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鸣从心底升起了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其中更夹杂着歉意和说不清的酥麻。
燕云当然可以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直接去翻看他的手机,亦或者一通电话打给乐冬逼问林凤鸣到底想干什么。
但正像网友们评论的那样,曾经燕云的肆无忌惮全部来自林凤鸣的默许,正是林凤鸣的纵容才使得他有恃无恐。
可如今,他们离复婚只有临门一脚时,他却失去了这种特权,他因此愤怒到恨不得发疯,却因为林凤鸣不愿意,不敢越雷池一步。
林凤鸣蓦然闭了闭眼,扶着浴缸的边缘战栗着转过身,期间还打了一次滑,上半身直接摔在池水中,腰部被迫微微下陷,再往后的部分却因为支撑问题高高抬起。
身后的呼吸声骤然凝滞了,林凤鸣摔得膝盖有点疼,他小声抽了口气后揉着水下的膝盖准备坐直身体,恰在此时,一阵大力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传来。
林凤鸣猝不及防被人按在浴室的墙上,瓷砖冰得他想瑟缩,去被人按得没有丝毫空隙。
“跪好。”身后人冷冰冰道,“抬起来,高过水面。”
林凤鸣小声呜咽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开始示弱:“哥哥……”
“喊什么都没用。”燕云油盐不进,“不愿意?那现在就去睡觉。”
这话跟灵丹妙药一样,喂下去后再硬的骨头也软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准备好的大巴将他们接到旅程的第一站。
为了保护嘉宾们的隐私,防止透漏住址,直播是从他们两人下了大巴才开始的。
从中期投票结束到旅游开始,中间过去了整整三天,观众们再次看到他们俩时老泪纵横,纷纷表示:
“整整三年啊,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啊啊啊啊三天不人不鬼的日子,我终于等到你们俩了!!”
“没有哥嫂磕我要死了!!!”
“没有直播的三天你们一定在大do特do吧!没有的话我要闹了啊!”
“糖糖糖,我低血糖,快快快让我摄入云凤糖!!”
不过大家嚎了一会儿就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林凤鸣抿着唇走在燕云身旁,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奇怪,但仔细一看又似乎挺正常的,神态也没什么不对,但就是哪哪都透着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在两人过马路时达到了巅峰。
绿灯刚亮,林凤鸣抬脚想走,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燕云一把牵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了身后。
林凤鸣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骤然僵了一下,眼尖的人甚至看见他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就像是过电一般。
这下子大家终于品出不对劲出在哪了:
“我靠,之前每次我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好像都是他们俩有身体接触的时候,是我污眼看人污吗?”
“嘶……云子哥你这三天背着兄弟们干嘛了?你老婆怕你怕成这样?”
“!!!宁宁好像是那个x文里被老公DO出PTSD的主角,一碰就软到站不住,这是可以说的吗?”
“就是说……他们俩这个相性,我真的好好奇宁宁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两人见不着面想对方了怎么办”
“嗯,还能怎么办,视频啊,我说的是正经视频”
“你们说的视频是不是云子哥拿出一打银行卡,隔着屏幕老婆脱一件他报一张银行卡的卡号”
“他们俩我感觉像是换过来,云子哥想纯纯聊两句,宁宁只是馋他身子,不过云子哥大概抵不住老婆两声哄就脱完了”
“合理,原著!”
林凤鸣很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但之前三天的经历实在是深入骨髓,以至于他现在只是被燕云看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想颤抖,更不用说被他抓住手腕了。
浴室中他被吊的彻底失去理智,却实在不能说出他想做的事,为了让燕云放过他,他只能挂着泪颤抖道:“除了…除了这件事不能说……其他事情都可以……求你……”
燕云掐着他的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什么事情都可以?”
林凤鸣战栗地点了点头:“……可以。”
接下来的三天林凤鸣彻底明白了过去的燕云到底有多克制,对方甚至都没疯到底,便把他折腾得溃不成军。
从始至终卧室门一直是开着的,林凤鸣在某个夜晚不长眼地让燕云去关门,燕云动作一顿,眼底晦暗不明地看着他道:“你确定吗?关了说不定就打不开了。”
林凤鸣陡然意识到了燕云不关门的原因——即便怒意蔓延到了这个程度,对方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克制,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把林凤鸣关起来,才特意打开卧室门,时刻提醒着自己要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自此之后林凤鸣没再提这个问题。
待他从深入骨髓的战栗中回过神时,燕云已经牵着他走过了斑马线。
红绿灯外的不远处就是一中。
眼下是七月末,还处于暑假,有些高中的高三生倒是已经开学了,但从十字路口遥遥望过去,一中依旧门可罗雀,一个学生也没有。
全省第一的高中自诩从不拼学习时常,只拼学习质量。最优质的生源带来的自然是能肆无忌惮让学生放假的底气。
看着远处熟悉的校门,林凤鸣心下感慨万千,正当他踩在最后一条斑马线准备向学校走去时,学校对面的小巷口,一个戴着破旧帆布帽的身影突然一闪而过,看背影似乎是个中年男人,但当人想细看时,那身影已经彻底不见了。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人,连燕云都没往那边细看,但林凤鸣认出了那个帽子。
那是林安十四岁那年用林凤鸣攒的钱给他父母买的帽子,两人爱不释手,可惜任敏的那顶丢了,她硬要说是林凤鸣偷的,为此还把林凤鸣骂了一顿,不过帽子还是没找回来,最终全家只剩下了这一顶,被他们俩轮流戴着出去,逢人就炫耀这是他们大儿子买的。
如今这顶帽子出现在这里便说明——林勇辉终于忍不住了。
林凤鸣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燕云牵着他走到一中校门口。
学校没什么人,门口小卖铺生意倒是挺不错的,不过这地方是近些年才允许对外租赁的,偌大的校门口,如此优越的地理位置,却只有一家卖零食的小卖部。
林凤鸣看了一眼那边的小卖部,一边小心翼翼地抽手一边开口想转移燕云的注意:“这地理位置不错。”
燕云蓦然攥紧了他的手腕,扭头一言不发地看向他,那个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林凤鸣心下一颤,立马就老实了。
“嗯,确实不错。”见林凤鸣乖下来燕云才神色如常道,“回头跟温玉鸾说一声,让她赶紧把她那个快倒闭的奶茶店搬到这边。”
节目组和学校打了招呼,两人和保安说了一下后便能进了。
作为全省最好的高中,一中的校园很大,设施比某些修建过早的大学还好一点。
直播间的观众们发出了没见识的惊叹:
“这他妈是高中?”
“我的天,这比我大学都豪华,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我都不敢想我如果在这种学校上高中该有多开朗”
“这路,这跑道,这教学楼,什么梦中情校!”
观众们新奇不已,但对于林凤鸣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了。
一中毕竟是个高中,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进了校门之后林凤鸣便把手抽了出来,这次燕云没再阻拦。
两人沿着上学的路又走了一遍,浓郁的树冠遮挡了一部分阳光,绿茵道的尽头,右侧是熟悉的教学楼,道路地左侧则是一个不大的亭子。
他们高一到高三的教室没变过,很幸运地一直在一楼,而且出了门就是那个小凉亭。
亭子临着学校的铁围栏而建,原本沿墙而种的蔷薇不知何时爬到了凉亭的柱子上,盛开时鲜花朵朵,非常赏心悦目。
高三时升学压力大,很多学生会提前到教室早读,但再怎么说人都是肉做的,早上六点多早读是个人都会犯困。
这时候就有一部分人会选择出门站在凉亭内早读,清晨的风吹过蔷薇,携着阵阵花香拂面而来,那丝困意瞬间就消散了。
林凤鸣不喜欢来这里,他时常失眠,第二天闻到过于浓烈的气息就难受,尤其是早上,那简直是一天最难熬的时候。
而且凉亭因为被蔷薇覆盖,亭内堪称优美的蚊子孵化基地,林凤鸣在夏天的清晨被蚊子咬了甚至都不敢用花露水,自然对这破亭子敬而远之。
但是这破亭子就在教室门外,搞得一到夏天蚊子源源不断地从窗户缝里溜进来,林凤鸣体质特殊,一咬就是一个大包,只能在教室一边背书一边赶蚊子。
他的那个好同桌还嘲讽他娇气,然后下一秒就被蚊子咬了。
林凤鸣见状冷笑:“活该。”
燕云闻言拿着花露水就要往腿上喷,林凤鸣见状立刻夺了他手里的瓶子:“不许喷,要喷出去喷。”
燕云匪夷所思:“堂堂年级第一还带从人手里夺东西的?你是我老婆吗这么管我?”
“怕是倒了八辈子霉的人才会给你当老婆。”林凤鸣拿起花露水瓶就往抽屉里放,死活不给,“我是你祖宗。”
两人差点打起来,然后都被负责英语早读的英语老师请了出去,美其名曰让他俩出去清醒清醒。
这下子林凤鸣算是遭了罪,蚊子就跟听说有免费自助餐一样蜂拥而上,他站在亭子里没一会儿就被咬了五六个包。
一中作为最好的高中,秉承着给予学生最大自由的理念,没有安排校服,林凤鸣为了回家洗衣服时省时省力,穿的都是短袖短裤,那些包自然全咬在了腿上。
他只能蹙着眉背书,时不时地抬起小腿挠一下,恰在此刻,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风,林凤鸣愣了一下后愕然地看向燕云。
燕云没他这么守规矩,老师让他罚站,他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坐,此刻正翘着二郎腿拿着英语书给林凤鸣扇蚊子,见对方看过来,他有些别扭地别过头:“趁着我心情好,赶紧背你的书。”
只不过那天他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足足扇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早读结束。
林凤鸣站在那里感受着精准吹到腿上的和风,不知为何心跳加速,平生头一次把一篇新概念翻来覆去念了一早上,却什么词也没记住。
而燕云唯二能看的科目,一门是语文一门就是英语,作为英语年级前十,他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干只是扇风,居然也硬是什么也没听出来。
那天早上两个人心下兵荒马乱,面上却都装的处事不惊。
两人在凉亭驻足,燕云的表情有些微妙,似是想起了什么。
林凤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没提他给自己扇风的事,反而调侃道:“你要不去找找你的朱砂痣还在不?”
观众们闻言大惊,燕云却嗤笑一声,扭头看着林凤鸣道:“我好歹还和人争风吃醋,但能跟花吃醋的也就你一个了吧,林宁宁?”
林凤鸣闻言骤然闭上了嘴,一声不吭起来。
可能是一中的压力过大,这种压力倒不是来源于学校的强制性措施,而是来源于周围人。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学长或是学姐开始的,大家在蔷薇凉亭中早读时习惯对着单独的一朵蔷薇背书,像是对着话筒一样,发展到后来有人还会时不时地对着蔷薇自言自语。
林凤鸣知道之后感觉这些同学学习都学神叨了,对此越发敬而远之。
但燕云不一样,这人可能天生就戏多,动不动晚上就去找蔷薇聊天,从理想聊到哲学,一聊就是一个大课间,只不过最后的落脚点总是——“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云燕见状天天拿他开玩笑,到最后甚至一看到他出门就调侃道:“哟,又去找你的蔷薇小姐啊。”
林凤鸣每天课间雷打不动地去自习室看书,人根本不在教室,一开始压根不知道一中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习俗,他就在那个亭子中呆过一次,还是跟燕云一块,当时完全没看出来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
所以当他听到云燕这个调侃时,手下写卷子的动作几乎是立刻就慢了下来。
偏偏平日里跟个棒槌一样完全不通人性的燕云闻言只是笑骂道:“你要乐意认它当嫂子我没意见。”
林凤鸣写卷子的动作彻彻底底地停了,燕云跟人开完玩笑完全没往心上去,扭头蹭到他面前:“数学卷子写完没?借我看看证明。”
林凤鸣却一改之前嘴上冷嘲热讽,手下依旧把卷子递给他的常态,反而冷着脸道:“没写完,不借。”
说完还嫌不够,站起来拿着卷子和笔就走。
他如此冷硬的态度反倒惹得燕云一愣,扭头不解地看着云燕:“我又怎么他了?”
云燕顿了三秒后若有所悟,而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燕云更摸不着头脑了。
林凤鸣去自习室呆了一节课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他抿着唇在选择题最后一题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想不明白燕云找人谈恋爱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完全不在乎一样,大课间林凤鸣头一次回到了教室,然而教室中却根本没有燕云的影子。
林凤鸣一下子冷下了脸,拎着卷子坐到位置上,正准备拿出错题本纠错,窗外却传来了断断续续但熟悉的声音:“我……喜欢……”
他心下蓦然失速,窗外的人还未察觉自己正在被偷听,说的话越来越大胆,即使林凤鸣只捕捉了几个词都能听出其中的孟浪:“那次早读……想亲……”
林凤鸣彻底黑了脸,站起来走出教室,一眼就看见燕云站在蔷薇亭中正对着什么人说话,他抿了抿唇走过去,恰好听到半句:“……会喜欢我吗?”
前面的主语缺失造成了天大的误会,林凤鸣冷着脸走过去,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淡:“谈情说爱麻烦换个地方——”
充满醋意的话还没彻底说完,林凤鸣便蓦然看到了燕云面前空无一人,他愣了一下陡然止住了脚步和话头。
偏偏燕云看起来比他更震惊,骤然扭头看着他:“……你都听到了?”
话中带着一丝古怪,似乎有期待又有害怕。
林凤鸣心乱之间却没听出来,闻言蹙眉道:“你精神出问题了?”
“……你才精神出问题了!”燕云以为对方不接受同性,一时间又难过又心酸,面试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嘲讽道,“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好吗?”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居然真聊起来了。
林凤鸣闻言蹙眉道:“二十一世纪?我以为只有蒲松龄那个时代的人才流行和鬼谈恋爱。”
不过话音刚落他就瞟见了燕云面前的那朵蔷薇,联想到云燕之前说过的话,林凤鸣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无外乎就是燕云暗恋一个人却不敢表白,便只能找朵花天天练习。
真是又蠢又胆小,蠢倒罢了,这小子平时也蠢的跟驴一样,怎么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林凤鸣在心底冷嗤道,懦夫一个。
然而这想法中却夹杂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醋意,像是在恼对方于自己面前大大咧咧,却对那个他未曾见过的暗恋对象小心翼翼。
燕云完全不知道林凤鸣心底想了这么多,他反应了三秒才陡然意识到:“你没听全?”
林凤鸣闻言一下子冷了脸,语气夹枪带棒起来:“你跟别人表白让我听全给你打分吗?要点脸吧。”
燕云头一次被他骂了没恼,反而从心底松了口气,不过在这之余,他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他怎么就没听全呢?
不过无论心底怎么想,面上还是为了包住自己的尊严解释道:“你都没听全怎么知道我在跟人表白?别凭空污人清白我警告你。”
林凤鸣冷笑道:“不是跟人表白难不成是要跟花妖上演聊斋志异?”
林凤鸣越说语气越冷,到最后撂下一句:“我是没听全,但你自己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亲……用词也不知道害臊!”
扭头就打算走,燕云见状脑袋一热,想也不想便开口道:“你这么关心我跟谁表白?难不成想给我当老婆?”
林凤鸣脚下蓦然一顿,燕云见状故作开玩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谁吗?说不定我喜欢的就是你呢。”
真心话往往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林凤鸣听了却以为对方在拿自己开涮,一时间恼羞成怒,摘下旁边的蔷薇就朝燕云砸了过去。
燕云故意惹人生气,见状只是笑也没躲,谁知道林凤鸣拽花拽得狠了,上面还有刺,等到燕云看到时想抬手挡已经来不及了,小臂一下子被划了个口子,粉色的蔷薇砸在地上,血顺着胳膊滴在花蕊间。
林凤鸣愣了一下后瞬间白了脸,立刻跑到燕云面前,低头抬起对方的胳膊。
看到上面的伤口后,他心下五味杂陈,难受得仿佛要把心脏揪掉,那是他活了这么大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内疚。
燕云疼得额头冒冷汗,见状却还能笑出来:“哎哟,某人要掉小珍珠了……行了,没事,不会让你以身相许的。”
林凤鸣恼自己下手没轻重,闻言也恼燕云这时候还能开玩笑:“还有空笑,去医务室!”
“我不笑还能哭吗?”燕云满不在乎道,“这么小一个口子,走到医务室都结痂……”
燕云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凤鸣拽着另一只胳膊,不由分说地从地上扯起来,平时掰手腕两只手都不一定能掰过燕云的他此刻不知道从哪来了力气,硬是把人拽得一踉跄。
林凤鸣那副内疚又担忧的表情让燕云看得一愣,不由自主地闭了嘴,跟着他走到了医务室。
那口子没燕云说的那么小,医生检查完给他彻底消了毒,又给他用纱布包扎好,一套下来晚自习都下课了。
晚上放学时,云燕要参加竞赛班,多上半个小时的课,所以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一路上林凤鸣格外的沉默,直到沿着大路走到小巷另一头的奶茶店,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你等我一下。”
燕云不明所以,但还是站在原地。
过了没多久对方买了两杯奶茶,站在他面前犹豫良久,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说不出口,最终硬是把他拉到了小巷内,隔绝了外面熙攘的人群,巷口微黄的灯光照在地面上。
林凤鸣深吸了一口气,耳根都羞红了,燕云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一时间紧张得心跳过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纵然喉头艰涩,林凤鸣最终还是忍着巨大的羞耻小声道:“……对不起。”
燕云喉咙滑动,半晌憋出一句:“……你把我拉到小巷子里来憋半天就说这个?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表白,想做我老婆。”
那点羞耻瞬间变成了恼怒,林凤鸣把奶茶往他怀里一扔:“脑子进水的人才会想做你老婆。”
说完扭头就走,燕云笑着跟在他身后:“哎哎,道歉倒是拿出点诚意来啊,一杯奶茶就打算把我打发了啊?”
林凤鸣很久之后才知道燕云不喜欢喝奶茶,但那次的那杯他很认真地喝完了。
在之后的高中生涯中,燕云经常去那家店光顾,只不过不是给自己买,而是给极度喜欢喝奶茶的同桌带:“从今天起,你每周只能喝一杯,喝多了睡不着觉。”
林凤鸣嘴上匪夷所思:“我凭什么听你的?”
之后却渐渐戒了奶茶,到了大学后更是几乎没碰过。
眼前的蔷薇依旧盛放,却不是曾经的粉红色,而是鲜艳欲滴,宛如被血染过的红。
林凤鸣蓦然想起了燕云胳膊上流下的鲜血,一时间有种莫名的心悸,总感觉蔷薇红得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扭头看着面前熟悉却空空如也的教学楼,林凤鸣突然很想再尝尝熟悉的味道:“我有点想喝奶茶。”
这一次,燕云沉默了良久,却没有和以往一样拒绝,而是道:“走去给你买。”
他没有再打着为伴侣好的借口强迫对方不能喝,林凤鸣闻言却忍不住一顿,最终抬脚向前。
两人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后出了校门。
目前是暑假,学校倒是没什么人,外面的马路上却是人山人海,如果选择走大路,从这边走到那家奶茶店得十几分钟。
林凤鸣瞟了一眼小巷旁掩藏在人海中的那顶帽子,扭头和燕云道:“外面人有点多,抄小路过去吧。”
燕云一听这话立刻蹙了眉,显然是想起了林凤鸣在小巷被那几个小混混堵了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当时对方包里装着水果刀,下意识想让林凤鸣远离这个巷子。
“我过去买,很快回来。”燕云最终道,“你站在这儿等我。”
本该事事都和他争两句的林凤鸣此刻什么也没有说,反而点了点头:“好。”
燕云先入为主地认为林凤鸣确实对这条小巷有阴影,故而完全没多想。
只不过林凤鸣说完想起什么般又补了一句:“尽快回来。”
眼下正是闷热的时候,燕云闻言以为他渴了,当即点了点头道:“好。”
为了尽可能还原旅游状态,节目组给每对伴侣只安排了一个摄影师。
此刻两人暂时分开,摄影师有些为难,林凤鸣余光瞟见那个身影后,扭头对摄影师道:“我这边没什么好拍的,你跟他过去吧。”
摄影师闻言扛着摄像机跟着燕云走进了那条小巷。
此刻林凤鸣站在喧嚷的人群中,却感觉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口袋中的手机,待摄像师消失在小巷的拐弯处后,他抿了抿唇,抬脚走进了那个巷子。
小巷不算很长,但是其中有个转弯,站在转弯的一侧就看不到另一侧,自从之前的教授抢劫案后,便是白天这里也少有人光顾,是黑暗滋生的地方。
林凤鸣走了几步后站定,阳光似乎都照射不到这里,他站在阴影的角落中安静地数了十秒,身后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
林凤鸣闻声,神色淡淡地回头,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林勇辉逆着光从巷口走进来,帽檐遮住了他的神情,直至他走近时,林凤鸣才不出意料地从他眼底看到那股孤注一掷的凶狠。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校门口鬼鬼祟祟的。”林凤鸣语气淡淡道,“有事?”
“给你哥选的那个女人,”林勇辉终于开口了,烟和酒掏空了他的身体,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快要报废的柴油机一样,腐朽又难听,“是不是你找人接走的?”
林凤鸣伸出手垂眸道:“是我。”
林勇辉闻言神情立刻就变了,林凤鸣却不等他说话,而是看着自己的掌纹继续道:“我听说你和任敏在生林安之前,打掉过一个女胎,之后又吃了什么求来的秘药才生下林安这个畸形的残废……现在居然要给这么一团烂肉找老婆,这么作贱这些姑娘,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埋藏了二十多年的恶意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浮现,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间,林凤鸣从来没用过如此恶毒的词汇描述林安,哪怕是对方跳楼时,他也只是态度冷漠,从未像眼下这样,将赤果果的恶意和不屑袒露于外,像是冷冰冰的毒蛇。
林勇辉闻言果然勃然大怒,他的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那是你亲哥!什么叫作践?!那娘们一个天生弱智的废物,能给你哥当老婆那是他的福气!”
说着他一步一步向林凤鸣走来:“倒是你,一个不要脸穿着裙子勾引男人的同丨性丨恋,自己不能生,还要阻止你哥传宗接代!你明明能掏出比十万更多的钱,却不愿给你亲哥花一毛,我们林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自私又下贱,眼底没有一丝亲情的人!”
被怒意冲昏头脑的林勇辉像是一头衰老的恶牛,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林凤鸣:“你还敢质问我?!你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面对他的谩骂,林凤鸣没有丝毫恼怒,反而轻飘飘道:“我不怕啊。”
话中仿佛带着透骨的冷意,林勇辉被他这幅异样又冷静的态度吓得一愣,怒气都被冲淡了几分。
林凤鸣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便抬眸看向林勇辉勾了勾嘴角道:“没错,我是同丨性丨恋。”
“而且我还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你大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所以……”林凤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又带着恶意的笑容,“恭喜你,断子绝孙了。”
那是他从未在燕云面前展露过的本性,恶毒冰冷,却又艳丽得像是渗着毒汁的蔷薇。
林勇辉闻言,呼吸蓦然停了,他抬眸冷冷地看着林凤鸣,后槽牙不自然地咬紧,嘴角断断续续地抽搐,除去这些丑态,此刻他们二人孤注一掷的神态倒是惊人的相似。
林凤鸣看着他就像是在照镜子,他毫无波澜地想到,我身上果然流着他们的血。
“只要你活着?”林勇辉的情绪似乎扭曲到了极致,说出来的话反倒透着诡异的平静,“那你去死,你哥哥是不是就能好过了?”
他们为了林安生下他,如今又为了林安想要杀死他,只因为他不够“听话”,对不起林宁安这个名字。
林勇辉言罢从衣服内抽出了一把匕首,林凤鸣见状眯了眯眼,生怕对方下不了决心般:“一个被烟酒掏空身体的废物,你杀的了我吗?”
林勇辉闻言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步步逼近到林凤鸣面前:“你的命是老子给的,如今自然也该还回来!”
一刀骤然捅了过来,林凤鸣躲都不带躲的,可惜林勇辉手抖,自己捅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响声。
他忍不住嘲讽般地嗤笑一声,林勇辉被他激怒到了极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拎刀就要再捅。
林凤鸣呼吸一滞,但他算准了时间,恰在此刻,耳边果不其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余光瞟见了摄像机和一个焦急的身影,直播间此刻已经炸成了一片,尖叫都快凝成实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