时半阖着眸,淡笑地吻住少年的眼尾,似只是擦拭,又看到乌憬呆呆愣着,连哭都忘了,傻傻地看着自己时,又低低笑了,“总算不哭了。”
“乌乌还是得被吓一吓?”
这算什么吓?
乌憬颤了颤眼睑。
宁轻鸿抬手,去拭少年脸上的泪痕水意,他抬手靠近时,乌憬忍不住微微后缩了一下,有些避开的姿势。
反应过来后,又停了下来,
紧张不安地眨着眼。
宁轻鸿察觉到他的情绪,用指尖去揉捏着乌憬的后颈骨,再缓缓顺到腰身。
仿佛似在轻拍。
动作不带任何旖旎的色彩,
只是在安抚。
只是宁轻鸿无意,乌憬的腰骨却近乎瞬间传来一股酥麻的痒意,但又因为太过舒服,像毒一般将人的意识都麻醉了。
他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一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乌憬忍不住挪了挪,想避开一般,往宁轻鸿那凑得更近一些,只是他们中间隔得空隙本来就少,他再怎么动也根本避不开身后的动作。
他又根本不敢去推开人。
如果是之前还好,
可是现在……
乌憬情绪慢慢回笼,回过味来,好不容易大了一点的胆子又缩回去了。
只是就算他不躲,那股酥麻的痒意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一层一层地积累起来,也忍不住让他塌下了腰身。
好舒服,
乌憬也不知自己这舒服从何而来,他忍不住将脸埋进宁轻鸿给他擦拭泪意的手心里,蹭了蹭,又迷迷蒙蒙地“呼”了口热气。
宁轻鸿微怔,似觉出些不对劲,半笑地唤,“乌乌?”
乌憬回过神,眨了下眼睛,好像在困惑为什么宁轻鸿突然喊他,又因为他们靠得太近,对方每说出口的话都会将气息倾洒在他敏感的耳颈侧。
乌憬想侧脸躲躲,现实中却是他舒服地快没力气了,连眨眼都是缓慢温吞的,甚至因为对方说话时的吐息,颤了颤眼睑。
他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好像——
乌憬意识到的瞬间,猛然颤了下眼睑,连害怕都顾不上课,甚至说不清还是更害怕现在一点,刚止住的泪又掉了出来,慌乱无措地想从宁轻鸿怀里爬出来。
“呜呜咽咽”地哭着,不知掉得是害怕的眼泪,还是羞赧的眼泪。
乌憬想离开宁轻鸿,往他身后的床榻深处去,想抱着被褥,像躲进衣柜一样,将自己藏起来。
他都要成功了,耳畔似乎却听见人微叹的一声,宁轻鸿没花什么力气,就将人擒了回来。
因为是从后搂住少年的腰身,乌憬被宁轻鸿搂回来时,不得不变了个姿势,背对着人,坐在对方的怀里。
乌憬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明白宁轻鸿为什么不让自己走,他又真的怕冒犯到对方,怕对方生气,哪哪都没一点是不害怕的。
“乌乌?”
“乌乌?”
“听哥哥说,嗯?”
乌憬抽抽噎噎地点点头。
宁轻鸿轻声,“乌乌还记不记得一直跟哥哥吃的药膳?”
乌憬点点头。
宁轻鸿缓声道,“乌乌之前一直吃不饱穿不暖,御医说要好些补着,不然很容易会生病。”他详细地解释,“只是那道药膳本身就含着许多大补之物,跟荤腥混在一起,血气很容易过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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