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小结巴他又浪又怂—— by墙上阳光
墙上阳光  发于:2023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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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儿?”池鸦问。
章谣说:“我要到东门外面去吃饭。”
池鸦就往前走了几步,示意:“那、边走边说?”
章谣抱着书,轻轻点头:“好……”
两个人就一起顺着法桐底下往校门口走,章谣的裙摆飘飘荡荡,跟他轻声细语:“前一阵子,怎么联系不上你啊?”
池鸦说:“手机、坏了。”
章谣就说:“那我表哥的那个兼职,你还要做吗?”
池鸦精神一振!
真是打瞌睡就来枕头啊。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脸:“我以为、他就、就找别人了。”
“我表哥不想找别人。”章谣摇摇头,很轻很快地瞄了他一眼,素净脸颊微微红,“他说别人拍不出他想要的效果。”
唔,是跟拍照有关的。
池鸦猜测大概是模特一类的工作,心中不由一阵惊喜——这个工作他可以!
他想了想,就说:“那、那什么时候,你表哥方便,咱们当面、当面谈。”
章谣点头:“好,我回去跟他说。”
池鸦由衷道:“谢谢、你。”
章谣红着脸摇头:“不客气……”
……真是个文静的女孩子。
池鸦心里微微叹气,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有这么好的女孩子,这么好的心意,“池鸦”怎么就偏偏跟顾怀安那样的人拗上了。
他们顺着林荫道慢慢地走了一会儿,正事说完,彼此也没什么话说,池鸦不知道该说什么,章谣瞧着也是很文静的女孩子,两个人就只安安静静地走,合欢花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飘在周身,倒是难得的闲适安然。
走出东门,正巧碰见学校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车,上头盛满了各色鲜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把草帽压在胸前,正笑眯眯地跟围在车子跟前的女孩们说:“桔梗一支五块钱。”
池鸦从看见满车的鲜花眼睛就开始亮了。
他一直很喜欢花,常常很乐意带一朵回家,插在他的长颈玻璃花瓶里,盛上一点清水,放在他窗台边一米见方的小圆桌上,就很得意这样的小浪漫了。
章谣看穿他的心动,顺了顺耳边碎发说:“你喜欢哪一朵?”
池鸦抿抿唇,说:“我挺、喜欢白玫瑰的。”
他走过去,挑了一朵白玫瑰,一朵黄玫瑰,把黄玫瑰递给章谣:“送你。”
章谣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脸蛋微微发红,池鸦结结巴巴地补充:“友谊、万岁。”
章谣:“……”
她难为情地笑了下,接过玫瑰,低下头去嗅了嗅。
池鸦给两朵玫瑰付了钱,就跟章谣穿过了马路,要经过居民房外头的小巷,往街对面的小吃街去。
迎面碰上了一个男生,个子高高的,穿篮球运动服,露着结实惹眼的肱二头肌,头发剃得很短,五官是俊的,可惜一脸横相,很不好惹的样子,手里夹着烟,很阴沉地盯着池鸦看。
池鸦不明所以地跟他对视一眼,就要接着往前走,却发现身边的女孩儿不走了,抱着书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地望着不远处的男生。
池鸦就也停下来,小声问:“你、你怎么啦?”
章谣摇摇头,声音很轻:“我们……还是回学校吃吧……”
池鸦瞥一眼前面几步远的男生:“是、因为,他?”
章谣垂着眼睛,轻轻扯了扯他袖子:“走吧……”
池鸦不知道前头一看就来者不善的拦路虎是个什么来头,也并不想惹麻烦,想了想就点头:“哦。”
谁想他不惹事事惹他。两人才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追来一声嗤笑:“卖屁股的同性恋。”
池鸦眉毛微微一皱,没回头,章谣却刹住了脚,仰起头吃惊地看他。
池鸦抿抿唇,抬脚说:“……走吧。”
“这就怂了?”男生却不依不饶,语气轻蔑至极,“没脸没皮的玩意儿,一边上赶着给男人摇屁股,一边又在这儿假惺惺地送人玫瑰花儿。”
他冷笑:“你装你妈呢?”
一听这话,池鸦还没怎么,章谣就倏地转身,说话一直细声细气的女孩儿头一次很愤怒地大声喊:“李凡!你、你不要污蔑别人!”
“我污蔑他?”李凡大步向前逼近,抬手一指池鸦,“告白墙上都传遍了,现在谁都知道这结巴表面上一副清高模样儿,背地里却上赶着要爬人富二代的床,就你还被蒙在鼓里!”
“不信?不信你现在就问他!老子看他还怎么编!”李凡冷笑,“你就宁愿追着这样的人跑,心甘情愿叫他骗?”
告白墙?
池鸦愣了愣,忽然想起刚刚从办公室的那一路走过来,路上有很多人看他。
原来不是因为他的瘸腿啊。
章谣又惊又气,脸蛋涨得通红,紧紧攥着手里的玫瑰说不出话,池鸦呼出一口气,偏头问她:“他是、谁?”
李凡的脸肉眼可见地一黑。
章谣咬住嘴唇,小声说:“他是体院那个海王,前不久跟我表白……我,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池鸦哦了一声,明白了。
章谣差点没哭出来:“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他竟然,竟然来找你的麻烦……”
池鸦安慰地碰碰她胳膊:“没事。”
章谣没质疑他同性恋的事,只是愧疚得要死的样子,拽着他袖子:“池鸦,我们不理他,我们回学校……”
他们在这边拉拉扯扯,头碰头讲小话,看得李凡愈发火大,猛地一步跨过来,一把拽起池鸦的领子,另只手狠狠掐住他双颊,粗暴地拧过来朝着惊声尖叫的章谣:“你就喜欢这样儿的?这小白脸娘们唧唧的模样儿?”
他指尖上夹的烟还剩小半截,猩红的烟头在池鸦脸侧很近的地方炽红的亮着,池鸦甚至都能听见烟丝滋啦燃烧的细微声响。
“你、你放、放开。”他轻声道。
“说什什什么?”李凡故意拽着他领子往上提了提,一米八几的身高投下极具压迫性的阴影,不怀好意地把烟头又往池鸦脸上凑了凑,在呛鼻的烟草味道中满怀恶意地嘲笑,“怎么,怕老子一不小心给你毁个容,叫你再爬不成男人的床?”
这条道通往小吃街,路上学生不少,这时候都远远近近地朝这边看,有几个胆子大的就站在旁边窃窃私语地瞧热闹,闻言忍不住嘲笑出声。
……还真的是出名了啊。
池鸦喉咙里闷闷地咳嗽两声,再开口时声音有微微的沙哑,说:“好吧。”
李凡微微一愣:“什么?”
就看被自己辖制的青年轻轻垂眸,把手里那朵白玫瑰别在了自己粉白的耳朵上。
随即他抬眸,深黑色的眼睛很亮很清澈,眼型圆圆的,像学校里经常在花丛里徘徊的那只狸花猫。
李凡短暂地晃了下神,再回神是因为手里这猫一拳捶他脸上了。
四周萦耳的嘲弄蓦地一静,章谣手里的书噼里啪啦砸到地面,惊叫:“池鸦——!”
池鸦偏了下头,对她一笑,结结巴巴:“我没、没事——”
话音未落章谣瞳孔骤然放大——被池鸦猝不及防的一拳砸到墙上去的男生已经回神,睁着怒目高高一拳就要往池鸦身上砸去!
围观的人里几个女生发出尖叫。李凡是体院练举重的,这么一拳下去,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身材单薄的青年哪里扛得住!
眼看李凡毫不留情的一记重拳刹那间已经冲到池鸦面门,他面前瘦弱的青年俊美昳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惧表情,在众人屏住呼吸的刹那他微微偏头,避开李凡沉重的一拳,细软黑发被拳风扬起,还未及落下时他闪电般抬手,在男生手肘狠狠一击,李凡闷哼一声,方才还蓄满力气的胳膊不受控制地上扬,紧接着池鸦又是一拳迅疾打在他肋下,李凡终于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惨叫,捂着腰侧踉踉跄跄向后退去,最终顺着墙跌坐到了地上。
空气一片死寂。
所以旁边突然响起的一声汽车鸣笛就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了一大跳,纷纷从圈中两人身上挪开视线转身去看,就看见隔着一条人行道,路边沉甸甸坠下繁盛花枝的百日红下正停着一辆漆黑锃亮的车,天边火红的夕阳给车身披上灿金的彩光,把流畅的车身线条映衬得华丽无比。
贴了防窥膜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俊美无俦却冷漠如冰的侧脸,被掩在车内暗影中的皮肤像雪一样白,一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冰凉如琥珀,淡淡地朝这边看过来。
人群中登时响起几道抽气声。
女孩是为这张脸,男生是为这辆车。
池鸦忍住了没抽冷气,但克制不住得心脏猛跳。
顾、顾、顾怀章?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他看见他……打架了?
两人的视线穿过纷扰人群,在半空里轻轻一碰,顾怀章薄唇微启——
“上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看来看去,结果就看见方才还一脸冷淡打人打得凶的小青年手忙脚乱地抓抓头发,又扯扯旧衬衫前胸被揉皱的领子,竟然一下就慌张了起来似的,匆匆说“借过”,就小跑到车边去了。
方才还拿手机看告白墙窃窃私语嘲讽人的众人:“…………”
看来告白墙上的爆料是没错了,这姓池的结巴真的是个想攀高枝的同性恋!
但你妈的,没人说这“高枝”竟然这么有钱还这么好看啊啊啊!!
池鸦全然不知吃瓜群众这离谱的揣测,他连耳边别着的花都忘了摘,有点紧张地跑过去,趴到车窗边沿,先叫了一声:“大哥!”
又讪讪地问:“你、你怎么、怎么来来、来了啊?”
顾怀章忽然发现,池鸦一紧张,就口吃得分外明显。
他为什么紧张?因为跟人打架被他看见了么。
他淡淡地瞥过青年绯红的脸颊和微微沁汗的光洁额头,说:“和朋友来这边吃饭。”
“哦哦!”池鸦抓着窗沿,手指细白骨节精巧,除了指节上因为重力打击而泛起的一片深红色,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只能轻松干翻一米八几男生的手。
纤细泛粉的指尖无意识地抠了下车窗内沿,池鸦笑了下,歪着脑袋说:“那、那大哥去吃饭,我也、也要跟、朋友去、吃饭了……”
顾怀章看着他没说话,俊美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池鸦被他那双琥珀眸子看得心虚,讪讪地垂下睫毛就要起身,却冷不防男人抬起手,就朝他的脸伸过来。
池鸦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顾怀章的手却从他颊侧掠过去,指尖碰到他别在耳朵上的玫瑰。
然后就捏着花梗,给他把玫瑰取了下来。
池鸦眨了眨眼,才迟钝地想起来自己还买了这朵花。他一下有些脸红,又有点紧张。
大伯哥那么古板严肃的一个人,会不会觉得他给耳朵上别花特别作啊……
顾怀章却没说什么,只淡淡瞥一眼那朵花,就把玫瑰递还给他。
池鸦连忙双手接过,赧然说:“我、我忘了……谢谢大哥!”
……刚刚打人那么凶,怎么现在又是这么乖。
他一向就是这样装乖扮巧地勾着顾怀安么。
顾怀章喉结动了动,看看青年飞红的脸,道:“没事么?”
池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又抚了抚衣领,摇头:“没、没有事……”
他以前在国外时大约是太瘦了看起来好欺负,就经常被人抢劫,他赚钱又那么艰难,一个钢镚丢了都是要他的命,可外国人都人高马大的,体力悬殊,他就特意琢磨了一些使巧劲的揍人技巧,挨了几回打后就掌握了精髓,专往人脆弱的要害上揍,像下颌、肋下、大腿外侧等等,下手特别黑,一阴一个准。
一米九的黑人他都能冷不丁给撂倒,何况一个本来就没防备的大男生。
他扒拉着窗沿,很有些骄傲:“他打、打不过我!”
顾怀章看年轻人神采飞扬的一张脸,眉眼俊俏,气质青葱,笼着一层耀目霞光,刚刚打过架,头发有些乱,在脑袋上翘着,看起来毛茸茸。
他搭在膝头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声音略低,又说:“上车。”
“啊?”池鸦茫然,很快又反应过来大伯哥可能是一时好心要捎他回南湖,他连忙婉拒说,“不、不用了大哥,秦玉泽说好、说好会、送我回去……”
顾怀章道:“他人在哪?”
“在、在、在……”池鸦讪讪地掏出手机,“我、我给、给他打个、电话……”
结果秦玉泽张口就说叫他自己再玩玩儿,等他和女孩跟她闺蜜吃完饭就来接他回去。
池鸦:“…………”
挨得近,电话里的声音顾怀章听得一清二楚,他神色淡淡,放下二郎腿往另一边挪了个位子。
意思很明显。
……看来注定是要跟冰块似的大伯哥同坐一辆车,一起回南湖了……
池鸦无法,只好扒着车窗说:“大哥等、等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一转身就一愣——刚刚看热闹的那群人竟然都还在,都若有似无地望着他,就只有一个李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池鸦抿抿唇,顶着众人的视线走到章谣跟前去,说要提前走。
章谣抱着书,手里还拿着那支黄玫瑰,犹豫地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漆黑豪车,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人是……?”
池鸦差点就顺嘴说是大伯哥,得亏及时刹住,心虚地笑笑:“就是一个……朋、朋友……”
章谣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池鸦只能假装没察觉,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顾怀章坐在车里,偏头望着窗外。
气质同样清纯青涩的少男少女站在一处,夕阳落在女孩的白裙上,很漂亮,两个人手里拿着的黄白玫瑰花,看起来都仿佛格外的般配。
或许青年这样的人,跟这样的女孩在一起才适宜。
也不知道他弟弟怎么想,更不知道青年是怎么想。
车门开了,池鸦弯身坐进来,手里还拿着那朵很娇艳的白玫瑰,配着他红红的脸颊。
顾怀章忽然又觉得,像池鸦这样的,或许就该配一个男人,最好顶天立地,有最结实的胸膛和最宽大有力的手,能好好地把他呵护在掌心。
这样白玫瑰一样娇嫩新鲜的男孩,或许就该是要人宠他的。
池鸦抱着书包吭哧吭哧地在座位上坐好,偏过脸朝他仰起头,乖乖巧巧地:“谢谢大哥!”
顾怀章只和那双圆圆的猫眼对视了一秒就挪开视线,喉结微微一动,低低嗯了一声。
车子启动了,池鸦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在座椅上扭来扭去,回头看后边的路。
前面的司机很有眼色地问:“怎么了池少爷,是忘了拿什么东西么?”
“……不是。”池鸦抓着窗沿回过头,犹犹豫豫地看顾怀章,“就是,我们是不是、走、走错了啊?”
他明明记得来的时候是打南边来的,可现在车子却怎么在往北边走?
“没有错的池少爷。”司机笑说,“现在是要去吃饭呢。”
顾怀章又有了一个发现。
家里的人跟池鸦说话时,怎么都不自觉就变得和蔼温柔,平白加了很多不必要的语气词如“啊”“呀”“呢”。
就像在跟柔软的、脆弱的、很容易就会受到伤害的小孩子说话一样。
——池鸦是么?
他就拿审视的眼光去看池鸦。
结果就看见池鸦身体前倾,扒拉着副驾的椅背在看前头,红润嘴唇不自觉微张,表情很迷茫,简直像个被怪蜀黍用一根棒棒糖就拐上车的笨小孩。
可这个姿势……就绷紧了裤子,显得……臀很翘。
表情那么纯洁,身体却那么妩媚,白衬衫松松地挂在腰上,线条凹下去又撅起来,好……圆。
顾怀章皱着眉,很不悦地又瞥了一眼。
怎么那么翘。
他掩唇轻咳一声,语气严肃冷淡,说:“坐好。”
又说:“吃完饭一起回。”
作者有话说:
三次元前几天有事外出了,今天滚回来更新了……给各位大爷跪一个,6k字肥章奉上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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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屁股底下的触感实在是太奇怪了!
刚刚车子停在路边,顾怀章叫他上车时直接让出了自己的座位,而不是让他绕到车子另一侧开门,这没有错,毕竟是为了安全着想。
可真皮椅面上,还留着男人……臀部的温度,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牛仔裤的布料,那么明显那么热,烫得他如坐针毡。
这种好像坐在别人屁股上了一样的感觉……真的好奇怪!
池鸦咬着嘴唇,屁股忍不住又蹭了蹭。
他拿顾怀安的狗命发誓他真的对大伯哥没有一丝一毫不敬的想法!他就是……不太习惯这种,呃,间接的肢体接触叭。
“不舒服?”
身边蓦地飘来一道冷淡淡的声音,池鸦惊了一跳,慌忙抬头,就看见顾怀章微微侧着脸,一双浅色眼瞳正不带一丝情绪地瞥着他。
“……没。”池鸦抱着书包,讪讪摆正了坐姿,“舒、舒服的。”
顾怀章看着他笔挺绷紧的坐姿,感觉这人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从椅子上面弹出去。
……是因为跟自己同车,青年又觉得紧张了么。
他就真的这么吓人?
顾怀章微微沉了脸,转开了视线。
身边青年乖乖坐好后就再没吭声,余光里能看见他抱着书包正襟危坐,素白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捏着白玫瑰花瓣,窗外落日残照不时划过去,短暂映亮雪白的手指和花瓣,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耀眼。
谁想车厢里安静了才几分钟,身边的人又轻轻“啊”了一声。
……这小孩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多。
顾怀章心里轻轻一啧,又转头去看,就见小青年一根细白手指勾着衬衫的前胸口袋,皱着眉往里瞧,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察觉了他的目光,池鸦慌张抬头,圆圆的猫眼无辜地睁着,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声音轻轻的:“我的、我的花、丢了……”
顾怀章看向他一直珍惜地拿在手里的白玫瑰。
池鸦小声:“不、不是、这个。是……捡的、合欢……”
合欢花脆弱,他怕压坏,就只浅浅地在口袋里盛着,然而刚刚衬衫领子被李凡大力拉扯,后来打架动作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捡来的合欢花竟然全掉了。
好可惜,他专门挑那些刚刚被风吹落的干净的合欢捡的,还想着回去可以熬粥喝。
只是现在掉都掉了,总不能为了那么几朵花就又回头去捡吧。
顾怀章看着他表情从懊丧变成显而易见的失落,不由微微蹙了下眉。
不就是几朵合欢花。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人这么喜欢花。
他本该觉得反感觉得厌恶,却莫名想到几分钟前他坐在车里,看着青年分开人群向他小跑过来,乌黑飞扬的发丝和绯红的脸颊在夕阳下像是闪着光,鬓边簪一朵娇艳鲜妍的白玫瑰。
男生戴花,难免叫人觉得违和,可池鸦好看,竟然一点也不娘,不惹人讨厌。花鲜嫩,他更胜一筹,穿白衬衫的簪花青年,嫩得像一朵青涩的花苞。
然后青年趴在车窗上叫他大哥,他取下了他耳边的玫瑰花。
现在想来那个举动简直怪异,不像他会对人做的事,更加不像……一个大伯哥该对弟媳妇一样角色的青年做的事。
但他就是做了。他头一回对自己内心里的某种情绪产生意外和疑惑,说不清是为什么。
顾怀章眼底神色沉了沉,搭在膝头的手指点了点膝盖,没什么规律。
说起来,那似乎还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再亲手触摸到花瓣,那种绵软的、微微有些冰凉的触感,陌生到近乎诡异,好像轻轻用力,就会把那层层叠叠的花瓣轻易捏碎、揉烂——就像二十年前他对南湖的花所做的那样。
但他却没有。
不但没有,还好好的把花还给了青年。
……但这有什么?——那本来就是池鸦的花,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去揉烂?
他又不是神经病。
大伯哥冷着脸想。
车子在A大不远处的一个粤菜馆门前停了下来,门口的侍者走去泊车,池鸦抱着书包抬头看,心里哀叹了一声。
粤菜馆……他还不如到路边摊上去吃碗凉皮呢,能放好多辣!
鼻尖卷来一缕清淡的沉香似的味道,顾怀章已经大步从他身边越过了。
池鸦偷偷叹气,低眉顺眼地跟顾怀章迈进了店门。
穿旗袍的侍者把他们恭敬迎上二楼包厢,门被推开时,就看见装潢典雅的包厢里,已经有一个男人靠窗坐在那儿了。
池鸦愣了愣,才想起来那会儿顾怀章说的是“跟朋友来这边吃饭”。
看见人进来,窗边的男人站起身,往前迎了几步,池鸦才发现对方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不算俊美但很周正,乌黑短发用发蜡整整齐齐地梳成个背头,气质是与顾怀章很相似的肃穆冷淡,即使是来和顾怀章这个“朋友”吃饭,穿戴也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池鸦再看看前面一步远的同样一身黑色西装的顾怀章。
……难怪这两人能成朋友。
男人和顾怀章打了个招呼,视线就转向顾怀章身后的池鸦。
他和顾怀章一起长大,工作后两人都忙,只有偶尔出来一起吃顿饭,顾怀章从没带过人。
顾怀章没回头,抬脚往进走,说:“这是老二的……男朋友。”
他说出那个名词前有一下微不可察的停顿,男人有些意外,又看了眼池鸦,目光在池鸦手里的白玫瑰上一掠。
顾怀章停在餐桌前,侧目瞥一眼池鸦:“这是秦玉泽的大哥。”
池鸦睁了睁眼睛,下意识把玫瑰放下去,叫了声:“秦、秦大哥好,我叫、叫池鸦。”
男人注意到他说话时不自然的卡顿,很有教养地没表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嗯了一声伸出手,说:“秦玉川。”
池鸦和他虚虚握了下手,几人落座,服务员送了菜单过来,两个男人都自然而然地把菜单让给池鸦。
池鸦没推辞,点了两个菜就礼貌地把菜单递给秦玉川,秦玉川抬起眼皮看顾怀章,顾怀章道:“就那几样菜,你看着点。”
秦玉川就合上菜单,很熟练地报了三五个菜名,服务员接了菜单恭敬退下,替他们带上了门。
秦玉川打量了下池鸦。
头发乌黑柔顺,没有像时下很多小年轻喜欢的那样五脊六兽的烫染,皮肤白白净净,没痘痘没雀斑,脸蛋红润,还有点婴儿肥。
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眼睛,清亮亮乌溜溜,眼型圆圆,眼角却像自带眼线似的微微上挑,冲淡了圆眼睛带来的幼态,让他的眉眼间透出种又清又艳的奇特气质,眼珠子顾盼时格外有神,瞧着是个机灵孩子。
不是狡诈的机灵,是有点乖的机灵,看人时像只观察主人的猫,叫人忍不住就想摸他的脑袋。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就是流言中那个爱顾怀安爱得要死要活甚至不惜跟爹妈反目,并且还成了顾家那个浪荡的老二唯一带回南湖的……同性对象?
虽然前两年国内刚刚通过同性婚姻法草案,同性相恋、结婚已经是一个半合法状态,可实际上,在他们上流社会、靠联姻生子拉拢人脉达成合作的富商圈子里,绝大多数人还是很不接受的。
毕竟生活压力日渐沉重,嫁娶观念也日益开放,中下层人们巴不得不要孩子减轻负担,可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所以他就不得不惊诧于好友这云淡风轻的态度。
毕竟按他对顾怀章的了解,顾老二干出这荒唐事,他早就该把人赶出南湖了,更别说竟然还能在这跟他轻飘飘介绍他是“老二的男朋友”!
虽然这小年轻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他印象里同性恋那种妖妖娆娆的骚样子,但也不至于让顾怀章对他如此宽容啊。
秦玉川心里头是翻江倒海,池鸦却一点儿也没察觉。
因为秦玉川表情看起来太镇定了,跟他身边坐着的顾怀章一样冷冷淡淡,好像哪怕是泰山照头砸下来,这俩男人也一样能翘着二郎腿稳如老狗。
老实说他真从没想过像顾怀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朋友”,这样冷冰冰的人,好像已经把七情六欲全部从身上剥离了的人,竟然也会在下班后和朋友来饭馆吃饭么?
见多了大伯哥冷淡沉郁的模样,他真的想象不出和朋友放松谈天的顾怀章是什么样子。
这次大概就会见到松弛状态的大伯哥了吧。
……好叭,他在讲什么梦话。
顾怀章跟他理解的“松弛”俩字根本就不沾边好吗?!
池鸦偷偷瞄着桌上对面而坐的两个人,一个冰冷淡漠,一个严肃周正,聊的话题也是一些生意上的事,听都听不懂。
菜端上来了,池鸦很老实地等那两人动筷子了,才夹了一块脆皮肉吃,吃了一片两片,听着耳边男人们声音不高不低地聊天,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吃第三片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震惊地望向左手边坐着的男人。
他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怪——顾怀章他竟然、竟然在动了筷子后还在说话!
他的食不言呢?!
顾怀章察觉了身边人的视线,侧眸淡淡瞥去,就看见小青年睁大了圆圆的眼睛正在瞪着他,白软软的腮帮子鼓鼓,像一只嘴里塞满了瓜子仁和花生米的笨仓鼠。
顾怀章顿了顿,问:“怎么?”
池鸦梗着脖子努力咽下嘴里的肉,被噎得直锤胸口,另只手举起来摇啊摇:“没、没事!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能说什么?这时候一脸惊奇地跟大伯哥说你竟然也会在吃饭时说话哎?简直就和对高冷男神说你笑啦一样蠢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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