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见状连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殿下息怒。”
林玖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现下的局势与我们极为不利,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还是破财免灾吧,只要我还在,总有翻身的那天。”
“是,殿下。”
“你去吧,启动暗线,问清东宫昨日到底发生何事,若案情与我们不利,马上灭口。”林玖做了最后的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真要暗杀林西,得手那是最好,若是失败了,势必会牵扯到他,到时候林扈震怒,将他贬为庶民,那一切就完了。
“是,殿下,奴婢告退。”
看着崔嬷嬷离开,林玖的眉头皱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能理解刘娇这么做的原因,狼妖案至今所造成的影响非常好,不管是京中百姓,还是朝中官员,都对林西产生了不满。若是任由舆论继续下去,说不准林扈会迫于压力,废除林西的太子之位。
只可惜林西接手此案的事一出,人们都怀着看好戏的心情,再加上许久不曾再有命案,反而冲淡了对狼妖的恐惧,相对削弱了这件事对林西的影响,这大概也是林扈会将案子交给林西的原因,看似荒唐,却巧妙地化解了激烈的矛盾。
想到这儿,林玖终于明白了林扈答应林西接手案件的原因,“看来不是林西那个蠢货要求的,而是父皇教他这么做的。”
锦衣卫最初只是皇帝出行的仪仗,后来成了林国历代皇帝的亲信,专司稽查.探听之事,京中官员哪个没被他们蹲过房梁。可以说他们是林扈的耳目,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杨潇,不止对朝中官员,就是对整个京都都了若指掌。有了他们的帮助,可以轻易查清各种关系网。
广宁卫指挥使焦战,十四岁便独自前往边关,没有借助家族力量,从大头兵做起,仅用八载便做到了广宁卫指挥使,多次以少胜多,大败敌国大军,足以证明他足智多谋。
杨潇主外,调查线索;焦战主内,汇总信息。两人合作,抽丝剥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让案件有重大突破。
之前他不知情,还能置身事外,如今对他来说,则是天大的麻烦。
林玖越是想,心里越是惶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所认为的这一切的安排,都是那个蠢货所为,跟林扈没有关系,而且这个蠢货仅用了一日,便破了所谓的狼妖案。
林扈之所以没有对他们动手,是现在的时机不对,因为他一直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生信条,才给了他们短暂的苟延残喘的机会。
下午时分,林扈陪林西用完午膳,便因为朝中政事需要紧急处理,急匆匆地回了御书房,不过留下了余庆照顾林西。
林西正打算午休,春寿进来通传,道:“主子,杨指挥使和焦指挥使求见。”
“请两位指挥使进来吧。”
“是,主子。”
春寿传达了命令,杨潇和焦战相协走进大殿,躬身行礼道:“焦战(杨潇)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谢殿下。”
林西看了看两人,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案子有什么进展?”
杨潇和焦战对视一眼,出声说道:“殿下,属下提审了胡秀秀,以及常家与刘崇偷情的下人,得知张水莲的同伙极为好色,便在京中秦楼楚馆查找,果然查到了他的踪迹。”
林西的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人可是抓到了?”
“并未,我们去迟了一步,让他跑了。不过属下调派人手,在各城门处蹲守,只要他出现,定插翅难飞。”
“杨指挥使辛苦了。”
“为殿下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林西点头,转头看向焦战,道:“焦指挥使昨晚可是去了鬼市?”
昨天焦战和花海棠闹得很不愉快,原本想让他们俩一起去鬼市的林西改了主意,唯恐焦战一怒之下杀了花海棠,或者花海棠一怒之下毒死焦战,无论他们谁出了意外,于他来说都是巨大损失。再加上他药瘾发作,花海棠要守在床边,所以只有焦战去了鬼市。
“回殿下,臣确实去了鬼市,找到了花海棠所说的店铺。”
花海棠只是偶尔现身鬼市,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将药物交给店铺代卖,而她去的店铺叫黑药堂,专门卖那些杀人越货要用的药物。在焦战前往鬼市之前,花海棠便将这些信息悉数告知。
“可有收获?”
焦战摇摇头,道:“店铺老板不肯配合,明显是有恃无恐。”
“连指挥使的面子都不给,看来他背后的人来头不小啊。”林西笑了笑,转头看向杨潇,道:“杨指挥使可知这人是谁?”
杨潇有些惊讶,方才他可没说自己跟着焦战一起去的,可林西却分明猜到了这一点,足见他思维缜密。
收起心中的感慨,杨潇如实答道:“殿下,鬼市之所以能在京都出现,且已存世百年之久,就是因为鬼市中的店铺都与皇室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关系着他们的利益。”
“皇室?”林西闻言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若没有庞大势力的支撑,鬼市这种见不了光的勾当,怎么可能存于京都之中,且有百年之久。
杨潇肯定地点点头,道:“没错,就是皇室。”
“那这家店铺幕后的东家是谁?”林西比较好奇的是,林玖母子在鬼市里是否也有资产。
“是信王。”
“皇叔?”
信王名叫林江,是林扈的堂弟,他父亲林岚是先皇硕果仅存的亲兄弟,现在任职于宗□□宗人令一职,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
林西微微蹙眉,道:“看来这事得禀告父皇了。”
虽然他是太子,但林江说到底是他的长辈,他还真不好开口,所以只能让林扈出面。
杨潇请示道:“殿下,属下想提审张水莲,请殿下恩准。”
林西笑着说道:“这起案子已交给你们查办,该如何查,就如何查,想审谁,就审谁,无需向我禀告,我相信两位大人。”
杨潇和焦战对视一眼,躬身说道:“谢殿下信任,臣等定不负殿下所望。”
“杨指挥使上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皆是一愣,杨潇随即上前,来到林西床边,配合地弯下腰,方便林西说话,脸上的神色随着林西的轻声低语,而发生变化。
焦战看着两人,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心里十分不舒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有什么是不能让他听到的?
“殿下放心,这件事交给属下便可。”
“有劳杨指挥使了。”
林西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看向一旁的余庆,道:“庆公公,给我倒杯水。”
“是,殿下。”
余庆给林西倒了杯温水,林西伸手去接,却发现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连忙握住手腕,这才避免水洒出来。
余庆察觉不对,小声说道:“殿下,您可有不妥?”
“无事。”林西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了,抬头看向焦战和杨潇,急急地说道:“两位大人无事便退下吧。”
刚才的一幕被两人看在眼底,杨潇出声说道:“殿下,您的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
“无事,你们退下吧。”
不适感已经开始,林西明白药瘾又要发作了。
两人闻言没再多问,躬身退出大殿。
待两人离开,林西急忙说道:“去把花姨娘叫来,快!”
余庆看林西的脸色,便猜到了他定是药瘾发作,连忙应声道:“奴才这就去。”
焦战来到院子里回头看看寝殿的方向,刚才林西的神色非常不对劲,明亮的眼睛盛满恐惧,仿佛要经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杨潇见他看着寝殿若有所思,道:“焦大人怎么了?”
焦战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神色不对。”
杨潇最善察言观色,自然也瞧出了不对劲,刚想说话,只见余庆急匆匆地从寝殿跑了出来,甚至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对视一眼,焦战随即转身,快步往回走。
杨潇见状连忙叫道:“焦大人,你这是作甚?”
见焦战没有回应,杨潇招来一名锦衣卫,叮嘱了几句,大步跟上焦战。
门口守着的春财和春禄,被余庆叫进了大殿,门口现在无人看守,焦战径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杨潇见状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了焦战的去路,神色严肃地说道:“焦大人,没有殿下的准许,你怎能擅闯殿下寝殿?”
“难道杨大人没察觉到殿下神色不妥?”
焦战心中焦急,本不想和杨潇废话,可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以调动宫中锦衣卫,避免节外生枝,他不得不与之周旋。
杨潇刚要说话,就听寝殿内传出林西痛苦的呻吟,“我好难受!花姨娘……花姨娘……”
“快,快拿绳子,把殿下绑起来!”
听到这儿,焦战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杨潇,朝着内殿走去。走进寝殿,竟发现春财和春禄正拿着布条捆绑着林西的双手,焦战心中怒火陡生,看向两人的眼神满是杀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滚开!”
杨潇紧随其后,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呵斥道:“敢如此对待殿下,你们是想造反吗?”
春财见两人凶神恶煞地走过来,被吓得不轻,他们可是武功高强的武将,若当真误会了什么,说不准就抽刀把他们砍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大人,便是给奴才们十个胆子,奴才们也不敢冒犯殿下。如此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否则殿下会因太过痛苦而自残,奴才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
焦战来到床前,看向在床上不停抽搐的林西,眼底满是不敢置信,方才还和他们谈论案情,怎会转眼间变了副模样。
“好痒,我好痒……”
林西痛苦地抓挠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挠出道道血痕,焦战这才发现,他苍白的手臂上,还有结了痂的伤口。他连忙抓住林西的双手,阻止他伤害自己,并出声叫道:“殿下,殿下?”
林西听不到他的叫唤,嘴里痛苦地呢喃着,用力挣扎,想要挣脱焦战的束缚,只是焦战所用的力气虽然不轻不重,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焦战轻声叫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林西非但没有恢复神智,挣扎也越发激烈,手指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肉。焦战看着,心脏微微有些发疼。
杨潇从怔忪中醒过神来,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变成这样?”
春财和春禄对视一眼,为难地说道:“两位大人恕罪,殿下专门叮嘱奴才们不得外传,否则奴才们的脑袋不保。”
杨潇的眉头皱紧,道:“皇上可知晓此事?”
“回大人,皇上知道。”
春禄焦急地说道:“还请两位大人让开,奴才们必须绑住殿下,否则殿下有个万一,奴才们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余庆带着花海棠.汪桥,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床前站着焦战,余庆眉头皱紧,道:“劳烦两位指挥使到殿外等候。”
花海棠三两步来到床前,道:“劳烦让开,奴家要为殿下诊治。”
“为何殿下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可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焦大人,殿下如今十分痛苦,奴家没有心思与你争斗,让开!”
余庆的神情也冷了下来,道:“焦指挥使,若殿下有任何损伤,你可担待不起。”
焦战看看两人,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花海棠见状连忙说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殿下绑起来!”
春财和春禄连忙应声,上前将痛苦抽搐的林西绑了起来,随后又拿了帕子,塞进了林西的嘴里。
焦战和杨潇在一旁看着,心中太多疑惑,迫切想要知道林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杨大人,劳烦你过来按住殿下的肩膀,奴家要为殿下施针。”
杨潇刚要应声,焦战先他一步,道:“我来。”
焦战三两步来到床前坐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林西的肩膀。
花海棠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伸手扯开了林西的衣服,露出他瘦弱的胸膛。焦战看着,平静的眼睛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心里的疼痛越发明显。
花海棠拿出鬼针,一阵一阵地扎下去,直到林西的胸膛和头部扎满了长针,林西才慢慢平静下来。
花海棠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擦擦额角的冷汗,道:“好了,可以替殿下松绑了。”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将林西手脚上的布条解开。
焦战并未起身,抬头看向花海棠,眼底的怀疑丝毫没有遮掩,道:“花海棠,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着焦战,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焦大人,奴家不就给你下了回药嘛,你至于记恨到现在?”
花海棠因为焦战的外貌而升起的好感,被焦战接连的怀疑消耗殆尽,她现在一看到焦战就觉得头疼。
“殿下可是中毒?”
杨潇也出声问道:“是啊,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看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清楚若不说实话,焦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道:“殿下如此,并非中毒,而是药瘾犯了。”
“药瘾?这是何意?”
“这些年殿下日日喝药,顿顿吃药膳,在‘融’的作用下,形成了药瘾。一旦停药,便会和毒瘾发作一样,痛苦不堪,就像你们方才看到的一样。而若要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这个过程是必须的。”
“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
“至少要一个月。”
“昨晚晚膳殿下并未喝药,是否已发作过一次?”
花海棠点点头,道:“是,昨晚发作过一次。”
焦战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海棠,“必须由你施针,才能减少痛苦?”
“奴家的针灸之术,只能帮殿下半月左右,之后的时日只能靠殿下自己熬过去。”花海棠直视焦战,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情绪,道:“奴家明白,因为奴家的身份,焦大人对奴家多有防备,但奴家是真心想要治好殿下,已告师父在天之灵。”
两人对视良久,焦战方才移开视线,道:“殿下是否每日都要发作一次?”
花海棠见状悄悄松了口气,道:“初时,每日发作两到三次,之后会逐日缩减。”
“两到三次……”焦战看着林西苍白的脸,道:“那这么说,半月以后,殿下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并无他法?”
“是,别无他法。”
杨潇看向林西,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长针,不由一阵心疼,道:“殿下受苦了……”
见众人沉默,余庆出声说道:“焦指挥使,杨指挥使,殿下的身体状况是机密,皇上吩咐过不能外泄,望两位大人听进心里。”
杨潇闻言保证道:“庆公公放心,我们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外传。”
“二位大人请回吧,殿下需要好生休息,若无要事,莫要打扰。”
“好。”杨潇应声,转头看向焦战。
焦战没有多言,站起身快步走出大殿。
杨潇见状和余庆打了声招呼后,急忙追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大殿,余庆方才看向春财和春禄,道:“他们私闯殿下寝殿,为何不阻拦?”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春财焦急地解释道:“公公息怒,奴才们方才只顾着绑住殿下,没留意有人进殿,后来发现两位大人后,也曾出声阻拦,只是奴才们拦不住。”
“拦不住就不拦了?若他们是刺客呢?”
“若当真是刺客,奴才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定护在主子左右!”
余庆看了他们良久,道:“现今殿下身边缺不了人,今日的账暂且记下,待殿下病好以后,看咱家怎么收拾你们。”
“是,奴才遵命。”
殿外,杨潇追上焦战,道:“焦大人,庆公公可是皇上的亲信,你怎能连招呼都不打,便转身离开?”
焦战转头看向杨潇,别看他面上平静,心却彻底乱了。他清楚方才的举动,定会惹余庆不悦,却还是那么做了,只因他不忍再看到林西的惨状,也无法想象离开针灸之术,林西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焦战不答反问:“殿下今日对你说了什么?”
杨潇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殿下既然对我单独说,那便是不想让焦大人知道,焦大人该心中有数才对。”
焦战接着问道:“与案件有关?还是其他?”
杨潇沉吟了一会儿,道:“无可奉告。”
焦战没再多言,转身就走,既然杨潇这么说,那就说明林西对他说的,有可能与案件无关,也说明相较于自己,他更相信杨潇。这样的认知,让焦战心里十分不舒服,忍不住胡思乱想。
为何不信他,难道是因为上次拒绝了他的招揽?为何要当着他的面,对杨潇下达秘令,就不怕他因此心生不满,转投他人旗下?
杨潇看着快步而走的焦战,不禁皱紧了眉头,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除了林扈的心思,他不敢猜,就只有林西和焦战的心思,让他猜不透。
想想林西之前的吩咐,杨潇脚步一转,离开了院子。
深夜,整座东宫陷入静谧状态,一个黑影悄悄在宫中行走,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巡逻的锦衣卫。他顺着墙根,来到东宫的后墙,藏在一棵大树后,警惕地四下看着,待确定无人后,来到墙根下一处花丛旁,这里的墙上爬满了蔷薇,郁郁葱葱,十分茂盛。
他强忍着花刺刺在手上的疼痛,小心地拨开花丛,露出了花丛后面的墙壁。他小心敲了敲,找到了松动的砖头,用力拔了出来。随后在砖头上小心摸索,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拿到纸条后,他小心放进袖袋,又将砖头放了回去,随后整理好花丛,站起了身子。
就在他想回转时,身后突然亮起火把,一众锦衣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被吓得脸色一白,张嘴就想喊,杨潇则快他一步,刀背狠狠抽在他的脑袋上,他连哼都未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杨潇蹲下身,将他身上的纸条搜了出来,随后吩咐锦衣卫将人带走。
第39章
这次林西昏睡了整整半日,直到临近亥时才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床帐,好半晌缓不过神来,直到耳边传来余庆的声音。
余庆见林西醒来,眼神却有些发直,忍不住出声叫道:“殿下,您醒了,可感觉好点?”
林西转头看向余庆,看了他足有一分钟,脑袋才慢慢恢复运转,道:“庆公公……”
余庆看得心里一阵发颤,小声说道:“奴才在,殿下感觉如何?”
沉默了一会儿,林西再次开了口,道:“我想喝水。”
余庆连忙应声,招呼春喜去倒水,自己则来到床头,道:“殿下,奴才扶您起来。”
林西应声,在余庆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平静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昏睡了多久?”
“回殿下,现在已经亥时了。”
“亥时……确实够久的。”
林西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可余庆却听着心里发疼。
“殿下,您饿了吧,您想吃什么,奴才让人给您去做。”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道:“没胃口,就别折腾他们了。”
春喜倒了杯温水,想要服侍林西喝下,却被林西拦了下来,道:“我自己来。”
林西伸出手去接水杯,微微有些颤抖,他连忙握住自己的手腕,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了下来,端到嘴边喝了下去。
春喜和余庆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又多了几分心疼。
“殿下,您今日只吃了一顿饭,身子怎么撑得住,让奴才去给您煮碗面吧。”
林西喝完水,嗓子舒服了些,他知道余庆是为自己好,也就没再阻拦,道:“你想去便去吧。”
“好,那殿下稍候,奴才去去就来。”
余庆转身出了寝殿,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林西醒来,整个人变得有些阴郁,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不过也难怪,那般痛苦的折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承受得住。
接过林西递过来的水杯,春喜出声说道:“殿下还要吗?”
“不了,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春喜闻言欲言又止,想要出声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半晌也没想好怎么说,只能领命道:“是,奴才就在外殿候着,主子要有吩咐,直接叫一声,奴才马上来。”
林西点点头,并未说话,低垂的眼帘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春喜又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退出了内殿。
听着脚步声远去,林西疲惫地闭上眼睛,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他是真的不愿醒来,只可惜再不愿,他还是醒了,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林西,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能熬多久,或许……或许下次.下下次,我就要食言了。”林西轻声呢喃着,他知道他已经死了,听不到他说话,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现在花海棠的针灸术还能帮他,他已经快熬不过去了,若针灸术失效,那他就要从头到尾地熬着,他真的不敢去想,他怕了,真的怕了……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偏偏是我?”
林西搞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被选中,难道就因为他和他长得很像,他也叫林西吗?
林西正胡思乱想之际,殿外传来春喜的通报声,“殿下,杨指挥使求见。”
林西愣了愣,随即想起白天的叮嘱,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既然还在这儿,该做的还是要做下去。他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衫,扬声说道:“请指挥使进来。”
脚步声响起,杨潇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免礼。杨指挥使深夜过来,可是有事发生?”林西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去说话,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药瘾发作的事,虽然他看不到药引发作时自己的模样,但他能想象,应该很狰狞,很狼狈……
杨潇悄悄打量林西,脸色苍白如纸,头发有些散乱,模样看上去十分憔悴,便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都透着疲惫。杨潇垂下眼帘,那样痛苦的折磨下,他竟然还能维持这样的平静,就像无事发生一样,该是多么坚韧,让他不自觉地想起盛放在冬日的梅花。
杨潇深吸一口气,收回走远的思绪,道:“殿下,属下依照您的吩咐派人暗中盯着,果然抓到了人,缴获了这张纸条。”
杨潇从怀中将纸条取出,来到床前呈给了林西。
林西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看,道:“这纸条在何处发现?”
“回殿下,东宫后墙种了一片蔷薇,密密麻麻爬满了整面墙,就在花丛之下,有块可以活动的砖头,这纸条便是从砖头里取出。”
林西点点头,道:“看来那里便是他们传递消息的地点,砖头里塞进纸条便是传递消息的方式,人呢?”
杨潇如实答道:“他见自己暴露,便想大叫示警,被属下打晕了过去,现正在殿外,有专人看守。”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父皇可在东宫?”
杨潇怔了怔,随即答道:“在,房中的灯还亮着,应还未歇息。”
“杨指挥使把纸条呈给父皇,将今夜发生的事如实禀告,此事便由父皇做主吧。”
林西现在没心思管这些,况且此事牵扯到林玖,他也不好出面。索性将这件事告诉林扈,该如何处理,林扈要比他周全。
“是,殿下。”
杨潇没有异议,现在的林西确实不易劳神,他真心希望林西能撑过去,以他的品性和才华,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是林国百姓之幸。
见杨潇迟迟没有离开,林西出声说道:“指挥使有话不妨直言。”
杨潇犹豫了一瞬,直言道:“殿下是如何知晓他便是细作?”
林西笑了笑,道:“我装傻充愣这么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总要知道一些,才能活得长久,不是吗?”
杨潇下意识地看向林西,看到了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怔忪了一会儿,躬身说道:“是,属下告退。”
杨潇刚退下不久,余庆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浓浓的面香味很快飘了过来,勾起了林西的食欲。
“殿下,奴才给您做了碗炸酱面,您快尝尝,是奴才的手艺好,还是广信的手艺好。”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在现实世界他是北方人,最喜欢吃面食,面条.饺子.大馒头这些主食里面,他最爱面条,而面条里他最爱炸酱面,不得不说余庆误打误撞地做到了他的心坎里。
“很香!”
见林西的眼睛有了色彩,余庆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殿下若是喜欢,以后奴才再给您做。”
春喜连忙拿来小桌,放置在床上,帮着余庆将面碗端了下来。
林西拿起筷子搅了搅,道:“庆公公,父皇可曾用过晚膳?”
余庆点点头,道:“皇上吃过了,殿下快吃吧。”
“听杨指挥使说父皇还未歇息,庆公公也去给父皇做一碗吧。”
听林西这般说,余庆替林扈感到欣慰,道:“好,殿下慢慢吃,奴才这就去做。”
林西夹起面条吃了起来,不得不说余庆的手艺真的好,这炸酱面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怪不得有人心情不好,就喜欢出去吃好吃的,美食真的可以治愈坏心情。
就像现在,吃完面的林西心情好了许多,只是睡了半日,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便靠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
东宫另一处寝殿内,林扈正批阅奏折,广信快步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躬身说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求见。”
“杨潇?”林扈微微皱眉,放下了手里的奏折,道:“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