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
总觉得在皇宫里比在山上跟着师父的时候还难找朋友。
这聊天方式让苏辰不舒服,他前世也就是小屁民,很难习惯别人卑躬屈膝的态度,因为这容易让他产生共鸣感。
也就罢了,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要说人人平等,奴才主子是一样的,恐怕能吓死一两个。
因此还是不说话的好。
归宁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刚才回话哪儿说错了。
苏辰转身就在田埂边坐下,归宁忙道:“阿哥爷,奴才给您取个凳子去?”
“不用了。”
这话还没落,一群人往这边靠近。
“太子爷,您慢点儿。”
女声夹杂着独属于太监的声音,只听声音就能知道这要来的一群人如何众星拱月着“太子爷”。
苏辰站起来,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穿明黄色蟒袍的小身影,脚步稳稳的正向他这边走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影视剧中阴鸷暴戾的角色?
好悲催一人。
苏辰看着小豆丁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或许是同情先占了几分,他觉得这个小豆丁十分可爱。
“你就是孤的哥哥?”
小豆丁开口,那高高在上的味儿立马就出来了。
但他年纪小,既没有流露出天然的威严,也不会让人觉得被看低,只是把可爱更加上了几层。
“你怎么知道?”苏辰没有回答,反问。
小豆丁形状清晰的眉毛微微一皱,道:“孤在问你话呢。”
苏辰余光看到站在小豆丁身后的两个嬷嬷,听见这话都不太明显地勾了勾嘴唇。
太子爷的东西,谁都不能抢。
就算先前的承祜阿哥,也不成。
苏辰能看出来这些人的心思,没理会,笑着对小豆丁道:“我应该就是你哥哥,阿玛说了,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
小保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说道:“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吗?”
苏辰点头。
见他肯定,小保成转身抬脚,照着右边那个神色严肃的嬷嬷就是一脚:“狗奴才,怎么不跟孤说清楚?”
小屁孩儿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苏辰抓住踢人一脚自己反而没有站稳的小孩儿,问道:“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马嬷嬷听到这句话,看了苏辰一眼。
这位爷在的时候,自己没能到跟前伺候,当时主事的都是白氏,她可是没少跟她们这些不能接触主子爷的炫耀,说承祜阿哥有多聪明。
如今看这模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到底是在外面流落了三年,连一些习惯都是外面老农的,那地上不干不净的,竟就坐了。
马嬷嬷心里一万个看不上苏辰,对于他的询问便分毫不担心。
小保成哼一声,对苏辰:“我,孤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辰忍不住笑了下,“你怎么跟个炮仗似的?”
小保成又哼了一声,但还有些不确定似的,问道:“你的母亲,真的也是孤的母亲?”
苏辰问道:“你想知道母亲的事吗?”
见小豆丁面上的神情有些松动,他又跟着说道:“其实我离开母亲的时候也比较早,我对母亲没有多少印象。”
小豆丁的包子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看着苏辰,嘴唇翕动了会儿,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辰觉得小孩儿可爱,同时也觉得他的生活定然比较约束,否则不能小小年纪就这样讲规矩。
他看向抱着两个地瓜过来的连山,说道:“别生气了,哥哥请你吃个好东西。”
认爹心理上不好过关,认个小弟弟还是比较容易的。
“你来。”
连山看眼色的功力是十级,忙躬着腰快步过来,将两颗大红薯奉上,同时小声道:“阿哥爷,奴才连山。”
苏辰点头,看了看这两颗红薯,挑出来比较光滑圆溜的一只,拿起来,说道:“你把这个给切成小块儿,泡清水里,然后放在阴凉处,等我处理。”
“来。”
苏辰转身,向那个才两岁多一点的小豆丁伸出手。
保成迟疑了瞬,正要把手递过去,这个是他哥哥的人就又伸过来一些,将他的手拉起来。
在小孩子面前苏辰成功地找到了大人的优势,照顾着小的不亦乐乎,但在别人看来,他自己也是个没有多大的小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牵手的场面,太过温馨。
“呜呜呜,万岁呀。”索额图擦着眼角温热的眼泪,“您看承祜和保成,小哥儿俩多亲啊。他们额娘看到此情此景,定然也会欣慰。”
康熙内心的感动绝对不会比索额图的小,笑着的眼睛里染上一层薄薄的泪花。
索额图又试探着道:“保成这算是有个伴儿了,平日里,大阿哥,和他是玩不到一起的。”
康熙指了指他,转身,“以后,大阿哥是承祜,保清啊,就称二阿哥吧。承祜能再回到朕这个为父的身边,朕也有伴儿了。”
索额图心里震悚,万万没想到皇上对承祜的看重竟至这般。
看来以后要把承祜当作“太子”一样讨好着,说不定哪天这个位置就换了人了。
乾清宫的御膳房在东边,距离康熙开的那片水稻田并不远,苏辰带着保成,在归宁的带领下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第10章 烤红薯
太子这边的一众奴才见这位才回来的阿哥,竟然带着自家太子进厨房,皆是变了面色。
马嬷嬷出来阻拦。
苏辰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小保成转头说道:“你们都等在外面。”
马嬷嬷为难,但她不敢违抗太子爷的命令,只好干巴巴站在原地。
小保成仰了仰胖乎乎的小下巴,看苏辰一眼,小眼神里明晃晃的是在问:本太子厉害吧。
苏辰笑着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小保成说道:“他们都听孤的话。”
奶声奶气的童言童语,叫人听了好笑。
苏辰很不给面子,道:“那岂不是你做错了事,也没人敢给你指出来?”
小保成:“孤没有做错过事情。”
苏辰又忍不住糊了糊他的脑袋,他们没有在御膳房多待,叫归宁要了一盆烧得差不多的熟炭就出来了。
不远处的一个小花坛边,保成老实地在苏辰身边坐一会儿就忍不住问道:“能吃了吗?”
你要请孤吃的是什么?
着急的和看着水里的鱼而不能吃的猫儿似的,和萌宝待在一起的苏辰,觉得自己身体年纪终于和灵魂年纪符合了。
他拍了拍保成的小肩膀,说道:“耐心点,有句俗语说得好,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保成说道:“我不喜欢吃豆腐。”
苏辰:“…欸,你闻到香味儿没有?”
红薯特有的香味儿从灰炭里钻出来,很淡,但不过一会儿就浓郁起来。
不动声色用力闻的保成点下头,闻到了。
这个香味还挺特别的,以前吃的东西都没有这么好闻的香味。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大块的红薯终于闷熟了,闻了这般长时间烤红薯香味的保成差点忍不住太子的威严,要立刻刨出来吃。
听到苏辰说可以刨了,小家伙暗暗咽一口口水,整个小人儿都透出解脱的感觉。
连山手上提着从御膳房要的小巧竹篮子,跟在两位爷身后,走得小心翼翼的。
倒不是担心尊贵的太子爷出了什么差错,而是自己伺候的阿哥爷,竟然把太子爷弄成了个小花脸!
太子爷身边那一众奴才看着他的目光,都好像能吃人似的。
自家阿哥爷这边,目前只有他和归宁两个人,非常的势单力薄啊。
苏辰一路问着人来到了南书房,还没有跨上台阶呢,常日笑眯眯的梁公公已经小跑着迎出来。
南书房前面的两级台阶,对于保成来说有些高,以往他找皇阿玛都是叫下人抱着,今天跟着这个说是自己同胞哥哥的人一起待着,他不想叫人抱了。
太没面儿。
因此梁九功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才六岁的大哥正憋着胖乎乎两颊,架着小太子的胳膊将他带上台阶来。
梁九功立刻斥责后面跟着的一群奴才,“都眼睛瞎的吗?”
马嬷嬷赶紧上前,说道:“梁总管,您看看,我们太子爷这是才好些,承祜阿哥、”
梁九功伸手想帮忙,被苏辰摆手拒绝了,他就看向上前来叨叨不停的马嬷嬷,待人停了话儿,才淡淡的说道:“老马啊,什么你们太子爷?太子爷是大阿哥的亲弟弟,一家人,用得着你们分个你我出来?”
这话就是敲打了,马嬷嬷讪讪的退到一边去了。
梁九功转身道:“大阿哥,万岁爷叫您和太子一起进去呢。”
苏辰为了能在宫里有一片地儿,也是为了帮陈家人宣传红薯这个好东西,这才带着烤红薯来找康熙,闻言道了谢,接过连山手里的竹篮,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弟弟走了进去。
“阿玛。”
一进来,保成就欢快地朝康熙跑过去。
康熙刚和索额图、明珠具体安排了前线粮草之事,看见两个儿子,心情很是不错,从御案后出来接住保成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小保成很是依赖康熙,乖巧地回答了有没有好好吃药、跟哥哥相处如何的话,和在苏辰跟前那个霸气侧漏的小霸总不太一样。
此时的小太子,就是个普通的小包子。
问过太子,康熙才看向承祜,问道:“辰儿这是给阿玛送吃的来了?”
苏辰心里正想,康熙早年对太子的疼爱真没有一丝掺假,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这对父子最终分道扬镳。
“是这个,我在路上收到的好心人给的赠食,听说,味道好,产量也很高的。”听到问话,苏辰愣了下,将手里的篮子往上提了提。
康熙站起身,很是感慨的拉过苏辰,双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畅快道:“我儿才这般大,就知道为阿玛分忧了。好!”
苏辰:其实您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一大个红薯,熟炭焖的透了,一掰就开,露出里面黄粉的瓤儿,浸透着热气的红薯想甜味瞬间霸道的侵袭到每个人的嗅觉。
自己儿子烤的食物,康熙不舍得分给两个臣子。
只是索额图和明珠,两位朝堂重臣了,这时候竟然都露出馋得不行的模样。
索额图还和小保成讨要:“太子啊,能不能给二姥爷尝一口?”
在保成的心里,二姥爷是除了皇阿玛、太奶奶之外,对他第三好的人,他都馋成这样了,得给一点吧。
保成看向皇阿玛。
康熙笑道:“这是你哥哥的东西,得听你哥哥的。”
目光不着痕迹地从笑得弥勒佛似的索额图身上掠过。
苏辰将一大块红薯分了不那么平均的三份,刚得知小保成病着,给他的就是最小的一份儿,同时担心康熙不喜欢吃,给他的是中间大小的一份儿。
因此,此时苏辰手里,还拿着大半个烤红薯,小保成替二姥爷讨,他便毫不吝啬又掰下来两块。
一块给索额图,一块给远远的站在一面,只笑看着不随便插话的那个人。
明珠哎呦一声,弯腰从苏辰手里接过去温热的烤红薯,对康熙道:“大阿哥真不愧是万岁爷的掌珠,这气度、风采,全似万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康熙听了心情很好。
对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来说,最好的讨好办法,就是夸他的孩子,一个劲儿夸。
明珠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今天才知道,这个道理在万岁爷身上也适用。
索额图不屑地瞥了明珠一眼,擎着手里的烤红薯,啊一口咬下去。
大阿哥,太子爷,都是他们赫舍里家的外孙。
别说,这烤红薯看着粗糙,味道确实好。
明珠吃得就不那么美味了,胤褆本来和太子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长,没想到现在这个长也丢了。
他吃的若所有思。
“你们出去办事吧,”康熙开始赶人。
索额图、明珠:---
只好拿着一块乌漆漆的烤红薯行礼告退。
剩下父子三人,康熙叫两个儿子和他对面坐,说道:“今天中午,咱们去慈宁宫,陪太奶奶吃饭。”
苏辰点头。
保成捂住自己的鼻子,“保成不能过病气给太奶奶。”
太子小的时候这么可爱,就是来犯规的吧?
康熙笑道:“不碍,咱们主要是陪辰儿去拜见太奶奶,很快就告退。”
这边天家父子其乐融融,另一边,索额图和明珠一人拿着一块烤红薯,走着去皇宫东南的班房。
明珠愁眉苦脸地看了眼手指头上沾着的黑灰,叹息道:“大阿哥在外面过得很苦吧,竟然吃这样的食物充饥。”
索额图:“以前过得怎么样那都过去了,关键的是以后。”
明珠看了索额图一眼,就你会说话。
“你听大阿哥说了吗?这东西产量高。”明珠咬了一口有些凉掉的红薯。
“那又怎么了,说明大阿哥关心农事。”
明珠嘿嘿一笑,你就自我安慰吧。
才六岁的孩子,一回来便摸准万岁爷愁粮草的脉,能简单了吗这么样的孩子。
索额图现在高兴,以后有他愁的。
只不过这两人在这时都没有表现出来对红薯的在意,回到府上便不约而同的派家奴去外面找。
找红薯。
不管外面有多少,都买回来。
大阿哥喜欢嘛。
慈宁宫,太皇太后亲自扶了跪在地上的孩子起来,拉到身边看着,眼睛里又湿润了。
“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千万不要觉得生疏,需要什么不喜欢什么只管说。”手指轻柔地在苏辰额头上抿着,天下第一人的太皇太和就民间慈祥的老妇人差不多。
“你自小是在后三宫和太奶奶这里跑着长大的,多待些日子,儿时的印象会慢慢浮上来的。”
面对老人家的殷殷关怀,苏辰没什么需要说的,只管点头。
说完这些,太皇太后也没有放苏辰下来,一手拉着他和康熙说话,“今年选秀,多进几个人吧,最好要个位份高些的,后宫这一摊子事儿,总得有个人管。”
康熙称是。
小保成突然就道:“皇阿玛要册封荣嫔娘娘为皇后吗?”
小孩子话语天真,却让太皇太后和康熙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太皇太后笑着问道:“保成是听谁说的?”
苏辰就见小保成左看看右看看,说道:“钟粹宫的奴才都这么说,他们还说,皇阿玛最喜欢的其实不是我皇额娘,而是荣格格。”
太皇太后说道:“别听他们瞎说。你们皇阿玛,最喜欢的是你们。”
小保成大着胆子说了最后一句,“那些奴才说,皇阿玛给三弟弟,不对,”他板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是四弟弟了,皇阿玛给他取名长生,就是特别喜欢荣格格和她的孩子。”
苏辰看他说这么长一串话都不打哏的,心里有些佩服。
这才是个两岁多一点的孩子啊,都会告状了。虽然这个状告的不太高明,但他两岁的时候除了吃和玩,啥都不知道。
怪不得古人都要算虚岁,这智力的确有够可以的。
只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小保成才两岁就要关心皇阿玛更疼爱谁这样的事,也可见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再怎么都是不容易的。
毕竟他有的,只有父亲一方的庇护。
而父亲,不仅要处理军国大事,同时还要关心其他的儿子。
仔细一想,自己以后和小保成的处境也差不多啊,于是,不自觉的,苏辰对小保成又多了几分责任心。
谁叫自己和他是血脉兄弟呢。
当然,即便想明白康熙不可能把心都放在他们兄弟身上的事实,苏辰却也不否认他对小保成和自己的疼爱,以及所付出的关怀。
毕竟历史上没了娘的后宫孩子,能顺利长大得真没有几个。
苏辰在心里一顿分析加脑补,成功地又对刚刚结识一天的父亲和弟弟多了几分认同感。
在慈宁宫吃了午膳,回乾清宫的时候经过坤宁宫,康熙带着两个儿子进去,在正殿里摆着的赫舍里氏的牌位前上了一柱香。
苏辰和保成跟在后面,他还没有反应,小小的保成已经屈膝趴在地上向牌位磕头。
苏辰想了想,也跟着跪下来。
康熙看着身旁的两个幼儿,从光亮比较昏暗的殿内看向外面,外面是夏末灿烂的阳光。
应该走出去了。
去了慈宁宫一趟,苏辰午睡还没醒来,连山和归宁就带着慈宁宫的下人们把太皇太后的赏赐搬了一趟又一趟。
他睡醒的时候,已经有两身做好的衣服给放到了床头。
两件夏衫,一件松花色的,一件天蓝色的。
苏辰不太了解,却也看得出来两件衣服的料子都出自上乘的苏绣,应该是有人要做衣服,改成给他做的了。
看花样,不出意外都是太皇太后做衣服的料子。
在连山的帮助下,苏辰穿好衣服,自己在山上辫一次就很多天不管的小辫子,也被细心体贴的宫女重新辫好,缀上漂亮的玛瑙坠子。
处处都是对他好的贴的人,苏辰却还是觉得很难融进这里的生活。
穿戴好,就有些无所事事。
如果是在山里住着的时候,此时他该去山间的桃树上摘果子了。
或者前几天跟着逃难队伍来京城的时候,此时他正被黄义牵着赶路呢。
见阿哥爷百无聊赖的样子,连山提醒道:“大阿哥,奴才带您去宫里四下转转?”
苏辰问道:“保成住在哪儿?”
到乾清宫之后,保成要换衣服,一进凤彩门就带着那群人往北去了。
连山说道:“太子住弘德殿,离万岁爷住的这西暖阁很近。”
苏辰站起身道:“去看看他。”
正收拾东西的归宁也赶忙跟上,三人从乾清宫后面的一处小门出来,沿着门外的鹅卵石小路,尽头就是弘德殿。
弘德殿外面种着两株松树,午后暖阳斜斜照在门口,安静中有几分惫懒的意味。
殿外有侍卫,苏辰未到跟前就被拦住,连山立刻上前,道:“什么人都敢拦,这是大阿哥。”
侍卫的消息有些滞后,看看苏辰,面无表情。
连山还要说什么,苏辰上前一步在他前面,“我是新来的承祜阿哥,想去看看我弟弟。”
侍卫面色巨变,单膝跪下来请罪,“奴才们负责太子安危,若有得罪,还请大阿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辰道:“没关系。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两边的侍卫都起来,低头放行了。
弘德殿内部,比门口还要安静。
苏辰进去后,上午见过的那个马嬷嬷就出来了,笑道:“承祜阿哥来了,太子爷还睡着呢。您要不先等等、”
苏辰直接道:“我进去等。”
马嬷嬷也不敢狠拦,就这么跟着进了保成休息的小暖阁。
小小的一个两进房子,外面摆着一些玩器,里面就是睡觉的内间,桌子上兽形香炉内香烟袅袅,整间屋子里都弥漫这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
不过苏辰却不大喜欢,小孩子的时候最好不要闻这样的熏香吧。
保成没睡,听到脚步声,从明黄色的薄被下拱出来一个小脑袋,看着苏辰问道:“你怎么来了?”
虽然知道这是同父同母的哥哥,保成对他的接受还在初级阶段。
苏辰不介意,问道:“你不睡了还躺在床上做什么?”
保成坐起来,双手紧压着被子两面,自己从中抽出来,小孩子还掩饰不住脸上心虚的表情,道:“没,没事。”
苏辰瞅见那被子里的书本,心里了然:这是在努力看书?
小小年纪这么勤奋不好吧。
“不睡了咱们出去玩。”他说道。
保成勉强愿意叫他带着自己玩,问说:“去哪儿玩?”
先把乾清宫摸熟再说吧。
苏辰领着保成出来,一路回到乾清宫主殿,这里面的明间、东西次间都相通,下午康熙又不在,显得很是冷清,俩小孩跟捉迷藏似的在这座后世闻名的建筑群里窜来窜去。
“咦,这是什么?”苏辰发现一个盘龙柱子上,竟然有一道很是明显的刻痕。
保成看那道刻痕,还需要稍微掂着脚,他以前都没注意到过。看着那道划痕顿时怒了,小眉毛轩着:“谁敢在皇阿玛住的地方乱涂乱画?依孤看,肯定是荣格格带着她孩子赖在乾清宫的时候弄的。”
苏辰:“你对这个叫荣格格的,挺不满啊。”
保成看他一眼,“你要是皇额娘的儿子,以后也要仇视她。”
苏辰摸了摸小家伙脑袋后面的小辫子,你是大清国的太子啊,从小就被卷入这种后宫的尔虞我诈之中,是要腐蚀心性的。
“怎么说?”
小家伙脸上愤怒,道:“那个长生,是十四年五月生的。”
苏辰不大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保成彻底怒了,说道:“你心里根本没有额娘。”然后迈着铿铿的小步子就走了。
苏辰:“你上哪儿去?”
“孤回弘德殿。”
甩来这么一句话,气势还挺有一些的。
苏辰摸了摸鼻子,这个太子弟弟,是来颠覆他对小孩子三观的吗?
“阿玛?”
感觉左边肩膀被一只大手摁了摁,苏辰转头,看见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几分无奈的康熙。
“保成,还挺有脾气的,”他说道,“不过他为什么因为长生是十四年五月生的而生气?还有长生是谁?”
康熙带着苏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此时他的心情又是欣慰的。
承祜这一身的赤诚纯然,还和当初的小小幼儿一般。
说起来,保成的心思深一些,或许就是因为自小没有母亲的缘故吧。
“长生是阿玛一个庶妃生的孩子,当时,你皇额娘过世还不到一百天。”康熙有些不好意思跟儿子承认,自己这个作为皇帝的父亲,也有被□□左右的时候。
更何况儿子还小,不好说这个,于是就含糊了过去。
“荣格格是个好生养的,阿玛倒也不是有意的。”
康熙说得含糊,苏辰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自己的生母去世还不到一百天,皇帝就和一个妃子云雨快活了。
怪不得都说,天底下最狗的生物,是皇帝呢。
苏辰问道:“阿玛,那荣格格的孩子,为什么叫长生?他有大名吗?”
康熙对上儿子求知欲满满的小眼神,又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伟岸高大的父亲形象了,说道:“你不知道,长生的母亲生过好几个孩子,但都没养住。这长生出生之前,还有个孩子,出生才一天就夭折了。他们的母亲在佛前求了长华、长生这样的名字,说是能让孩子长大,朕只好允她了。”
因此是,那个叫长生的小阿哥到现在还没有大名呢。
苏辰便知道,康熙对那个荣格格的儿子,其实没有放多少心思的,小保成总是揪着,便显得有些小心眼了。
不过,小家伙还是个孩子呢,什么都表现出来也挺好。
“万岁爷,”梁九功在外面冒头儿,指了指外面,“索相、明相给咱们大阿哥送了很多红薯。”
正觉得一直跟儿子说自己后宫事不太好的康熙大松一口气,拉着儿子站起来,“走,看看去。今儿个晚膳,咱们叫御膳房用这个红薯做几道吃食。”
第12章 百姓苦
苏辰跟着出来,就看到乾清宫主殿前的空地上,停着满当当三车的红薯,还都是那种个头特别大、品相特别好的。
想做个农民,也不是特别容易的。
以为红薯大丰收得等到秋后了,没想一夜之间就送到跟前这么一大堆。
和苏辰一样发懵的,还有此时已经到了淮南地界儿分发甘薯的陈挺,他这次回家一趟,跟村里收了好几车甘薯。
然后一路到淮南,一车都还没分发出去呢,就有人上门来求购甘薯了。
一车,一两黄金。
陈挺想打听人家是哪儿的,其实他不为了卖甘薯的,就是想把祖先好容易弄来的甘薯传开,把他们陈家的名声打出去。
江南这地方,物产丰富,以前他爹在这边做生意,跟人推荐自家的甘薯,根本就推不开。别的不说了,光是那处处有水的地方就容易生长的藕,便能让江南人民对红薯不屑一顾了。
于是他爹又转到河南山东,跟当地结交的一些较好的朋友送了甘薯,但根本没有激起多大浪花。
自从引进来,因着产量大,甘薯一直被贵人们看不上。
一大车甘薯能卖到一两银子,便是高价了。
这时被人用一两金子一车的价格买走,陈挺心里又好奇,又升起些期待。
上午带着家里的下人跟遭灾的地方放了些甘薯,陈挺就带着两个心腹去打听。
到底是哪家贵人,把甘薯看到眼里了?
暗绣阁的下一级暗探桂平,和一个手下一路便装,很轻松地跟着陈挺走了一天,此时看到他到处的打听。
手下对桂平道:“老大,这个姓陈的,每次发红薯都说他祖先的功劳,有邀卖人心之嫌啊。”
陈家的人都说那东西是甘薯,不过上面传来的话是卖红薯的陈家,他们便都称之为红薯。
桂平看陈挺一直在找人打听之前是谁花钱买他的红薯,摇摇头,道:“这个人没什么可疑的,走吧。”
去湖北跟荣老大会合。
两人找到暗绣阁在当地的点儿,骑了两匹马便向北而去。
这途中所经过的地方,有一部分是孙延龄叛军所占的地界,这家伙最不是东西,皇上命他为抚蛮将军对抗吴三桂,他竟然放个屁的功夫就和吴三桂沆瀣一气了。
打着恢复大明天下的口号,在反叛地作威作福,一路走来这多少村子都被屠杀干净了。
可那些老百姓还真有蠢的不行的,竟然觉得这样的大明比大清还好。自从三藩反叛之后,各地响应的农民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