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晚看看阴沉的天:“天气热,又要下雨了,别在这站着了,待会淋雨感冒了,回家去吧。”
陈山晚挥挥手:“我也回去吹空调了。”
“喂!”
安蔚蔚急到跺脚:“我真没骗你!”
陈山晚的回答是一个背影以及再一次抬起挥舞的手。
一滴雨砸落下来,正中安蔚蔚的脑袋,安蔚蔚吃痛,头一次感觉到雨砸人也是这么痛。
她抿抿唇,到底还是跑回家了。
陈山晚倒是没淋到雨,只是他走得急了点,穿着拖鞋没穿袜子的脚踝被小道上伸出来的荆棘浅浅地划了一下,血丝渗透出来的瞬间又被尖刺吸收。
藏在玫瑰花丛里的荆棘瞬间兴奋地游走,接着雨幕和雨声的遮掩,在玫瑰花丛底下为自己尝到了陈山晚血液的味道狂欢舞动。
陈山晚没有察觉,只觉得好像有点痒,回到别墅里换上室内的适合在空调房里穿着的棉拖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有一道很浅的伤痕。
开在稍显嶙峋的踝骨上,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上了第一个标记。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我换了个新键盘!轴挺软的,声音也很舒服,就是键帽好硬_(:з」∠)_感觉回头还要换一下键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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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晚没有太注意,径直上楼去了。
外头的雨声很大,陈山晚觉得有点困,所以在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了。
他拉起了窗帘,故而屋内有几分昏暗。
陈山晚安静的睡颜少了几分他这钟十八岁的年轻小伙该有的朝气,清浅的呼吸声更是透露出脆弱。
“他”一直觉得人类是很易碎的东西,陈山晚在这其中更加如此。
插丨在镭射纸折成的花瓶里的干玫瑰散发出了不属于它的光泽,那本来毫无生机的黑玫瑰一点点蜕变,宛若浴火重生的凤凰,刹那间就鲜活起来,充满了生命力。
缠在黑玫瑰花茎上原本也干枯到好像一捏就能碎成渣的荆棘也是悄然从花瓶里探了出来。
它努力地往前,像是想要够着什么一样,拼命地朝着陈山晚的方向而去。
屋内弥漫着浓郁的雨后泥土与草地混合的芬香,却又在其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诡香,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到一些地底的阴暗、不吉利的东西。
譬如棺木。
最终荆棘的尖刺只够着了陈山晚的一根发丝,也只敢够着那一根发丝。
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
由“他”的骨灰混着血液炼化的用来蛊人心智的迷香尚未渗透陈山晚,目前只流于表面,要等它们,又或者说等“他”彻底侵占陈山晚的神经、理智与灵魂,肉丨体上则是从皮肉到骨头甚至骨髓。
那朵毒花就会在他心里慢慢绽放。
“他”也就可以收获一朵漂亮诱人的花朵了。
尖刺划破了那根头发,带起的一点劲风恰好将那根头发朝着花瓶这边吹,荆棘飞速将其卷走,速度快到成残影。
它缩回了花瓶里,将那根不长的头发卷在自己的“身躯”里,贪恋又小心地缠着摩挲,但在满足诞生的那一刻,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空虚。
这一根头发,的确缓解了“他”,如同久旱遇甘霖,叫“他”躁动的细胞和那些不安分的因子全部都被这一根头发捆住锁死,不再作乱。
但过于贫瘠到干裂的大地,不是一点雨露就能够拯救的。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远远不够……
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关于他的东西、属于他的东西。
它,又或者说“他”着魔似的紧紧缠绕着那一根头发,荆棘狠狠地纠缠着花茎,本是同根生,尖刺却挠得花茎的表皮惨不忍睹。
一如在楼上的“他”一般。
“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双手不停地隔着衣物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和胸膛,那种对陈山晚的饥丨渴全部化作了痒意侵占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像个精神病一样,用力地将自己好不容易长出的皮肉刮下来,黑色的血从黑色的衣物里渗透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木制地板上,形成丑陋罪恶的黏液。
陈山晚的一根头发就足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活”了过来,全身死寂的细胞都疯了似的在悦动鼓舞,让“他”的灵魂更为扭曲癫狂。
“他”感觉到自己空空的胸腔又开始了跳动,“他”贴在地面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抓挠着地板,像猫,又像个怪物一样。
“他”紧紧地贴着地板,脑子里面只有一个人名。
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
“他”离他好近,他就在下面,不到两米的距离。
可“他”离他也好远。因为明明不到两米的距离,“他”却没有办法触碰到他。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漆黑无机质的眼瞳冰冷却又狂热无比。
陈山晚又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五岁那年,福利院又新来了一个小孩。
小孩比他大,他该喊他哥哥。
小哥哥长得很漂亮,是他见过长得最漂亮的人。
他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下颌线清晰也显得消瘦。
他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瘦骨嶙峋的手腕和脚腕看着好像一折就能断,院长妈妈捏着都直呼可怜孩子。
他很白很白,陈山晚从前觉得自己是这里最白的人,但他来了后,他才明白书里说“白的像纸一样”是什么意思。
他的体温还很低,冰冰凉凉的,在夏天靠着很舒服。
陈山晚悄悄牵过他筋骨分明的手,特别凉快。
但小哥哥不会说话,一双眼睛也用布包起来了。
他像是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任由人摆布。
陈山晚还记得院长说,她是出门时看见他蹲坐在他们福利院门口的,猜测估计又是谁遗弃的孩子。
她已经报了案,但福利院门口的监控很不巧地在前两天就坏掉了,所以找不到究竟是谁丢下来的孩子。
她还跟所有孩子们说,不要揭开他眼睛上的布,这会伤害到他。
陈山晚很听话,所以他帮院长妈妈带小哥哥到了宿舍——和他一间的宿舍后,就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而小哥哥也只是坐在床上,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那。
陈山晚以为他像可可姐姐,可可姐姐也是这样,不说话,看墙壁能看一天,有时候院长妈妈给她喂饭,她都会忘记要张嘴吃饭。
所以可可姐姐很瘦。
但这个小哥哥有点不太一样。
院长妈妈买了奶糖回来跟他们分的时候,陈山晚帮他撕开包装,递到他嘴边,他张开了嘴,含住了那颗奶糖。
他猩红的舌尖也扫到了陈山晚白嫩的指侧,湿湿的,但很冰凉,没有一点温度,让陈山晚不自觉地缩了下手。
而那之后,他就被这个小哥哥缠上了。
五岁的陈山晚相比起其他同龄小孩已经很懂事,能帮院长妈妈做很多事了。这个小哥哥和可可姐姐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自己不会吃饭,院长妈妈给他喂饭他也不会张嘴。
但那天陈山晚眼珠子一转,把自己碗里不爱吃的西红柿用勺子舀起,递到了他的嘴边,他就张嘴含住了陈山晚用过的勺子。
那以后,小哥哥每天的早中晚饭都是陈山晚帮忙喂的。
院长妈妈觉得很愧疚,毕竟陈山晚才五岁,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是被照顾的,结果陈山晚还要照顾比自己大的哥哥。
可陈山晚却很开心。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高高兴兴地负责起了投喂小哥哥这件事。
但小哥哥在福利院待了不到一个月就消失了。
在陈山晚的记忆里,他有一天早上起来没有看见小哥哥了,问了妈妈才知道,小哥哥被他的家人找回了。据说他不是被遗弃的,只是走丢而已。
然而现在在陈山晚的梦里,他梦见小哥哥坐在床边,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向他伸手,想要将他眼睛上缠着的绷带拆下来。
他的手伸出去的那一瞬间,小手似乎变成了大手,指尖才触碰到绷带,绷带就瞬间消失。
小哥哥也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的、只有眼眶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深黑的两个洞,直接叫陈山晚吓得后退了两步——
陈山晚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他其实真的不怕这些的,可呼吸却无端急促起来,心脏也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连悬起,莫名的恐慌在他心里蔓延,侵占了他的脑袋。
有什么神经要发出警报,他却无端头痛欲裂,紧皱着眉,侧过脑袋,眼睛本能地眯起,视线也因此模糊。
他好像隐隐约约看见有什么在游动,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陈山晚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身体从小就很差,也许是感冒了,也许是这几天天太热,“火毒”积在他身体里没排出去。
所以陈山晚选择下楼榨个草莓奶昔,顺便想问一下楼上那位吃不吃。
但他把写好的卡片放上去,按下按钮时,机械运作声确实响起了,可升降台不仅没有动,还发出了像是齿轮卡住了的顿声。
陈山晚微停,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这么灵验的吗?
他早上才担心完这个东西坏了怎么办,现在就真的坏了。
陈山晚沉默了。
他打开手机,他和喻心的聊天界面还是他回喻心那句现在没什么事了,喻心没有再回他。
因为这事不小,毕竟这关系到楼上那位的肚子,所以陈山晚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到末尾也没有人接,“嘟——”“嘟——”“嘟——”的长音在屋内回响了一分钟,好像还叠着重音。
陈山晚皱着眉,想可能是在玩,所以没有听见,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听见。
这真是个问题。
而在这时,有点远的铃声倏地在别墅里出现。
听着像是个手摇的铃铛,带着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老旧感,叮铃铃的,声音不小,哪怕是从三楼传下来的,陈山晚有一瞬都感觉就在自己耳边炸开回响。
陈山晚想起就在今天楼上那位写的卡片。
摇铃代表找他。
陈山晚踌躇着走到楼梯前,他上到二楼,看着通完三楼的楼梯,试着扬声喊了两句:“先生!”
但摇铃声还在继续,甚至有点急促。
那一刹那,陈山晚都有种这是催命铃的错觉。
楼上那位不愿意停下摇铃,陈山晚耳朵也受不了这样的噪音,偏偏他打了几个电话,喻心都没有接。
他没有游明的电话,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不理,要么上去。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隔壁娱乐圈存稿27了!今天应该可以存到28,白玫瑰存稿7了!
(骄傲)(炫耀)这本手机恋人也写了四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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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踟蹰片刻后,他到底还是迈上了往上的台阶。
别墅内的空调一直给得很足,也不知道是楼上这位怕热还是怎么,三楼的冷气更加浓重。
陈山晚才迈出一步,就觉得脚底生寒,凉意变作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脚踝,顺着裤腿攀爬而上。
陈山晚走到拐角处,看着漆黑阴森的三楼走廊,在黑暗中隐约看见墙壁上似乎是有一幅画,而且好像是那种立体画,朦胧间能够瞧见黑玫瑰的影子。
他眼前还有六个台阶,但他却没有再上,而是扯着嗓子又喊了声:“先生!”
这回摇铃声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在短暂的两秒安静后,又响了一下,只有一声。
陈山晚推测对方是想表示自己听见了,故而就用这样的音量喊道:“传送台好像坏了,我打您哥哥和嫂子的电话打不通…您有什么办法联系他们吗?”
铃声响了两声。
陈山晚不确定地问:“您也没有办法吗?”
铃又响了一声。
陈山晚估计两声的意思应该是“没有”,一声是“是”。
可这也都是猜测,不是可以肯定的事。陈山晚做事素来谨慎,不喜欢赌和猜,所以他抿抿唇。
有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位先生不愿意说一句话。
陈山晚拿出手机,再打了个电话给喻心。
电话还是只有“嘟——”“嘟——”“嘟——”的长音,到最后AI女音提示对方正忙,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山晚无声地叹了口气。
偏偏这时,摇铃声又再次响起。
不是一声两声,而是长久地回响。
陈山晚大概是知道,楼上那位是想让自己再上去点。
可能写了卡片给他。
但喻心的叮嘱就在昨天,他也答应了的……
陈山晚在吵得他耳朵疼的铃声中到底还是再往上迈出了一步。
他没入更深的黑暗中,周遭的寒气更甚,而在他不由得抬手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手臂时,还嗅到了很淡很淡,淡到不仔细嗅闻都不会注意到的香气。
不是什么香水,也不是昨天在碟子上嗅到的气味。
是……类似于道观寺庙的那种香火气。
越往上,这种气息就越清晰浓郁,不说呛鼻,只是让陈山晚更加确定就是香火气了。
有点奇怪。
陈山晚想。
他站定到三楼的走廊里,因为这边是真的黑,两侧都没有窗户,没有光源的黑,所以他拿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试图去找灯开关。
幽幽的光亮出现时,陈山晚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他好像看到了一道黑影飞速掠去,等到他察觉到他刚刚看到什么时,其实他已经举着手机抬起了头。
走廊上面没有灯。
……这什么奇怪设计?
喻心他们上来都是打手电吗?
陈山晚想不明白,又注意到正对着楼梯口的这幅画是真的立体画,不是那种画得像立体的立体画,而是一大簇黑色的玫瑰被框在了白色的浮雕画框里。
黑与白的碰撞永远是醒目且时尚的。只是陈山晚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看上去幽凄,映衬得这幅只有黑白色调的画有些诡异。
好像恐怖游戏里的视角。
尤其黑色的玫瑰看上去鲜艳漂亮,看上去无比真实,连永生花都不像。真实到给人一种再凑近一点,恐怕还能闻到花香的错觉。
陈山晚举着手机,微微怔神。
摇铃声好像缓了下来,他的耳朵没有那么受罪了,脑袋也不再“嗡嗡”作响,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似的,朝那幅立体的玫瑰画伸出了手。
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花瓣,陈山晚的手指合拢,很轻地捻了一下那片花瓣。
似乎真的是真的。
他求证完毕,却不知道有“人”因为他这么一个举动,差点当场失控。
藏在墙体里的荆棘疯了似的游动,互相纠缠在一起,彼此拉着彼此,却也几乎扼制不住想要冲出去将陈山晚牢牢裹住的念头。
它们就像是无数攀缠在一起的蛇,原本在冬眠,但突然有一盆热水浇下,叫它们全部活了过来,癫狂似的挣扎。
“他”抬起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呼吸不受控制地低沉粗重。
“他”的手指隔着衣物摁在空空如也的心口,因为用的力气有些大,所以衣服底下的骨骼线若隐若现起来。
他摸了“他”的心脏……
“他”那充满了罪恶、丑陋的心脏,他居然愿意去触碰。
哪怕只碰到了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瞬间就离开,可那一下轻捻,对于“他”来说,却是将“他”对他的焦渴全部勾了出来。
那难耐的感觉炙烤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叫“他”在理智和沉沦中不断拉扯。
那如骨附蛆般的渴望天生就长在“他”的神经甚至是灵魂深处,好像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与“他”的骨髓相伴。
空无一物的胸腔无端传出震动感,不存在的砰砰声在回荡,“他”缓缓勾起猩红的唇,苍白破碎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痴迷爱意。
“他”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陈山晚失踪的那支笔,却又小心温柔地将其抵在自己唇上,不断流连摩挲。
上头属于陈山晚的气息已经很淡,这个屋子里“他”收集的所有陈山晚触碰过的东西的气味都已经淡到几乎没有了。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用荆棘卡死了传送带。
“他”真的要等不及了。
事实证明冲动是有好结果的。
“他”愉悦地想。
陈山晚不仅上来了,甚至还触摸了“他”最肮脏的地方。
真是……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叫嚣着舒坦。
陈山晚不知道一墙之隔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借着光看了看,只看见一张门,而且门前漆黑的地毯上还摆放着一张熟悉的卡片。
楼上那位每次送下来的卡片都印有玫瑰纹,不是带色彩的,就是玫瑰纹。一面凸,一面凹。
陈山晚走过去,正要弯腰下去捡起那张卡片,先被面前的门弄愣了。
那是一张木门,木门上贴满了黄符,陈山晚动作时带起的劲风将黄符掀起来了一点,却依旧瞧不见门的颜色,因为黄符贴得密密麻麻到没有一丝缝隙,以至于一层叠着一层的,甚至底下那层还拖在了地面上。
门的把手上也使用黄符杂乱地裹着,就连门缝都用黄符封死了,只有底下那条缝还留有一丝空隙。
陈山晚用手机光看了看,感觉这道缝隙也是撕下来的,因为贴着地面上的有残破了的黄符。
这些黄符上的字晦涩难明,但陈山晚是学古代文字的,所以他看得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驱邪的符咒。
香火味似乎就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
陈山晚蹲下身来,看着这上头的黄符,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因为这位先生得了精神病,这家人觉得是中了邪吗?
他微微抿唇,低头捡起了卡片。
【抱歉麻烦你上来走一趟,他们是跟你说让你千万不要上来吧?你不用害怕,门是被焊死的,我打不开,不会伤害你。升降台坏了是一件麻烦事,你先看看能不能打通他们的电话,不能的话我们再想想办法。】
陈山晚握紧了手里的卡片,又松开。
他总是能够通过卡片上写的话脑补出里面那位的形象。
一个温和、体贴且儒雅的男人。
因此陈山晚不自觉地放软了语调:“先生,你能听见吗?”
走廊里安静了瞬,淡淡的香火气和过冷的空调让陈山晚昏沉又清醒,他静静地等了会,就听见里面低冷还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滞涩的声音响起:“嗯,能。”
这位先生的声音很好听。
陈山晚想。
他轻声:“我之前给他们打过两三个电话了,都没有人接,不过我打的都是喻女士的电话,您知道您哥哥的电话吗?”
“不知道。”里面那位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比他还轻,陈山晚得凝神去听,还得挪挪脚,离那张贴满了黄符纸的门更近一点才能够听清。
手机屏幕的灯光自动熄灭了,因此陈山晚没有注意到,有荆棘的影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小心地探出来。
像是试探般朝陈山晚微微靠近了一点点,在确认陈山晚没有注意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爬上了陈山晚脚踩着的干净白棉拖,也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踝。
那截暴露在外的脚腕肤色白皙,瘦得看上去有点嶙峋了。
荆棘影子在上头缠绕了两圈,就像是一个脚环禁丨锢住陈山晚的脚腕。
陈山晚只觉得自己的脚腕有点冰凉,因此稍稍动了一下。
荆棘影子瞬间就停住。
但陈山晚没有察觉,只是略微有些苦恼:“那就只能继续打喻女士的电话了。”
他忍不住又小声地叹了句:“希望她今天能接吧。”
不然这位吃饭就成大问题了。
“嗯。”
里面那位似乎话不多,又只应了一声。
可这一声带着轻快,还有餍丨足与隐秘的愉悦。
更像是舒适的喟叹。
【作者有话说】
(因为打不过只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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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晚没有觉察。
他又蹲了两秒,迟疑着刚要开口说那自己先下去了,就听里面那位用礼貌的声音轻轻问他:“你能在这陪我一会儿吗?”
陈山晚稍顿。
“他”说话语调有些不自然地缓慢,但因为声音放得很轻,故而难以察觉,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说话温吞、柔和的男性。
一个会让人印象很好,不自觉就放下戒心的“人”。
“我…很久都没有与人聊过天了。”
屋内的声音其实听上去不像是卖惨,可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心软,尤其是后面这句似是自嘲地低喃:“都快要忘了要怎么样说话。”
陈山晚心脏被戳了下。
他抿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起身。
他不信神邪,所以转过身背靠上门,压在了这些黄符上:“那我陪您一会儿吧。”
陈山晚又开了句玩笑:“只要您不告诉您的哥哥他们…毕竟他们不允许我上来。”
“……放心。”
“他”注视着那张“他”没有办法触碰的门,呼吸收紧,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也不自觉地抬起。
“他”带起的劲风让里面层层的黄符也微微扬起了些,有一张黄符蹭过“他”的指尖,于是在刹那间,“他”那一条手臂当场破碎。
漆黑的液体伴随着残破的花瓣和荆棘洒落在地,“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溅脏。
痛是肯定的。
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断肢的位置迅速长出荆棘形成手臂的骨骼,却也只有骨骼。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并不在意这没有皮肉的躯体有多么恐怖而又丑陋,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面前这扇阻碍了“他”去见陈山晚的门,无声地发出冷笑。
“他”弯下腰从漆黑的液体中拿起没有被波及的手套,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套上。
那双阒黑的眼睛冰冷又带着戾气,脸上的神色却不再是那么僵硬,哪怕有痴态和狂热,也不会显得诡异机械。
缠在陈山晚上的荆棘影子绞紧,那是“他”的一部分,没用的一部分。它不会给陈山晚带来触感的,只能给“他”传递一点微弱的属于陈山晚的东西。
但即便传递回来的触感和气味会大打折扣,可就这么一丝丝、一缕缕,微弱到几乎捕捉不到的触感,都叫“他”恨不得把自己皮丨肉剥开去细细品尝。
这些东西是拦不住“他”的。
尤其“他”的人类总是那么心软。
心软到让“他”都会为此叹气。
“陈先生是学什么的?”
“我吗?”
陈山晚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是大学生:“我是学古代文字的。”
“哦。”
陈山晚只是意外“他”知道这个专业,“他”问:“就是研究古代文字,你们应该会上关于祭祀类的文字的课吧?”
陈山晚有点讶异:“先生您怎么知道?”
“我对这些方面也比较感兴趣。”里面的人似乎是低笑了声:“毕竟常常无聊没事做,只能看看书,看看门上这些究竟画着什么,只可惜到现在也不知道。”
陈山晚稍顿,偏头看了看就在自己脑侧的符纸。
他还没说什么,就听里面的人问他:“陈先生你知道这上面的符是什么意思吗?”
陈山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说。
他抬手轻捻着符纸,最终说:“是给你祈福用的。”
并不意外的回答。
“他”敛眸,没有为陈山晚欺骗“他”而恼怒生气,嘴角勾着的弧度反而变得柔和。
怎么这么温柔呢。
“他”想。
“他”的人类总是这么温柔。
“…原来是这样。”
没有戳穿他的谎言,也没有质疑他。既然他说是祈福的,那“他”就可以把这些符纸当作真的是为“他”祈福的存在。
毕竟……
本来也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才能再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温柔和善意。
“谢谢。”
陈山晚良心莫名有点痛,对喻心他们的观感也没有那么好了。
他还以为他们对他很好,结果……
陈山晚在黑暗中看着前方,心想怎么能这样呢。
精神病患者自己也很痛苦啊,怎么能把他当做邪祟呢。
陈山晚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喻心给他发消息了。
她问他怎么了。
陈山晚便把升降台坏了的事说了,还顺便跟里面那位也说了句:“喻女士回我了。”
【喻心:坏了?那我安找师傅来修。】
【陈山晚:好。】
“她说会找人来修。”陈山晚说:“应该今天就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