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叫一声好大哥,我便让玻璃处给你也做一套。”
玻璃处,又是个前一世没有存在的东西。
胤禩正在深思,胤祉的声音突然插入:“大哥,小八可能只是对你还有些陌生,你这样会不会是有点为难你他啊。”
胤禛把自己的玻璃杯放好,就拿个小凳子去一边吃果子,同时好整以暇看胤祉被大哥虐。
在胤禛看来。胤祉总是过于急切的想表现出高于他们其他人尤其是大哥、大阿哥和太子的品格,总是想来大哥跟前展示一番,但没一次成功过。
苏辰不太想搭理胤祉,连被他说好话的胤禩也不领情。
而且胤禩觉得,三哥跟前一世的时候同样有不同,当年在他们兄弟中就数他目下无尘品行高洁。
没想到现在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很具有这方面的特质了。
这种样子很不招人喜欢。
胤祉显然也没想到他只是说了两句话现场就安静下来,他笑道:“怎么了?小八,你也觉得三哥说得不对?”
苏辰:纠正一下,不是所有的弟弟肚里藏牙都不会让人反感,小三这样子就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行为可以理解被原谅。
话说,他觉得小三可爱的时段,也只有他不太懂事的那两年吧。
一样的爹却养出来千奇百怪的阿哥们,这不得不说是娘的基因影响巨大。
胤禩被问到,只是用小眼神看看这个没有多少好感的三哥,三哥特别会告黑状,脑子也不好使,还是远离为妙。
胤祉待了会儿就揣着一肚子气走了,给他额娘请了安,回去之后自己画了一幅寒风翠竹图来,欣赏半天翠竹不为寒风摧折的坚韧姿态,他抱着去乾清宫给阿玛看。
康熙忙着呢,台湾建置,沿海地区开海,这些事情扯皮很多天终于通过朝议,但具体要派什么样的人过去主持相关工作,具体工作怎么展开都还没有眉目。
本来上午忙朝事,下午申时以后能有点个人空间去看看花听听戏再带带太子的康熙,这几天都是从一睁眼忙到闭眼睡觉。
胤祉送来的寒风翠竹图,他只让留下根本没看。
两天后康熙在南书房接见了即将南下勘测福建等海界的礼部侍郎杜臻、内阁学士席柱等人,对他们的工作进行总的思想大方向上的交代。
第一批勘界的大臣下去之后,众臣知道皇上开海之决心,一些私下收了南方那些督抚好处的,现在也都装起哑巴来。
皇上明说是开海允许百姓搬回原先的居住地,出海捕鱼以恢复生产,其实放开海禁准许海上贸易已经是势在必行的措施了。
这不仅是保证海边百姓的生产活动,更重要的是想征收商税以充闽粤兵饷。
拥有私下海上贸易的督抚们,现在可说是在与朝廷、与皇上争利,他们禁海缓开的要求不可能会成功。
大家都想明白之后,这件事就开始顺利起来。
康熙终于有了清闲的几天时光。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清晨还很凉爽的空气经过太阳的高温一蒸,重又变得闷燥起来。
康熙很多时候都觉得三暑伏天的皇宫和蒸笼没什么区别,外面的蝉鸣声一阵一阵传到耳边,更觉得闷热了。
“辰儿他们兄弟几个呢?”
梁九功上前回道:“去了瀛台玩去了,刚太子爷走的时候奴才听见说让人准备鱼网子,似乎要跟辰亲王一起去捉稻花儿鱼吃烧烤呢。”
康熙感兴趣道:“去看看。”
好长时间没怎么跟儿子一起坐下来安安稳稳的说会儿话了。
御驾出神武门,往瀛台而去。
稻田周围没有柳树遮荫,苏辰拿着网子在里面捞了一会儿鱼就觉得面皮晒得疼,想爬上去找个阴凉地方躲懒,却看见捞鱼特别认真的小公主们。
她们一个个还精力充沛的在捞鱼,他这个大哥奴役弟弟们也就罢了,妹妹们都在忙他却歇着实会不好意思。
“哥,你想歇着就去,我带着大家抓鱼。”保成手里举着一个网子趟着水走来。
苏辰指了指东边的一个位置:“那边鱼多,你去那边。”
保成过去了,几步后又停住,看了看一左一右距离自家哥不远的小四和小八。
这两个和跟屁虫似的,捞个鱼也跟在他哥屁股后头,想争宠啦还?
尤其是小四,以前都不黏大哥那么紧的。
“小四,你跟我来这边。”保成说道。
胤禛看了看胤禩,有些犹豫,但还是趟着水过去了,只不过站在那边捞鱼了还会时不时向小八看来一眼。
苏辰给他打了个放心的手势,小小的胤禛都看得出来胤禩这小家伙近来两天的频频接近不怀好意,更不用说苏辰了。
他早就看出来胤禩总想瞅准机会挠他一下子似的,现在胤禛被保成叫走,正好有空间让胤禩施展,看看这个小八到底想干什么。
胤禩其实没想干什么,只是想试探苏辰的底细罢了。
苏辰都还没有怀疑胤禩是重生或者外来人员,胤禩这个心思智谋皆足够的廉亲王,在用他现在的小脑袋经过好几夜的苦思冥想之后,突然想到一个很大的可能。
现在的辰亲王,是和他一样得到机会重新活过一次的人,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上一世的承祜皇子仅仅两岁便夭折。
他如果重活,那也是从两岁的年纪开始的,可是根据他这两天又打听出来的辰亲王小时候的那些信息。
这个人可不像是一个两岁小孩子重活。
一回宫就带来红薯良种,还开设粉饼厂坊,改革内务府那些从上到下的规则,又在外面山西弄了个煤球厂。
阿玛都把大同府知府程平派给他打下手。
胤禩觉得,阿玛一定也察觉了什么,否则不会用这么信任的态度对这个人。
水里的鱼向上抛出一股浪花,胤禩抬手擦擦脸上迸溅到的水花,前面一些的辰亲王正好捉到一条鱼,马上高兴的倒在他腰间的鱼篓子里。
等等,这副干农活儿很怡然自乐的样子,和前世的老四是不是很像?
而且现在多出来的这个辰亲王,他非常照顾小老四。
莫非借承祜皇子身体而活的,其实是前世的老四?
胤禩越想越觉得充满危机感,扑扑腾腾,脸上又被水里的鱼被溅了很多水花,穿的单薄的小衣裳立刻就湿了。
苏辰看见,转头叫在岸上柳荫下忙着烧炭、支烧烤架的八阿哥的那个贴身小太监:“明子,过来带小八去换身衣服。”
明子便跑下来把自家在平地上有时候都站不稳的八阿哥抱起,向辰亲王道:“王爷,我们主子的衣服都在宫里呢,怎么过去换啊。”
他抱着主子回去换了衣服再回来,这边的烧烤应该都吃完了。
很多人听见明子这话都觉得他有些缺根线,苏辰却比较习惯有话直说的,想了想道:“你带小八去涵元殿,那里应该还有之前我和保成留下来的换洗衣服。”
虽然过去好几年了已经,但宫里的东西尤其是这里是阿玛避暑必来的地方,殿内的东西只怕都保存的非常完好。
明子便抱着八阿哥上来水稻田。
胤禩不太习惯被人抱着走了,但更让他不习惯的却是身边人竟然有如此蠢笨的。
前一世他得用的心腹太监胡广恩还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呢。
七想八想间,胤禩已经被明子抱到了涵元殿,当发现这里不仅有辰亲王和太子的居所,且辰亲王居住的那间房,连一个小小的茶杯都是如今最上等的那一批吹绿釉,他心里是震惊的。
阿玛对这个辰亲王的宠爱,竟然真的不比对太子的差。
主仆俩再回到烧烤摊旁边康熙就已经在了,看见阿玛正笑着给辰亲王递了条帕子叫他擦擦脸,胤禩微微垂头。
本来以为阿玛现在对他有几分天家亲情便已足够欢喜,但是阿玛对这个辰亲王,却更像是普通的父亲对儿子。
一瞬间,胤禩的心里特别特别酸涩。
“儿臣参见皇阿玛,”胤禩收拾好心情,上前行礼。
这是他大病初愈后第二次见到皇阿玛,前一世被训斥的那些话,不受他控制的冲出来,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
康熙看了眼跟个小小奶包子似的儿子行起还算标准的臣下礼,好笑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胤禩一愣,什么跟谁学的?
胤祐挥着自己的小胳膊提醒他,胤禩才后知后觉,他早就没有二三岁时候的记忆,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这点。
原来,他们在这个年纪,面见皇父的时候根本不用行礼吗?
不对啊,他记得老九老十跟他现如今一般大的时候,看见皇阿玛都要跟在他屁股后面行礼的。
见这孩子呆呆的,康熙摆摆手道:“坐那边去,奴才们照顾好小八。”
立刻有两个宫女过来将八阿哥引到长长烧烤摊的尾部。
如果真的是这么大的孩子,胤禩就坐在那儿了,可是现在他想和皇阿玛亲近些,让皇阿玛看到他的优秀之处。
他现在的学识和认知只会比前一世更丰富,那时他都能做到让皇阿玛时时将他带在身边,更别提这一世了。
经历过失败的一世,他对皇阿玛的了解没有十分也有九分。
“阿玛,给您喝。”他捧着一杯橙黄色的据小宫女说是橙汁儿的水,跑到前面。
康熙很接地气的在吃烤串,菠萝羊肉串,洒满了混合有花生碎、芝麻碎的五香料粉,这是辰儿刚亲手给他烤好的,吃起来就是比奴才们做得好。
看见小儿子端着橙汁儿到跟前,康熙笑了笑,接过来,问一旁的梁九功:“小八的诞日是不是过去了?”
梁九功也有一串烤串,是他表示过爱吃的蒜蓉烤茄子,听到万岁爷的话,忙说道:“八阿哥诞日二月初十。”
早就过了我的万岁爷欸。
胤禩抬头,看到梁九功嘴角还黏着一点红红的什么东西,有些无法把他和前一世那个贪钱又油滑的老头子联系起来。
所有人都发生了变化。
变化最大的,是谁?
“平澜,把那瓶子酱料给孤拿过来。”
太子的声音。
没有以前那种皇帝老大我老二的孤傲,此时的太子爷正把他衣服前面的衣摆随意掖在腰带里,袖子不规矩的挽到肘弯处,一手刷子一手拿着个两片子东西,坐在辰亲王的右手边在那儿翻来覆去的捣腾一条烤鱼。
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那个备受皇阿玛宠爱却把他们这些弟弟都看成是奴才的太子爷。
而阿玛最厌恶太子的一点,就是他没有对兄弟的亲情。
胤禩的目光随后就落在辰亲王身上,他会时不时的转头跟太子指点两句,这里刷的不匀,该翻面了之类。
“等会儿叫人去朕的私库,给小八挑一些能用到的东西送去。”康熙这么说,特别看了眼胤禩。
胤禩回神,懊恼,现在的身体太小了,一想问题就会露出很明显的跑神的神态。
“谢,谢谢阿玛。”他尽量模仿胤祚、胤祐的语气,“阿玛,我想和大哥在一处。”
保清姗姗来迟,说道:“那小八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儿子刚才写先生留的文章了,晚来一步,”他才向阿玛解释。
康熙点点头,道:“坐那边去吧。”
那边还是比较远的地方,至少是没有围在阿玛眼跟前的。
保清忿忿,阿玛太偏心了吧,这么多天了还在敲打他,伸手牵胤禩:“小八,走。”
胤禩:不想跟你走。
大阿哥也有变化,只不过别人的变化都是向好的,他却好像变得更加直来直去的没脑子。
不过弟弟要听哥哥的话,更何况惠妃和大阿哥严格说来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他们母子不利的事情。
胤禩给了大阿哥这个面子,再次和他走到角落。
苏辰烤好三串红樱桃,刷了金黄色蜂蜜的樱桃油亮紧绷,色泽诱人,他吃一串给胤禛胤祚胤祐三个共分一串,剩下的一串给阿玛和保成分了。
康熙刚吃过一个烤串,不急着吃这个,自己也拿了一串蔬菜放在烧烤架子上烤,刷酱料的手拿刷子跟拿笔似的。
此时,小公主们烤好的串串也来了,柳树下刮过一阵从冰盆上拂来的风,康熙看向自己的女儿们。
三公主站在最前面,往下阶梯似的排到个子小小的六公主,这些在康熙看来比较可爱的女儿们,向他献上了她们第一次烤出来的烤串。
六公主手里的都散发着可疑的不像是食物烧着的糊味,梁九功赶紧抹抹嘴解救自家主子,端着一个盘子叫公主们把她们的孝心都放在上面。
檀盈看到阿玛一言难尽的脸色,一时间胆子也有些大起来,笑道:“阿玛,我们做的烤串,您要记得吃哦。”
康熙点头:“吃,阿玛一会儿再吃。”
“这边请。”
张琰和一个在宫门口遇到的小后生一起,跟在一个公公的身后七拐八绕的快走了三里路,都要怀疑人生了,才看见前面一片稻田边的烟火气。
顺着风吹来的是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烟熏之气的香味。
复康说道:“张神医,我们家主子就在那边。”
张琰已经知道当初帮过他的那个小孩子是皇上的儿子辰亲王,当天晚上他被带到养心殿急着给四阿哥诊病下药,也没有时间惊讶的。
后来出宫被安排到一官驿,他因为赶路一连睡两天才歇过来,之后也不见皇宫有人召见他,还以为那天晚上是灯光昏暗他看错人了。
今天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张琰都以为之前的事情了了。
这段时间见见他那些给诸王勋贵们种痘的弟子们,得知种痘的成效不错,徒弟们都有在京城开药铺的打算,他便帮忙弄个药柜、排药什么的。
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在门前喳喳叫,徒弟们都说今天必定有什么喜事,这时一路走来看到个坐在稻田边黄色身影,张琰心里一下子有数了。
这是皇上召见。
难道喜鹊叫是在提醒他今天能做官了?
不过太医的名头的确响亮,可他还真觉得不如能自由自在的在民间行医治病好。
思绪间,他们已经走到放置在树荫下的一串摊子边。
领着他们过来的那个公公就绕到摊子后面,接了一个少年郎手里的烤肉忙碌起来。
少年郎抬手招呼他们,同时向他身边的那个明黄色身影道:“阿玛,这就是张琰,还有咱们大清的未来之星水生。”
咳咳咳。
胤禩被呛到了。
什么未来之星?
还有张琰,他不是被朝廷征召来给诸王种痘的痘医吗?
到自己种痘的时候,这人已经主动请辞回了老家,自此不见影踪,不过因为张琰不吝啬种痘之术,擅长种痘的太医也多起来。
从他开始算,宫里的小孩子种痘都是由太医们来的。
如果这个辰亲王真是老四借承祜皇子的身体而活,他给阿玛引荐张琰是不奇怪的,但是这个什么水生,又怎么回事?
而且,老四会说出什么“未来之星”这样不过脑子的话吗?
苏辰转头又对张琰和水生道:“这位,就是我爹,阿玛,康熙皇帝。”
张琰:您还真是辰亲王啊。
他跪下来见礼,有些惶恐。
些微自闭的水生看起来却更平静,“草民叩见皇上。”
康熙点头让他们坐着说,“辰儿叫你们来的,就是私底下一聚,不必拘礼。”
胤禩:您以前和大臣们私下相处比较随意,但也没有这样啊。
苏辰低头找出来自己刚才下水时摘下来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个水晶透明的比筷子略粗的东西。
“阿玛,我还要给你看看这个。”
康熙拿过来看了看,这东西扁扁的,一头儿细小银色,更长的一边是个玻璃柱,上有一个个小格儿,格子的下面标着阿拉伯数字。
“这是什么东西?”
苏辰道:“温度计。我听说水银能够随着温度的上升发生流动性,就让水生试着做了个能够计温的东西,把这个夹在腋下,过个半刻钟的时间取出,这个水银就会跑到相应的刻度上。正常人是一个温度,发热的人又是一个温度,让太医们多找几个病人和正常人试试,我们就能划定一个正常健康人的温度和病人的温度了。”
康熙拿着温度计翻看了一二,点头笑道:“虽然是机巧,但的确是能方便人。”
他也是个实验达人,马上就把温度计交给梁九功,让他送到太医院给当值的太医测验测验,然后带着结果过来。
看完了这个,康熙才问儿子:“还有什么好东西叫阿玛看得没?”
苏辰便指向对面拘谨坐着的两人,“一位研制出治疗疟疾的有效验方的大医,一位什么稀奇古怪东西都能造出来的发明家,阿玛,您不觉得他们俩才是最好的?”
康熙笑了笑,很是大方:“说吧,想给他们求什么?”
苏辰:“也不是求什么。阿玛还记得萨利安说过的那个因为学术研究,被英国女王封了爵位的牛顿吗?”
要个爵位啊。
按说不算是什么,那种空有头衔的爵位,他哪年不给亲戚们分封几个的?只是两个平民,若说因为他们一个研制出疟疾验方一个就弄个温度计,给他们封个爵位,恐怕会有很多大臣阻挠。
当然,这个阻挠对于现在的康熙来说,也不会是多头疼的事情。
而是他觉得这二人的所作所为不太值一个爵位。
先前封那陈挺的先祖一个公的爵位,是因为粮食关系国本安全,且又不是直接封陈挺、若现在再加封两个平民爵位,八旗中会有很多人心生不满的。
苏辰看阿玛犹豫,就知道想像欧美国家那样通过国家封爵鼓励理工科人才的想法不太好实现。
“阿玛,爵位不行的话,能不能设立一个国士院?只要有所发明创造的人,都封他们为国士,等级可以再细分,但最低一级的国士也可以享受等同九品官员的俸禄待遇。”
他紧跟着改变策略,另设一个原先没有的封赏,应该不会引起那么大反对的声浪了吧。
康熙想了想就同意了:“这件事,你来办。不过,先给朕写个条陈来。”
苏辰马上顺竿爬:“阿玛,我写条陈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把国士院的衙门给定好地点?”
康熙笑骂道:“臭小子,你还担心朕食言?好好写你的条陈,国士院的衙门,回去了就给你找。”
苏辰哦耶一声,对张琰和水生道:“还不快谢谢皇上。”
二人:——
从凳子上起来:“谢主隆恩。”
接下来便是纯纯的烧烤时间,张琰和水生是吃饱了才走的,回去的路上对于王爷给他们争取的特别官职,才算有了些真实感。
其实这种不经科举考试入仕的特别官员,向来被正经大臣们看不起的,以往的朝廷不是没有例子,而这种官员一般都会随着设立这种官员的皇帝不在了消失在官衙体系中。
张琰就不是多积极的,他还怕以后成了国士院的人,会没有以前的自由。
“水生,你想不想当王爷说的这个官?”张琰问只管静静走路的同伴,这个小孩年纪一点点却跟个老头儿似的闷闷。
水生转头看他一眼,“王爷特地给咱们争取的,为什么不想当?”
张琰:好吧,刚才吃烧烤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是王爷的吹吹。
晚上,养心殿灯火通明,苏辰趴在书桌上把国士分为几个等级、俸禄要求这些写完,就把纸推给一边的保成。
保成现在的公文写得比他的漂亮,苏辰特地去毓庆宫把他给薅出来的。
保成还有阿玛给布置的某一年山西的救灾作业,正埋头写着,看到他哥给推来的东西,拿起来一瞧,满心只有震惊。
“哥,一级国士院的国士,每年享等同三品大员的俸禄?”
另一边坐在小书桌旁写作业的胤禛也抬起头。
苏辰抓了把瓜子,“这还不算太多吧。宗室里每年那么多吃闲饭的君王、王爷都是二三品大员的俸禄水平,用这个水平养一批有益国家的人不是更值得?”
而且,他还打算再设几个科技发明奖,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辰保奖,如果能维持下来这个奖,诺贝尔奖什么的都是弟弟。
保成提醒他哥:“这样可能会扯皮比较长的时间,尤其是出银子的户部,他们一定会竭力反对的。”
苏辰道:“那到时候我去上朝,咱们两个一起跟户部的吵。户部的最好同意,我还有个设立中央银行整顿朝廷财政的主意没有跟阿玛说呢。”
“中央银行一立,户部的官员能裁掉一半。”
保成无奈的摇摇头,他哥这不是明晃晃的威胁吗?
苏辰说道:“我就是先提醒他一声,不过保成啊,用银行来整顿如今已经遍地开花的钱庄、货币,是必须行动的一步。我懒,脑子又不够,到时候你来办啊。”
这是威胁了人还要继续干的节奏。
保成第一次觉得他哥有点不要脸,但谁让这是自家哥,而且他觉得哥这个想法是有利于朝廷方方面面的,可以干。
于是等他写完条陈,再加上已经写完作业的胤禛,兄弟三个把以后中央银行的各项职能说着添着,然后写了满满一张纸。
回头一看,许多是户部门下的事,的确都要归到中央银行了。
还有工部。
户部的宝泉局和工部的宝源局负责铸币,如果以后钱币的发行都归中央银行,他们两家只怕会当场哭出来。
但把许多职能分出来之后,朝廷的财政果然也清晰明了很多。
比如设置在各地的钱局,现在中央朝廷没有一个统一的管理的衙门,这个能管一些那个也能管一些,其中造成的重复贪污和浪费连阿玛都头疼。
苏辰说话算话,第二天早晨的自习就请了假,跑去和保成一起站班。
辰亲王来站班了,裕亲王很亲切地招呼小侄子:“下朝之后,跟皇叔出去玩?”
苏辰弄个皇家学院也算是把他自己框里面了,现在上学的人多,老师们都坚持不给皇子开后门,于是他请假根本不像是以前那样容易。
站班还算是正当理由,又是耽误的早自习,可如果是跑出去玩,张先生、沈先生很可能会给他一手板炒肉。
苏辰道:“皇叔,那你替我去请假。”
裕亲王摆手,“那还是算了,你好好读书去。”
宗人府里有个官儿被聘到皇家书院教家法,那家伙还是镶蓝旗旗主,特别能念叨,他才不去触那个霉头呢。
两人窃窃私语没一会儿,梁九功一声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这一天的听政正式拉开序幕。
议题包括:巡幸江南事宜;蒙古那些南下的奶制品税收若干问题;准噶尔部前来朝贡者人员太多一路□□破坏内地秩序;黑龙江建城的一些资金粮草运送情况等。
坐在龙椅上的康熙对宁古塔将军巴海不能积极响应朝廷工作非常不满,有将其革职之意,内阁一位大学士出来替巴海求情,康熙不置可否。
之后是噶尔丹派了很多人入京朝贡却在沿途骚扰百姓的事,上奏弹劾此事的不止三两个官员,且都有包含具体人名的实证举出。
苏辰一直知道他阿玛平定朝廷的措施远还没有结束,二十七年之后要开始镇压噶尔丹的反叛,却没想到这么早噶尔丹就在蹦跶了。
而他和保成弄得那个议定国士院的条陈,在这些事情跟前根本不算事啊。
不过争议最大的,却是苏辰以为不算是的这件事。
后面他也听出来了,这些臣子们以为本朝给予工匠的各种条件已经是远高于之前所有朝代的优厚,如果让那些没读过几本书的人能狗通过几个机巧获得国士荣誉,还享品俸禄,这是会动摇国本的。
苏辰好奇怎么能动摇国本,一人个气得面红耳赤的臣子就说,到时天下不重读书重机巧,文教沦落还不是动摇国本?
“不重读书重机巧,你怎么不说不重生女重生男呢?”苏辰直接和他对线,“如果天底下的人能够重机巧过于死读书,那是大清、全天下的幸事。”
这人气急了,也不管对面的是不是辰亲王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了,激动的脸色比刚才还红:“没有读书人明道,这天下万万百姓着谁去治理?”
边上的同僚赶紧伸手拉他,你这话就过了,万一让皇上觉得咱们当人臣子还当出来奇货可居的感觉呢。
“你们这些人啊,”苏辰摇摇头,“读书的时候满口圣贤道理,全都是嘴上功夫,不事生产,吃到嘴里的一粒米都不是自己劳动所得。考上了进士选了官了,圣贤道理退居二线,无师自通生意经,有机会捞钱的时候你们想起过圣贤道理吗?”
这,这是污蔑。
陈明亮抬头找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微臣绝对没有贪赃枉法。”
有人站出来和稀泥:“王爷,咱们现在讨论的是,该不该让工匠们拥有等同品大员尊荣的问题。”
站在苏辰前面的保成道:“我哥,辰亲王一开始跟你们讨论的也是这个问题。是你们非要把一个国士的问题,和天下文教联系起来。”
众臣:太子和王爷是不是对他们有什么偏见啊?
保成这才过去将那位跪下来喊冤的陈明亮扶起来:“陈大人,你的廉洁,还有大部分大人的廉洁,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刚才说的也对,治理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你们这些能臣干吏,但是你们想想,没有工匠们,咱们现在吃的用的,哪些能够比前代强?”
陈明亮想说没有工匠天下照样运转,但后面的辰亲王这时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巴:“别的就不说了,单是各位大人家里放着的玻璃镜,没有工匠努力劳动,你们能做出来?”
还真不能。
“但,给他们尊同品的国士之位,有些过了吧。”
一个内阁大学士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