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 by漫漫何其多
漫漫何其多  发于:202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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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铮冷着脸收拾餐桌,“不去。”
“那……”千途换了杯水慢慢喝着,眼睛一直在迟铮身上,“能不能先告诉我,奖励是什么?”
迟铮默然。
千途不太有底气的提醒道,“是你自己说的。”
迟铮刚才真就是随口说的,他一时不知道什么最合适,换了个话题,“你先休息,药给你放好,半小时后记得吃,我有点事先……”
“我不要奖励了。”千途轻声道,“我不跟你要奖励了……你不走了吧。”
迟铮深呼吸了下。
这到底该怎么忍?
自己就算没了肉体凡胎,真是纯石头做的,也早被千途磨的心软了。
迟铮看着千途,真的很想同他说实话。
我就是走,也不过是去你家屋顶坐着。
迟铮也不想走,只是昨夜一连串的冲击让他这会儿实在没脸面对千途,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等他全都知道了,你怎么面对他?”
“这么急不可耐放任千途,到底是千途在急,还是你自己在急?你到底是在急什么?”
“是真的情不自禁,还是生怕千途想起了全部过往,自己就再也没法享受这样全心全意喜欢着自己的千途?”
千途不知道迟铮半晌不说话在想什么,语气更软了点,几乎有点求和的意味,“我不说话烦你了可以吗?我就是想看到你……”
迟铮倏然抬眸,千途的脸同多年前消逝在街角的夙辞重合在一起。
夙辞当日想的是不是也是这样?
别的都不求了,能看到就可以。
迟铮嗓子一下子哑了,声不可闻:“我不走。”
千途眼睛亮了下,“那……你要休息?看电视?我没有游戏机,但是可以帮你开一下网络服务的……”
心口的警告声时不时如黄吕大钟一般震的迟铮彻骨发疼。
迟铮在心底狡辩,就一次,行不行?
千途都病了,就这一次,行不行?
没人能回答迟铮。
迟铮选择放纵,他看着千途,“不要奖励了吗?”
一瞬间变得有些旖旎的气氛让千途表情不太自然,“啊?所以……是什么奖励?”
“你在想什么?生病了脑子里就不要再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迟铮神色已经平复,“奖励就是照顾你。”
被比自己小的迟铮训斥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这一认知让千途脸颊发热,他无奈,“我以为……”
“去你房间的洗手间。”
千途无奈,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有点可怜巴巴的问,“所以……照顾我什么?你要给我拧湿毛巾吗?我觉得不太有必要,我怀疑我这个温度都不算发烧。”
迟铮走到洗漱台前,垂眸看了看。
千途虽然在做饭上差点意思,但在家务上他做的很好,甚至是非常好。
也许是从小集体住宿的缘故,他十分善于整理自己的东西,主卧这么大的洗手间只有他一个人用,但东西无论大小全都放的整整齐齐的。就连毛巾都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才挂上去。
洗漱用具也是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放好,他会用香皂,不知是洗脸还是洗衣物,连香皂都会冲干净,没有一点泡沫沥干水后才放在香皂架上,整洁的让人想给他评一个优。
迟铮偷看过千途早上洗漱,看着千途长腿细腰的背影,仔仔细细收拾东西的样子……迟铮当时就很想进来,细细看过每一个被千途妥善安放的用具。
千途笑笑,“到底要做什么?奖励是帮我收拾东西么?那可能没戏了……”
千途靠在门口,眼睛里带着点炫耀,“从小到大,福利院里,我的内务都是优加,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每次军训,抽查内务的时候,老师都是直接用我住的宿舍来给教官检查,再难说话的教官,也找不出问题来。”
迟铮看着千途,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很迷人。
自信带点得意的表情,更迷人……
迟铮拿过千途的牙刷,拧开牙膏挤好,低声道,“来。”
千途因为迟铮突然转好的态度,心情变得轻飘飘的,他没想到迟铮突然会做这么亲密的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涩。
如果自己真的能追到迟铮就好了。
只是可怜自己,就这么好了。迟铮作为男朋友的时候,会更体贴吧。
能不能让自己真的追到迟铮啊……
千途也不清楚自己心头这股莫名的难过是怎么回事,他咳了下,笑笑,“是这种级别的照顾?这么好?连挤牙膏都要代劳了……”
千途抬手要接过牙刷,迟铮躲了下,“没想给你挤牙膏。”
迟铮看着茫然的千途,“帮你刷牙。”
千途:“……”
千途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迟铮在说什么,随之耳廓一瞬间红的要滴血。
迟铮看着千途脸色的变化,心中涌起一股又残忍又无耻的恶念。
追自己追的那么凶,以为他这一世真有什么经验,有什么本事了。
不还是这样。
什么都不懂。
千途本能的转头看了看门口,潜意识里想逃,他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刚淑过口了,你看见的,不用了吧,淑过口就不用刷牙了。”
“我看见了,但你吃早饭后都会刷牙,骗谁呢?”迟铮看着千途,戳穿他想混过去的谎言,“来。”
千途脸一点点变红,顾左右而言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今天不上课,那明天呢?明天有没有课?上什么课来着……”
“千途。”迟铮认真的看着千途,“不是你自己一直提醒我,要奖励的吗?”
千途喉结动了下,迟疑了好一会儿。
迟铮有点不忍心,抬手将卫生间的百叶帘拉了下来,卫生间的光线瞬间暗了许多。
昏暗的环境,会让千途没那么紧张。
这招果然起效,千途不再说话,一步蹭三下,终于走到迟铮身边的时候,眼角都红了。
“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但……”千途终于装不下去了,音调都有点变了,他不太敢直视迟铮的眼睛,“总觉得这……这个好像比我跟你开的玩笑都要过,不然……”
迟铮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千途。
千途清楚,只要自己真的不想要什么,不想做什么,直说就行了。
迟铮不会坚持,更不会生气,甚至他会说不该这样,不会这样了。
虽然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迟铮从没让千途真的不适。
千途犹豫了几秒钟,咬牙,算了。
千途在心里飞速自我安慰,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下三路的事儿,自己在矫情什么?是自己脑子里太多龌龊事,看什么都龌龊,迟铮只是……只是很正常的,根本没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千途背对着洗漱台,他靠在洗漱台上,抬眸看向迟铮,两人视线一触即分。
迟铮倒是没什么事儿,是千途自己没法同迟铮对视。
他知道自己脸已经红了,这……显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明明对方才是年龄更小的那个。
明明是自己一直用调情的语气,问迟铮要奖励。
千途索性闭上眼,迟铮也不催促,但他能感觉得到,迟铮在看着自己。
用他一贯的那副表情,脸上没什么变化,但眼中是藏着一点点温柔的。
好一会儿,千途放松的张开了嘴。
千途闭着眼,感觉着迟铮一只手指别过自己的脸,而后柔软的牙刷上侧在自己唇边蹭了下,千途本能的张开嘴,牙刷探了进来。
迟铮的动作很温柔。
只是闭着眼的千途触感在被无限放大,牙刷蹭过牙齿上颌的声音都无比明显,难言的触感更是让他脊椎都在微微发颤。
千途紧闭着眼,感觉着迟铮轻轻抬了一下自己下巴,千途小朋友一样,老老实实的随着迟铮无声的指令抬头。
“反应怎么这么大……”
耳畔传来迟铮低声评价,千途嘴唇微微动了下,想说话,怕吞牙膏,又不敢。
“当做小时候,被……”迟铮顿了下,显然是避开了千途无父无母的敏感,“被老师教刷牙,是不是这么教的?”
千途心道我当年是无师自通,谁会刷牙都用人教?而且哪家老师会这样教?
这样的老师应该找警察抓起来……
千途微动了下,迟铮提醒,“再闭嘴,就要吃牙膏了。”
千途忙将嘴又分开了些。
“牙齿很漂亮,可以拍照当牙科医院的海报了……没整过么?”
千途老老实实摇头。
哪有人管这些。
迟铮轻轻刷着牙,低声提醒,“舌头往后面一点,要吃牙膏了。”
千途忙老实照做。
但下一秒,迟铮用牙刷,轻轻蹭了蹭千途的上颌。
一股难言的触感让千途几乎要挣扎,迟铮提醒,“要吃牙膏?”
千途微微摇头,竭力忍住本能想躲避的念头,他不要吃牙膏。
“这么大反应?”迟铮声音如常,像是在跟千途讨论课业问题一样平静,“上颌也要刷的,不知道吗?你平时不刷吗?”
千途额头沁出汗珠,自己平时刷跟你给我刷能是一样么……
“马上好了。”迟铮声音平稳,“蛮好,也没有智齿,不用看牙科,你这个样子……”
迟铮手下不停,话却停了几秒,才继续喃喃道:“也不适合去看牙科。”
千途眼角发红,睫毛不住颤抖,他抬起手,盲人一般轻轻探了下,碰到迟铮衣角后把手放在了迟铮胸腹间,紧抓住了迟铮的衣服。
迟铮垂眸扫了一眼,了然,结束了这场细密的酷刑,“好了。”
迟铮抽出牙刷,千途迅速转身,靠着肌肉记忆拧开水龙头捧起水漱口,全程眼睛都没睁开,直到他漱干净嘴里的泡沫,鞠了一把水洗了洗脸,才睁开眼。
生理性眼泪混进了自来水中,千途这才敢抬眸,借着镜子看向迟铮。
千途扫了一眼自己的表情,又马上闭上了眼……
没法看。
迟铮借着水冲干净牙刷,学着千途之前的位置放好,提醒道,“还要冲多久脸?”
千途磨牙,“迟铮……你是不是……”
“是故意的。”迟铮回答很快,“千途,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比你小,所以会被你一撩就走,什么都跟着你的节奏来?”
千途脸上挂着水珠,透过镜子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迟铮,“你怎么……你才几岁?”
迟铮回答的也挺坦然,“不用教,不知道么?”
“人之初性本恶,我天生就是这样。”
迟铮看着脸色狼狈的千途,终于还是不忍心了。
他想了下,轻声说,“但你要是不喜欢我这么恶劣……”
“也可以改。”

迟铮绅士的后退两步倚在一旁, 低头背着光,千途透过镜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卫生间中光线非常昏暗,给了千途一点点逃避的空间。
千途看不清迟铮的脸, 就以为自己是安全的。
迟铮肯定也看不清自己脸上的难堪和局促。
千途两颊发热, 知道他自己现在肯定不只是三十七度一了。
他心跳很快, 脸颊耳朵连着脖子都烧的烫手。
千途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映在了迟铮眸子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光影错落的打在迟铮脸上, 一道光接着一道影。
影巧巧地打在迟铮本就深邃的眼睛上,替他遮盖着眼中的贪婪。
若不是念着同夙辞的旧情,若不是可怜这世千途年纪还小, 本性卑劣的迟铮是真的不想继续跟他在这里玩过家家了。
自己刚才明明也没如何, 这就受不了了?那还急不可耐的想要追求自己, 追上了图什么?图自己能跟他一起上课, 图自己跟他一起放学?
迟铮努力回忆着上上世夙辞待自己的旧情,压着自己畸形的欲望,语气如常, 像是在问千途要不要喝水,“需要我改吗?”
千途睁开眼,透过镜子同迟铮对视, 可惜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他什么都看不清。
已经动了心的人,总会被动。
千途眼睛有点畏惧有点犹豫。
他想让迟铮不要这么凶, 但又怕说了……
迟铮更不喜欢自己了。
想到这里千途的脸颊因为难堪更红了。
明明方才被过分的摆弄的是自己,现在倒是自己更被动。
千途拧开水龙头, 又冲了一遍脸, 深呼吸了下边擦脸边转移了话题, “你……”
刚说了一个字千途更绝望了。
他声音哑了。
迟铮压下嘴边的笑意。
千途今年做过最后悔的事儿, 大概就是方才缠着自己要奖励了。
迟铮并不催促, 静静地等千途回答。
又过了好一会儿,千途声音不太自然道,“迟铮,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迟铮眸子动了下。
好好地问这个做什么?
迟铮不想骗千途,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和夙辞在岛上的纠缠算是恋爱吗?大概不算,当年的十五从始至终没跟夙辞说过一次喜欢他。
就算那是,可现在的千途不也是夙辞?
迟铮答非所问,岔开话题,“还没追上,已经开始吃之前的醋,开始翻旧账了。”
千途闻言表情更尴尬,迟铮不等他解释,又道,“跟你说了,我是天生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千途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声不可闻道,“……不用改吧。”
迟铮心里的恶念被尽数勾起,他走到窗口,残忍的将百叶窗拉了起来,清晨的阳光重新铺满整洁的洗漱间,迟铮轻声确定,“不用改?”
那就喜欢自己这么对待他了?
千途实在受不了这种酷刑,有点求饶的抬头看向迟铮。
迟铮终于心软了。
“又不是什么合同,逼你现在就定下来以后都不能动。”迟铮拿过一条干燥的新毛巾递给千途,“你不喜欢,可以随时改。”
千途下意识的接过毛巾,脑子还没明白,“……什么随时?”
“如果真的能在一起……那不都是随你喜欢?”迟铮抬了下下巴示意千途擦擦领口,“水进领子里了,你不然换件衣服,本来就感冒,洗脸又把衣服弄湿了。”
迟铮看千途还没明白,低声道,“……随时,随地,随便。”
“你喜欢什么样子,就可以是什么样子。”
“不喜欢凶就温柔点,不喜欢太温吞就像刚才一样多欺负你一点……这不都是随你喜欢。”
迟铮有点无奈的提醒千途,“你自己不会提要求吗?”
千途怔了几秒后才明白过来迟铮在说什么,结巴了下,“怎么成了随我喜欢?明明是我追你,再说刚才也是你……”
“我都行。”迟铮流氓模式和体贴模式切换自如,语气没变,内容天差地别,“我无所谓。”
迟铮没说谎。
这一世如果真同千途在一起。
他不会再同十五一样,什么都随着自己开心来。
迟铮不至于这么自私。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说,现在聊得话题有点过于私密了,再说下去千途的病大概真的不能好了,迟铮让千途去换掉湿了的T恤,自己去楼下给千途拿药拿水,催着他吃药去躺着。
千途被欺负的老实了许多,吃药后老实休息,迟铮找了个借口出了别墅。
迟铮化为灵师,坐在小别墅阁楼顶上,像个猫头鹰一般,静静地守着千途。
有迟铮在,方圆几十里内,不会有恶灵出现。
迟铮不敢回味方才的一切,自虐一样反复搜寻过往回忆,想记起夙辞当年的喜好。
说来惭愧,他当年……基本没在意过。
迟铮越是不愿意想千途,偏偏楼下面这个病人就是不老实,分开没到一个小时,又给发信息。
千途:【迟铮,你真的没恋爱过吗?】
迟铮管杀不管埋,造了孽以后就走了,千途心跳过速,脸上的热气一直散不下去,根本睡不着。
他想不明白迟铮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学生,到底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千途真的很好奇迟铮的成长环境。
千途在床上来回翻身了半个小时,对迟铮的担忧终于冲醒了他的脑子,千途迟疑了许久,给迟铮发了这条信息。
迟铮不懂千途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
迟铮心中自有隐疾,并不愿意同千途聊这些。
聊着聊着自己必然没好话,迟铮还是想转移话题,想了下回复:【我不知道你有这种情结,你是想验验身?还是担心我有什么病?】
不多时,迟铮手机震动了下。
千途:【我不是在意这个。】
那是在意什么?
迟铮有点烦躁,难听话几乎就在嘴边。
咱俩要是有一个感情史可能不干净的,那也不会是我。
迟铮静静地磨牙,警告自己好好地别发疯。
别说根本没证据,就算当年真有过什么,那也不是夙辞的错,现在的千途更无辜。
迟铮平复心情,打字:【我没跟别人有过亲密关系,现在也是单身,放心了么?】
好一会儿,千途才回复:
【我不在乎,你谈过恋爱也没关系,谈过很多次也没关系,但你年纪实在太小了,按理说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
【迟铮,在你年纪还小一点的时候,没人欺负过你吧?】
迟铮眸子微微动了下,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迟铮好一会儿才回复:【你觉得谁能欺负我?】
千途:【不是肢体接触,教年龄很小的孩子一些尺度过大的东西,也是在欺负你。】
千途:【迟铮,你小时候,有人欺负过你吗?】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迟铮面无表情的看着千途发给他信息,心道你也知道啊。
谁欺负我,你说谁欺负的?
我当时才几个月大,你都让我看了些什么东西。
当年夙辞为了让十五学会说话,给他看各种奇奇怪怪的影像片,其中混进去了一些十五那个年纪根本不能看的。
不过对于当时的事儿,千途根本就不知情,怪不上他。况且迟铮自己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有自我意识后不到一年,就被物理意义上的被一群白灵挖心掏肺过,甚至有白灵试图让自己吃下刚从自己身体里剖出来的器官……
比起这些,当年误看的那些影片就像是早教儿歌一样健康阳光了。
迟铮不想让千途乱担心,打字:【没人欺负,也没人教,无师自通。】
千途好像是这才安心下来,迟铮警惕的感觉着楼下人的气息,过了十来分钟,千途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平稳,大概是终于扛不住病和药物中的催眠剂,睡着了。
迟铮吐了口气,不等他静静心,他感觉到了岑天河的气息。
迟铮皱眉。
刚被千途无意戳了肺管子,迟铮脾气正不好着,非常没耐心见这个讨厌鬼。
迟铮肆意释放着不详的灵力,隔空警告岑天河不要靠近。
可有的人就是能永远看不懂别人脸色。
岑天河也落到别墅房顶,他手里甚至还拎着新鲜水果。
迟铮不耐烦,“需要你来看望?”
“不需要,是……是我是自己烂好人。”岑天河早被迟铮骂习惯了,他勉强笑了下,“你拿给他吧。”
迟铮并不领情,“我自己能给他买,用不着你殷勤,自己拿走。”
岑天河没说话,他可怜巴巴的抱着满满一兜子的水果,脸上僵硬的挤了个笑,“那什么……你怎么不陪他?”
迟铮沉默,好一会儿道,“他突然问我以前有没有跟谁在一起过,我心里不舒服,担心他看出来,就躲了。”
岑天河茫然,“这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上上世除了那些白灵,只见过夙辞。”
“上一世……我要是没记错,你死前一直是单身。”
“你问心无愧啊,你为什么怕被问?”
“我当然不怕被问,只是突然被翻旧账,忍不住也想翻一翻他的。”迟铮说完,静了几秒,结结实实的扇了自己巴掌,“……没有,他没错。”
这巴掌迟铮早就想扇了,打完了迟铮情绪稳定了不少,“没事。”
岑天河被迟铮吓了一跳,“你干嘛?!你……”
岑天河彻底不懂了,“啊?千途有什么可翻的?你找到他当天,咱俩就把他这些年的事儿翻了个底朝天,他是真的一点儿坏事没做过。”
“我没说千途。”迟铮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夙辞上一世消逝前,他的灵力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被我反复检查过。”
岑天河还没明白,“那……那怎么了?”
迟铮坐在屋脊上,扭头看着无辜的岑天河。
迟铮静静地看着岑天河,好一会儿后,将一口压了十多年的恶气重新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没必要这会儿沉不住气。
迟铮摇头,“没事。”
迟铮不再解释,岑天河也不敢多问,岑天河脸色也很差,默不作声的蹲在旁边陪着迟铮。
迟铮闭上眼,方才已经到嘴边的话是,他随着夙辞消逝前那股灵力回溯了几个月,发现不对劲。
按照当时的情况,夙辞明明还能再撑两年,再不行也能撑一年,但在夙辞最后的三个月里,他的灵力迅速被消耗掉,迟铮不放过分毫的细细搜查过……
夙辞在消逝前,先是成了一个人的系铃人,而后又火速消去了那个人的记忆,而后又没来由的,疯了般消耗他为数不多的灵力,抹去了很多人的记忆,然后在油尽灯枯之际,才一步步走到了迟铮的家门口。
然后在迟铮回家的前几个小时,夙辞的灵力彻底消失了。
拖着任务不去解决的灵师,本体要承受巨大痛苦以外,还会逐渐丢失记忆和灵力,最后几个月的夙辞脑子清醒的时候很少,故而他那本笔记最后几页也是写的乱七八糟,任由迟铮如何翻译分析,许多细节也无从得知了。
唯一确定的是那会儿的夙辞,生不如死。
迟铮闭上眼,纵然过去那么久了,夙辞都顺利转世了,有关那几个月的事儿,迟铮也没法释怀。
夙辞明明是有机会找到自己的,夙辞明明可以是自己的系铃人的。
过往最能折磨迟铮的那段记忆反复在迟铮心口拉扯,偏偏下面一个千途旁边一个岑天河,迟铮连个能好好发泄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这死死忍着。
迟铮集中精神感知着下面千途的气息,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千途身上,过了一个多小时情绪才平复下来。
然后他听见身边的岑天河突然开口说:“迟铮,你说有没有可能,千途是我的系铃人。”
岑天河声音有些难过,带着喑哑,“迟铮,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迟铮睁开眼,直视着正午刺眼的阳光。
这天终于来了。
迟铮沉默许久,尽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你发什么疯?”
在很多很多年后,岑天河每每想起那个和夙辞重逢的晚上,都还会有一点难过。
他当时并非是没有感觉的。
但是他先入为主的以为那是因为千途身上气质太特殊了,他从没见过哪个人类,身上灵力少的那么可怜,眼神却像是电影中的佛龛里、天际边、朝霞里中若隐若现的神明一般。
灵师的世界里是没有神的,但岑天河就是觉得,非要形容的话,相较于灵师,千途更像是一位年轻的神明。
温柔,但没有任何压迫感,明明看着比自己还小,但会让人不自觉的依赖,觉得他是那种用最温柔的语气开着玩笑顺便能替自己解决一切苦难的年轻神明。
那感觉太熟悉了。
“迟铮……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是你找到他的那天……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岑天河看向迟铮,表情如常,但眼泪不受控的往外涌,“我一开始也信了你说的话,现在想你应该是全都知道吧?你暗示我说千途是与众不同的,他是夙辞,是曾经万灵岛最强大的灵师,他本身就跟所有灵师不同,我记得跟那本笔记上还写过,夙辞他不是白灵也不是赤灵,他和我们都不一样,只有他一个灵师不是脱胎于死去的人类,许多来自你或者是来自笔记本里的信息都在暗示我指引我……”
岑天河泪腺好似坏了一般,泪水决堤一样不断的流,他声音喑哑,缓了好一会儿,当他以为自己能顺利说话的时候才继续开口,不想一出声直接哽咽了出来,“暗示我……夙辞这个灵师,是不能用我已知的信息和知识来判断的一个灵师,他有什么不同我都应该觉得合理,但是……这不对。”
“我之前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很难过,是,我当时只是怕你多想,我怕搅乱你们的事儿,我不敢说,但后来……我面对面见他的时候,我没法忽视这感觉了,只要是一个赤灵,就没法忽视。”
“明明他的灵力那么弱,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我当时很想哭,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对方什么都没说我就是很想哭,看着他眼睛就红了,很想把一辈子的委屈全告诉他。”
“你说那是因为他是和大乾元相似的那类……比起灵师,他更像是神,所以我见到他才那么大反应,我也信了。”
“但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去问了其他赤灵,那些已经找到了系铃人的赤灵,他们的反应无一例外,全部同我一样——不需要任何媒介,不需要任何带有对方灵力的信物指引,只消看对方一眼,就能确定那就是自己的系铃人。”
“不管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变了性别变了性格甚至都不再是人类,那种感觉也不会出错,很巧……那些赤灵的反应同我一样,都是看到对方,什么都不需要做,眼泪会不断的流出来,难过到控制不住自己,像是信徒朝圣万里终于见到了神明。”
“我因为被消去了记忆,所以那种被救赎的感觉会轻一些,再加上你给我的暗示,所以我才一直尽力忽视。”岑天河难过到没法控制自己的声音,“迟铮,我真的有感觉的,我只是不敢说也不敢多想,我知道千途对你来说是什么,我也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在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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