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祂—— by张无声
张无声  发于:202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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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慎:“……”
刚跟他说做人要圆滑点!
不过陈慎倒是没有半点脾气,毕竟这孩子现在的脾气,都是他们给纵出来的。
真要说,陈慎其实也喜欢陈山晚这性格。
只是…他还没有强到可以这么肆意妄为。
“不耐烦也得听着。”
陈慎语气重重:“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终究没有办法修习体术,这点那些老狐狸也不是没有发现,你少给自己埋隐患炸丨弹不行吗?”
陈山晚知道陈慎是什么意思。
如今世间天地灵气稀薄,甚至在有些地方都没有天地灵气。
要是他真的招惹了人类敌人,对方把他引到没有灵力的地方,那他就像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他的厉害,全部基于这些灵力。
“我知道了。”
陈山晚低垂着头:“我以后会注意的,师伯,您别担心。”
陈慎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磨灭你的棱角,但如今形势如此。”
陈山晚能明白,所以他看向陈慎:“师伯,我想进禁阁。”
陈慎一愣。
这件事陈山晚本来是想过几天私下里找陈山晓说的,毕竟陈山晓是他的师兄,于他而言,亦兄亦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所以这种事自然是想先跟陈山晓说。
但现在正好和陈慎话赶话,聊到了类似的话题,陈山晚也就直说了。
“我想变得更强。”
图书馆的那些书他已经在半年前就看完了,咒文的高级篇也运用得滚瓜熟烂。
而且这半年里,他虽然没有再看书,但并不代表他就停滞不前了。
陈山晚自己研究出来了一些东西,然后他发现,陈山那个被其他弟子说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完的图书馆里所收藏的关于这些的书,很有可能仅仅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步,是基础。
事实上陈慎对他想要去禁阁这事,也的确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他叹了口气:“其实禁阁并没有弟子间流传得那么恐怖,里面真正是禁术的,也没有几本。”
陈慎说:“不让你们进去,只是因为那些书是需要足够有天赋的人才能够翻阅。”
“陈山曾经有个也还算是有天赋的,他修习完图书馆的书后,长老们就试着让他进了禁阁,但他在里面待了三天不到,就走火入魔了。”
陈慎:“我没有进过禁阁,所以我也不知道那里面的书都记载了些什么,又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可如果你真的想进,我不会拦你,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
“禁阁里的书,都是黄金时代的老祖宗们留下来的宝物。”
陈山晚眸色稍动。
在陈山的历史上,是有老祖宗飞升了的。
陈山晚得到了禁阁的钥匙。
禁阁本身是一件法宝,没有钥匙,以陈山晚现在的本事,也没有办法用术法暴力破解。
他并没有着急进禁阁,而是先去找了郁睢。
——他接了守封印这个职责后,来这儿就不用偷摸着来了,所以陈山晓他们都知道陈山晚总是在后山封印这边待着。
要找陈山晚,在他屋子里找不到,那就来后山。这点都已经成了陈山每个人的认知了。
“我可以进禁阁了。”
“哦?恭喜啊。”
郁睢来了点兴趣:“你跟你师兄提了?”
陈山晚摇头:“我跟师伯说的,我当上长老了。”
“长老啊……”
郁睢对这个没有兴趣:“你今年多大来着?”
陈山晚:“十六。”
郁睢笑了声:“小孩。”
陈山晚一翻手,一个盒子凭空出现,被他拿在手里:“我就算一百岁了,在你眼里也是个小孩。”
郁睢懒懒地应声:“是啊。”
“有个东西送给你。”
陈山晚走到井边蹲下:“我丢下去你能接到吗?”
“能,你放心。”
郁睢凉凉:“毕竟这个地方,下个雨都能淹了我。”
陈山晚脑补了一下下暴雨的时候郁睢被泡在井里的模样,很不厚道地笑了。
他把盒子丢下去,并没有砸在地上的声音。
郁睢伸手接住,打开后有点诧异:“咦?”
祂笑:“阿晚,你送我表?是因为我上次问你时间吗^^”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祂轻快的语气,心情也莫名轻松了些:“你看得懂吗?我给你调好了,你别乱按按钮。”
郁睢轻啧了声:“小道士,我只是没和外界接触,不是蠢也不是瞎,看得懂。”
祂修长冷白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表,眉眼浮现出朦胧的神色:“真漂亮啊,现在的表还可以看年了……”
陈山晚嗯了声:“这样你就能知道时间了。”
“谢谢。”
郁睢小心地将表挂在了旁边:“挺好的。”
陈山晚:“算是给你的谢礼,毕竟这几年你也帮了我不少。”
陈山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但郁睢教了他很多东西。
郁睢笑:“你突然跟我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习惯。”
祂微顿,刚想说什么,陈山晚就说:“你碰一下封印,我看看你的封印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能在禁阁里找到破解的办法。”
——陈山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封印是郁睢自己下的。
郁睢停了停,有点诧异:“你想给我解开封印?至于这么急着杀我吗……先不急,你现在打不过我,把我放出来了也没什么意义,你去禁阁后先找找看有没有你们山门的祖先有没有留修行的功法,看看你这身体差的问题能不能解决。”
陈山晚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微垂下眼帘,第一次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想的话说出口。
他…是把郁睢当朋友了的。
而且不仅仅是朋友,郁睢在他心里,就像是他的半个老师,幼年时那句冷冷的杀,早就在朝夕相处中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知道郁睢培养他是想有一天和他痛快打一场,关于这点他自然欣然接受,因为他也想知道郁睢能有多强。
这并不代表他想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知道郁睢吃了很多人,但这世上有多少被封印的妖邪不也是个个背着数不清的人命,他们也只能是封印,用漫长的孤寂去惩罚他们身上的罪孽。
更别说郁睢也跟陈山晚说过了,祂隔三差五就被天雷劈得难受。
祂是吃了人,是杀了人,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生灵在世间规则皆是平等。
以人的角度,郁睢得死。
以天地的角度,只不过是两个种族之间稀松平常的事,和人吃猪鸡牛羊没有区别。
陈山晚想得很简单,他是想在他有十足把握时把郁睢放出来,打一架,再给祂关进去,而不是非要谁生谁死。
所以陈山晚问郁睢:“如果以后我真的有能力和你打了,我输了,你会吃掉我吗?”
郁睢怔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陈山晚身上时时刻刻散发出来的诱丨人香气,祂好像确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再想要怎么吃陈山晚了。
“可能不会吧。”郁睢想了想,直白道:“仔细想想你也算是我养大的了,虽然真的很香,现在都还是想尝尝你的味道,但要是彻底吃掉你…你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郁睢低叹了口气:“那这个世界就又会变得很无聊。”
如果陈山晚输了……
祂可能最多就是把人圈起来,每天克制着尝两口味道。
郁睢光是想想每天都可以搂着美味的食物咬两口,喉结就不住滑动了下。
越想越觉得这样比直接吃掉陈山晚要划算太多了啊!
【作者有话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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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睢把这话说了, 陈山晚陷入了足足一分钟的沉默。
最后他语气诚恳:“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感觉你有点变态,所以我不会输的。”
突然被骂了句的郁睢:“?”
不过祂倒也不是很在意:“那你加油。”
陈山晚又忍不住问:“你到底多强?”
郁睢轻唔了声:“大概就是…我用全力的时候,可以让天地都与我共鸣。”
陈山晚:“……”
他不是觉得郁睢中二, 也不是觉得郁睢在吹牛,毕竟郁睢完全没有必要骗他。
陈山晚在这一刻忽然认知到了一件事。
郁睢可能比他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强。
那祂是怎么被封起来的?难道有人趁祂被雷劈得不舒服时下黑手?
陈山晚有点想不明白郁睢到底怎么栽的。
陈山晚还没问, 郁睢就又说:“不过你修行功法时注意点, 别抱着飞升成仙的理念去,会影响到你的心境, 而且以你的天赋…还真的能飞升。”
陈山晚稍怔:“…什么意思?”
他并不觉得郁睢是怕他急功近利出岔子,而是“飞升”这个说法, 郁睢是不认同的。
“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飞升。”
郁睢语调慵懒, 随意的一句话就打破了所有修士的幻想:“你想要通过修行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甚至不死不灭, 只要天赋够再足够努力, 这些都可以做到。但如果是你们人类口中那种上天庭位列仙班的飞升, 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世界再往上, 就没有世界了, 这就是最高的世界, 不过要是想要往下,就还有世界。”
这话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 都是极其冲击世界观的, 甚至会怀疑郁睢是不是在这里面关疯了, 在说胡话。
可陈山晚却是瞬间明白了郁睢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对于别人来说, 我们这儿就是天庭?就好比把所有世界都看做一层层的天, 而我们这里是最高的那一层?”
郁睢微顿:“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祂琢磨了一下:“你还别说, 你这么理解可能更好, 毕竟底下世界的文化全部都起源于这个世界。他们的文字、语言,全部都起源于这个世界。就好像你们说的‘神赐’,对于底下的世界来说,你们其实就是神,是仙,是传说。”
陈山晚第一时间没说话。
郁睢低笑:“怎么?小道士,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还是不敢相信?”
陈山晚实话实说:“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那所谓的飞升是什么?”
“飞升是你们人类定义的概念。”
郁睢有点意外陈山晚居然信,而且还接受得这么快,但想想陈山晚这个性格,又好像没什么值得诧异的:“天庭、位列仙班,也都是你们人类提出来的,世界规则有告诉你们有这个东西吗?飞升的人有像杂书里说的那样被天兵天将点上去吗?”
陈山晚:“但据记载,是有金光的。”
“那是因为他变成了世界规则的一部分,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天道的一部分,这就是所谓的飞升…和修士死了后会变作天地灵力的一部分,对这个世界影响不大不同,飞升是成为世界规则的一部分……也算是有点用吧。”
郁睢语意晦涩不明,好像有几分讥嘲,但又似乎很平静,如果真的细细纠结品下来,就会发现这是一种超脱俗世的漠然。
像是一个世界的围观者,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淡淡阐述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回馈世界,天地灵力会浓郁很多,如果碰上天地灵力的轮回盛期,就会直接开启你们所谓的黄金时代,但要是衰败期,也就是让天地灵力浓郁一点,催化一下盛期到来的时间。”
当年的黄金时代,就是因为□□活下来的那十几人里,那位女智者飞升了。
郁睢所说的“盛期”和“衰败期”,都是陈山晚没听过的,但郁睢这么提出来了,陈山晚就能够猜到是什么意思了,更别说祂还再给陈山晚解释了句:“天地灵力的浓稀是有周期循环的,类似于日升日落,只是天地灵力的这个轮回期时间要长很多,算算日子……可能下一个盛期就在两百年后吧,也快了。”
两百年,两个世纪。
一个人的平均寿命是70岁。
但对于郁睢来说,两百年可能真的就是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祂活了太久。
陈山晚:“照你这么说…我有几个问题。”
郁睢总是很乐意为陈山晚解答他所有的问题:“你问。”
“那为什么历史记载里没有底下世界的人飞升上来?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那些妖邪也是妄想着能够飞升的。
是两个不怎么意外的问题。
郁睢勾了下嘴角:“因为底下世界不可能存在飞升,他们的灵力稀薄到连像你师兄他们那样的修行都做不到,哪怕研究出了心法,练的也只是心境,而不是神魂。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祂微顿:“因为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我从有意识起,就与天地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世间是没有飞升,但有成神的说法。
祂本身就是世间所有的恶孕育而出的邪祟,祂的“命”来源于天地。
而陈山晚是世界规则为祂诞生出来的宿敌,祂有两个选择,要么被他杀死,要么吃了他成神,从此世间一切恶流入祂的“身体”里,都能得到净化,祂也不用再遭雷劈。
但要是陈山晚杀了祂,陈山晚就能成神。
可以阻拦世间的恶再诞生出意识,从此世间再不会有祂这种不算生灵,却又在人世肆虐的存在。
只是……
郁睢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从前觉得世间万物生灵皆是平等,后来随着时间的增长,才发现天道可能确实偏爱人类的,人类也确实与其他生灵不一样。”
陈山晚:“?”
他莫名:“你怎么突然这么感慨?”
郁睢:“花草树木与动物想要追求‘飞升’,都得先修炼成人形,它们需要花费千年、上万年才可能修炼成人,而在这之前,它们的命就是掌握在人类手里的。人类想要修行,比这些东西都容易得多,而且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这个世界终究会被人类掌握在手中。”
陈山晚坐在井边,听到这话,很平静地回了句:“我不这么认为。”
他仰头看着天空:“你太久没出去了,所以你不知道,你说的这些用现在的术语,是被统称为‘大自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自然可以承载人类在其中生活,也可以让人类覆灭。”
“在人类看来,人类确实有支配花草树木还有动物的权利,但你怎么知道,在整个的大自然看来,它们没有支配人类的权利呢?”
陈山晚轻笑:“毕竟人类没有这些,就会死。”
陈山晚:“至于修行……”
他微顿,低低地说了句:“我有时候觉得,做人可能还不如做一棵花花草草。”
拥有灵智,就会拥有有灵智的烦恼、争斗。
陈山晚轻声:“万物永远是平等的。”
井里一时间没有声音。
陈山晚也没有催促郁睢非要给个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里起了凉风,陈山晚把衣服拉链拉上。
郁睢看着井口处能够看见的一点陈山晚的背影,那么小小一点,祂可以想象得到陈山晚的身形是清瘦的,可以想象得到那张脸长到现在大概是什么模样。
那双凤眼,既有透彻的疏离,也会有怜世的神性。
是漂亮的。
……要是比起现在这样想想,能真正看到就更好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这么坚定万物平等的人类。”
郁睢低笑:“阿晚,你还真是特殊。”
闻上去都更香了。
陈山晚不以为意:“那是你见得人少了,也是你和人聊得少了。”
他有点好奇:“你没被封起来之前,有和人聊过吗?”
“聊过。”
郁睢说:“但也仅限于‘过’了。”
陈山晚笑:“那我岂不是你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郁睢稍顿。
朋友…吗?
跟宿敌做朋友……
小道士的心未免也太大,太软了吧。
郁睢稍稍垂眼,阒黑的眸中有不明的神色在流转,最后淌入祂的心底,悄悄地埋下一颗种子。
陈山晚真的是祂遇见过的最特殊的人类。
第一个和邪祟论道的,第一个听邪祟说了这么多,也不觉得是蛊丨惑他,扰乱他修行的。
也是第一个……拿祂这样的邪祟当朋友的。
祂自诞生起,人们就都敬祂、畏祂,厌祂也求祂。
被当朋友,被送礼物的感觉还真的有点不一样。
“你说是就是吧。”
郁睢一副无所谓的口气:“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都行。”
陈山晚:“……”
郁睢也不是第一次展露出这样的态度了,祂偶尔就会这样,陈山晚已经差不多习惯。
就是今天这话,让陈山晚实在是忍不住。
“说得好像我说我是你祖宗你也认一样。”
郁睢:“?”
祂轻哂,慢悠悠的语调好像带了点朋友间熟稔的嘲弄,又似乎是身为年长者的纵容宠溺与逗弄。
“行吧。”
祂笑着说:“小祖宗。”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嘿嘿嘿

陈山晚用钥匙打开禁阁的门时, 脑子里还是郁睢那一声。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毛骨悚然。
好像恶寒。
好像……是更为复杂说不出的感觉。
陈山晚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繁杂的思绪全部扔出去, 凭空写了个咒文,禁阁内骤然亮起略显昏暗, 但刚刚好可以照亮禁阁, 又不会太刺眼的光。
光照亮了禁阁内的模样,也让陈山晚的脚步停了停。
和他想象中的书籍不一样, 禁阁内虽然也有纸质书,但更多的是卷轴和竹简。
更重要的是……
禁阁里的书都是胡乱堆起来的, 的确有架子, 但是从书架的堆放程度来看,也可以看出来书架上的书多半都没有归类过。
陈山晚无声轻叹。
老祖宗要是知道她的徒子徒孙们把陈山的这些瑰宝当垃圾堆着, 恐怕都能气活。
陈山晚想着, 默默挪了一下脚, 将被他踩到了一角的竹简捡起来,
这个竹简是说机关术的, 而且还不是入门本, 陈山晚大概看了几行,估摸着这不是中级阶段就是高级阶段了。
陈山图书馆内没有真正关于机关术的书籍, 只有些触及皮毛的、很简单的破解之法, 深了, 比如如何布置,遇到和阵法结合起来的机关要如何破解, 就没有了。
一是因为这些学起来更为复杂, 不像咒文这些在入门阶段就有实质性的效果, 二是因为现如今会这个也没有多少, 教不了也没有必要教。
陈山晚把竹简卷好,先放到了一旁,然后看着这目测得有七层的禁阁,再次叹了口气。
说句不好意思的,他是真想抓几个人来帮他一起归类。
但这禁阁现在只有他能进,陈山晚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有灵力可以用,陈山晚把自己关在禁阁里足足十天,就连睡觉都在禁阁里,要不是他吃饭还是会出来吃,陈慎都要担心他是不是也走火入魔了。
等到全部归类完的那一天,陈山晚感觉自己今年的运动量都在这了。
这真的比出去捉妖除邪还累。
陈山晚看着井井有条的禁阁,有些满意地盘膝坐下,先运行了心法,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随后他起身,也没有急着去自己归类出来的功法那一块,而是径直离开了禁阁。
他这十天里都没有去过后山,他怕待会他看功法修炼入迷,又是十天半个月的,郁睢会闹脾气碰封印。
祂碰封印倒没什么,反正祂也出不来。但会把陈山其他人吓到。
“…十天。”
陈山晚才到后山的封印处,刚看见枯井,就听见低冷幽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晚,你好狠的心啊。”
“……咳。”陈山晚轻咳一声,走到枯井旁边坐下:“那禁阁里的书都乱七八糟的堆着,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它们分类好。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待会就要去看功法,有可能会干脆就在禁阁里闭关了。”
郁睢好像没听见陈山晚说了什么一样,井里传出一点需要极好的耳力才能捕捉到的敲击声。
像是手指甲敲在了表盘上。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郁睢看着那块电子表显示的日期,声音听上去还是凉凉的,但眼里全是促狭,逗弄的姿态明显:“阿晚,你送我表,就是让我数着时间过日子,每分每秒都在盼望你的到来?”
陈山晚:“……”
他有点无奈地,像是讨饶地喊了声:“郁睢。”
郁睢低笑,舌尖扫了下上唇,语气也缓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去吧。”
祂悠悠地,似乎又逗了句:“反正我就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你来找我。”
陈山晚微顿。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郁睢这话时,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我去了。”
“嗯。”
陈山晚离开,走时他还在想郁睢这么相信他的吗?
都不怕他走火入魔,不作任何这方面的叮嘱。
禁阁里的书,陈山晚感觉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如果拿他之前学的那些和禁阁里的东西作比较,那就像是凡人借力与仙人创造的区别。
陈山晚在禁阁闭关了一年。
这一年里,陈慎担心了无数次他会不会走火入魔,甚至不知道背着手在禁阁周围逛了多少圈。
要不是陈山事务繁多,陈山晚又没有办法出山,除妖邪的担子重了,他不得不出山,陈山晓怀疑他都会守在禁阁旁边。
陈慎是所有长老里罚陈山晚最多的,管教陈山晚最多的,却也是最看重陈山晚的。
时间流传,陈山晚出关那天,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出禁阁时,站在禁阁门口看着天地山林,听着耳畔的鸟鸣和林间的走兽声,心态和闭关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等他站到陈山晓面前时,陈山晓怔愣了片刻:“…师弟。”
他望着又长高了些的陈山晚,有点恍惚:“是太久没见你了吗?还是你在禁阁里参悟了什么?怎么感觉你周身气宇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陈山晚笑笑:“有什么不同?”
“你从前锋芒毕露,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你的厉害。”
陈荷走进来,空了一边的袖管微微往后晃动:“现在看你,只觉普通,却又不普通。你…内敛了很多。”
短短一年而已,陈山晚就从肆意的少年心境,踏入了更为沉稳的“长者”境界,看着更加深不可测了。
陈山晚拱手:“师伯。”
陈荷颔首:“你在里面都学了些什么?”
“主要是练了些功法。”陈山晚并不避讳,温声道:“磨炼了心境,至于旁的,就学得比较杂。”
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无论是机关术还是炼器炼丹又或者更深层次的、脱离了咒文却又从咒文中而生的术法,他都大概看了看,要继续深入的话,还得再去看。
陈荷凝望着他,半边脸戴着银箔面具,看上去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事实上自那年后,陈荷整个人多消沉了很多,笑容也少了很多。
虽然她没有说,但大家都知道,陈荷至今都还没有走出来,她的修行也停滞不前。
陈荷一直在怪自己。
“难怪不过短短一年,你看着却像是过了十年。”
她轻声:“师父在世时说过,修心的最高境界就是神莹内敛、返璞归真。你,是不是已经达到?”
陈山晚:“师伯说笑了,哪有那么容易。”
他并不是谦虚,而是实话实说。
根据前人留下来的书籍记载,神莹内敛返璞归真的境界,那是一种几近脱俗又入世的奇妙状态,应当是少思虑,做事凭本心,不会犹豫。
但陈山晚现在思绪繁杂,只是看着平和而又镇定罢了。
可陈荷看着陈山晚,眼里的神色终究是不一样了:“你会带领陈山走到一个新的高度的。”
陈山晚稍顿,没有接话。
陈山晓在一旁笑着说:“师伯,陈山现在位置已经够高了,没必要再高了。”
陈荷还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陈山晚就一翻手,将一个他在禁阁里面做的木头手臂递给了陈荷:“师伯,你试试这个。”
陈荷第一时间没动,陈山晓立马上前,拿着木头手臂比画了一下,捞起了陈荷的衣袖,惹得陈荷顿住,但到底因为是师侄,没有动手。
陈山晓问:“师弟,是这样吗?”
“是。”陈山晚弯弯眼,知道陈山晓在跟自己打配合:“师伯你先别动。”
他嘴里念出晦涩的咒文,那条木头手臂就这么和陈荷的断臂处连接在了一起,然后在眨眼间变成了一条好像从陈荷的断臂处长出来的手臂,就连触感都与人类皮丨肉无二。
陈山晓:“!”
他松开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陈荷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空落了快七年的感觉忽然回来,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无论是灵敏度还是能做的动作都和原装手臂没有区别。
“虽然看上去是一样的,触感也是,但是师伯你这条手臂得注意点,不能被火烧,也没有血可以流出来,承重也有限,提太重的东西,会断掉的。”
陈山晚耐心地说了一些保养的方法,陈荷脑子里已经把要让陈山站在世界之巅的念头消失殆尽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山晚:“这是什么术法?”
“是机关术。”陈山晚认真道:“我觉得机关术虽然入门难,但可以考虑以后加入陈山的课程里,毕竟修习到中间的程度时,机关术的用处就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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