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浮云去岩砜市前,舒游意去京市另一所高校参加创业大赛的省赛,学校统一带队过去,安排好了食宿,宋浮云不能跟队一起过去,就和胡旸两个人在周围订了个酒店,在比赛时进去作为亲友在观众席上看着。
省赛竞争明显激烈,宋浮云和胡旸坐在下面都能感受到紧张的氛围,两人平常都不接触创业类项目,第一次看比赛全程一副涨了见识的样子,不少团队的项目都很有意义,更有技术性极强的,如适用于航空器的全新信息系统,还有用于农业中防治病虫害的监测装置,如果真能用于实践,不失为一种对专业领域的造福。
像舒游意一样完全以互联网市场为入手的也有很多,学生能做出来的东西大多以低成本为主,面向群体也都是年轻人,在这方面拼的都是创意和对市场的把握,还有项目的实际推进。
舒游意他们报的类别提交的是创业计划书,并不是最终成果,因而他们是以做出最终版“趣玩”app为目标写的计划书,因为有小程序做支撑,他们的计划与其他团队对比起来就更详实,也更具有可实际操作性,在对市场的把握上也有了更多真实的体验与看法,何况他们这个项目本身新颖度就足够,要脱颖而出也并不难。
“大家都好厉害啊。”胡旸感叹道,“有些项目都不敢相信是大学生能做出来的。”
宋浮云笑了笑:“术业有专攻,每个领域都有很厉害的学生,就如同你在民乐上,对其他人来说,你也和今天在台上的这些人一样厉害。”
正好台上是舒游意他们回答评委问题的时间,除非是特定针对技术、推广或成本的问题,其他问题一般都由舒游意这个组长包揽了,他冷静大方,对每个问题都像是打过腹稿,回答时从不会磕绊,说话逻辑性也强,有条有理。
胡旸凑近一点跟他说:“小意好帅啊,就……不只是长得帅,是那种从内而外都很帅,说真的,他这气质上就完胜了,要我是评委怎么也得多加三五分印象分。”
宋浮云忍俊不禁,但心里却也承认胡旸说得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作为哥哥一路看着这个人长大的心态,他还有那么点骄傲……
听得出来,评委对这个项目也非常赞赏,对他们的现有成果也很感兴趣,问了很多小程序开发和运营的细节,还有计划做app的衔接与改良。
这些都是比赛前舒游意和队友重点准备的问题,回答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配上舒游意磁性的声音,舒游意感觉台下午后犯困的观众都清醒了很多,一个个听得比前面都认真。
“我觉得小意现在有点像原港正经起来的时候了。”胡旸轻声说,“就怎么说呢……从容。”
宋浮云有点想逗一下他,问:“那是舒游意更帅还是原港更帅?”
胡旸看他一眼:“你学坏了,居然想套路我。”
“没有。”宋浮云说,“只是随口一问。”
胡旸手肘撑在桌板上,托着脸说:“你对小意来说,亦亲亦友,是他依赖和无法离开的人,原港对我来说也是这样。”
宋浮云点点头以示理解,胡旸也在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父母,在原家长大,每年过年还都专门飞美国去,能看出来是有一种家的依赖感,原港应该也一直照顾他良多,他把原港当作一个很重要的人放在心里。
“所以在我心里,原哥最帅!”胡旸冲他眨眨眼,“在这方面,我是他脑残粉。”
宋浮云笑道:“我懂。”
胡旸脸上微红,转开眼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话说……小意他的队友知道他是谁吗?”
“什么?”宋浮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啊,你说他是舒文扬的儿子这件事?应该是还不知道的。”
胡旸神情带了点严肃,说:“当时天盛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有不少媒体提起天盛股权继承的问题,可没少提到舒游意的名字。”
“当时他现在的同学都在读高中,未必会看这种新闻。”宋浮云说,“不过这事早晚大家都会知道,他肯定有心理准备。”
胡旸纠结了会儿,说:“我和他合作的那个视频一直有人看,我也是最近翻评论发现有人提到他是不是天盛大少爷,我当时都吓了一跳,后来想想吧……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有心的人去网上搜搜就能搜到以前的新闻。”
“嗯,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宋浮云安慰道,“我想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也做好了所有的应对准备。”
胡旸又说:“那你有想过以后他要怎么办吗?这个项目以后要进入融资阶段,去和外面那些企业和商人打交道,估计业内的人基本上看到他名字就知道他是谁,姓舒的这么少,天盛又是巨头,不知道都难。我无法想象他要怎么面对那些人,谁见了他都要提一嘴天盛和当年那个事,太窒息了。”
宋浮云被胡旸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舒游意到时是寻求帮助的那个人,本就处于弱势,还要忍受被业内的人肆无忌惮审视和反复提及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但又不能说个不字,还就得让人家说。
代入自己,他真的想窒息。
“唉,太难了。”胡旸叹着气,“好心疼他,我现在宁愿他回去做以前的舒少。”
宋浮云低头沉默片刻,说:“是很难,但我相信他,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要他想,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胡旸震惊:“我觉得你现在是他脑残粉……”
台上舒游意他们结束了评委提问环节,鞠了一躬走了下来,到后排来找他们两个。
舒游意问宋浮云:“哥,你前面为什么笑那么开心?”
胡旸说:“说你帅啊,你哥现在可是你脑残粉。”
舒游意微怔,接过这句玩笑话,说:“我一直是他脑残粉,他在我心里无所不能。”
胡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俩够了,别秀恩爱。”
宋浮云:“?我没有!”
比赛结果当场统计,等统计完分数公布时已经是傍晚六点了,选手和观众都很疲惫,但大家还是聚精会神地听工作人员公布结果。
在他们意料之中,舒游意他们的项目是省一等奖,得到了推报国赛的资格,队友很激动,舒游意却很淡定,站起身说:“吃饭去。”
他又转身对宋浮云说:“明天回去再最后收拾一下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后天早上我来送你。”
宋浮云本想拒绝,但想着他拒绝了舒游意也还是会来,应道:“好。”
法律公益项目有学校划拨的经费,宋浮云他们包了一辆二十座的巴士送他们到岩砜市,之后再在回程那天来接他们,这样进山就不用担心车的问题了。
宋浮云提了一个行李箱走,装了一堆东西,实在是舒游意让他带的太多了,但想想也确实觉得该带,舒游意没瞎操心。
巴士直接在学校门口等他们,宋浮云到的时候舒游意已经先一步到了,团队里有几个男生和他聊了起来,但一眼望过去,舒游意永远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极其出挑。
舒游意还捧着一束花,是白色夹杂着一点红色的芍药,但芍药的花期早就过了,应该是棚里栽培的品种,看到他过来,舒游意把花递给他:“送别礼,等你回来再送一束别的。”
团队成员齐齐哇了一声,一个女生说:“有这么一个弟弟,要我都不想谈恋爱了。”
宋浮云心想:我弟弟现在就是想跟我谈恋爱。
当着所有人的面,宋浮云接过了那束芍药,说了声“谢谢”,顿了顿,又说:“照顾好自己。”
舒游意稍稍散去了离别的不舍,说:“我会的。哥,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每天记得报平安。”
宋浮云点了个头,说:“你回学校吧,我们走了。”
最后确认了一遍团队的人都到齐了,宋浮云跟司机说可以走了,回头对舒游意挥挥手,上车去了。
在车上,宋浮云端详着手里的芍药花,这个品种花型很大,奶白色的花瓣如甜甜的奶油,花心周围不规则地散落着几片红色花瓣,成了十分特别的装点。
他拿出藏在花中的折叠卡片,打开,里面是舒游意的字迹。
【致Cloud:
芍药又名“将离”,在古代是送别时的定情之物,既是告诉心爱之人自己的不舍与思念,也是告诉对方自己的爱矢志不渝,心早已为你钟情。当然,现在是我一厢情愿,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交给你,跟着你一起去远方。
这束芍药叫做“嘉年华”,我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字,但我想可能是因为花心那点红色的特别之处,像洁白雪原上的热烈狂欢。回想我这三年,要是没有你,我或许已经在沉重的打击中死去,只因能与你相伴,才让我在成年前的最后一段时光留下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嘉年华。
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每一天都想你。
静待君归。
C小调】
宋浮云身边没有同坐的人,但他还是受到惊吓般在看完后飞快把卡片合上了,小心翼翼地藏进花束里,确保不会掉出来。
嘉年华,原来这束花叫嘉年华。
他轻轻触碰软软的花瓣,嘴角不自知地微微上扬。
这真是个好名字,他也很喜欢。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学习,再去找一条生路,很无趣,但他也没有选择。
舒游意的出现让他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他和他走过的路都是鲜活的,除了学习,还有很多很多快乐的事,有趣的事。
他想,那是一场从十六岁开始的嘉年华,是……舒游意送给他的。
作者有话说:
小舒:我开始追你了哦!
小宋:你真的有在追我吗(疑惑)(反思)
小舒:所以我们为啥还不在一起?
第70章 第七十乐章
岩砜市和宋浮云的老家林市有点像,都是在大山之中,但这边的山路更为崎岖,盘山路有几十道拐,有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的同学被颠簸得面如菜色,宋浮云这种自诩身体还不错的也有点头晕目眩。
这边山林众多,有成片的原始森林,被列为自然保护区,在以前,山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走出大山,气候条件、地理环境都比林市差,发展也就更难,当地又没有支柱产业,经济很难拉动,这样的环境要发展旅游业也是困难重重。
宋浮云之所以会把地点选在这里,是因为之前无意间在网上看到当地的新闻报道,由于地理位置不好,山区村民想要参加诉讼非常艰难,于是县法院就在大山里建了一个人民法庭,方便处理简单纠纷,被称之为是群山环绕中的法庭,在全国范围内都很少见。
这个新闻让宋浮云产生了兴趣,他搜集了当地的法治建设情况,以及一些法治新闻报道,了解到当地村民因为长期生活在大山之中,法律意识淡薄,加上年轻人基本选择走出大山,留在山里的以老人为主,他们文化水平较低,普法工作更难展开,但随着与外界沟通增多,村民对法律知识的渴望又是极为强烈的,宋浮云查到有律师团队就和政府一起做过公益法律服务,反响很好。
宋浮云通过学校与当地政府进行联系,政府和法院听到他们是京大法律系的,都很欢迎他们来做这个项目,表示会提供相应帮助,也愿意和他们合作,连媒体资源都帮他们解决了,估计官方也需要这样的活动来树立形象。
路上他们在行驶时间快到四小时的时候休息了一次,严守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规定,避免司机疲劳驾驶,再出发就都是陡峭山路,一行人中午还没吃饭,真是又累又饿,但等终于到了镇上,也早就被折腾得没胃口了。
在镇上,宋浮云与政府和派出法庭的工作人员碰了面,两方交换了最新安排,政府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向导带他们进入真正的大山深处。
向导是与政府有合作的年轻导游,大学毕业后回乡发展,与他们差不了几岁,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宋浮云对方互报了联系方式,在向导的带领下在镇上吃了点饭,之后向导上了他们的车,给他们带路。
“你们要去的地方现在有三个自然村,在以前散落了二三十个小村子,但年轻人太少了,空心化严重,有些村子常年就只有几户人家能看见人,政府在前年就把这些村子做了合并,重新规划成了三个村子,把一些不适合住人的村子都做了拆迁,让大家搬到了靠外边的地方。”向导在车上跟他们介绍一些基本情况,“目前镇上旅游业开发得有了点起色,这里交通还算好,又有梯田景观,适合做一些农家乐,但山里交通太不方便了,很多人一听进山那么麻烦都不想去,旅游业带动不起来。这边也吸引不到年轻人过来发展,现在还是以传统农业为主。”
一个坐在前排的女生说:“别说这种山里的村子了,我家是在一个县城,年轻人都在往外跑,很难留住人才,大城市的吸引力太强了,愿意回去待在小地方的不多。”
车上团队成员和向导一起就毕业后到底是回老家还是留在大城市展开了讨论,宋浮云则偏头又看到了放在邻座的芍药花。
向导也看到了那束花,说:“好漂亮的芍药花!”
“他弟弟送的饯别礼物!浪漫吧!”一个女生说道。
向导说:“我也有个弟弟,但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不是亲弟弟。”宋浮云解释道,“就是……一起长大的。”
向导恍然:“竹马。”
“……算是吧。”
宋浮云又问了向导一些村子里的情况,向导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大学生,对情况都很了解,一一做了解答,宋浮云把一些重要信息记录在了手机上。
向导最后还提醒他们,说:“我们这边从古至今都是深山老林,自然环境恶劣,所以可能当地民风还是蛮彪悍的,之前总发生打架的情况,主要以前有什么纠纷都是两个村子派几个人打一架了事,村委也头疼。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很好的,而且对来给他们提供帮助的人也都很欢迎,你们又是名校大学生,大家肯定欢迎你们。”
坐在宋浮云后面的是蒋博,就是他的紧急联系人之一,是一个性格腼腆的学弟,但做事非常细致,在课题组时大家都很喜欢他,现在在团队里也是宋浮云的第一帮手,基本能算是个副队长,前期就帮宋浮云做了很多工作,现在听向导这么说,从后面探出头说:“所以我们去了,不会要调解他们的纠纷吧?那要是调解不好他们打起来可咋办?”
向导说:“村里来找你们咨询的估计确实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纠纷,以前也有吵起来的,你们要是解决不了就找村委会来,别硬上,咱们这儿的人打架还真有两下子。”
蒋博挠挠头:“听起来还有点可怕。”
宋浮云安抚道:“我们不跟他们起冲突就行。”
大家前期在车上睡饱了,最后进山这段路精神还不错,车上气氛活跃,大家胃口也回来了一点,都说前面没好好吃饭还有点饿,就一起分吃了带来的零食,宋浮云把舒游意塞进包里的各种零食都拿出来分了,他箱子里都还有不少,生怕他会饿死似的。
到了最外面的自然村已经是下午两点,向导带着他们和村委会的人见了面,又带他们在三个村子都转了转,但这边的路七拐八绕的,宋浮云有意记了路到后面也不敢说全记住了。
这里空气湿度大,到了夏天就有种湿热感,不太舒服,但空气质量是真的好,满眼青翠山林,是个天然氧吧,大家都说已经几百年没呼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气了。
村里有些人盖了新楼房,但大多数都还是土房子,破旧简陋,屋门口坐着的大多是老人带着几岁的小孩,也有几个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但因为常年做农活,皮肤黝黑粗糙,看起来像是要老上十岁。
有不少村民都认识向导刘骏,用方言跟他打招呼,问他带着的这些人都是来干嘛的,刘骏也用方言回答,说是京市来的大学生,就是很有名的那个京大,学法律的,给大家普法,有什么法律上的问题也可以找他们。
大家果然都很欢迎他们,还问他们要不要喝水吃水果,更有村民直接过来问什么时候能找他们咨询法律问题。
有些村民不怎么会说普通话,还需要刘骏在中间做翻译,宋浮云说:“之后我们在这边做法律咨询的时候,可能得麻烦村委会帮忙了,不然沟通上都是个问题。”
刘骏说:“村委会肯定会帮忙的,你放心。”
他们当天下午主要就是在这边熟悉一下村子,然后由村委会告知村民他们要来做一个法律公益项目,调动村民积极性,他们又在村委会开了个小会,安排了明天的工作,在天黑之前去镇上住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再次进山,在三个村子交界处的空地上摆了桌椅,白天是给村民们做普法宣传教育,他们做了宣传册,图文并茂,方便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看懂,他们还了解了村民们关心的法律,如土地承包法、森林法、民法等,这些他们早就做了准备,有针对性地给村民们讲解法律条文,解释他们的一些疑惑,有腿脚不便的老人他们就上门做普法。
下午是提供法律咨询的时间,有了早上的基础,下午当真是人山人海,他们怀疑村子里的人全来了,不管他们能不能解决都来问问,看得出来这里平时法律资源确实很匮乏。
跟宋浮云之前从法庭和刘骏那里了解到的差不多,村民问的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谁家的地多垦了一点占了另一家的地,谁家造房子时改了排水口影响了另一家,谁家子女几年不回家看老人……
但也有村民让他们很揪心,有个老爷爷带他儿子过来,儿子是家里顶梁柱,但上个月在县里工厂工作时因机器意外着火烧伤,工厂说是他儿子自己操作不当引起的,其实应该是机器陈旧发生自燃,最后工厂不仅不赔偿还把他儿子开除了,老人给他们看他儿子手臂上的烧伤,可能也没有得到太好的治疗,依然十分恐怖,负责接待的蒋博都吓了一跳。
宋浮云淡然地看了几眼烧伤痕迹,说:“您还是得带他去大医院继续治疗,现在天气热容易感染,万一严重起来可能手都保不住了。”
老人却摇头说:“太贵了,治不起。”
宋浮云叹了口气,找了几个团队成员和他们专门对接,先给他们准备申请劳动仲裁的材料,后续他们会一直跟进这件事,宋浮云怕出门有需要,带了两千块钱现金,他拿出来全给了老人,说:“您快带他去医院治伤吧,钱您先拿着,等拿到赔偿款再慢慢还。”
团队成员心里也不好受,有几个人自发拿出了现金给老人,还帮他们联系了车子过来送他们去县人民医院。
他们一直忙碌到傍晚时分,在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忽然又来了一个年轻女人。
村里的女人大部分是没有出去工作留在这里照看孩子的家庭主妇,他们难得看到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来的人如果是女性,一般就是由几个女生出面接待,跟宋浮云同班的吴玥看她有点畏畏缩缩的,走上前问:“您好,您有什么法律问题要咨询吗?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吗?”
年轻姑娘穿得破旧,不合身的宽大长袖衬衫罩住身体,还有点脏,她应该长期营养不良,看着面黄肌瘦,头发干枯毛躁,她像是在害怕什么,身上发抖,撑住他们的桌子,用很轻的声音说:“请你们……救救我……”
吴玥脸色微变,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您跟我们说说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这个女人看年纪和在座的女生都差不多,透过蜡黄的脸能看出原本应该也是长相清丽,她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带我离开这里……”
吴玥愣了愣,刚想再问,抬头见走来好几个村民,有男有女,一个男人走过来抓住这个女人的手,大力把人扯过去,指了指另一个中年男人,对他们说:“这是李家媳妇儿,有精神病,一个没注意就跑出来了,我们带她回去。”
“放开我!”女人奋力挣扎着,但力量悬殊,她也没什么力气,反抗无效后马上被人拉走了。
吴玥懵了,但感觉不对劲,说:“我怎么觉得她眼神清明,不像是有精神病啊?”
另一个女生说:“她说救救她的时候我头皮都麻了一下,这这这……她是不是那种被拐来的啊?”
宋浮云刚才去了趟村委会,回来时看到几个人把一个女人拉走了,本来不明所以,现在听到几个女生这么说,眉心一跳,想起刚才那个女人确实一直在挣扎,是被强迫带走的,赶忙过去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玥详细说了那个女人的异常,还有她观察到的小细节,宋浮云他们收拾了东西,去了三个村委会问有没有姓李的人家,家里还有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最后从最靠里的村子那里查到了那户人家,问及那个女人的情况,村委会说是去年李家娶回来的,但好像一直在家里打打闹闹,李家说精神有问题,不怎么放出来,他们不太了解。
村委会基本是上了年纪的人在这,平时就是想管事精力也跟不上,虽然有两个驻村干部,但都是新来的,对村子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现在天已经开始黑了,而且他们毫无准备贸然找上门应该不会有想要的结果,宋浮云跟大家说:“先回镇上再商量,天快黑了。”
大家也都同意,天黑山路难开,一侧就是悬崖峭壁,很不安全。
车上大家还在讨论这个事,心情都有点沉重,蒋博说:“要是真是拐卖妇女得赶紧报警吧?”
宋浮云的脸色很冷,说:“现在就先去镇上派出所报警,说疑似发现被拐卖的妇女,要是真的,我们自己行动太危险了,谁知道有没有同伙。”
蒋博点头:“说得是,还是要找警察。”
“但现在没证据,我们全靠怀疑,警方也不好直接行动吧?”吴玥说,“先报个警,明天去找证据吧。”
蒋博认识宋浮云也有一年多了,在他印象里,宋浮云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他现在是第一次见到宋浮云有堪称冷若冰霜的眼神,他问道:“怎么感觉学长你今天特别生气……”
宋浮云看着窗外,冷冷说:“因为我恨世上所有人贩子,拐卖的和收买的都该死。”
晚上他们去派出所报了警再回到民宿时已经九点多了,宋浮云一个人住了一间小房间,把大的房间都让给了队友,小房间条件不好,床都是晃的,动一下就一阵吱嘎响,宋浮云都怕它半夜突然塌了。
他刚洗完澡,舒游意就弹了个语音通话给他,他接起来,说了几句这边的情况,又说了那个疑似拐卖妇女的事。
舒游意一下就能明白他现在的情绪,柔声说:“哥,既然你们已经采取了措施,就算真是拐卖,你们也能把人救出来。你别太生气了,也别多想,坏人自有坏人的报应。”
“嗯,没多想。”宋浮云嘴上这么说,但他现在的情绪明显就比较低落,“就是心里总不舒服。”
如果可以,舒游意真想现在就飞过去抱一抱宋浮云,他最不愿看见宋浮云回想起从前那段不堪的经历,还有已经离世的父母,他隔着屏幕轻轻说:“哥,别难过,来,给你抱抱。”
宋浮云笑了出来,莫名地心情还真的好了一点,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他看了看时间,说:“明天还得早起,我洗洗衣服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舒游意在那边静了几秒钟,说:“哥,开个视频吧,我想看看你。”
宋浮云无奈:“才一天没见而已!”
“都快四十八小时了,明明很久了。”舒游意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讨好与撒娇,“看一眼吧哥,我真的很想你。”
宋浮云多少年了还是受不了舒游意用这种语气说话,在舒游意弹出视频请求时接受了。
对面舒游意趴在桌上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他突然“扑哧”一声又笑了,说:“你现在特别像对主人摇尾巴的小狗。”
睁着大眼睛满眼希冀,再欢快地摇着毛茸茸的尾巴,活脱脱就是一只黏人的小狗。
舒游意顺势对着他说:“汪汪。”
宋浮云彻底把那些不开心的情绪都扫干净了,也知道舒游意是逗他开心,他隔着屏幕点了下小狗的鼻子,说:“谢谢,好了,我要洗衣服去了。”
舒游意只觉自己的鼻子上真的有宋浮云的手指触摸而过,还伸手蹭了蹭,又讨好地撒娇说:“哥,你把语音开着吧,我想听你那边的声音。”
“洗衣服有什么好听的?”宋浮云看他旁边还放着电脑,估计在忙项目的事,没好气地教训道,“有事没做完就赶紧做,做完去睡觉。”
“我又不说话打扰你,就是想让你陪着我。”舒游意眨眨眼,“哥,行不行啊?”
宋浮云再一次被套路住了,又没拒绝,开着语音把手机放在桌上,去转个身都困难的卫生间里洗衣服。
舒游意那边当然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宋浮云在洗衣服,就觉得水声都如此美妙,他打开电脑,耳机里听着洗衣服的声音,心无旁骛地继续改项目新阶段的计划书。
宋浮云洗完衣服回来时,听到舒游意那边是一阵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有点无语,听他洗衣服还能更有动力工作?
“我挂了?”宋浮云说,“要睡了。”
舒游意低声说:“再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会挂掉的。”
宋浮云真是想敲开这人脑壳看看,瞪大眼说:“睡觉你也听?!你有毛病?”
但最后还是没熬过舒游意的软磨硬泡,他破罐破摔,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不管了,上床,关灯,躺下睡觉。
起初宋浮云一想到还跟舒游意开着语音就根本无法入睡,这效果跟有人安了个摄像头一样,但后来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在无知无觉中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