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抗拒,安静地躺在明匪玉怀里,冷静下来后,他在明匪玉身上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即使回来前清洗过,又拿草药味掩盖过,但当时这味道肯定相当之浓郁惨烈,才会怎么盖都没盖住。
明匪玉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有留意过里屋里的东西,虽然明匪玉说过让他尽量不要进去,但他不听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他知道明匪玉拿走的是一些绳子,很奇怪的红绳子,材质没见过,挂了铃铛在上面,铃铛也奇怪,上面刻了符文,和明匪玉那件外衣上的一样。
他觉得那绳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要用在谁身上。
不多时,他听到明匪玉呼吸变得匀长,应该是睡着了。
谢知归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看来他是真的很累,按照平时两人同床共枕的经验,明匪玉不会就这么抱着他就入睡,一定要闹一闹他,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尤其爱惹他的敏感点,闹他受不了发了脾气才肯罢休。
今日的明匪玉很反常,加之这几日他的行踪游忽不定,谢知归总觉得后面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
连日做的都是噩梦,他躺在一个很黑的地方,看不见光,梦里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抽了下脚,能够慢慢挪动身体,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细长冰凉的手指在他皮肤上游走,如同毒蛇吐信,醒来时候冷汗涔涔,心跳极快,整个人跟差点溺水了一样。
这些噩梦导致他不敢轻易入睡。
离开这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个声音在拼命冲他喊叫,让他快跑!不要再和明匪玉待在一起!
他追问为什么。
那声音回他了,不过听不太清说了什么,最后只记得那种遍体生寒的恐惧感。
第32章
明匪玉醒来时, 已经是傍晚,看向外面的昏暗天色,脸色骤变,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来不及了, 立即掀开被子下了床。
谢知归跟在他后面起来, 看着他穿好外衣和鞋子,主动上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送他出了院子。
他们一路牵着手,还是踏出房门时谢知归主动牵过来的。
明匪玉小小惊喜了一下,如果不是急着走,他肯定不会只是和他十指交握这样简单。
这次,那群烦人的红虫子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院门口,没有拥上来挡谢知归的路。
谢知归好似勾起了一抹隐晦的笑, 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
“回去吧。”
明匪玉站定, 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当是道别。
因为这次分别,最起码要五六天才能再见面了。
谢知归望着他, 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指着林子说:“我再送送你。”
“你要送我?”
明匪玉露出狐疑的目光, 像是在思考谢知归提出这个要求背后的目的,毕竟他了解谢知归不会干对自己没用的事。
但谢知归及时打消了他的疑惑:“谢谢你帮我打理这头乱糟糟的头发。”
“你不是说后面要离开一段时间不回来吗?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就让我送你吧, 路上也可以多说会话。”
这话里,隐隐透露着一个人依恋爱人的味道, 故意没有挑明, 让人自行遐想。
明匪玉俯身靠近, 看着他的眼睛,疑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粘人了?”
“刚学的。”
“嗯?”明匪玉拉长了语调,意味不明。
下一秒,谢知归毫无征兆直接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在明匪玉唇上点了一下,轻如蝶翼。
眼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帘掀起,那双多情眼此刻化了霜,盛一滩春水,直勾勾望向僵住了身体的明匪玉,眼神短暂相融,气息紊乱难分。
可谢知归狡猾极了,只给一口,趁他没反应过来又退了回去。
明匪玉抬手想抱住他,谁知谢知归却像朵云一样拢不住,从他指尖飘走了,
怀里空荡荡的,心里也好似被他偷去了一块。
谢知归看见明匪玉流露出怔然与不舍之色,就知道这个下了许久决心才主动献上的吻值了。
“走吧。”
谢知归淡淡笑了,先他一步,淡然自若地径直朝那片林子走去,笃定了明匪玉会跟来。
可是被他戏弄的明匪玉不淡定了,整个人仿佛被盯在原地,手指抚摸上嘴唇,回味着那点甜味。
刚才谢知归过来那一刻,他还在想谢知归又会怎么欺骗他,但一个温柔的轻吻让他脑子瞬间空白,即使现在,也没办法走出来。
甜腻、燥热的感觉几乎要冲昏了他的理智。
他想把谢知归抓回来,狠狠掐住他的腰,继续加深刚才那个轻吻,然后、然后……让彼此都染上方的味道!怎么都洗不掉的那种!
他想的不止一个浅尝辄止的糖,他还想要酣畅淋漓地大吃一场!
可是随着念头深入,他眼神骤变,变得浑浊幽红,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破裂,他仰起头大口喘息,五指覆上痛苦挣扎的面,青筋在手背暴起,压在眼底许久的渴望就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想要抱点东西在怀里,可以是一件味道熟悉的衣服,也可以是一个人。
渴望、贪婪、占有、施虐……一切可怕的念头接连出现在他眼里,争先恐后企图抢夺主动权。
他闭上了眼,将它们强行压入眼底。
该死的!
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忍了这么久了,不能因为谢知归突然的一次主动而功亏一篑。
谢知归啊谢知归,还是你最有把人搞疯的本事!
“明匪玉!”
谢知归站在很远的地方大声喊他,他还不知道明匪玉在经历多艰难痛苦的挣扎,只以为他还没从惊喜中缓过神来。
隔得远,他也没看到明匪玉眼底浓重的欲色,就像一只青涩狐狸精,用最天真的眼睛勾搭了一只老实的尖牙狗,却不知道这只狗其实是每晚跑他窝里偷偷在他身上乱咬的那只大尾巴狼。
“过来啊。”
这话到了明匪玉耳里,成了一种意味深长、暧昧勾人的邀请。
如同深夜无人时,狐狸精懵懂无知地把尾巴塞他手里了,让他摸摸看,舒服吗?
那当然是舒服的。
明匪玉眯眼盯着他看了一会,谢知归也不知道是因为站在树阴里冷,还是明匪玉的眼神古怪,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接着抱住手臂护住了自己。
等明匪玉过来了,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谢知归看不出什么。
“你刚才在发呆吗?怎么喊你一直不过来。”
明匪玉斜斜看了他一眼,牵起他的手,一言不发进了林子。
如果他这个时候说出一个字,一定会被谢知归听出他的嗓音有多暗哑。
所以最好的掩饰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但他这样,谢知归会想是不是那个贸然的轻吻让明匪玉生气了。
可能一开始猜错了,明匪玉只是喜欢这张脸明媚张扬的样子,但是并不喜欢其他人用这张脸做出主动的求爱行为。
要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走错了路,把明匪玉得罪了?!
谢知归一路上频频观察明匪玉的神色,可他的神情不喜不悲,也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谢知归摸不着头脑,也不说话,把心思放在记住路线上。
之前他乱窜了好几天都没能找到路的林子,但在明匪玉的牵引下,犹如在逛自家后院一样轻车熟路。
果然,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这座林子受明匪玉的控制,有自我意识,只要明匪玉不让他走,他就是在林子里转到死也找不到一条正确的路。
后面他要离开的话,不可避免要经过林子,怎么骗过明匪玉的眼睛又是个大问题。
才一会,层层叠叠的树冠消失了,头顶枝叶变得稀疏,道路平坦,地上是大块大块的光斑。
很快,谢知归听到了水声,随着他们走近,声音越来越响亮,明匪玉拨开几根藤蔓组成的绿帘,光撒了进来,谢知归抬手挡了下,等不那么刺眼了,才看清楚前方是一处断崖,约有百米长,上面搭了一座吱呀做响的木桥。
明匪玉牵着他来到崖边,谢知归低头往下看,崖下不知道有多深,只见一条泥黄腥臭的河奔涌而过,声如洪雷,浪花撞击在礁石翻出雪白的泡沫。
人如果掉下去,不撞到礁石上撞死,也会被卷进汹涌的漩涡里溺死。
谢知归心有忌惮,默默退回了安全地带。
明匪玉指着那座年头不小的木桥,说:“这座桥一次只能让一个人通过,桥那边就是村落了,你送到这里就回去吧,天马上黑了,林子里到了晚上会有很多野兽和脏东西出没。”
“好。”谢知归点头,松开了明匪玉的手。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我知道,你也小心。”
他站在原地,目送明匪玉过桥,挥手笑着和桥那头的明匪玉告别,阳光下,少年的模样明艳无方,褪去了青涩和清冷,比阳光更刺眼,隽永刻在心上,明匪玉目光久久驻留,最后不舍却不得不狠心地转过了身。
明匪玉背影消失的瞬间,谢知归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虚伪的温顺下,尽是结实生寒的冰层。
他来到桥边,手有些颤抖地触摸上潮湿的木桩,任凭崖下河水如何鬼哭狼嚎,他全然听不进耳朵里,只听得到他的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在剧烈跳动!
离开的路此刻真切的被他握在手心,不是梦,不是幻觉,是一条真的路!
崖下吹上来的风很冷,但他感觉不到,全身血液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动燃烧,沸腾!
不枉他演了这么久的温柔假情人,主动亲近、示好,总算被他找到了逃出生天的办法!
通过这座桥,他就能够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回去找到同伴们会合,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把这件事忘了,永远不再回来。
至于明匪玉,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场可笑的替身游戏,他爱找谁玩就去找谁,反正他受够了,再也不想奉陪下去!
他讨厌被人当做替身、讨厌和一只没有温度的怪物亲密、讨厌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日复一日地等一个人!
离开!一定要离开!
这个强烈的想法占据了他全部脑海,谢知归牢牢盯着这座桥,手上不自觉收力,腐朽木桩被他捏的变形了。
但现在他还不能走,明匪玉并没有完全放心他,留了后手。
有脏东西一路跟过来了。
他微微侧身,冷冽余光扫过他身后那团红雾,明匪玉一走,那些红色生物就出现在林荫下,不断盘旋、嗡鸣,等待他回去。
它们是明匪玉喊来带他回去以免迷路或者被野兽攻击受伤,但同时也是一道被美化了的监视机器,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明匪玉可能正通过它们,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今天敢踏上这座桥一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下一秒明匪玉就会去而复返,出现在桥的另一头。
这是明匪玉给他的一道有关忠诚的考验,否则也不会放心带他来到这里。
“呵。”谢知归望着桥那头冷笑。
看来明匪玉还没有色令智昏,知道他还没绝了逃跑的心思,要时刻防备他跑。
可是他能防的住一时,却防不住一世。
第33章
他在桥边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明匪玉不在的这几日,那些红色生物不再阻拦他外出,只是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故意发出声音, 提醒他不要乱跑。
明匪玉在逐渐松开他身上镣铐, 这是一个好兆头。
谢知归被闷坏了,得了机会能往外跑,他当然不愿意在那个处处都是明匪玉气味的屋子里待着,迟早要窒息。
他一开始不敢走的太远,只在附近转转,视线状似无意从地面扫过,寻找着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附近都没有,想想也是, 明匪玉怎么可能蠢到把能害到他的东西放家门口。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明匪玉出去找食物走的方向, 但惭愧的是, 明匪玉在的时候他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他那时对这种事一点也不上心, 所以只记得那东西的样子,却不知道长在哪里。
意识到这些后, 谢知归有点尴尬,他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男人,居然水不挑、饭不做、衣服也不洗, 除了拿菜叶子去喂喂兔子,基本没干过什么体力活, 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在离开前, 他要挽回点面子。
早上起床不再和一头烦人的长发打上两小时的架, 只是随便捆了一下,半拖着鞋就出来了,先去了后厨从最简单的喂兔子做起,兔子吧唧个嘴啃叶子啃的很香,给了他一点点成就感。
然后他自信满满的来到院子里,想去把衣服洗了,但当他站在院子里定睛一看,刚获得的那点成就感瞬间灰飞烟灭。
明匪玉走了,做饭洗衣的任务也没落到他身上,而是被那群小红虫子包了。
成天在林子和院子两头嗡嗡跑,它们分工明确,哪些该去找食材,哪些该去洗衣服,哪些该去生火做饭,哪些该去打扫卫生……组织的很有条理,效率也很快。
谢知归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一个他能插手的地方。
他正手足无措之际,一组红虫子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合力抬着被子要放到院子里晒,他站在正中间挡了人家的路,领头那只略大一圈的红虫子不高兴地冲他嗡嗡喊了几声。
谢知归注意到他给人家添麻烦了,歉意侧身让路给它们。
“不好意思。”
那虫子好像听懂了,飞到他肩膀上蹦跶了几下,像是在表示“我原谅你啦”。
如果它能够当场化成人形,应该就是拍拍谢知归的肩膀,大度而骄傲地说:“知道错就好,我不会怪你的,谁让你是主人喜欢的小情人呢,主人不在的时候,我得替他把你照顾好呀。”
静静观察了一会它们的工作模式,谢知归还是有点佩服这些勤快、能力又强的虫子。
怪不得他从早到晚扎进林子里,不洗衣服不烧火,木屋还是每天都很干净整洁,衣服都整齐摆在柜子里给他换,累了回来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
等一下。
谢知归敏锐地想到,既然食材是它们去搞来的,那是不是它们也知道路?
它们肯定知道!
于是在找食材的那队红虫子即将出发时,蹲守许久的谢知归走过去,拿过它们拎着的篮子,提出要和它们一起,不能让它们太辛苦了。
许是虫子随主人,主人对这张脸提出的要求基本不会拒绝,天真的虫子们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几只在前面带路,其他的开开心心簇拥在他身边,嗡嗡嗡好像在高兴地哼歌。
简直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粘人。
谢知归皮笑肉不笑,感觉自己领了一大群幼儿园小朋友出去春游,一路叽叽喳喳围着他闹,吵的人直头疼。
但好在,最后东西找到了,也不枉他耳朵受过的罪。
回去的路上,越往外走按理应该越亮,可是这条路却越走越暗,谢知归感觉不对劲,抬头看天,一滴雨水恰好穿过层层叠叠的林叶缝隙落到他的鼻梁上,冰凉彻骨。
乌云低压,遮天蔽日,空气里弥漫着湿重的水汽。
要下暴雨了。
“别玩了,快回去。”谢知归招呼身后还在打闹的红虫子们。
他们加快了赶回去的速度,但还是被雨水追上了,等回到木屋,他身上湿了大半,湿衣服可以换,但那头烦人的长发沾了水结成辔,又重又难拧干,只能一点点擦干,以免感冒。
凉意从屋内每一个缝隙中渗出,丝丝入骨,谢知归坐桌子边,冷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只能加快手中的速度,擦完就躺被窝里暖和。
那群小红虫子及时送来一杯热水,谢知归道了声谢,拿起来喝了几口,冰凉的手脚回了点暖。
屋外,雨点敲打屋檐的声音由缓到急,不一会噼里啪啦,大雨已喧然而至。
他望着外头,叹口气,只希望不会感冒,不然太耽误他的事了。
很快,天黑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雨声嘈杂、凉意无尽的黑暗。
屋外大雨倾盆,雨势迅猛,一滴雨水砸在屋檐上会摔成四分五裂的好几瓣,一些掉在地上,没多久就在门口汇聚成了一滩小水潭,倒映出仿若世界末日来临的雨夜天空。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拢,谢知归正要入睡,忽然来了一阵大风把窗户砰地吹开,彻骨冷风不要命一样争先恐后往屋内刮,温度骤降,冷气如蛇一样游走侵袭,那杯热水杯身上迅速结上一层薄霜。
床上,谢知归冷的蜷起身体,拢紧了被子,以此多留下一些热量。
他又困又冷,实在起不来床了,迷迷糊糊喊了声“明匪玉”,没得到回应,他又蹬了一下身旁的被子,是空的。
“嗯?”
这时他才慢慢回了点神,想起明匪玉不在,走了。
于是他又冲门外喊:“小红,你们能不能进来帮我关个窗?”
小红是他给那群虫子取得名字,那群虫子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号。
按理他一喊,它们会立刻飞出来。
但迟迟没听到它们嗡嗡振动翅膀的声音。
雨声太大没听到吗?
谢知归提高音调又喊了一遍。
这次门吱呀开了。
有什么东西轻轻踏过门口的积水,进了屋,关上了门,就靠在门板边,有意放轻了呼吸,凝视着床上他的背影。
谢知归感觉背上凉意更甚。
“把窗户关了,冷。”
谢知归以为是冷出幻觉来了,因此没在意,困懒地使唤它们,鼻音有点重,眼睛都睁不开。
然后那寒意离开了他背上,接着他听到湿哒哒的水声一步步挪到窗边。
窗户很轻的被关上,呜咽如鬼号的声音瞬间消退,折磨他的寒风再次被阻隔在外。
谢知归冻得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从渐渐回温的被窝里汲取到安心。
但他还没安心多久,又被逐渐朝他走近的脚步声惊醒,愕然睁眼。
哪来的脚步声?
那些虫子会用脚走路吗?
它们不会,现在这屋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在!
那东西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五步远的地方!甚至能听到那东西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中枢神经几乎是一瞬间被挑破,激的他一瞬间困意全无,一个翻身从被子里坐起,迅速靠在墙边,伸手朝衣袖里面探,却什么也没有。
去哪了?!
他想到了什么,迅速看了眼扔在桌子上的湿漉脏衣服,一小截刀柄从袖口露出,刹那间心沉了下去。
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把小刀一起拿出来了。
唯一自保的武器不在手上,谢知归心里难免会慌,但他很快找回了些许冷静,厉声朝那人呵斥道:“是谁!”
第34章
唯一自保的武器不在手上, 谢知归心里难免会慌,但他很快找回了些许冷静,厉声朝那人呵斥道:“是谁!”
那家伙不说话, 只直直地看着他。
突然大门被一阵诡异的风吹开, 尖锐嘶鸣的风声霎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他颀长的身影与深后夜色融为一体, 泛着暗红的瞳孔在淅沥昏暗的雨夜格外危险、妖异,倒映出谢知归惊慌的脸色,简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渴望。
——这东西不是人类。
屋外大雨倾盆,湮没了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其他声音,屋内,谢知归听到自己惊恐的心跳声甚至快盖过雨声。
但谢知归又感觉他有点熟悉。
此时天空划过一道空前明亮的闪电,穿透木屋所有缝隙照了进来,借着短暂的明亮, 他看清了这人的脸。
“明、明匪玉?!”他诧异道。
但同时紧张提在喉咙口的一颗心放下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知归松口气。
睡意被明匪玉这一吓直接弄没了, 他仰起头快速扫了明匪玉一眼,他此刻面色苍白,如死人一样杵着, 只是那道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像把冷雨里沁了一夜的刀, 刀面一接触空气就会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
“你傻站着做什么?”
明匪玉没吭声。
他又唤:“明匪玉?”
还是没吭声。
谢知归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死人说话,而且被闹了一顿心烦意乱,胡乱抓了件衣服披上, 从床上下来。
目不斜视经过明匪玉身旁,如果这时他侧头看过去, 就会看到明匪玉随着他生硬地转动了头, 望向他脖颈的目光十分骇人, 像匹饿极了的狼。
他来到桌边点亮蜡烛,屋内有了点光亮,亮光驱散了冷意。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出声?”
谢知归背对着明匪玉,伸出手去整理桌子上的湿衣服,不动声色地把小刀收进袖筒里。
随后淡定转身,看到明匪玉居然还杵着没动。
踏着瓢泼大雨回来,他身上也湿透了,红衣被水泡过更显暗红,雨水顺着发丝、指尖滴答滴答砸在地面上,他身上的寒气冻的谢知归也打了个寒颤,但他好像是冻傻了一样,任凭谢知归怎么喊都听不见。
谢知归感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上前一步,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又拍了下他的肩膀,试探询问:“明匪玉,你还好吗?”
明匪玉还是没说话,不过指尖动了一下。
谢知归低头看去,瞥见藏在袖里的一抹红色,明匪玉手腕上好像受了伤。
“你手怎么了?!”
谢知归抓起了他的手腕查看,上面有明显绳子捆过的痕迹,是很多圈绳子牢牢绕住了手腕,又由于没有技巧的蛮力扯开,才有了这些伤口,伤痕深入血肉里。
谢知归诧异,消失的这段时间明匪玉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猜测应该是在极度痛苦、挣扎的处境下,明匪玉才会忽略身上的疼痛,失去基本的判断力,用上最野蛮强硬的方式,拼了命也要挣脱开。
可又是谁把他绑住了?为什么要绑着?
谢知归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明匪玉。
他的脸色依旧惨白。
谢知归不安,急切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明匪玉沉默地望着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小骗子在关心他,在为他担心。
随后一声轻响,一个恶劣、贪婪、想要把人彻底占为己有的念头破土而出。
他眼底是谢知归看不懂的情绪,深沉得像个无底漩涡,好像要把谢知归整个吃进去。
窗外雷声轰隆,蜘蛛网一般的闪电爬满了天空,白光炸裂苍穹,轰然如巨石被一掌拍碎!好似末日到来前的前奏。
屋内是诡异的寂静,昏暗的烛火在风里摇曳,屋内时暗时明,氛围被悄然拉至高潮来临前的中场休息。
两人相对而立,却是相顾无言。
雨水从明匪玉妖异削白的侧脸滑过,恰恰落到谢知归手上,冷的他一激灵放开了明匪玉的手。
但明匪玉却在这时有了反应,露出一个古怪、诡异的微笑,发出类似野兽那样低沉的磨牙声。
他终于追踪到了梦寐以求、垂涎不已的肥美猎物。
谢知归从他眼神里读出了危险,下意识害怕后退,却见明匪玉瞳孔陡然一缩,好像有某个图纹在他眼底碎裂,他反锢住谢知归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人扯入怀里。
谢知归心感不安,立刻挣扎着想抽出来,“你干什么!”
但明匪玉抱的更紧,头埋进他的发丝间,贪婪呼吸,一开口,嗓音沉哑的不正常:“我现在不舒服,让我抱抱你。”
“不舒服?”谢知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知归发现明匪玉身上烫的吓人,抓住他的手像是要把他的皮肤灼下来一层皮,他没看到明匪玉的眼睛也很滚烫,而在触碰到他后,房间内悄然生起了一丝很淡又狡猾的香味。
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明匪玉,你该不会是……”
“啊!——”
话未说完,谢知归闭眼发出一声痛吟,五官扭曲几乎变形。
“混蛋你在干什么!”
谢知归怒喝睁眼,眼里都是惊恐和愤怒!
然而明匪玉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反而将他搂入怀抱深处。
“给我滚开!”
他抬起脚想把人踹开,却使不上力了。
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种怪香爆发性地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顷刻间,一张巨网从四面八方拢过来罩住了他,这里没有水,但他却仿佛被这网拖进了一个密闭,滚热,窒息的水箱中,水流击溃了他的神思,目光开始涣散。
想跑,已然来不及了。
“滚……滚……”
脖颈上传来利齿嵌入血肉的剧烈疼痛,痛的他再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而痛苦的□□,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明匪玉这个狗东西,居然在咬他!
捕食者饥肠辘辘等待了很久,迫不及待要享用刚抓到的羊羔。
谢知归听见耳畔越来越危险的呼吸,明白这样下去他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再次想奋力推开这只卑鄙的狗,但明匪玉好像已经预料到他的挣扎手段,轻而易举地化解,他的哀求也只是徒劳。
一旦被丧失理智饿狼咬上,不被咬掉层肉,怎么可能轻易逃生。
并且他这些反抗举动好像激怒了明匪玉,眼中暗红一闪,利齿咬入的更深,同时给谢知归带来了更深的痛苦和绝望。
很快, 谢知归明白了,挣扎只会使明匪玉咬的更紧。
就如同此刻他陷入了一个沼泽,越拼命挣扎, 下陷的速度就越快, 污泥缠的就越紧。
他心狠咬破舌头以从剧痛中换取一丝清醒。
不能再让明匪玉继续了, 否则可能真的会被他咬断脖颈!
但下一秒他更绝望了,因为强硬反抗也没用,会被加倍反噬。
他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绝境。
短暂清醒过后的代价,是更加清晰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