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潇丝毫不惧,据理力争道:“下官身份是不如王爷,可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实在不敢怠慢。”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林西无奈地看着两人,他们是他的左膀右臂,合作起来也是无懈可击,却从来不消停,打嘴仗那是家常便饭,他们吵不厌,他都听厌了。
“杨潇所言不错,老国公还在病中,摄政王既然已能自由行走,确实该回去瞧瞧。”这次林西站在了杨潇这边。
听林西这么说,焦战心里有些发酸,冷冷地瞥了杨潇一眼,躬身说道:“是,臣遵命。”
杨潇依旧不依不饶,道:“皇上,未免摄政王途中旧疾复发,就由臣护送他回国公府吧。”
林西顿觉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怕焦战耍无赖啊,点头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
杨潇满意地转身面对焦战,躬身说道:“摄政王请。”
焦战抬头看了看林西,随即转身离开了御书房,真如诗中所写‘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看着两人离开,林西长出一口气,摒弃脑中的胡思乱想,专心处理朝政,他和焦战的未来能否安稳,还要看林国的将来如何,正如焦战所说,目前权利是他们能掌握的,也是必须牢牢握在手中的。
焦战出宫后,直接回了国公府,他并不是没有回来过,只是旁人不知情罢了。目送焦战进了国公府,杨潇这才调转马头,带人去了礼部尚书孙丘礼的府邸。
见焦战回府,焦清连忙吩咐人去禀告焦廉,却被焦战拦住。
“本王亲自去见祖父,你们不必跟着了。”
“是,王爷。”
焦战没再多说,径直走向梧桐院。
门口守着的侍从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国公爷现在何处?”
“回王爷,这个时辰国公爷应该在书房习字。”
焦战点点头,抬脚进了院子,径直走向书房。见门前没人侍候,他抬手敲了敲房门,很快便听到了焦廉的应门声,“进。”
焦战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正如门口的侍从所说,焦廉确实在练字,即便有人进来,他也未曾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焦战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站在一旁等候。
写完最后一个字,焦廉这才放下毛笔看了过去,见是焦战,微微一愣,随即仔细打量了打量,道:“战儿的伤恢复的如何?”
“多谢祖父关心,伤口已经结痂,再调养些许时日,便能恢复如初。”焦战顿了顿,关切地说道:“祖父的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还没好利索?”
‘咳咳’,焦廉咳了两声,道:“人老了,身子自然不如从前,战儿不必担心。”
听他还在咳嗦,焦战不由有些担心,问道:“三娘可来给祖父看过诊?”
焦廉笑着点点头,道:“花夫人来过了,说我只是感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多调养几日,也就没事了。战儿何时回来的?”
“孙儿刚回来,便来看望祖父。”
“战儿有心了。”焦廉绕过书案,指了指床边的桌椅,道:“你若无事,便陪我下盘棋吧。”
“是,祖父。”
祖孙俩来到窗前坐下,焦战选了黑棋,焦廉选了白棋,焦战先手落下一子,焦廉紧随其后,两人你来我往,在这棋盘上杀了起来。
许久后,焦战落子,胜败已分,焦廉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盒,叹了口气道:“人老了,便开始畏首畏尾,没了年轻时的冲劲儿。”
“孙儿也只是险胜。”焦战也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
焦廉沉吟片刻,道:“战儿,你今年也已是而立之年,是时候该考虑亲事了。”
“祖父,既然您主动问起,那孙儿便和您开诚布公地说说。”
他和林西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焦廉迟早会知道,他们应付满朝文武的催婚,已经焦头烂额,他不想再被焦廉催婚,决定把话说清楚。
焦廉一怔,见焦战神色严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道:“战儿想说什么?”
“祖父希望孙儿成婚,也是想让孙儿留有子嗣,为焦家传宗接代,只是孙儿怕是不能如祖父所愿,还请祖父见谅。”
在焦战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林西时,就注定了不会再与其他人有任何感情纠葛,更不用说子嗣问题。现今他与林西两情相悦,是他多年努力的结果,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感情,包括焦廉在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京都没有战儿心仪的女子?没关系,只要战儿喜欢,无论那女子是何身份,祖父都不阻拦。”
焦齐的事已给了焦廉教训,他不打算插手焦战的婚事,无论焦战找个什么样的女子回来,他都能接受。
焦战摇摇头,道:“祖父,战儿已有心仪之人,不过此人与孙儿一样,同为男子。”
焦廉闻言一阵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你是糊涂了吗?同为男子又怎能……怎能……”
“祖父,孙儿不喜女子,好男色。”
焦廉的脸色变了又变,焦战这些年一直不近女色,他难免会往这方面想,却又不敢相信,如今从焦战口中说出,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压下心里的怒气,尽量平静地说道:“你可曾想过,若此事传出去,会有何种后果?”
“孙儿自然想过。”焦战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道:“祖父,孙儿明白您心中气闷,对孙儿很是失望,好好的一名男子偏偏有断袖之癖,若是传出去,定会遭人耻笑,影响家族声誉,甚至影响仕途,这些孙儿都想过。”
见焦战什么都明白,焦廉颇为不解,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如此?”
“祖父可知,孙儿也曾因此惶恐,也曾因此自我厌弃,甚至想要自我了断?”
焦战前世确实因为不能人道,彷徨过很长一段时日,那时他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甚至出现自残的想法。现在的他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前世的情境中,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焦廉见状心里一揪,出言宽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京都贵族豢养男宠的大有人在,只要你娶妻生子,与妻子相敬如宾,养几个男宠玩玩,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焦战理解焦廉的心情,感激他能宽慰自己,但有些事他不想做,也不敢做,“怕是要让祖父失望了,孙儿没打算和女子成婚,自然也不会有子嗣,孙儿此生只求与他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
焦廉强忍着怒气,问道:“他是谁?”
就好似没看到他的脸色,焦战依旧平静地说道:“时机未到,孙儿不能透露他的身份。”
“焦战!你想气死我不成?”焦廉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怒地站起身,道:“你可是焦家唯一的子嗣,若你和个男人在一起,还怎么延续焦家香火?”
“祖父,您想的永远是焦家,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实实在在的人?”焦战看向焦廉的眼神中满是失望,“当初因为您对门第的看重,极力阻拦父亲母亲在一起,让父亲到死也未能给母亲一个名分,而我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私生子。现在您又来阻拦我,难道在您心中,我们就不配得到幸福吗?”
“我这是在为你好!”
“您和祖母虽是青梅竹马,身份却天差地别,你们长大后私定终身,您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迎娶祖母为妻,且一辈子只有祖母一人。当初曾祖阻止你们的婚事,不也是为祖父好吗?既然您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初又为何阻止父亲母亲?”
“当初是我错了,所以方才我说无论你看中什么样的女子,我都不反对,可你偏偏鬼迷心窍喜欢上一个男人……”
“当初父亲母亲的死,才让您意识到自己错了,如今是否轮到我了?”见焦廉变了脸色,焦战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不能妥协,“我不是鬼迷心窍,我是天性如此。若祖父无法接受,怕我有损焦家声誉,那我便搬出国公府。”
“你!咳咳……”焦廉被气得咳了起来,道:“你是铁了心想气死我?”
“祖父,您知道人濒死时是什么感觉吗?”
焦廉缓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
“他们把我抬进中军大帐时,我的魂魄便离开了身体,正慢慢往上升。看着同袍围着我的尸体哭,我在想若他知道我死了,应该也会难过吧,那时我的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他身边,见他最后一面。或许老天见我执念太深,便给了我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我从棺材里爬了起来,强撑着回到京都,回到他身边。”
“你……”焦廉似是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底尽是震惊之色。
焦战虽然没有明说,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他口中的那人是谁,焦廉自然也不例外。
“祖父,我已经死过一次,现在除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还是那句话,若您接受不了,就当我死了吧。孙儿言尽于此,告退。”
许是太过震惊,焦廉眼睁睁地看着焦战离开,并未出声阻止。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不禁苦笑出声,其实他早就察觉焦战对林西的不同寻常,只是一直在装糊涂,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若真如他所想,这京都怕是要迎来一阵狂风骤雨,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夜,林西刚洗漱完,正打算上床睡觉,窗子突然被推开,焦战翻窗进入殿内。
林西看得眉头直皱,道:“你的伤未好,不好生在家歇着,大半夜的到处跑,是嫌命长吗?”
“我被扫地出门,现在无处可去,求皇上收留。”
焦战说话间,已经来到林西身边。
“扫地出门?”林西愣了愣,随即说道:“你做了什么,竟被扫地出门?”
“我刚回府,祖父便催婚,我便说我有断袖之癖,不好女色,祖父一气之下,便将我扫地出门了。如今我无家可归,只能求皇上收留了。”
“你……”林西看着焦战有些哭笑不得,道:“老国公现在还病着,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加重病情?”
焦战抱住林西的身子,脑袋搭在林西肩上,轻声说道:“怕。但这事不能拖,我也不想拖,我必须表明态度。”
虽然焦战的态度取悦了林西,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待老国公的病好了,你再提起此事也不晚,何必着急?”
“急,怎能不急!”焦战紧了紧手臂,道:“你可是皇上,若突然反悔了,我又能如何?如今我被赶出门,有家不能回,如此凄惨,皇上应该不忍心再让我伤心了吧。”
林西闻言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合着你这是在跟我唱苦肉计啊。”
“无所谓什么计,我只想待在皇上身边。若是以前,我们没在一起,或许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可现在我尝到了爱情的甜头,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
察觉到他的不安,林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既然你都这么惨了,那我便可怜可怜你,留你住一晚。”
“只一晚?”
“怎么,嫌多?”
“多谢皇上恩典。”
“今日可有按时喝药?”
“一顿不落。”
三日后御书房,杨潇带着孙丘礼的口供来见林西,仍旧看到了焦战,他坐在另外准备的小桌前,面前放着一打奏折,手中拿着一支朱笔,很明显在批阅奏折。
杨潇看得皱紧眉头,行礼道:“臣杨潇参见皇上。”
“免礼。”林西抬头看向他,道:“可是孙丘礼招了?”
“皇上圣明。”杨潇拿出写好的奏折,呈给林西,道:“齐国的探子是安宁公主派来的。”
“安宁?”林西眉头皱紧,仔细看着面前的奏折。
林肆造反被抓,天下尽知,林西避免林茵误会,曾派探子前往齐国,给她送去了一封密信,将林肆造反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并保证不会伤害林肆性命。只可惜林肆命短,在一年前因病去世。林茵大概是得知林肆去世的消息,怀疑他是被人所害,所以才派人来到京都探查。
林西叹了口气,道:“看来安宁不信朕。安插在齐国的密探现在如何了,最近可收到过消息?”
杨潇摇摇头,道:“近一个月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看来齐国的情报网已经废了。”
“幸好皇上有先见之明,瞒着安宁公主重建了情报网,否则真的不堪设想。”
虽然在处理林肆的问题上,林西自认没有过错,且信守了承诺,却也无法掌控别人的想法,将事想得太过理想化,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所以便提议在齐国原有的情报网的基础上,另外组建了一支,林茵并不知情,所以在齐国密探踏入林国的那一刻,他们便收到了消息。
想到与林茵的几次接触,林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父皇说的没错,人心易变,尤其是生活在深宫中,又身处权利中心的人,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皇姐终究是没了。”
杨潇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林西沉吟片刻,道:“待朕手书一封,你转交给齐国来的密探,让他带回齐国吧。”
“是,皇上。”
林西提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两行字,待墨干后交给了杨潇。
杨潇离开前,照例看了焦战一眼,焦战头也不抬,直接无视。
这三日,焦战开始照常上朝,早朝后便跟着林西回御书房,然后一起用午膳,临到傍晚时分,才出宫回摄政王府。在王府吃个晚膳,趁天黑又进宫,摸进林西寝殿。清早,他在林西起身前离开,回王府换衣服,装模作样地去上朝。
见杨潇离开,焦战抬头看向林西,随即起身走了过去,熟稔地为他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林肆的事,皇上已经仁至义尽,根本无需放在心上。”
林西闭着眼睛靠在焦战身上,道:“我知道。林肆死有余辜,我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只是安宁皇姐那边……让我有些伤心。”
“人心异变,皇上只需珍视值得珍视的。”
“值得珍视的?”林西握住焦战的手,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比如……摄政王?”
焦战蹲下身,仰头看他,同样笑着说道:“臣多谢皇上恩典。”
林西怔了怔,随即轻笑出声,驱散了心中那一点点伤怀。
是啊,人心异变,他只需珍视值得珍视的。
春喜连忙答道:“回皇上,是护国公求见。”
林西看向殿中专门为焦战设置的小桌,焦战刚出宫,焦廉就来求见,看来他是专门避着焦战,清楚从焦战那儿无法达到目的,便希望从自己这里找到突破口。
“请老国公进来吧。”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林西没打算避而不见。
“是,皇上。”春喜领命,扬声说道:“宣护国公觐见!”
林西深吸一口气,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焦廉是焦战的祖父,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这应该算是见家长吧。
焦廉听到传唤,推开殿门走了进来,躬身来到近前,行礼道:“臣焦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焦廉虽然辞去了朝中的正职,却保留了护国公的爵位,所以仍旧自称‘臣’。
“免礼。”
“谢皇上。”
“听闻老国公今日身体欠佳,如今可好了些?”毕竟是见长辈,该有的寒暄还是要的。
焦廉叹息一声,道:“劳皇上挂心,臣年老体衰,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纪,这身子也就这样了,说不准那日便会驾鹤西去。”
林西挑挑眉,花海棠曾为焦廉看过诊,出于关心,他曾仔细问过,对焦廉的病情一清二楚,如今这么说,实在有卖惨的嫌疑。
既然如此,林西索性开门见山,“老国公来此见朕所为何事?”
焦廉抬头看了一眼春喜,道:“皇上,老臣有要事启奏,还请屏退左右。”
林西挥挥手,春喜便躬身退出殿外,守在了门口。
“老国公现在可以说了。”
“启禀皇上,老臣来此,是为焦战的婚事,还请皇上做主,为他赐婚。”林西问得开门见山,焦廉回答得直截了当。
焦廉低垂着头,林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言语中可以判断,他这是在试探,以确定他心中所想。
“此事摄政王可知情?”林西这算是明知故问。
“回皇上,焦战并不知情。”焦廉没有欺瞒的打算,接着说道:“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确该娶妻生子,做祖父的自然要为其操持。更何况他乃武将,说不准何时又要上战场,老臣不想他战死沙场,却无儿女送终。”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直言道:“老国公来此,无非是想确定心中猜测,直接问便可,何须这般拐弯抹角。”
焦廉一怔,抬头看向林西,不过很快便又垂下了头,道:“老臣实不敢问!”
“你不敢问,那朕直言便是。”林西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朕与摄政王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已决定携手白头,共度余生。”
焦廉震惊地抬头,他确实是来试探林西的,也提前想好了应对的说词,只是没想到竟完全用不上,林西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斟酌片刻,焦廉开口说道:“皇上,您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知道。”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朕登基三载,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此事也不例外。朕既然直言出口,便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打算。”
“皇上,您登基以来,勤政爱民,颇有建树,林国在您的掌控下日渐强盛,百姓的日子也蒸蒸日上,您现在深受百姓爱戴,在民间的声望极盛。若此事传了出去,势必会影响您的声望,给那些图谋不轨之人以可趁之机。”
焦廉见林西没有接话的意思,连忙转换思路,道:“皇上,自焦家入朝,一直忠心报国,以保边疆太平,如今焦家只剩焦战一根独苗,若他……那焦家将彻底断了香火。”
焦廉说着跪在了地上,“还请皇上开恩,放焦家一条生路。”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焦廉,林西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局面在他的意料之中,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相对开放的现代,对于同性恋的包容度也有限,反对尤为激烈的便是双方家长。若不是他的身份在这儿放着,焦廉非得提着刀上门,把他剁了不可。
“若照老国公的意思让他娶妻,焦家是得到了延续,那他呢?每日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做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更何况娶了妻就一定能生子?天下那么多妻妾成群,却无子嗣的人,老国公可有想过?为了一个未知数,牺牲他一辈子的幸福,在老国公心中他的位置在哪里?
焦战自小无父无母,是老国公一手带大,朕以为老国公应该十分疼爱他才是,未曾想也和那些无知的人一样,只在意所谓的子嗣.声誉,不在意他过得是否幸福.快乐。”
“或许现在他不明白老臣的苦心,但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林西打断焦廉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他今年已是而立之年,是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不是思想不健全的三岁孩童,他早已过了青春年少容易冲动的年纪,他所做的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老国公的终有一日是何时?”
焦廉被说的一阵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若哪日您厌了,大可重新来过,可他……”
焦廉碍于身份,并没说明白,可林西听明白了,焦廉是怕他是一时兴起,只是和焦战玩玩感情游戏,若有一日新鲜劲儿过了,他是皇帝,想要男人.女人都可以,可焦战成了被皇帝抛弃的人,没了重新开始的可能。
“他怎么了?即便朕哪日与他分开了,他也是林国高高在上的王,想要重新开始,又有何难?”
焦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林西说的句句在理,可这种事就不是能讲清道理的事。
“皇上……”
“启禀皇上,摄政王求见。”春喜的通秉声打断了焦廉的话。
林西看向焦廉,见他的身子明显一僵,道:“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焦战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殿前跪着的焦廉,躬身行礼道:“臣焦战参见皇上。”
“免礼。”
林西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嘀咕:“得,一家人整整齐齐。”
“皇上,臣有要事禀告,请屏退左右。”
焦战这是想将焦廉撵走,以免他说出让林西不悦的话,影响两人的感情。
林西看看焦战,又看看焦廉,道:“不必了,既然人已到齐,那就有话当面说清楚吧。”
听林西这么说,焦战便知道焦廉定是说了什么,便转头看了过去,道:“祖父,相信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若您觉得我丢了焦家的脸面,完全可以与我断绝关系,为何要破坏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幸福?”
听焦战的语气不对,林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说话。
焦廉恨铁不成钢,“我这是在救你!”
焦战接收到林西的眼神,可听焦廉这么说,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道:“祖父是为了焦家的脸面,为了焦家的香火,从来就没顾及过我,我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焦家传宗接代,我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焦家光耀门楣,这就是您所谓的‘救我’?”
焦廉苦口婆心地说道:“一时的欢愉,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这就是你要的幸福?”
“旁人如何,我不在乎,将来如何,我也不在乎,我只想把握住现在,和我想要的幸福。若您祝福,我心存感激,若您接受不了,我也不怪您,咱们各走各路。”焦战的态度十分强硬。
“若你父母在世……”
焦战打断焦廉的话,道:“我父母因何不在?”
焦廉神情一滞,颓败地跪坐在地上,不再言语。
林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国公,朕明白你是为了焦战好,怕他吃亏,怕他受人指点,怕他的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可你别忘了,朕乃一国之君,他的前程朕说了算。不,应该说焦家的命运都在朕的掌握之中,你可曾想过若惹恼了朕,焦家是否还有传承下去的可能?”
焦廉身子一僵,抬头看向林西,道:“皇上,您……您向来仁善爱民,礼贤下士……”
林西的脸色冷了下来,道:“朕是仁善爱民,礼贤下士,但朕不是完人,也有喜怒哀乐,惹恼了朕,杀个把人,灭个把家族,与朕来说轻而易举。”
焦廉闻言脸色变了又变,他历经三朝,太清楚皇权的力量,深知林西说的没错。
“朕向来温和,容易给人一种好说话,甚至好欺负的错觉,但其实朕的脾气并不好,只是你们还未触及到朕的底线。一旦你们越了线……”
林西没把话说完,但其中的威胁显而易见,焦廉的额角顿时冒了汗。
“朕与焦战之间,是他先招惹的朕,让朕对他产生了感情,若此时他说走就走,这就是欺君。老国公是三朝老臣,应该熟知林国律法,应知欺君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林西停顿了停顿,道:“朕给你时间考虑,要么与朕联姻,要么抄家灭族。”
既然说尽好话都没用,林西索性拿势压人,反正他是皇帝,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没人能越得过去,这就叫先礼后兵。
焦廉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这叫什么选择?若同意,是没了香火,至少现在的人还在。若是不同意,直接抄家灭族,别说香火了,他们祖孙俩现在就得没。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
林西哪能不清楚焦廉心中所想,心道:“没错,我就是强抢了,怎么着吧。”
“老国公身子不好,早点回去歇着吧,三日后再来给朕一个答案。”
焦廉抬头看了焦战一眼,无奈地站起身,道:“老臣告退。”
焦廉不甘不愿地离开,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糊弄他一个人,就他们那才智,一个都难对付,更何况是两人联手,这场争夺注定是他输。但他不甘心呐……
林西看向焦战,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回王府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了解祖父,他一定会来找皇上,便派人监视国公府,若祖父进宫,就马上禀告。方才我刚出皇宫,就收到了信儿,便又回来了。”焦战走上御阶,来到林西身边,问道:“祖父都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让我放过你,放焦家一条生路。不是,明明是你招惹的我,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我不放过你了?”林西并非真的抱怨,只是和焦战闲聊,“还说什么,若以后我厌了,大可重新来过,可你不行。你怎么不行了,不过是分……唔……”
焦战吻上林西的唇,打断了他的话。林西一怔,随即揽住了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不舍地分开。
焦战抵住林西的额头,道:“臣恳求皇上千万不要放过臣,千万不要说那两个字,可好?”
“焦战,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初时都觉得是彼此的唯一,可一旦时间久了,就会慢慢出现很多问题,能解决那是最好,若解决不了,还强行在一起,只能让双方都痛苦。我只能说会好好经营我们的感情,却不能保证一辈子不分开。”
林西了解焦战,他霸道又执拗,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焦战没说话,再次吻上林西的唇,相较于方才的温柔,这次的吻显得有些急切和霸道。林西明白焦战的心思,心里既无奈又心疼,谁又能想到向来强势的摄政王,在感情里居然这么没有安全感。
林西按住焦战不规矩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道:“焦战,你冷静一下。”
焦战略带喘息地问道:“明明你也想,为何不继续?”
林西呼吸一滞,随即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若不想留下后遗症,就给我老实点。”
“我的伤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