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可他摸不准“池鸦”会不会拉小提琴。刚刚因为包青天露了那么大一个破绽,险些叫顾怀安拆穿真相,他现在也不敢再挑战顾怀安那根敏感的神经了。
那就只有去做别的兼职了,至少得先赚点钱吧,要是有哪天他真被顾怀安给撵出去了,也不至于只能捡破纸箱去睡车站。
刚好他的腿也即将痊愈,到时候他就出去找找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吧。既然已经变成了“池鸦”,成为了这个陌生新世界里活生生的一个人,没钱没房又怎样?他总会再次攒起自己的小金库的!
池鸦下定了决心,斗志昂扬地回到房间打算先上网看看有什么机会,结果电脑屏幕才亮起来,他瞬间就萎了。
——电脑上正打开着的页面,正是那篇差点没创亖他的毕业论文。
……救命QWQ!
又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死记硬背论文相关的专业知识,池鸦蹲在卫生间咬着嘴唇看着掉下来的一大把头发发呆的时候,秦玉泽的电话来了。
他一瘸一拐地出去,在枕头底下找着了手机,按下接通放在耳边:“喂……”
“在干嘛呢小结巴,听着蔫头巴脑的。”秦玉泽吊儿郎当的调笑顺着听筒撩过来,“是接着哥哥的电话不乐意呢?”
池鸦抱着手机把自己摔到床上去,说:“我在、数头发。”
“?”秦玉泽说,“数头发?”
“昂。”池鸦苦大仇深地念叨,“掉了、掉了……二十根……”
“…………”秦玉泽哈哈大笑,笑完了说,“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逗啊小乌鸦。”
池鸦没心思跟他打嘴炮,恹恹道:“有事、就说。”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秦玉泽哼哼,很不满的样子,“小没良心的,哥哥帮你那么多忙,也不知道说声谢。”
池鸦懒懒地翻了个身:“你要我、怎么谢啊?”
因为是躺着的缘故,他声音又低,电话里听起来竟然有点像撒娇。秦玉泽心尖上莫名一跳,咳了一声说:“别的不说,请哥吃顿饭总行吧。”
一句话精准戳中池鸦痛点,池鸦丧气地揪了下枕头,破罐破摔:“我、我没钱……”
秦玉泽:“噗!”
“……”池鸦,“你干嘛?”
“咳,没什么。”秦玉泽沉吟了会儿,说,“我这有个赚钱的活儿你干不干?”
池鸦狐疑:“你、你这么、好心?”
“啧,怎么说话呢你?”秦玉泽嚷嚷起来,“是你自己说没钱,我这还不是好心为你想?”
……实在是这人总给人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池鸦心虚一秒,问:“那你说,是、是什么活儿?”
就听秦玉泽说:“我哥们开了家私房菜馆儿,大厨净整西方跟肠胃有仇似的那一套,我叫我哥们把那厨子炒了,你要不要来当厨师。”
“啊?”池鸦瞪大了眼睛,“不、不行吧……我,我做饭、不好的!”
秦玉泽道:“除了鲫鱼豆腐汤,你还会做什么菜?”
“还会、会做麻婆豆腐、鱼香肉丝、爆炒猪肝……”池鸦老老实实地报菜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你怎么知道、我会、会做鲫鱼、豆腐、豆腐……”
秦玉泽说:“巧了,你中午给老顾发鲫鱼、豆腐、豆腐汤的时候哥也瞧见了。”
他故意学他的结巴,池鸦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你会这么多,那就没问题。”秦玉泽顿了顿,声音变得有点轻,“也不是做给别人吃,就哥几个中午晚上去那儿蹭饭的时候你过来下就成,怎么样?”
池鸦有点讨厌他总是学自己的结巴,可赌气沉默了两秒钟,还是屈服于嗟来之食,很吝啬地吐字:“薪资?”
“这个你放心,我哥们他人傻钱多,不会亏了你的。”秦玉泽诱哄,“怎么样,考虑下不?”
池鸦有点心动。
可这工作意味着秦玉泽的哥们就会当他的老板欸。
秦玉泽的哥们,不就是顾怀安的哥们?
他给这些人去做饭……池鸦就很犹豫,总感觉按着狗血文的套路,他这个并不被渣攻爱护的对象大概率会受这些人的欺辱欸……
他想了想,就说:“再、再看看吧。”
“什么?这也要再看看??”秦玉泽叫起来,“这是多好多轻松一工作,你来做几顿饭,每月给你至少五位数成不?”
五位数!!
池鸦一个翻身,腾的一下坐起来。
五位数,是一个什么概念?是他可以立马拥有一把小提琴的概念!是他省点钱就能搬出去自由生活的概念!而得到这一切,只需要他去做区区几顿饭!
但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池鸦清醒地道:“可是,顾、顾怀安,不会、允许吧。”
“……”秦玉泽顿了顿,说,“你跟他说,他铁定愿意的。”
池鸦根本不上当:“为什么、要我去说?”
“因为这是给你找的工作啊!”秦玉泽嘟囔,很快又说,“算了,那我回头问问他去。”
池鸦想了想,彬彬有礼道:“谢谢你。”
秦玉泽在电话那头笑了声,说:“你心里记着哥哥待你的好就成……”
池鸦皱了皱眉。
即使听过很多次,还是不太适应秦玉泽这种花花公子的腔调。
外头张妈敲门,叫他:“小池,吃饭啦。”
池鸦应了一声,说:“你要是,没有事,就挂了。”
“行,那你挂……等等别!”秦玉泽忽然想起什么来,说,“眼瞅着快到周五了,你什么时候去学校答辩?”
池鸦:“…………”
这个秦玉泽,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下重新蔫吧了,低低地说:“就今、今下午吧……”
正好他也想尽早去学校一趟,熟悉一下学校,顺便问问同学答辩的相关事宜。
“那行,那下午哥开车来接你啊。”
池鸦皱眉,打心眼里不想跟他过多牵扯,说:“我、我自己、可以、搭车。不用、你。”
“啧,谁为专门接你来。”秦玉泽笑嘻嘻,“哥哥正在追一姑娘是你们学校的,没点理由我怎么去跟人家搞偶遇?”
“……”池鸦真没想到这花花公子玩儿的竟然还是文艺范儿,他以为他们追人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都是直接开跑车拉着玫瑰花儿去堵人的。
还费心思制造偶遇的假象……
没理由再拒绝,他就答应了秦玉泽,结结巴巴的说话又惹得秦玉泽逗他,拖拉了好几句才挂。
等他终于洗手出门,顾家兄弟俩已经坐在饭桌边了。
张妈还在往上端菜,偌大的南湖,主楼里也就住着她一位保姆,后头小楼里负责打扫卫生的保姆换了好几拨,只有她在这儿住了几十年,做出的饭菜是最满足雇主口味的——清一色的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看不见一点红油辛辣。
池鸦饱经论文摧残的心灵又添一层风霜,神色恹恹地走过去,爬到椅子上坐好。
每天有个顾老二给他以精神上的压迫也就算了,怎么连他的胃都要跟着遭殃。
好想念他的麻小和烤肉,好想搬出去一个人住啊!
顾怀安最见不得他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木头样子,找茬似的问罪:“张妈老早叫你吃饭,拖到现在才出来,一个人窝着又干什么呢?”
足足一天,这结巴就一直钻在客房里不见人影儿,甚至连他昨晚上下班回家都不出来献殷勤。
肯定又在偷偷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池鸦不想理他,就转头去看首位上唯一能管住这尊神的大伯哥,结果就看见顾怀章两肘压在扶手上,双手交叉叠在前胸,形状锋锐的双目微微阖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儿,俊美威严的脸上没有一丝儿表情。
“…………”
简直比神还像神。
求助无果,池鸦更挹郁了,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一根手指头百无聊赖地拨着骨瓷小蝶里头的勺子,说:“都怪、秦玉泽话、话太多……”
“秦三?”顾怀安皱眉,“你刚就在跟他打电话?”
池鸦:“昂。”
“……你怎么又跟他打电话。”顾怀安眉毛拧得死紧,很严肃地盯着他,“你俩一天天的都有什么好说。”
池鸦懒懒地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你不、高兴?”
顾怀安下意识就想反驳,池鸦对他做出的所有论断他都要反驳,可不等他张口,池鸦就又说:“那我、那我以后不、不跟他、打电话了。”
顾怀安噎了一下,半晌,他才十分高冷地:“……哼。”
手底下的勺子晃晃悠悠地转了半圈儿,池鸦手很欠地碰了下勺柄,勺子就撞到瓷碟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池鸦立马就感觉到来自首位上的冷淡视线。
“坐有坐相。”顾怀章声音冷冷淡淡的,浅色的眼睛瞥着他,“趴在桌子上像什么样子。”
“……”池鸦讪讪地爬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好,把还在晃悠的勺子捏住,结结巴巴地,“对、对不起……”
对面的顾怀安很大声地:“呵!”
池鸦:“…………”
这个幼稚的顾老二!
顾怀章一直都挺不理解,他弟弟是怎么喜欢上池鸦的。
顾怀安自打十六岁时从国外回来,就一直很不安分,男的女的招惹无数,上了大学后就更肆无忌惮,最夸张的是半月之内,他在早餐晨报上看到过三回他这个弟弟跟那些明星的绯闻。
张妈察言观色,后来再送来的晨报就变成财经报了。
但不管老二玩儿得怎么花,他最基本的分寸倒还有,最起码并没有荒唐到忽然往南湖领个小鲜肉告诉他要跟真爱结婚。
池鸦还是顾怀安回国这么些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带回来的小妖精。
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妖精比起老二其他的绯闻对象到底好在哪里。
首先相貌自然是好相貌,气质清纯骨格匀亭,最惹眼的是那一身细白的皮肉,看着格外莹润温腻,以至于漂亮到带上了几分……色气,看久了,就会催生出叫人不自觉想去掐一把的冲动……
可偏偏他的五官又生得那样清纯无辜,方才懒懒趴在桌沿的样子,像极了一枚散发着青涩香气的青柠,带着一股少年似的天真娇憨。
这娇憨甚至都叫人下意识忽略了他趴在饭桌上的姿势有多失礼不雅观,以至于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出言阻止这种在家规严谨的顾家绝不容许出现的行为。
顾怀章从池鸦清澈无辜的猫眼上收回目光,重新垂落了眼皮,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下眉。
皮相再好有什么用,尽是些花里胡哨迷惑人的东西,一个人,勿论男人或女人,若是身无所长,只能沦落到靠皮相来依附另一个人,实在是叫人鄙薄看轻。
昨天楼下草地上青年跟他弟弟的争执他看见也听见了,在他看来,池鸦在顾怀安面前无疑是很弱势的,一被欺负就只知道哭,哭得可怜兮兮,而顾怀安却并不如何在意的样子,言行举止间也不遮掩对池鸦的轻蔑和不尊重。
他昨晚难得晚睡了半小时,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模糊天花板,想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顾怀安跟他说他和池鸦有独特的相处方式,对这话他保留意见,而现在怎么看就怎么觉得,他想的没有错,他弟弟还真不一定就喜欢池鸦,至少没喜欢到能叫他破例把人带回南湖来的地步。
菜上齐了,张妈悄然退下去,顾怀章还没拿筷子,顾怀安抓紧时间道:“赶紧吃,吃完了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池鸦却摇摇头:“下午我、我要、去学校。”
他没有欢天喜地立马就应下顾怀安的要求,顾怀安脸色有点不大好,语气也冲:“不准去。”
池鸦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摇摇头:“不要。”
顾怀安血压飙升,要不是顾怀章在那坐着,他的筷子就要摔到桌子上了,压着火气道:“你想好你是在跟谁说话!”
顾怀章就看着池鸦睫毛颤了颤,咬着嘴唇低下头,乌黑未剪的额发遮住了他眼里地神色,他只看见他捏着勺子的细白手指骨节绷起,指尖越发的白。
顾怀章冷下脸,呵斥:“老二。”
顾怀安在他威慑的视线下不甘愿地闭上嘴。
顾怀章余光带了下另一侧垂头不语的青年,微微沉声:“吃饭吧。”
池鸦捏着勺柄划拉了下小盅里的汤,咬住嘴唇忍耐着涌到舌尖的嘲讽。
麻蛋,这贱受也太尼玛难做了。
也不知道那么多狗血文里的贱受们都是怎么忍下来的。难道爱自己,还要比爱一个根本不尊重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渣攻还要难做到么。
饭桌上渐渐响起碗筷碰撞的声响,很轻微,除此以外一点多余的杂音都没有,顾家兄弟俩的用餐仪态一向都很好。
池鸦用勺子慢慢地碾碎了汤里方正雪白的一块嫩豆腐,抿紧了嘴唇,想。
——他不想演了。
哪怕被顾怀安发现失忆,哪怕被顾家兄弟撵出南湖无处可归——他都不想再演了。
作者有话说:
抱一丝,作者昨天跟朋友麻将去了,输一整天呜呜呜,小短章送上别打(轻轻跑走~)
感谢在2023-07-02 01:10:49~2023-07-05 13: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ng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午,秦玉泽就开车到南湖来,把池鸦接去了A大。
低调的豪车从幽静安宁的半山驰下,穿过偏僻的郊区驶向A城最繁华的街市,池鸦趴在车窗上,看市中心林立的高楼和琳琅的商铺,才后知后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竟然是他第一次好好欣赏A城的景色。
原著里的世界观设定和他原本的世界大同小异,A城是南方一个繁华省份的省会城市,牢牢占据整片南方大地的经济贸易和旅游中心,拥有最秀丽的山、最广阔的湖和最干净整洁的街道,人文气息很浓厚,两侧的商铺名牌都是那种古雅的木质匾额。
经过中心广场时,他还看见那里好像在办一个什么活动,有很多穿汉服的人,飘飞摇荡的簪环衣袂都叫人目不暇接,还有人在广场旁边支着画架正在给一对小姐妹画像。
池鸦指尖压在车窗玻璃上,眼睛里不觉流露出歆羡的目光。
这块人流量很大,秦玉泽踩下刹车等红灯,看着长达一百二十秒的数秒不耐烦地敲了敲方向盘,侧眸瞥一眼副驾驶上一直拿后脑勺对着他的小青年:“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池鸦盯着广场一角一位弹吉他的黑衣男生,喃喃:“我也想……”
“?想什么?”秦玉泽也跟着往窗外瞄了一眼,随口调笑,“怎么,你也想穿汉服玩玩儿么?”
池鸦摇摇头,翻身在座位上坐好,两手抱着自己的书包,默默地望着置物台上不停摇摆的向日葵摆件出神。
秦玉泽又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小结巴今儿好像格外沉默。
红灯倒数六十秒。秦玉泽翘起食指点点方向盘,问:“厨师那事儿,你考虑好没?”
池鸦摇摇头:“我、我不想、去了。”
秦玉泽啧了一声:“嫌给的不够多?”
池鸦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不是。”
他是很想赚钱,如果能赚到钱,他其实也并不在意是不是被人瞧不起,以前初到异国时钱包被抢,心爱的琴也在争执中被砸坏,他端过餐盘也扫过大街,蹬着垃圾车在咖啡馆外头经过的时候还挨了去旅游的同胞好几个白眼。
他才不在乎,环卫工干一个月,他就能买一把新的小提琴,别人的白眼哪儿比得上他的琴。
可现在……他不想再跟顾怀安这样根本不知尊重为何物的人纠缠下去了。
顾怀安不遮掩的轻视和鄙夷他只挨了几天就已经不堪忍受,他都不能想象,“池鸦”跟顾怀安在一起的那半年,又该是多么的煎熬。
是不是这些渣攻都喜欢把人当做自己的所属物,是不是他们眼中渴求爱却不被爱的人就不该是一个平等的人格。
池鸦怔怔地想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了,“池鸦”也并非就没有错。
他那么偏执,为了学生时代感受到的一点善意和温情,不惜用不入流的手段把顾怀安捆在身边,不惜一切都要去攀住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人……他亲手种下这恶因,又能怨谁呢。
池鸦这两天一直在纠结,不是纠结要不要继续演下去,而是纠结是怎么个不演法。
他总不能直接点点顾怀安肩膀说“嗨哥们,跟你说件事儿——这个壳子里已经换人啦!惊喜吗?!”的吧……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尽量正常点,毕竟才从医院出来没多久,他可不想又被绑到精神病院啊摔!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控制住寄几,不要放飞!不要放飞!不要放飞!!
他要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的、合理的展现出自己的变化,最终叫顾怀安不怀疑还能和顾怀安撇清关系,达成一别两宽独自美丽的终极目的!
池鸦默默握拳!
驾驶座上的秦玉泽偏头看了他一眼:“真没精神啊?要不睡会儿?”
池鸦盯着他俊朗的侧脸没说话,秦玉泽又回头看他,笑得很自恋:“怎么,被哥迷住了?”
“……”池鸦鼓了鼓腮帮子,重新靠回椅背里,稍微偏着头望窗外。
只是……到那时,他可能连秦玉泽、连顾怀章就都要一起断干净了。
因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现在的相遇本就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上的错误。
……或许,从他答应跟顾怀安去南湖,或者更早,从他因为初来乍到时过分惊惶以至于失了考量,向人隐瞒“失忆”真相的一开始,他就错了。
管他什么把柄、什么要挟、什么ooc,人还是得做自己,才最舒服。
池鸦捏了捏书包背带,出神半晌,垂下睫毛,遮掩了自嘲神色。
亏他还算是搞艺术的,也曾振臂高呼自由价更高,怎么却连这个也忘了,竟然还愚蠢地要去扮演另一个人,假装一段全然陌生的“爱情”。
多么的可笑。难怪古人要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呢!
池鸦表情安详,觉得自己大彻大悟。
车厢里安静了十多秒,秦玉泽安耐不住,又逗他说话:“小结巴,你是不是论文没弄好?”
池鸦茫然抬头:“啊?”
“耷拉个小脸儿,瞧着就跟马上要去挨批一样。”秦玉泽手欠地捏住他脸蛋往上提,“来,给哥笑一个……卧槽。”
他忽然轻声爆了句粗口,池鸦不明所以地偏头望着他,抬手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脸上扒拉下去,神情严肃,磕磕巴巴:“不、不要动手、动脚……”
秦玉泽任由他把自己手拨开,看着他发愣。
池鸦眨眨眼,提醒:“绿、绿灯了。”
“……”
直到后边的车冲他们摁喇叭,秦玉泽像是才回神,一声不吭地转过头,一脚踩下了油门。
……这小结巴的脸蛋也太、太、太软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一个青春痘都没,触手光滑柔润,微凉,像是一块雪白的椰奶冻,Q弹。
……怎么就这么软!
秦玉泽抿着唇沉默地开车,原本大喇喇敞开的腿不易察觉地收了收,忍不住又拿眼角余光瞄了眼副驾。
青年穿着有点旧的雪纺白衬衫、水洗蓝的牛仔裤,两条细瘦的腿并拢在一起,两只手抱着自己的双肩书包,坐姿看起来很乖,微微有些长的头发乌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秀丽柔软的侧脸线条,钻进车窗的阳光从他脸上晃过去,是很清透的白。
秦玉泽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舔了下有点干的嘴唇。
他一直都喜欢女孩子……他就是没想到,池鸦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生,脸蛋儿竟然比他以前一个皮肤最好的相好还要嫩还要软。
车子在两人的沉默中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隐隐都能瞧见A大标志性的高大东门了。秦玉泽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只手两只指头无声地捻了下,忽然想起顾怀安给他说他还没碰过池鸦。
“……”
可惜了。
他莫名其妙地想。
然后又想。
……也挺好。
池鸦靠着最近几天在网上疯狂恶补A大地图、宣传视频、专业院系的教授导员等信息,状似很熟练地找着了他们专业的办公楼,分别去见了导员和负责他论文的导师。
导员叫他填了一些积压的表格,又是贴照片又是填信息的,弄了半天才完,又告诉他拍毕业照和毕业典礼的日期;负责论文的导师说他论文改得不错,很宽和地跟他讲明天就找个空闲教室,让他单独答辩,又安慰他不要紧张,说池鸦情况特殊,他们会酌情放宽要求,争取一次就过云云。
池鸦很心虚,讪讪地笑了下。
怎么说呢……您就是明天丢掉脑子来听我答辩,大概也会把我赶下讲台叫我滚回去重新准备的。
比起“池鸦”那份堪称完美的毕业论文,他明天的答辩估计就是一坨答辩。
……唉。
他以前大学毕业的时候正逢母亲亡故,他大病一场几乎断送了小命,当时连论文都没改完,更别说答辩了。
后来甚至连病都来不及好,就因为一些事惹得父亲勃然大怒,直接叫他收拾东西滚蛋,一切都在猝不及防中仓皇发生,谁也想不起来他还有个大学毕业证没来得及拿。
谁料兜兜转转,这辈子竟然还是要答辩,可见有些事真的逃不过啊逃不过。
简直跟他妈的诅咒一样。
池鸦拽着书包带子走出办公楼,望着头顶高大的水杉树叹了口气。
若不是顾惜“池鸦”在大学里苦读这四年,这个毕业证他干脆就不要了。
谁爱答辩谁答辩去吧,赶快给我退退退!!
作者有话说:
逃不过的毕论,逃不过的答辩T^T
第24章
刚刚在办公楼里消磨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出来时已经是半下午,秦玉泽把他送进校门就溜了,说大三的舞蹈专业今天下午有训练课,他要去看喜欢的女孩儿跳芭蕾。
说好的结束后秦玉泽就给他打电话,池鸦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手机叹了口气。
这个花花大少。
算了,正好他也可以趁空逛逛A大。
池鸦拽了拽书包,抬头辨认了下方向,就溜溜达达地走下台阶,顺着办公楼外这条种满水杉的林荫道慢慢走过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明里暗里地瞧他,池鸦以为是自己一瘸一拐的惹人注目,左腿上就努力用力,尽量假装正常平衡的姿势。
可还是有很多人看他。
池鸦:“……”
难道他的盛世美颜终于被大家发现啦?
他耳朵尖上有点红,微微垂下了睫毛,快步走过去。
A大是个历史很悠久的名校,校园面积很大,里头处处都能看见岁月深深的刻痕,宿舍楼外墙上褪色很厉害,有不少雨水淌过的旧痕。
从北边办公楼一路走到南边老图书馆的路上,两侧种植的那些水杉树、枫树、香樟树,无一不粗壮挺拔、叶茂枝繁,起码在这儿扎根好几十年。池鸦还很惊喜地发现了一棵合欢树,两人合抱那么粗,被专门圈起来在一个高高的花坛上。
这时节合欢花开得正好,池鸦站到花坛子底下抬头看,粉红的花和深绿的叶交相辉映,幽深又静谧,一阵微凉的清风吹过时,就有幽幽的花香送来鼻尖,很润,很醉人。
合欢花经不得风吹,飘飘荡荡零零落落地随风飘下,池鸦侧颊被一朵合欢轻轻蹭了一下,触感柔密纤细,绒绒得有点痒,他抬手接住花,忍不住笑起来。
地上落了很多,他弯腰挑着那些新落下来的干净的合欢花捡了几朵,指尖勾开衬衫前胸的口袋小心翼翼把花装进去,一缕幽幽的甜香就萦绕在鼻尖。
正捡得不亦乐乎,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池鸦?”
池鸦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一个女孩子手里抱着两本书,穿白色连衣裙,在那儿亭亭地站着,神色有些微犹疑地望着他。
池鸦愣了愣,直起了腰。
那女孩看清他的脸,就笑了下,抬脚走过来说:“真的是你呀。”
池鸦眼神茫然,手里还捏着一朵合欢花:“?”
女孩子咬了咬嘴唇,清淡娟秀的眉眼似乎有点无奈,轻声说:“你又忘记了吗?我是章谣。”
池鸦:“……?”
怎么看这样子,这女孩儿好像并不是什么熟人?
不是熟人那可就太好啦!
他转了转手里的花梗,嗯了一声:“是你。”
章谣抬手捋了下耳边碎发,浅浅笑了下,说:“好久不见你了。”
池鸦拿不准她知不知道池家的事儿,就避重就轻道:“有、有点、事儿。”
章谣也没问是什么事儿,反倒好像有点找不到话说似的,看了看他手里的花,就微微一怔:“你现在又喜欢花啦?”
她刚刚远远地站在那儿看了青年好久,因为池鸦弯腰捡花的样子很不像以前那个阴郁冷漠死水一样,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池鸦,她一时有点不敢认。
池鸦表情一僵。
什么什么?难道“池鸦”以前是不喜欢花的吗!
却看女孩的脸色微微黯淡下去,竟然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
池鸦愣了愣,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顿时就有点不自在起来,把手里的花也装进衬衫口袋,问章谣:“你找我、有、有什么事?”
章谣看他小心翼翼装花的样子,低头看了看脚尖。
原来青年不是不喜欢花,只是……不喜欢她的花。
她勉强笑了下,若无其事地顺着池鸦的意思转移话题:“是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