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怪物以后—— by酒火樱桃
酒火樱桃  发于:2023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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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匪玉推了杯热茶到他手边,“不必紧张,如实告诉我小满和你说了什么就好。”
谢知归回想那些话, 找不到一句可以当着明匪玉面说出口的。
就算他能够厚着脸皮说出来,万一惹恼了明匪玉怎么办。
他呆讷地看着门外并不好看的景色, 心里头慌得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明匪玉竟然意外地耐着性子等他。
“那孩子说, 我是你……”
他真的努力过了,还是说不出来。
脸皮看着厚,实则薄,戳中一下就红了半边天了。
明匪玉慢悠悠抿了口茶,帮他说了:“你是我抢来的压寨夫人。”
谢知归诧异扭头看向他,“你都知道?”
明匪玉淡然道:“我的地盘,我能有什么事情不知道。”
也是……他怎么就忘了,这里是明匪玉掌控的地方,大到整座雾山,小到疙瘩角落里的一颗草,明匪玉只要想,都能够探知到。
明匪玉问:“那勾引呢,又是怎么回事?”
“……”
藏着掖着没有必要,反正明匪玉迟早会知道,还不如老实说了,留个胆怯听话的形象更易降低明匪玉的警惕心。
“那孩子说我要是想在这里过的好,就应该讨好你。”
他没敢用“勾引”一词,也没敢把勾引成功了就把明匪玉踹地上睡的报复计划说出来。
他要脸。
明匪玉放下杯子,极轻的一声“当”像是敲在了谢知归心口上。
“那你想讨好我吗?”
明匪玉语气有些怪,或许是他的错觉吧,竟然会觉得明匪玉在小心试探他。
“我想。”
谢知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而缓慢地说道:“如果讨好你能够让我得到想要的,我会那么做。”
同样,如果不满足他的愿望,他也不会白费力气在他身上,要是此时出现了另一个人,可以无条件满足他,他会立刻毫不犹豫投入那个人的怀抱。
这就是人类,自私又薄情。
明匪玉轻嘲地笑了笑,为他的短暂眼瞎,他以为这会是朵漂亮温顺的花,看着顺眼,可以放在家里当个摆设,结果还是在用外表掩藏自身毒性。
势利是人之常情,人类为了在他们的社会生存下去,得到尽可能多的资源,往往会趋利避害,圆滑处事。
差一点,明匪玉就被谢知归的伪装动摇了。
他是谢三霄的亲儿子,能是什么天真无知的人吗?
一个人就敢拖着病体来找他求长生,明知这里是有进无出。
怕只怕他的心思比他父亲还深,还可怕。
明匪玉的沉默比咄咄逼人的样子还让谢知归忐忑难安。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降低,开始有点冷了。
寒意似乎是从明匪玉身上散发出的,
“隔壁屋子我让人收拾出来了,地上睡冷,你今天就过去。”明匪玉冷淡地通知他。
谢知归怔愣了片刻。
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他怕说谎会惹恼他,可不说谎好像也会惹恼他,左右他怎么说都是错的。
明匪玉真难伺候。
搬走也好,他懒得伺候了,住人屋檐下,睡着冷地板,还要时时刻刻观察明匪玉的脸色,把自己搞得快精神衰弱了。
连日的操劳加上精神上的压力,这具身体不争气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信号。
搬过去的第一晚,他发烧了。
整个人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意识凝聚不成一块,是散的,床都下不了。
麻烦的事还不止这一件,明匪玉让小满来告诉他,从此以后必须自己解决一日三餐问题。
他一个外人,明匪玉把他救回寨子已经对他有恩,他帮忙救治寨民,相应的明匪玉也给他提供了干净舒适的住所,庇护他不受寨民们的排挤,但他要想继续在寨子里继续待下去,就得自食其力。
明匪玉不是不可以给他提供帮助,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谢知归在床上躺着,小满还没把话说完,他就气的剧烈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
气完他又拿明匪玉没办法,明匪玉确实不欠他什么,要真算起来,欠他人情的是那些伤员。
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惹明匪玉不快了,之前好好的,突然撒手不管他,不是明摆着故意惩罚他吗?
想到这里,郁结于心,情绪一激动,牵动肺部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小满给他到了杯温水,又扶他起身,靠在床头上,把水给他慢慢灌下去,边拍着他的背,担心问:“好点了吗?”
谢知归顺过气来了,感激一笑,“咳咳,好点了,谢谢你,咳,咳咳,……”
小满以为他们吵架了,担忧地劝他,“哥哥,寨主不帮你的话,我们也不敢来帮忙,你的病要人照顾,要不……”
看到谢知归脸色冷了下去,小满声音也小了。
“和寨主服个软吧,不管你怎么惹他生气的,但你是他费力气抢回来的媳妇,不会真的不管你的死活。”
谢知归不说话了。
小满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哥哥——服软吧。”
本来脑子就疼,这孩子晃的他头更晕,想吐。
谢知归把袖子拽出来,拒绝道:“我不要。”
“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服软?服什么软?!”
目前为止他处事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按着明匪玉说过的规矩来——听话,没有乱跑,没有撒谎。
难道是上次实话实说“会为了得到想要的讨好他”这句话让明匪玉不高兴了?
可是明匪玉自己不许他说谎的,说实话又生气,自相矛盾要搞哪样?!
头愈发的疼了,谢知归不想去想那些事情,也不想听到有关明匪玉的任何事,心烦,只想要休息。
小满劝他无果,轻手轻脚地走了,关上门。
一转头,迎面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明匪玉。
“寨主?!”小满喊完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捂住了嘴,看了看屋内。
谢知归已经昏睡过去了。
“您怎么来了?”
明匪玉手里拎着一把草药,“拿去煎了,三碗水煎成一碗,晾凉了让他喝下去。”
“好的,寨主。”小满赶紧接过来,抬起眼偷偷看明匪玉的表情。
明匪玉就这么站着,看着紧闭的大门,眸中无波无澜,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您不进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明匪玉收回目光,走下木阶,背影冷淡离去。
小满不解地挠脑袋。
不想看到他的话,为什么要来送药呢?又为什么嘱咐我给他煎药?
如果寨主不喜欢这个哥哥,把他赶出寨子或者杀了就好,但寨主没有这么做,那就还是喜欢的。
可是不对呀,喜欢的人病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不问一句情况如何,还把人从屋里赶这边住了。
小满想不明白明匪玉的态度怎么奇奇怪怪,谢知归又在赌什么气。
好难懂的关系啊……
他还是个孩子,他搞不懂大人喜欢和不喜欢、爱和不爱的之间复杂又模糊的区别。
算了算了。
搞不懂就不搞了,拎药回家给哥哥熬药去。

两天后, 喝完最后一副药,谢知归感觉自己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看着空药碗底残留的药渣,他问小满:“药是哪里来的。”
小满嘴里含着糖, 想起明匪玉不让他说出自己, 就模模糊糊说:“摘的。”
谢知归没有继续问下去, 等小满把糖嚼完咽下去了,他又问:“明匪玉来过吗?”
小满立马说:“没有。”
谢知归面露怀疑看着他,小满急了,从床边跳下去,叉着腰,生气地指责他:“你看我干嘛!我难道会撒慌骗你吗?你生病的时候可都是我一个人照顾的你!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怀疑我撒谎,我再也不理你了, 哼!哼!哼!”
小满两边脸颊气呼呼的, 谢知归只好哄他, “我的错,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好吗?”
“哼!我才不会原谅你呢, 我生气了!就算你给我很多糖和饼干也不会原谅你!”
“……”
谢知归摇头笑了笑,“我的包放柜子里了, 你自己去拿吧,想拿多少零食都可以。”
小满眼睛飞快扫过柜子,嘴上嘟囔着:“我才不是惦记吃的呢, 我又不是小老鼠。”
但是身体非常诚实地走了过去。
这孩子……真是一点事也藏不住,又菜又爱吃。
明匪玉肯定是来过了, 这药估计是他给的, 以寨民对他的敬畏程度, 他不让他们过来,自己就是死在他们面前也会当没看见走过去。
小满一个小孩子,怂的要死,又怎么会有胆子和能力违抗明匪玉,必然是得了明匪玉的默许。
明匪玉想留他一条命,却不想他过的太滋润了。
这几天他病着,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只吃了药和一点糖,肚子很不舒服。
手脚还有点使不上力气,但为了不饿肚子,只好起来煮饭吃。
小满听说有好吃的,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他可能觉得外面人类食物那么好吃,他们肯定也很会做饭,却没有看到谢知归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握手术刀解刨青蛙兔子他擅长,拿勺子颠锅就……
在他第四次烧干了锅,被浓烟呛的跑出来,眼泪咳嗽不停之后,同样遭殃的小满抹了把脸上的灰,叹口气,拉了拉他的衣服,语重心长劝他,“放弃吧。”
“什么?”
“去服个软吧,我怕你下次把屋子都点了。”
谢知归:“……”
他虽然没做过饭,但他看过别人做,流程看着简单,他应该也行,大不了一次不行做两次,结果四次了……他看着滚滚浓烟直冲天空,闻到夹在风中的食物焦糊味,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好吧,他不行。
里面被他搞的一团乱,小满说的没错,他再进去大概率会把屋子烧了。
经过半个小时的心理挣扎后,他站到了明匪玉院门口,和在花圃里整理花草的明匪玉对上了眼神。
明匪玉似乎已经知道他一定会来,一点也不诧异他的突然出现。
明匪玉看着他的脸,良久,点了下鼻子的位置,提醒道:“这里脏了。”
谢知归伸手摸到一手灰,本来就尴尬,糗样被明匪玉点出来更是局促。
好在他平日里不苟言笑,面色冷淡惯了,不会从表情上过多暴露内心的想法,导致更丢人。
“谢、谢谢。”
明匪玉只是轻轻地笑,难得不带恶意。
他本来在专心种下新一批的蛊虫,忽然察觉有人靠近,远远就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家伙狼狈地朝这边来。
就像是养的小猫不小心打碎了瓶子,惹主人不快,挨骂了觉得委屈,气鼓鼓跑出去发誓再也不回来,结果没几天,在外面受了欺负,带着一身伤,可怜巴巴地找回来了。
等谢知归走近,明匪玉才发现他比小猫还可怜,脸上还粘着灰,微微低着头,神情恹恹的,眼里却又透着股不肯低头的倔劲。
再倔,再不肯低头,不还是回来找他帮忙了。
那一开始还和他倔什么呢?
刚开始生病的时候就该来找他,病恹恹的骨头干点要力气的事都费劲,偏要苦熬。
明匪玉明知故问:“你来找我有事?”
谢知归抬眸,见明匪玉还在看着自己,略有点不自在,“我、做不好饭……试过了,不行。”
明匪玉目光向下扫过他手指上的烧伤,“看得出来,所以你想做什么?”
谢知归望着他:“讨好你。”
他突然直白地来这么一句,明匪玉倒是愣了下,旋即又觉得有点意思。
看他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迄今为止说的话倒都坦诚,不一直扭扭捏捏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欣赏这种人,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怎样去得到它。
“你想怎么讨好我?”
“你想要我怎么讨好?”
谢知归把这个问题又扔回了他手里,其实是有意无意地试探他的喜好,从那些寨民口里问不出太多,不如直接试探本人来的快。
“我想要?”
明匪玉向他走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只要我想要,无论你能不能承受,你都会照做吗?”
话音刚落,他也站到了谢知归身前,谢知归想后退点,但明匪玉已经俯身凑到耳边低语着什么。
含着暧昧意味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到那片细嫩白皙的后颈,外人看到的是他在挑拨美人心弦,但实则他眼底闪过恶劣而残忍的玩意。
“你!”
他想打破谢知归的倔强和冷静,看他失态、羞愤、恼怒的样子,诱导他和其他人类一样发泄出内心的阴暗面,他觉得这比谢知归为他做任何事都更有趣。
不过他要失望了,因为谢知归虽然在听到话的瞬间瞳孔放大,但他很快镇定地处理好了情绪,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他说:“如果能得到你的庇护,我会。”
冷静如初,目光也不闪躲。
“你不觉得我的要求过分吗?”
“我更想活下去。”
明匪玉的算盘落空了,没看预想中他暴怒的画面。
过去很多年,他不厌其烦地逼迫那些人类撕破人模人样的伪装,然后看着他们像只蛆般被烈日暴晒,在地上痛苦蠕动,或者变成一只完全被私欲驱使的野兽。
那才是那些人本来的样子,畜生就是畜生,披上人皮还是摆脱不了低劣的本性。
他讨厌谎言,讨厌人模狗样的人类在他跟前指手画脚。
谢知归也有私欲,却没有为之疯狂,他太明白该做什么了,甚至不在乎代价,心思之深远不止表面的那冰山一角,明匪玉一铁锹下去,没挖到底,却碰到了一块硬石头。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类。
明匪玉决定要把他继续养下去,看他人皮下面究竟是颗怎样的心。
即使他可能很危险。
明匪玉打量了谢知归很久,像在看一副还未完工的作品,既有挑剔的审视,也有兴奋的期待。
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那可太值得期待了。
他转身回到院子,指着一处土地,对身后的人说:“进来吧。”
“帮我松松土。”
听到这句话,谢知归终于舒了口气,他和明匪玉之间这场无声的较量算是以一种无声的形式落下帷幕。
但他也知道,从此以后,他需要更加谨小慎微,尤其是想到明匪玉在耳边故意说的那些话。
他在寨子里的作用,由免费医生增加了一个,免费园丁。
除了给明匪玉的花圃松土,还要拔杂草,浇水等等,花圃里种很多他不认得的东西,一开始不敢随便拔草,得让小满在旁边帮他讲解某颗植物叫什么,有什么用。
他也好奇:“明匪玉种这么多花花草草有什么用?”
小满说:“杀人啊。”
“……”
他不该问的。
之后处理花草更加小心了。
他记性好,说一遍就能记住,分清了杂草和药草,后面做起这些工作来就轻松多了。
总是天还没亮就过来这里,在明匪玉醒之前将花圃打理的整齐漂亮,挑不出他一点错。
大清早忙出一身汗,谢知归回去后会先洗个澡,然后补觉。
这天和平常一样,他弄好热水,门关上,脏衣服脱到三分之二,就剩了件遮到大腿根的上衣,他弯腰在桶边试水温,结果“哐”的一下门突然开了,清晨的冷风灌入屋内,头发在脸上乱拍,他偏头躲了躲。
可他又感觉不对,回头就看到明匪玉愣在门口,视线落在他半褪不褪的衣服上,衣服内的光景若隐若现,如面纱下的美人欲掩若出,冷峻神色顿时变了。
谢知归率先反应过来,脑子瞬间充血,大声呵道:“滚出去!”
紧接着他冲过去一把将门摔上,碰的声音巨大,也不管会不会打到明匪玉。
打到就打到吧!打死这个偷窥人洗澡的混蛋!进来前都不知道敲个门问问他在做什么。还看,看什么看,他有什么好看?!
谢知归走回去,手忙脚乱把脏衣服捡起来穿好,气的手抖,扣子扣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衣服穿好,刚才的一幕幕却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惊恐、羞耻、愤怒、难堪……
脸上一阵阵发烫,他想肯定是红了,赶紧去桶里掬了几捧水打在脸上降温。
但热水的效果并不显著,脸皮还是烫,像是要烧起来。
透过水面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皮肤白里透着不正常红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事,羞愤地没脸看。
这个鬼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混蛋……都怪外面那个混蛋!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除了不会尖叫,烦躁地在屋里赤着脚走来走去,心里把明匪玉当那些调戏小姑娘的流氓狠骂了几十遍。
屋外,站在凉风里的明匪玉也好不到那里去,他听得到谢知归在里面走来走去的动静,也心烦,他就是来问点事,谁知道会撞见这种场景。
他闭上眼睛想凝神静心,却控制不住想到那副水汽氤氲中的美人受惊图。
越是一个人静想,某些让人脸红心燥的细节莫名回想的越清楚。
乱了,太乱了,为什么驱除不了杂念,为什么会一直想到他……
脑内简直混乱的没有章法!
过了很久,门才重新从里面推开。
明匪玉猛地从杂念挣扎中睁眼,回头见到谢知归已然穿戴严实,除去神色还有点不自然,耳朵上好像有点红,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
两人沉默片刻后。
明匪玉先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
“没事。”谢知归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说一次,他就想打这混蛋一次。
“以后进来前记得敲门。”
“好,我知道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想问问,我窗户下的那些花是不是你种的。”
“是我,小满说那些花有安神功效,看你又经常熬夜,我就在窗户下种了点。”
“多谢。”
话断了,两个人讷讷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道了前因后果,明匪玉理亏,谢知归有了底气,抬起头问他:“还有事吗?”
“没有,我先走了。”不等谢知归赶人,明匪玉识相离开。
他走到院门口,不知为何停下来回头,被正要关门的谢知归抓了个正着。
“还有事?”
明匪玉什么也没说,只是走的很快很急。
谢知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明匪玉如此匆忙,走出了落荒而逃的味道。
明匪玉给他的印象一向是不紧不慢,从容淡定,今天好像过于着急了。
比如不打招呼推门而入,幸亏他还没把衣服全脱了,又比如现在跟做了贼似的跑这么快,虽说这事确实尴尬,但他又不是小姑娘,看几眼也不至于就得把他娶了……
忽然一个怪异的念头在谢知归脑内闪过,他看向隔壁木楼,小满之前说的那些话再次响起。
——“寨主很好勾的,这么多年他屋内就没进过别人。”
不会吧……明匪玉难道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清心“和尚”,突然见到衣不蔽体的妖精,被他吓跑了?

那天之后, 谢知归感觉明匪玉有意识地躲着他。
好几次意外迎面碰上,明匪玉视线短暂在他衣服上停留几秒就会转向别处,随后当没看到他似的, 从他身边走过去。
如果谢知归不喊他, 他也不会回头。
他这样的态度更让谢知归笃定了心里的想法——明匪玉, 有点怕他。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一只活了几百年的怪物居然会怕一个快死的人类。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这怪物活了这么久,却从没有被人撩拨过呢。
他会不会像张白纸一样,可以由他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谢知归想试试。
于是在又一次明匪玉绕过他径直离开,他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几秒后嘴角扬起了然的笑,跟了上去。
“明匪玉, 你走慢点, 等一下我。”
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主动出现在明匪玉跟前, 有时候是清晨推开窗户,放在窗沿上的一捧鲜花,他站在满园芬芳中, 微笑着和他说“早安”,即使明匪玉转头就走不会给任何回应。
有时候是明匪玉从外面回来, 发现凌乱的屋内被整理的干干净净,东西没有被乱动过位置,但看起来就是整齐有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神安的清香,和某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有时候是谢知归来敲门, 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陪孩子们玩, 他大多数时候会面无表情地拒绝, 谢知归只是“哦”一声,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失落,离开时的背影落寞可怜,但下次谢知归又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来邀请他。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热情的突如其来。
明匪玉不是没有怀疑过谢知归的目的,也把人扣下质问过,但谢知归只说是为了活下去,生活好过点,所以想让他喜欢他,不把他赶出去。
谢知归说这话时,眼眸向下,睫羽轻扇,把求生的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委屈谨慎展露的恰到好处。
话是真的,但不一定是谢知归全部的想法。
明匪玉撬不开他的嘴,也控制不了他停止示好,只能故意无视他。
谢知归送花,他看都不看就扔出去。
谢知归要整理房间,他就把门锁了。
谢知归来找他去玩,他权当没听到敲门声,就是不开。
他觉得冷处理几天,谢知归热脸贴冷屁股熬不了多久就会本性暴露。
但这次谢知归的脸皮不是一般厚。
——我送的你不要,没关系,我不生气。
我让小满来送,反正你不能欺负小孩子,再不情愿也得收下。
让你每天看到我准备的花,闻到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醒来闻到它,梦里还是它。
一日复一日的重复,最终会让明匪玉形成一种气味记忆,刻入脑海深处,时光都无法磨灭。
以后一旦闻到相似的味道,明匪玉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他的身影。
这是谢知归在书上学到的,有些动物视力不好,就算猎物站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他们要捕猎,就只能靠气味,而这种对气味的灵魂和身体记忆,来源于从小到大不断的叠加,深化,最后成了一种不必经过大脑思考的习惯。
一闻就知道,
这种气味属于食物。
那种气味属于敌人。
而那股清香如雨后初晴,幽淡如月洒竹林,清甜中带点苦涩的气味,就是谢知归为明匪玉选择的,属于他的气味印记。
他要让明匪玉永生难忘。
忘不掉,就是一种感情和依赖的体现。
送了一阵子,小满回来告诉他,明匪玉好像是妥协了,不把花扔出去了,让小满给他找个瓶子倒点水插上,扔窗台上去。
小满问他:“还送吗?”
“送,为什么不送。”
这才到哪里,还不够。
谢知归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笔尖摩挲纸叶发出沙沙响声。
他养实验动物时就是这样,习惯每隔五、六个小时记录一次实验体状态,针对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
他其实也不懂怎么拿下一个怪物的心,每一步都要摸索、推演,但没关系,他有时间去试错。
又过了一阵子,明匪玉见到他不躲了,他打招呼问“早安”,明匪玉依旧不说话,却不像以前那样冷脸走人,站在窗边静静看着他。
谢知归始终笑靥以对。
窗户外的花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进了屋里,放在了桌子中央,花瓣娇艳如初,看来被照顾的还可以。
这是个好兆头。
“明匪玉。”他朝屋里人招手,试探再向前跨出一步,笑着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河边捉鱼?”
今天阳光正好,微风清凉,谢知归换了身短袖短裤,露出一截温白如玉的手臂,他笑起来还带着独属于学生的少年气,唇红齿白,葱郁年轻,比满园花草还要赏心悦目,沁香留芳,大多数人不会拒绝和这样一个气质温润的年轻人同游。
偏偏明匪玉是个例外,扭头说:“不去。”
这是第几次被拒绝了?二十五还是三十五来着?好像记不清楚了。
“好吧。”反正他也没期待明匪玉真会答应,例行邀请罢了。
他还是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朗声道:“那下次再说吧。”
明匪玉没回答,只是看着他,难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瞳孔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倒影,其他的一切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
他没答应所谓的下次,却好像也没有拒绝他。
再之后,谢知归不用假借小满的手送东西过去了,明匪玉默许了他自由进出房间。
谢知归抓住机会,让房间每个角落都沾染上他的气味。
这种清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他挑选的时候就觉得明匪玉应该不会排斥,怕他起疑心,还在屋子外围也种了一圈花。
明匪玉一出门就能看得到,闻到,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那就是接受了。
于是谢知归越发不把自己当外人,又开始刷存在感。
有时候看明匪玉抱着罐子在捣鼓东西,他也要凑过去看热闹。
“我一直想问,你往罐子里滴血做什么?”
明匪玉耐心回答他:“养虫茧。”
“什么虫?”
“灵蛊。”
“哦。”
应该是那些蝴蝶状的血红生物,敢情它们是喝血长大的,怪不得打起架来那么凶狠。
不过谢知归笑着夸赞道:“它们挺可爱的。”
“是吗。”明匪玉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你是第一个人觉得它们可爱的。”
谢知归:“不打架时候,小东西可粘人了,还会围着我跳舞,晚上陪我上楼。”
明匪玉轻轻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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