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
“我靠?!这个老登是谁!!”
“刀刀刀,我靠有刀!宁宁快跑啊!”
“啊啊啊你掐我宁宁干什么,云子哥快快快”
“干什么你放开宁宁!”
“我擦快打110,有反社会分子”
在直播间数十万观众的见证下,林勇辉这一刀只要捅在实处,根据乐冬给出的判例,无论结果如何,没个十年八年的出不来。
林凤鸣算无遗策,可惜他唯独不敢去算那个人的反应。
喉咙处的手指收紧,氧气逐渐变得稀薄。
刀尖划破衣角的那一刻,一杯奶茶突然破空而出砸了过来,力度之大差点把刀从林勇辉手中砸掉,杯子顺势被划破,奶茶瞬间流了他一身。
林凤鸣跌倒在地大口呼吸,肺像是火烧一般灼热。
林勇辉回过神后恼羞成怒,下一秒却被人一脚踹了出去,直接砸在了墙上。
林凤鸣闭了闭眼,感觉到什么人在自己身旁跪下将自己扶起,他睫毛微颤,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云。
最终他鼓起勇气抬眸看向对方,却没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怒火,有的只是心疼和自责。
林凤鸣心底蓦然漏了一拍——该自责的是我,你为什么自责呢?
然而这个问题眼下却得不到回答了。
燕云张了张嘴想和他说点什么,但下一秒他似乎看到了林凤鸣背后的什么东西,眼神蓦然变了。
林凤鸣下意识想回头,突然一阵大力传来,等到他回过神时,燕云已经抱着他转过了身,两人位置颠倒,透过对方的肩膀,这次林凤鸣终于看到了燕云刚刚看到的情形——面目狰狞的林勇辉握着刀刺了过来。
林凤鸣心脏骤停,近乎听到了自己脑海中无声地尖叫,他拼了命地想抬手,奈何人赛跑不过时间。
布料和肌肉一起被割开的声音同时响起,下一秒,林凤鸣感觉到自己手下传来了一股温热的黏腻。
大脑一片轰鸣,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他反应了足足三秒才意识到——那是燕云的血。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凝滞,林凤鸣呆呆地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林勇辉在众目睽睽下捅出了这一刀,未来等待他将是最少十年的牢狱之灾,等待林家的将是万劫不复。
林勇辉留下的债务会宛如一座大山般压垮任敏与林安,自此林家再没人能翻出任何风浪。
他算无遗策,却唯独漏算了一条——这一切的代价从一开始设计的他自己,变成了燕云。
林勇辉见捅错了人,暗骂了一声后拔出刀,对着林凤鸣从燕云肩膀处露出的眼睛再次捅下,可是这次对方却没有再坐以待毙。
林凤鸣蓦然抬手,死死地握住那把匕首,锋利的刀尖隔开手心,鲜血瞬间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他的眼底再不复之前的冷静和嘲弄,此刻盈满了恨意和疯狂。
他既恨林勇辉伤了燕云,却也更恨自己,他偏执又歇斯底里地认为,是自己让对方遭遇这些。
如果不是他心思恶毒到要治林勇辉于死地,如果不是他为了借直播让林勇辉彻底万劫不复,如果不是他在燕云离开时说的那句“早点回来”,对方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甚至……如果燕云从一开始就没有认识他,是不是他就能平平安安的,去做他的明星,享受该有的一切荣华与富贵。
被蔷薇荆棘划破的小臂,被玻璃炸碎的手心,再到眼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燕云和他在一起,或许从始至终就是错的。
这一刻林凤鸣对自己的怨恨达到了顶峰,那种极致的自毁倾向喷薄而出,林勇辉一个亡命徒此刻都被他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将匕首抽出,手心的血顺着力度直接溅在了林凤鸣的脸上,将他衬得宛如鬼魅。
下一秒,刚刚挨了一刀的燕云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蓦然转身站起,劈手去抢夺林勇辉的刀,直到他挣扎着站起来,林凤鸣才看到他背后鲜红的血迹和狰狞的伤口。
按理来说燕云就算受了伤,在身体素质上也不是林勇辉一个日薄西山的人能比的。
奈何林勇辉此刻却跟疯了一样,完全不顾性命,刀刀朝着要害刺,燕云躲闪两下便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又听到身后林凤鸣扶着墙站起来的声音。
他心中警铃大作,眼前却几乎看不见了,只能握着刀刃朝另一侧用力,想要凭借蛮力夺下那把刀。
下一秒,一双熟悉却流着温热鲜血的手颤抖着盖在他的手腕上,而后握着那把刀坚决至极地要夺。
林凤鸣在计划时不惜命,却重视自己的名誉,他要干干净净地处理掉林勇辉,不能有一丝污点。
可是当那一刀并未落在他自己身上而是落在燕云身上后,一切都变了。
无所谓了,林凤鸣近乎疯狂地攥着刀刃,尚未愈合的伤口又被割开了一条缝,鲜血顺着手心往下流,他现在只想亲手送林勇辉去死。
燕云蓦然意识到了林凤鸣的想法,他立刻反手将人推到了一边,林勇辉见状当即趁机来夺,燕云猝不及防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脑袋“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当场出现了眩晕感。
这一撞彻底把燕云的血性给撞出来了,他蓦然冷下了脸,埋藏在教化之下的本性显露无疑,完全出于本能发了狠,手下猛地一用力。
随即刀尖像是插进了什么泥中一样,所有的力度都在这一刻消失了,林勇辉不知道被捅在了哪里,手臂蓦然没了力气,缓缓靠在了背后的墙上,顺着墙滑了下去。
耳边传来沉重的摄像机砸在地上的声音,以及摄影师骤然回神的呼救声。
直播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彻底乱成了一团,但是随着摄像机砸在地上,画面骤然消失,只剩下了一团黑。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分钟之内,可是燕云却感觉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甚至没空去想这会不会被判做正当防卫便骤然失力松开了手,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插在林勇辉身上,和对方一起沿着墙壁滑下。
刚刚被他推开的人再次冲了上来,牢牢地抱着他,那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发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宁宁……”燕云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没事,可是眼前发黑下,他几乎找不准林凤鸣的脸,“我没事,别难受……”
说完他仿佛猜到了林凤鸣的心事一样,又开口补充道:“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林凤鸣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情绪的能力,他颤抖着用衣服去按燕云的伤口,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想打120,右手手心的血不断地往下流,使得屏幕湿滑黏腻,根本打不开。
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手心的剧痛,反手直接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布料猛地擦过伤口,立刻红了一片。
“燕云……你先别说话,保持体力……在打120了,坚持一下……”
林凤鸣听到自己颤抖着开口,心中却感觉像是隔了层纱,此刻的他像是做梦一样,一切都带着不真实。
他仿佛飘在天上一般,看着自己拨通120,把燕云放在一旁,让对方靠在墙上躺的舒服一些,又硬生生用手撕下自己衣服上干净的布料,颤抖着去按对方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看到了躺在燕云对面的林勇辉。
林勇辉此刻正躺在地上生死未卜,那把匕首插在他的肚子上,血流了一地,比起还能坐着保持清醒的燕云,他倒更像是那个被谋杀的人。
林凤鸣突然从那种飘忽的状况抽离了,他猛地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既是对林勇辉的,也是对自己的怨恨,抬手握住了那把匕首,而后手下一用力,蓦然抽出。
林勇辉骤然吐出了一口血,倒在墙角抽搐,看着凄惨无比,但这一切都说明一件事——那一刀并未致命。
林凤鸣垂眸看着他的生身父亲,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淹没一切的冲动——杀了他,然后去坐牢。
他本就是天生的恶种,这一切都因他而起,该放燕云自由了。
林凤鸣闭了闭眼,骤然握紧了那把匕首,粗糙的刀把将他本就鲜血不止的伤口磨得一片狼藉,可他没有任何反应。
下一秒,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按在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压下他握着匕首的手臂。
“宁宁……”那人在他耳边,带着浓浓的疲倦,只用了一句话就拉回了他的所有情感,“我好像有点困……”
上一刻那个冷静、狠厉而决绝的林凤鸣在这一刻宛如玻璃般骤然破碎,他蓦然睁大眼睛,反应了三秒陡然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瞬间便露出了慌乱而脆弱的内里。
“别睡、不能睡……”林凤鸣反手扔了那把沾血的匕首,低头慌不择路地抱住燕云,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回笼,他抱着怀中人口不择言,慌乱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已经打了120…很快就能到……求你、求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这是燕云第一次见到林凤鸣露出如此手足无措的神态,看起来就像要哭了一样,脆弱又恐慌。
“之前让你求我……你死活不愿意,眼下倒是……”燕云靠在他肩膀上,此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道,“多来几声……我爱听……”
“求求你、燕云……求求你别睡。”林凤鸣环着他的肩膀有求必应,颤抖着声音哀求道,“不能睡……哥哥…求你、真的求你再撑一下。”
那些妄自菲薄,那些阴暗又疯狂的自我否定全在此刻灰飞烟灭。
被他算计到走投无路的亲生父亲正生死未卜地躺在角落里,血流了一地。
而一切的谋划者此刻却正抱着丈夫的肩膀,像迷失的小鹿般慌乱又柔软地恳求着对方不要睡去。
他的脸颊上还带着刚刚溅上去的鲜血,连睫毛都挂着血珠,但他的表情又是那么脆弱无措,像是下一秒就要悲伤得心碎了一样,美得惊艳绝伦。
天生无情狠毒的美人为了心上人的一句话瞬间慌乱到近乎落泪,巨大的反差让人心动到近乎疯狂。
林凤鸣完全不知道他一直极力想隐藏的,在他看来卑劣又恶毒的那一面,在燕云眼中到底有多诱人。
燕云的意识无比昏沉,闻言却依旧忍着疼,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求人……不能只凭嘴上说说吧?至少得拿出点诚意来……”
他借着对方的愧疚明目张胆地索取,等着对方剥去一切,坦露着柔软送上门来。
燕云自然知道自己趁人之危的手段很卑劣,可那又如何呢?
那个面对林勇辉时冷漠到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此刻只为了让他保持清醒,口不择言到什么都愿意承诺。
“求求你…燕云…只要你别睡……”挂着血珠的睫毛不住地颤抖,难以言喻的恐惧混杂着巨大的悔意几乎要把林凤鸣给吞没了,他小声哽咽着哀求道,“只要你别睡……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50章 手术
救护车到的很及时,林凤鸣扶着人上车时,对方还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当然这个人指的是燕云而不是林勇辉。
急诊医生下车后见状松了口气,只不过他前脚刚夸赞完林凤鸣做的很好,能让患者保持自主意识,扭头便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的林勇辉,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一阵紧张又急促的救治过后,两人被抬上了不同的救护车,救护车一路狂奔驶向省院,燕云终于安心地昏了过去。
燕云的伤口看似狰狞,实际上完全没有林勇辉的重,故而在他车上的医生与护士都没那么紧张。
坐在同车的护士忍不住看向那个悲伤到近乎要和他丈夫一起昏过去的美人。
他看起来很白,坐在自己丈夫身旁一句话也不说,雪白的衬衣下摆被他自己撕扯得破烂不堪,眉眼间充满了悲怆和让人心碎的难过。
他自己的手心也被割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清理时护士都替他疼,但是他看都没看一眼,即使是包扎时目光也依旧落在他丈夫身上。
车身随着超速行驶剧烈晃动,车内的仪器都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
护士很担心这个看起来悲伤到摇摇欲坠的美人会被晃散架了,然而正当她想开口提醒对方,他的丈夫大概率不会有太多生命危险时,她却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的情形。
救护车刚到达现场,急诊医生匆忙下了车见那美人怀中抱着一人,便以为他怀中的人才是全场伤势最重的,立刻冲了上去,急救期间医生在焦头烂额之余问道:“你是他的家属吗?”
那大美人立刻点头急切道:“是,没错,他是我丈夫。”
他那副慌张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眼泪,当他看向医生时,神态间写满了恳求,是人都会为之动容。
然而当医生一抬头骤然发现远处还有更棘手的人时,他的态度瞬间便冷了下去。
“这人的伤势怎么这么重?!”一个医生震惊道,“先生,你认识这人的家属吗?”
“我就是。”他一改之前的关切和慌张,肉眼可见地冷淡道,“我是他儿子,他还有救吗,医生?”
一行人俱因为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而愕然。
“他的情况比你丈夫要严重数倍。”医生一边做着临时抢救一边快速道,“有没有救要看……”
他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垂下眸子道:“劳烦您了,尽力就好,救不活也不用自责,一切都是我父亲的命。”
面对丈夫与父亲如此巨大的反差,不明所以者难免惊疑。
护士回忆到这里忍不住再次看向那美人,却见他依旧守在自己丈夫身旁,他脸颊上的血还没完全干透,衣服上的血倒是彻底干涸了,此刻已经有些发黑了。
那股淹没一切的悲伤让他看起来有些弱不经风,可那些血和之前一方常态的态度,却又让人细思不寒而栗。
他真美,护士忍不住想到,可又好危险。
到了医院,燕云立刻被推进了手术室,警察局的两名警察紧跟其后来找林凤鸣做笔录,不过在此之前有更要紧的事情。
医生拿着两张手术单过来找他签字,林凤鸣拿起笔才陡然发现——他没有资格。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他和燕云尚未复婚,唯一能证明他们之间关系的反而是那张离婚证。
那一刻林凤鸣的心情像是坠入寒渊一般,好在云燕及时赶到,她身上还穿着睡衣,一看就是在家倒时差睡到一半惊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开车赶了过来。
“医生医生,我是燕云……我是做手术那人的妹妹!”云燕立刻道,“我嫂子右手受伤了握不了笔,我来签行吗?”
得到医生的许可后,云燕快速把名字签好了。
看着她签名的动作,林凤鸣又从心底泛起了一股炙热的思绪,他突然前所未有地想要和燕云复婚。
但假如……假如对方苏醒后不愿意呢?
手术灯亮起的那一刻,林凤鸣才从方才那种灵魂都被抽离的感觉中回过了神,开始一字一句地回应那两位刑警的盘问。
此刻网上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网友们义愤填膺,如此大型的真人秀节目中居然会出现这么直白的故意伤人事件,恶劣程度史无前例。
而网友们的情绪则在一个人爆出那个拎刀捅人的疯子居然就是林凤鸣的亲生父亲后达到了巅峰。
根据之前综艺上的种种话语,网友们对林家人可为是恨之入骨,此刻自然是群情激奋,热搜接连数个带爆的词条,可以说是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到了最大。
连最大的公安官方媒体都下场表示此次事件异常恶劣,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大家耐心等待。
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充满了网友们的关切:
“那人可是宁宁的亲生父亲啊?!什么样的亲爹才会想要谋杀儿子啊,这种能重判吗?!”
“我只想知道云子哥算正当防卫吗,我好害怕啊家人们”
“看视频这铁正当防卫了,不用担心,还是担心一下云子哥没伤到腰子吧”
“太恶劣了,做父母什么时候能考试啊”
“我的云子呜呜呜平时大家都是开玩笑,有事他才是真上的那个,好心疼,替宁宁心疼,作为影帝的路人粉也心疼”
“他可是影帝啊……万一那刀出了点意外,他这辈子的事业都结束了,但他为了宁宁真的没有丝毫犹豫”
“啊啊啊杀我别用哥嫂刀啊qaq”
一切都在顺着林凤鸣希望的方向发展,可他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欣喜。
问完笔录后,那两名警察在一旁拿出警务通输入着什么。
林凤鸣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像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最终还是云燕看不过去,拉着他坐下,而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看着手术上刺眼的手术灯,林凤鸣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燕云是在报复他。
按照他的计划,原本躺在这里的应该是自己,他那时想的是什么呢?想过心急如焚,等在手术室外的燕云会有什么情绪吗?他会恼怒自己什么都不说,还是会自责没有早些察觉?
都没有,他一次都没有想过这个场景,亦或者说他潜意识在逃避。
直到坐在这里,林凤鸣才陡然意识到,守在手术室外的那个人比手术的人更痛苦。
像是一条被冻僵的蛇,逐渐化开后,那些刺透心脏的情绪缓缓翻涌而出,像是钝刀子般刺在神经上。
“我来的路上看了直播回放,乐冬说有视频为证,那就是标准的正当防卫,一点事没有,而且网上的评论也都是正面的,完全不会影响你们俩。”云燕见他一副悲伤内疚到快要昏过去的表情,实在忍不住开口劝道,“至于燕云……医生都说了没危及到内脏,云子肯定会没事的,别难过,嫂子。”
林凤鸣此刻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半晌才颤抖道:“……对不起。”
云燕一愣,意识到他的意思后连忙摆手道:“别别别,嫂子你可千万别跟我道歉……是林勇辉那个没有一点人性的老逼登要谋杀你,燕云为了保护你才挨的那一刀,这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啊!”
林凤鸣此刻钻在那处牛角尖里走不出来,云燕见状比看见她亲哥进ICU还急,刚想说点什么继续劝,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高分贝怒骂:“林宁安,你这个畜生!”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凤鸣的脸色当场冷了下去。
云燕闻言吓了一跳,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这女人喊的是林凤鸣,联想到会喊这个名字的人只能是林家人,于是她当场变了脸色,扭头骂道:“张嘴就喷粪,这是医院不是你家茅坑,有素质没有啊?”
任敏猝不及防被一个小姑娘骂了个狗血喷头,懵了两秒后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
“注意你的声音,这里是医院。”角落里的警察皱着眉走过来道。
任敏似乎完全没想到这里还有警察,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她走得很快,直到这时身后几个人才堪堪赶上来。
“哎哎警察同志,您好您好。”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递过来一根烟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受了伤,我弟妹有点急,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警察蹙眉看着他,没接那根烟。
“哦哦,看我这记性,医院禁止吸烟,抱歉抱歉。”那男人谄媚地收起烟道,“我是林勇光,林勇辉是我弟弟,这都是误会误会,他家那个老二实在是有点不懂事,勇辉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这……”
“误会什么误会?”警察对他们这种张嘴就为嫌疑人辩护的态度显然没个好印象,蹙眉便厉声道,“林勇辉涉嫌故意杀人懂吗?”
任敏闻言立刻变了脸色:“警察同志,这怎么就故意杀人了呢……是不是哪点出错了?如果勇辉是故意杀人,他被那畜生找的野男人捅得在里面躺着,那野男人应该比他更有罪啊!”
“就是就是。”跟在林勇光身后的戴眼镜男孩道,“我二叔明明伤的比他还重,林宁安和他那个狗男人才是故意杀人!”
那男孩看起来十四五岁,吃得异常圆润,眼镜框压在脸上的肥肉处,甚至挤出了几道印。
男警察皱了皱眉,但他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显然是新人,没怎么见过这种不讲道理又难缠的人。
他忍了又忍才忍下口中的脏话,刚想压着火气开口,林凤鸣闻言突然冷着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男孩看到林凤鸣后蓦然变了脸色,尤其是看到他身上的鲜血后,几乎是尖叫道:“杀人犯,你们这些警察怎么能让杀人犯坐在那里?!”
“受害人属于非常标准的正当防卫。”另外一个看起来成熟干练的女警实在听不下去了,关上手机走过来道,“全网都看见了,有视频为证,就算是递到最高法,这也是无罪的典例。反倒是林勇辉,他涉嫌故意杀人不说,虽然是未遂,但在直播镜头下被全网几十万人目睹,属于严重恶性事件……”
“你个女人你懂什么?”男孩不屑地打断道,“我叔爷人可好……”
女警还没说话,方才那个男警察终于忍不住冷声道:“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柳队长,给我放尊重点。”
林勇光瞟到那女人肩头的杠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连忙抬手把自己孙子推到了一边,连忙堆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小子在家被我儿媳妇宠坏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但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话锋一转:“不、不过,我弟弟那个故意杀人定的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这属于家庭纠纷,受伤最重的反而是我弟弟,这种这种定性……不太公正吧?”
柳队长的表情彻底冷了下去:“你管拎刀捅人叫家庭纠纷?”
“就是家庭纠纷啊,之前我们老师都给我们讲过。”那个肥胖的男孩丝毫不怵,凑上来信誓旦旦道,“之前不是有个老丈人杀了他女婿,他女儿还出谅解书的吗?”
他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我二叔捅的那个死同性恋在法律上也算是他女婿,又没捅死,让林宁安出份谅解书不就行了?你们不能因为那死同性恋是个戏子就偏袒吧,这可真是将军枯骨无人知,戏子家事天下……”
他无比自信地眯起眼睛,自以为无所不知地念起了诗。
然而他诗刚念到一半,林凤鸣走到他面前,干脆利落地抬手,一巴掌直接扇在了他脸上。
清脆的声音在整个走廊回荡,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那位柳队长都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男孩回过神后恼羞成怒道:“你居然敢打——”
下一秒,林凤鸣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往墙上一撞,“砰”的一声过后,惹人厌烦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走廊内一时鸦雀无声,任敏和林勇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身穿睡衣的云燕却挑了挑眉:“嫂子,这么恶心的小孩是你谁啊?”
“我堂哥的儿子。”林凤鸣轻轻甩了甩发疼的左手,“算是我侄子。”
云燕和燕云在骂人方面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燕云纵然气急了骂人也带着克制,云燕骂起人来却让村头的大妈都要恨不得给她鼓掌:“原来是有娘生没爹养啊,怪不得天天跟着爷爷混呢。”
林凤鸣的堂哥是个飙车族,只不过飙的是不戴头盔的摩托车,路上轰鸣而过,人厌狗嫌,有人骂他他就嘲讽人家是傻逼。
几年前这人半夜飙车闯红灯被一辆大卡车装碎了,火化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如今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宝贝疙瘩今年已经十四了,被家人宠的没边,刚刚挨打时他只是愤怒,此刻被云燕这么一骂,回过神后竟然眼眶一红,张嘴就要哭。
林勇光见孙子受欺负了总算回过神勃然大怒:“你——”
然而他的大怒完全不起作用,林凤鸣淡漠地拽着他孙子的头发,猛地往林勇光怀里一砸,哭声戛然而止,两人差点倒在地上。
林凤鸣此刻衬衫残破,被隔开的布料边缘还渗着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地狱出来的冷面罗刹。
林勇光骤然想到林勇辉一家的遭遇,林安断腿,如今是个彻彻底底的残废;林勇辉背了一身债走投无路想拼一把,此刻却躺在手术室内生死未卜,而林凤鸣却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
林勇光被吓得汗毛倒立,一时间什么话都忘了。
“不好意思,柳队长。”林凤鸣打完后缓缓收回手,“我堂哥走得早,侄子缺父亲,家教不严,我替他爸管教一下,一点家庭纠纷而已,让您见笑了。”
“处理家事要注意方法,小孩大了,教训时也要注意分寸。”柳队长不咸不淡道,“虽然家庭纠纷不在我们刑警的管辖范围内,但看到之后不能不管,念你是初犯,故而以调解为主,再有下次就要采取措施了,听明白了吗?”
林凤鸣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指尖,垂眸道:“明白了,多谢柳队长。”
“明白了就好。”女警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要哭不哭的男孩,“下不为例。”
她说完又拿出了警务通,扭头看向任敏:“你就是嫌疑人林勇辉的妻子吗?”
任敏脸色微变:“警察女士,我男人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不能叫嫌疑……”
“他只要还没死,就算嫌疑人。”柳队长蹙眉道,“眼下这个案子造成的恶劣程度已经彻底引起了上级的重视,鉴于你可能不懂法律,我稍微向你解释一下,你丈夫的这种行为涉嫌故意杀人未遂,故意伤害既遂,并且考虑到直播的观看人数,属于在公共场所行凶。”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随即抬眸看着任敏:“重新跟你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柳明华,市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这起案子已经在网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所以上面任命我来全权负责,希望你配合一下,谢谢。”
任敏的脸色骤然变白,心底却还存着侥幸心理:“那、那……如果照你这么说,得判多少年?”
柳明华道:“这个得等受害者的伤情鉴定出来后,根据伤情报告,十年到无期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