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单手提起炕桌摆在床上,把蛋炒饭往上一放。男人猛地扑了上来,拾了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饭粒子掉了一桌子男孩儿也没管,他知道一会儿男人会用他那条好手一颗一颗捻起来吃掉的。
米饭的香味勾的男孩儿肚子打了个响鸣,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觉得饿得有点虚脱。
转身往出走,却被男人叫住,他话说不利索,说一句话漏半口口水:“酒呢?你...说的...我去卫生间上厕所...就给我...酒。”
男孩儿蹙起眉头,眼梢微微上扬:“我说你连续一个星期去卫生间上厕所才行,不过也无所谓,你再往瓶子、花盆里撒尿,我就把这屋锁死,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男孩沙哑的嗓音难听,脸色更难看,直到床上的男人瑟缩着低下头他才收回目光。
吃到饭时,已经有些凉了。屋子有供暖,社区帮忙减免的供热费,但是老房子管线老旧,温度一直不怎么达标。
没吃几口房门处传来了敲门声,男孩儿有点诧异,他们这样的人家平时几乎无人上门,若有也基本都是讨债的。
男孩儿习惯性的摸起立在墙角的木棍,一脸戾气的拉开门。
刀子一样铺面而来的寒风没让他皱眉,门外的不速之客却让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是下午被他染成红毛怪的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天边仅剩的一点光亮,背着光的脸庞更显凌厉,目光幽暗分辨不出喜怒,黑洞洞的影子从身前倾泻,将男孩儿盖得严严实实。
男孩儿反应极快,撤回身子反手就要将门关上,只是男人比他更快,还剩个缝隙的时候,一只大掌攀住门橼,撑着条手臂感觉没用什么力气就将门推开大半。
“是你啊小孩儿?你就是秦见?”
男人的口气有点久仰大名的感觉,也夹杂着名副其实的喟叹。
男孩从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也介意不过来,此时的他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本能的亮出獠牙:“你要干什么?”
小孩儿戒备又慌乱的目光让宋城南心中一软,他从街道办出来就到新发社区报了到,被街道办的领导引荐着和今后的同事见了面。
一番寒暄,彼此熟悉,领导功成身退,正在这时社区的电话响了,四十多岁的张姓大姐自打摸起电话眉头就没松过。
“哎呦,又是新发小学打来的电话,说秦见要是再不去上学,就真的要被除名了。”张大姐放下电话直咂舌,一副伤脑筋的样子,“秦见家里没有电话,学校有什么事次次打到社区来,若是个好孩子倒也罢了,辛苦一趟也值得,可秦见那么个孩子,咱们顶风冒雪跑一趟,他一点感激都没有,说不定还要看他的脸子。这回我可不去啊,这么个糟糕天气,下了班我还要去学校接孩子。”
“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人,秦见那孩子神出鬼没的,不一定在哪坑蒙拐骗呢。”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边装订书册边说道。
新发社区除了宋城南只有三个编内人员,四十多岁的张姐、三十多岁的王哥和二十多岁的小赵。三个人分属70、80、90后,倒是符合了人才梯队建设。
跑腿这件事小赵倒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只是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我去,顺便敲打敲打他别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那个秦见,方主任帮他那么多,他反倒...,哎,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宋城南报到前倒是听说过这么一出闲话,说上任社区主任是被一个孩子欺负走的,好像就叫什么秦见。
他记得自己哥们张毅提到这事儿时的表情像极了怒发冲冠的张飞,他口中的秦见是新发这片儿威名赫赫的“刺儿头”,年纪不大,无“恶”不作,上任社区主任是位温柔大姐,可愣是没捂热乎这块顽石。
当时的宋城南没将张毅的话当回事,在部队里什么样的兵痞子他没见过,不还都是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摸着手上的枪茧,宋城南慢慢笑开了:“想欺负我?也得他有那个本事才行。”
此时,再次听见“秦见”这名字,宋城南顿时来了兴趣,再者现在他已经是新发社区的主任了,辖区中这样的“刺头儿”他必然是要会会的。
可没想到的是,按照社区人员给的地址敲开门,看到的竟然下午刚刚坑了自己一把的小狼崽子。
果然,名不虚传。
“秦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男人在手臂上灌注了一些力道,将门撑得又开了一些,“咱们好好谈谈下午你坑我、讹我的事儿。”
宋城南故意吓唬男孩儿:“还是得我叫来警察你才开门?”
男孩儿瞟了一眼男人依旧穿着的军裤和军鞋,然后抬眼恶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你们当兵的就这样胡乱冤枉老百姓的吗?我给你剪头、染发只收了50元,还不满意吗,军爷?”
一句“军爷”叫得宋城南一怔,随即失声一笑,自勿的摇了摇头。这秦见果真是个“刺头儿”,不但胡作非为,还生得伶牙俐齿,忒会颠倒黑白。
“你是老百姓?你就是一个小狼崽子。”男人大掌在男孩头发上胡撸了一把,无可奈何的说道,“我是新发社区新上任的社区主任,我姓宋,你可以叫宋叔儿。”
男人扫了一眼男孩儿手中紧紧握着的棍子,懒洋洋的说道:“这回能让我进屋了吧?”
男孩儿犹在愣怔中,任他怎样发散思维也想不到刚刚被他坑了一把的男人就是新上任的社区主任,那个位置已经空置已久,据传谁也不愿意接下新发这个烂摊子。
男孩儿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站在门前的高大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型,锋利浓俊的眉眼,凛正不阿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社区主任,与絮叨温柔的方主任相去甚远。
戒备与抵触的情绪更深了。
“所以,你还是来兴师问罪的?”带着“社区主任”的身份来兴师问罪的。
宋城南见男孩儿油盐不进实在是难缠,再者刚刚推门时闻到了从屋中飘散而出的淡淡尿骚味儿,秦见的家庭情况他尚不了解,贸然进去可能有欠妥当。
他放弃了进屋的想法,在门口开门见山的问男孩儿:“为什么不去上学?学校来电话了,催你去上学。”
他见过男孩儿坐在破旧沙发上安静读书的样子,也见过他对书籍的格外珍视,下意识的便觉得他不应该是厌学的孩子。
果然,男孩儿凶恶冷厉的表情有了瞬间破碎,透出一点茫然委屈的影子,但仅是一瞬,裂痕瞬间修补,坚硬如磐。
“我上不上学关你什么事?”男孩将失落转化成愤怒发泄在宋城南身上,“你少多管闲事。”
“嘿,”宋城南被不知好歹的小孩儿弄得有点恼了,他手臂微微用力,将门推开了几分,“九年义务教育你懂不懂?国家有向你提供教育的义务,你也有接受教育的义务。”
他压低身子,故意做出威压的姿态,缓慢的说道:“你若是不履行义务,任何人都有管教你的权利。”
“你他妈放屁!我才不会...嗯...松手!”男孩儿刚刚开骂就被男人掐住了腮帮子上的软肉,他太瘦了脸颊上没什么肉,一边嘴角向上咧着,样子有些滑稽。
男孩儿老早就以男人自居,这几年他挨过骂、挨过打,但从没这样像个幼童一样被欺辱,为数不多的自尊心让他瞬间眼睛赤红,像个小兽一样恼羞成怒的低吟。
“行了,人不大气性倒挺大。以后嘴上干净点,不许骂人,不然听到一次捏你一次。”
男人松开软肉,顺手在男孩儿头上又揉了一把:“以后对我尊重点,好歹我也是你的社区主任。回去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学,别想着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还在我的地界儿,就别想辍学当盲流子。”
说罢,男人撤回身子,用手压了压头上的绒线帽子,隔着风雪的语气有些冷然:“秦见,我脾气不太好,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你能学会服从命令。”
扔下这句话,男人转身走了,身影慢慢融入了暗淡的天色中。
男孩儿狭长上挑的眼一直不离那道身影,他一手揉着颊边的软肉,一手颠着握着的木棍,双唇微动,轻轻的吐出一句:“服从你妈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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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崽子忒不是东西。
开了新文,《意外之妻》CP1145183,《关于大傻(帅)B被学校年级第一骗身骗心又骗钱这件事》。轻松市井文,正在预收,铁子们帮忙收藏一下,拜托拜托。
用“见到”不太合适,“抓到”应该更贴切一点。
北方冬季的早晨与深夜是没有边界的,早晨六点依旧一片漆黑,这种“黑”似乎比夜半时分的“黑”更加令人窒息,明明知道下一刻曙光即将乍现,但在期待破灭的下一刻中,总会生出深深的倦怠和绝望的感觉。
踏雪的声音一直到男孩儿家门外才停下,宋城南看了一眼已经亮着灯的窗户,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点燃了一颗烟。
还没吸两口,暖黄色的光源就灭了,门口一阵响动,男孩儿从里面推开了门。
宋城南看了一眼表,6点12,怪不得天天堵不到这小子,原来这么早就出门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在雪地上踩灭。
小狼崽子显然比寻常孩子多了份警戒,听到了暗处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谁在那里?”
他像一个瞬间进入备战状态的小兽,肌肉拉紧,汗毛竖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下意识的已经开始寻找身边趁手的家伙。
宋城南从房角的暗影中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让男孩儿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是我,别怕。”本来是想训几句小狼崽子的,可看到男孩的惧意,宋城南心又软了。
这几天他忙得昏天黑地,社区杂乱而细碎的工作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抽空了解了一下秦见的家庭情况。
这孩子的身世确实令人唏嘘,...可秦见本人又不那么值得人心疼。
就像明明眼泪都存在眼眶里了,又被告知整件事情中没有完美受害者,一时间哭不出又收不回,着实让人心塞。
“你来干什么?”宋城南的柔声低语没能让男孩儿放下戒心,反而像只刺猬,抖着浑身锋利的刺针。
“送你上学,我已经连着来三天了,今天才抓到你。你天天出门这么早,是在躲我?”
男孩儿哼了一声,很是轻蔑,低声嘟囔:“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宋城南迈着方步过去,抬手在男孩儿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叫军爷了?”
小兽眼睛一立,对宋城南逗孩子的举动颇为不爽:“有事没?没事别耽误别人办正事。”
“呦,秦先生还有正事要办呢?继续到大街上拉人剪发染头骗钱?”
“是又怎样?我坑蒙拐骗,要管也是警察叔叔,轮不着你这个社区主任。”
“若我偏要管呢?”宋城南拽着羽绒服的帽兜将男孩儿拉了回来,偏头打量了一下他瘦削的身材,“你有十三岁?未满十四岁的娃娃,警察叔叔抓了也会让社区和父母领回去批评教育,还不如我直接教育你,免得浪费警力。”
男孩儿像被扯了后脖子的狗崽子,恨不得转头给宋城南一口,他用狭长的眼睛斜睨着男人恶狠狠的说道:“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就把我落你们家户口本上,你当我爹,我随你姓,大把的钞票拿来给我花,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宋城南顺着狗崽子的话想象了一下,不禁咬了咬后槽牙,若是真有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儿子自己不得被活活气死。
“我没兴趣给人家当爹,你也别惦念我家的户口本,我就问你一句你以后还上不上学了?学校可说了,你若是再逃学就要将你除名了。”
奋力挣扎的狗崽子蓦地静止了片刻,也仅是片刻就又龇着牙凶道:“除名就除名,佬子稀罕!”
小兽瞬间流露出的忐忑和委屈悉数入了宋城南的眼,他叹了一口气手上用了几分力气:“这事由不得你,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他松开帽兜改拉他的袖子:“走,去学校。”
这回小兽只象征性的挣巴了两下,就不情不愿的跟在了宋城南身旁。天色煕蒙,地平线终于呈现出淡淡的白色,那条光线将纯黑的夜色平直的分割开来,好似撕开了一条口子,尤待光芒大盛再次开启人间的又一个篇章。
此时去学校太早,一大一小两个人踩着雪走到镇子主街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
这个时刻,这里有最直白的人间烟火。
这里的烟火气不是作家笔下可化绕指柔情的文字,也不是都市人心之所向的悠然田园,是实实在在烟与火的结合,是早餐铺子从窗户伸出的炉筒中呼呼冒着的热气,是人们呼吸间嘴旁萦绕的白雾,是挑起棉门帘从屋子里倾泻而出的白浪,是灰蒙蒙乌糟糟的一团市井之态。
宋城南看了一眼时间,离他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吃点早饭再送了小崽子上学,刚刚好。
他在新发镇还没找到房子,如今借住在张毅家中。张毅是个粗人,又与他有发小的情谊,丝毫不介意宋城南借住。但最近张毅新交了一个女友,女友每次与宋城南见面都有些尴尬,毕竟一室一厅的房子多了个外人不好亲热。
因而宋城南早出晚归,一日三餐都在外解决,他打算等这个周末休息就寻好房子,从张毅家里搬出来。
又冷又饿,宋城南拉着男孩儿往一家早餐铺子走。可到了门口小崽子却往墙角一蹲,死活不肯起身。
“我在家吃过了,在这等你。”小崽子挑起丹凤眼送了一个不耐的眼神,“我不跑,你快点吃,别让佬子等太久!”
“跟谁佬子佬子的呢,”宋城南朝男孩儿屁股上踢了一脚,“进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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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南:听说你想上我家户口本?
第8章 找你媳妇要账
早餐店人不算多,这个地界儿住得都是辛苦人,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会将辛苦钱扔到早餐店中。
寻了张靠墙的桌子,宋城南让男孩儿坐在里面,自己则坐在外面点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豆浆浓稠泛着豆谷的香气,油条刚刚在油锅里滚过,又香又脆,胖墩墩的惹人垂涎。
咕噜,男孩儿的肚子狠狠打了一个空鸣。
宋城南叼着油条侧目去看,男孩儿稚嫩的面上没有尴尬与惭色,倒是带了三分凶狠。
“看什么看,吃你的!”他转头趴在自己的臂弯中,只漏出红了的耳尖。
宋城南再次叫了一份早餐,偏头看了一眼男孩儿瘦嶙嶙支着青筋的脖子,又加了两个油炸糕。
“你这个年纪饿得快,来,再吃点。”宋城南将泛着油香的早餐推了过去,见男孩儿不理,激将道,“别墨迹,和小姑娘似的腼腆。”
“腼腆?这俩字咋写?”男孩儿嗤了一声,单手拿起一根油条塞到嘴里,慢而懒散的说道:“我可没钱。”
“吃吧,话多。”男孩儿在宋城南眼中就是一个奶凶奶凶的小崽子,他随意抬手遮了一下对方挑衅的目光,意外的感到手心中的睫毛柔软纤长,慌乱的跳了几下,刮得人痒痒的。
早餐店的门再次被推开,寒风率先而入,接着是三个少年。
厚重的羽绒服外面戴着红领巾,显然是附近新发小学的学生。
宋城南惊奇地发现刚刚还处于刺猬状态的小崽子自打几个少年进来之后竟消停了下来,低着头闷声不响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男孩儿安静的时候不多,宋城南觉得新鲜,便对那三个少年多了份留意。
少年们显然也发现了男孩儿,点了早餐后便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眼神不善的瞥向这个角落。
男孩儿面不改色,宋城南却不满地“啧”了一声,垂着眼越吃越快,豆浆一口饮尽,瓷碗重重的放回桌面。
砰的一声让斗室安静了一瞬,三个少年觑着男人阴沉的脸色,悻悻的闭了嘴。
二十分钟后,宋城南挑开了一家浴池的棉门帘子。他拉了一把身后的男孩儿,催他快点。
男孩慢悠悠的跟了进来,环顾四周,蓦地笑了:“宋叔儿,这是要请我做大保健?”
“放屁,”男人在狗皮帽子上拍了一下,“给你请了一上午假,下午再去,先洗个澡。”
男孩儿垂着眸子没应声,只是睫毛又跳了两下。
宋城南话音刚落,浴池的老板就迎了出来,见是生客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笑容将现未现之时,老板看到了跟在陌生客人身后的男孩儿。
瞬间,笑容胎死腹中。
“秦见,你来做什么?”老板立着眼睛口气不佳。
“我们洗澡。”宋城南拦下问话回复道。
男孩儿挑起幼狼一样的眼睛,追了一句:“难道你这不是给人洗澡的地方?”他故意在“人”字上加重了音量,嘲讽的意思明显。
“好好说话。”
幼狼脑袋上又挨了一下,翻着眼皮恶狠狠的觑着男人。
宋城南收拾了小崽子,对浴池老板温和的又重复了一遍:“老板,我们洗澡。”
老板抿着嘴有些不情愿:“他也洗?这么脏的泥猴子会污了我的头遍水的。”
男孩儿哼了一声,吊儿郎当轻嗤:“身上不带点泥的也不来你这地方啊,真当你这是华清池,只伺候杨贵妃呢?”
“闭嘴!”没等老板撒火,宋城南将男孩的帽子往下一压,宽大的帽檐遮了他大半张脸,连带着掩去了上面欠揍的表情。
“老板,开门迎客,总不好往出撵吧。”宋城南脸上带着笑,掏出20块钱放在吧台上。
“成吧,快洗快出来,您可得看住那小泥猴别往我池子里撒尿啊。”
男孩儿推开帽子瞧着那钱,砸麻了一下嘴,斜眼瞧着宋城南:“说好的大保健怎么变成洗澡了?、”
男人觉得有些脑仁疼,一言未发的将小崽子踹进了挂着男宾布帘子的门里。
这是宋城南洗过的最累的一个澡。将泥猴子洗干净用了他一身力气,比军事演习都要消耗体力。
可泥猴子非但不领情,还一直保持着厌烦的神情,只在第一眼看到宋城南整齐的八块腹肌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用手戳戳,好似满不在乎的问道:“你这肌肉怎么练的?”
宋城南正在给他搓脖子,闻言打量一眼男孩细狗一样的身材:“等你长成男人再问吧。”
两个人话不投机,一个哀怨自己怎么就成了老妈子?一个暗忖自己哪里不像男人?一大一小各怀心事,再无多言。
两个小时后,男孩穿着宋城南过于宽大的羽绒服坐在男浴的休息室中,衣服里面光溜溜赤条条的。
他的衣服被社区主任拿去了隔壁洗衣店,据说也是说了不少好话店家才勉强同意放进洗衣机中的。
上午没有客人,休息室只男孩儿自己,他盘着腿喝着茶水,目光贪婪的放在壁挂电视上。
“老板,没有动画片吗?”他扯着脖子大声喊。
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宋城南。
男孩儿忽然有点臊得慌,清了一下嗓子,低声嘟囔:“刚才有个小孩儿要看动画片,现在...出去了。”
宋城南看破不说破,将衣服放在了男孩儿身边:“穿上吧,一会儿咱俩去学校。”
内衣、毛衣、羽绒服都已洗过烘干,露出了原本的颜色。男孩儿慢慢的伸手拿过还带着温度的奶白色毛衣,皲裂泛红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V字花纹。恍惚间,照片中盈盈的眉眼就在身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毛衣织大一些,小见能多穿几年。”
敛着眉目面色沉和的男孩儿惹得宋城南多看了几眼,刚刚洗脱了皮的少年像他手里那件柔和的毛衣一样露出了本色。
因为还未成年,男孩儿脸型略显秀气,皮肤白皙,鼻子挺直,唇角微翘,因为常常抿着看不出还有一颗圆圆的唇珠,如今被水汽蒸了,唇色越发鲜嫩,透着青春的光彩。
只是那一双眉眼生得太不和谐,刀眉剑眼,微微上挑,比瑞凤眼媚,比丹凤眼利,藏不住的沉沉郁气与狠厉倾泻而出,压住了少年之气,让整个人显得阴郁暮气。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吧?”男孩儿翻着上挑的眼皮看向宋城南,“所以才带我来洗澡。”
宋城南略略迟疑,计较着如何将话说得妥帖。早餐铺子中的少年们毫无保留的表达了他们对秦见的嫌弃与鄙视,“又脏又臭”是他们口中最轻的诋毁了。
宋城南措好词刚要出口却被男孩儿的一声轻笑拦下:“宋叔儿,没想到你真是个大善人,那怎么不给我买一身新衣服呢?那样就更像雷锋了。”
宋城南艰难的咽下已到唇边的话,在心里暗骂了声“草”。他不疾不徐的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这是他在部队当了三年指导员形成的习惯。
啪嗒,圆珠笔笔尖出窍,宋城南边写边说:“洗澡8元,毛巾肥皂5元,洗衣服30元,早餐算我请你,一共43元,以后你得还我。”
听闻,男孩儿眯起烧着暗火的狭长眼睛,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姓宋的,你讹我呢?我告诉你了我没钱!”
“我又不姓雷了?”宋城南将轻飘飘的纸单撕下,“讹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些都是明码实价,比你那天开给我的单子差远了。现在没钱还也成,我可以等到你成年。”
一直略显阴沉的男孩儿终于漏出了少年人的怒意,负气的嚷道:“我才不会还给你!”
宋城南也不恋战,转身便往门外走,背对着男孩儿扬扬手中的纸条:“那我以后就去找你媳妇儿要账,看你丢不丢人。”
一句“媳妇儿”成功让小兽息了声,正是对情意似懂非懂的年纪,最容易害羞。
“姓宋的,...你给我等着。”小兽红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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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叔儿,你好像给你自己挖了一个坑。
第9章 调教
新发小学后院的小操场有一处围墙矮了半截,那是秦见的杰作,以方便自己翻墙逃课。
这节是音乐课,秦见最厌烦的课程之一。
耳膜被胖子同桌雄浑的嗓音震得发疼,男孩儿趴在桌子上,将耳朵放进臂弯。
他在考虑要不要逃课,只需向老师撒个上厕所的小慌,就可以溜到学校后院从断墙翻出去,容易的程度堪比上炕。以往他也是这么做的,可今天却有点犹豫。
前几天,那个姓宋的社区主任送他回学校时在大门外止住了脚步。
他往学校旁边的一棵粗壮的杨树上随意一靠,掏出烟盒抽出支烟咬在嘴里。
点了烟,吐出一口,夹烟的手才点到男孩儿头上:“秦见,进学校之前咱俩先明确个事,你从今天起没有特殊原因不许迟到、旷课、逃学知道吗?”
宋主任身材高大、动作潇洒,一颗烟抽得行云流水,加之他面色冷厉,语言决断,让人很难不生出怯意,进而产生服从的意识。
只是他面对的不是别人,是新发镇赫赫有名的“刺头儿”秦见。
男孩儿蹲在树根下翻起薄薄的眼皮仰视男人:“宋主任,没人告诉你当着少年儿童不能抽烟吗?”
“咳咳咳~”多年的老烟枪被呛得直咳,单手捶了几下老树皮才堪堪止住咳嗽,然后一言不发的将烟踩灭拾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位少年儿童,别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我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男孩厌烦的想挠挠脑袋,发现自己正戴着男人给他买的新手套,和帽子是一套的,黑色的普通款,在镇上一套只卖15元钱。毛线软软的,拢了一层暖意在手心,帽子也紧紧的包裹着脑袋,不似宽大的狗皮帽子时不时就会下滑挡住眼睛。
这钱也是记了账的,白纸黑字写进了男人的小本本中。
给颗蜜枣又打了个巴掌。男孩儿巴掌常挨,蜜枣却不常吃,因而此时的心情有些怪异,酸软中夹杂着一丝气愤,竟不知要用什么口吻对待男人。
不过他阴郁惯了,出口必伤人:“那就有劳宋主任天天看着我吧,用不用我和校长申请给您老在我身边加张桌子?”
宋城南笑笑,刚才当着祖国花朵吸烟的尴尬烟消云散,话音一转,提起了其他:“你骗我去的那个理发店,是李峰与王富春合开的,今年十月份你参与其中,与他们二人合伙以剪发为由敲诈勒索外乡人。”
男人也蹲了下来,直视男孩儿的眼睛,表情严肃:“秦见,趁你陷得还不深,我劝你趁早收手,你若再逃课和他们去行骗,我就以你的名义去公安局告发此事,李峰和王富贵定然会受到处罚,至于你,因为年纪小可能会从轻发落,但你这么聪明不难想不到后果吧?开除学籍不说,还会被李峰二人打击报复,不知你能不能承受得起这样的后果?”
“你!”男孩儿第一次真正的有点怕了眼前这个男人,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威胁我?”
“算不上,我只是尽了一个社区主任应尽的义务。”
男孩儿跳了起来,眼中皆是暗火,刻意压低的公鸭嗓子如同陈旧的风匣:“我们做得是正当生意,不然为何没有人报警?还有别以为我会受你威胁,我可以将你今天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李峰,看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男人轻笑了一下,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声音也是轻缓的,慢条斯理却分量十足:“因为你们的威胁,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苦主报警,但网上却有好几个帖子曝光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想如果有人检举,警察必然会联系到之前被你坑骗的外乡人,到时候人证俱在,由不得你们狡辩。”
男人将秦见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继续说道:“再者,你也别忘了,我这个麻烦是你招惹回来的,而且你和他们不拆伙,我必然纠缠不休,你说到时候他们能不怨恨你吗?还能拿你当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