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鹅还热气腾腾的,那家苏辰喜欢吃的烤鹅店距离这边并不近,可以想见察岱这一路上赶得有多快。
保成的小点心也还热着,客气地点点头:“谢谢表哥。”
苏辰把烤鹅撕下来两根肥厚的翅膀,一根递给外祖父,一根递给外祖母,道:“您二老试试,这家烤鹅鲜香肥嫩,尤其是这个鹅翅膀,味道特别好。”
老夫人满脸笑容的道:“好好好,”还没说完呢又要给把苏辰说好吃的鹅翅膀给他。
说说笑笑中,一开始的那种距离感就不见了,席间流动着的是家庭氛围的温馨感。
吃了点东西常海也回来了,噶布喇说察岱:“这春暖花开的,傍晚也不寒了,一会儿你带着辰儿、保成去花园看看咱们家的花园夜景,再去睡。”
老夫人点着头笑:“是啊,你们小孩子,想玩什么就玩什么,缺什么了找管家给买去。”
赫舍里府上的花园自然不如御花园品种繁多、规模宏大,但却有很多小巧而富有设计的造型。
苏辰在一个石头堆起来的小花圃里,竟然发现几颗番茄的小苗苗。
“表哥,这是什么?”多少有点明知故问了,但苏辰真的很不确定现在的番茄和现代的番茄是不是一个品种。
察岱蹲下来跟着一起看,不太确定道:“这是小叔的朋友送的吧,据说是西番国家的柿子,只不过结出来的果子酸不酸甜不甜,很难吃。但当个景儿看挺好的,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挖走两颗。”
苏辰点头:“好,我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察岱笑道:“小叔便是如此,你看那边还有很多的,有些是朋友送的,有些是在外面自己买的。”
“再有稀奇的,也给我带一份。”苏辰一点儿都不客气。
察岱:“好,我给你注意着。”
他们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常海才在随从的搀扶下过来,苏辰看他的面色,倒像是更虚弱了。
常海说道:“才施过针便是如此,薛神医说能过两次施针,就会好很多了。”
薛神医?
苏辰好像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不是跟师父在湖北的时候,而是前世看一些历史闲谈,说是清朝有个姓薛的神医。
难道就是这个人?
想想也是,赫舍里氏这么大家族的爷,怎么可能叫随便一个江湖郎中诊治。
苏辰对这个薛神医有些感兴趣,对常海道:“小舅,你下去什么时候去施针?”
他们此时已经来到屋里,保成又拿了一块糕点在吃,苏辰给他夺过来,保成抬眼,他哥的眼睛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就知道他在吃东西了。
常海注意到两个外甥的动作,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笑意,“三天一次施针,到时候我带你们一起去。”
保成看着小舅,眨巴了下眼睛,问道:“小舅,你的病为什么不让宫里的太医瞧?”
“怎么没让太医瞧?”姐姐还在的时候,求着皇上把宫里医术还算可以的太医都打发出来给他看过,只是太医们的说辞都差不多而已。
承祜和姐姐都相继离世之后,常海也不觉得自己有没有功名多重要,虽然担心保成,但保成那边有二叔照看呢。
然而现在,两个外甥的身份在整个朝堂来说皆是很重要,外祖家这边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便有些难看了。
难不成以后他们长大了,要用人的时候,反而要求诸别人吗?
住的地方是大舅母安排的,苏辰和保成住在一个院子,但两人一人一个房间,到了睡觉的时候保成就不乐意了,抓着他哥的袖子不撒手。
“那我们一起睡吧。”苏辰对保成的奶嬷嬷说道。
第49章 有好礼
奶嬷嬷早在马嬷嬷被赶走的时候便领会了这位小主子干脆利落的个性,此时并没有别的话,只道:“老奴去把太子爷的枕头被褥拿过来。”
这话还没有完全落下,外祖府上安排的一个婢女就走上前来道:“嬷嬷歇着,奴婢去取来。”
奶嬷嬷看了这个婢女一眼,没听见两位小爷说什么,自己就退了下去。
心里道:“这边府上还真是打算长远,辰亲王才几岁呢,便搁长相这么狐媚的丫鬟过来。”
不过苏辰完全没有注意到丫鬟们的长相,只觉得她们比宫里的宫女儿还不敢说话,一个个走路完全就跟猫一样,半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以至于苏辰有什么事比如想问问火炉在哪儿之类的,也不敢用太大的声音。
在这些个丫鬟们看来,传说中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辰亲王到了跟前,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到凡间,而且这个神仙小小年纪便是通身翩翩佳公子的做派。
不仅如此,与她们说话哪处不是轻声细语?
府里唯一的察岱小爷便已经足够温柔了,但与辰亲王相比较起来还是不如呢。
这几个被大太太特地指派来的丫鬟推下去之后,扎在一堆儿就悄悄议论,而后遗憾地感慨:“咱们真是生不逢时,若是再小个几岁,便叫给了小爷做暖房丫头,也飞上枝头了呢。”
这话完全说出几个丫鬟们的心声,相互感叹一番,留下两个在这里上夜的,其余的便回去休息。
苏辰半夜起来,还没有刚一有动作,马上外间传出来一道声音:“王爷有什么需要?”
先是惊了一下子,苏辰道:“你睡吧,我自己可以。”
要是在宫里,他都不让宫女值夜,晚上撒尿什么的多不方便。
外面说话的丫鬟端着一盏琉璃灯进来,手里还提着尿壶,眼看着是要亲自伺候苏辰尿尿的。
苏辰又吓一跳,说道:“放这儿,你出去吧。”
丫鬟说道:“王爷能拿稳吗?”
倒有几分故意调笑的意思,苏辰“小小的”心灵又是震撼又是惊讶,因为他在宫里没有遇到敢这样调笑的宫女。
还以为这些女子都是心正不甘愿为婢的。
没想到刚一出宫便碰到一个没下线的,他倒没有觉得外祖母的安排不尽心,毕竟人心隔肚皮,再是防着不好的丫鬟靠近,也看不到她内心想的是什么。
苏辰皱着眉,再次强调:“出去。”
丫鬟愣了一下子,脚步却没有动,灯光下的眼神灵动又妩媚,靠近了几分道:“王爷,奴婢来帮您。”
苏辰冷下脸来,道:“别逼我不给你脸。”
这丫鬟的手便这么直直僵在半空里。不过既然她不走,苏辰拿着尿壶往床尾处走了走,直接哗啦啦尿起来。
而后,苏辰将尿壶放到一边,到床头边叫保成起来尿尿。
这么小的孩子很不容易一叫就清醒过来,保成便是半睡半醒的爬起来,被苏辰领着,哗哗又给添进去不少。
尿壶瞬间沉甸甸的,苏辰转身把一壶还新鲜的童子尿塞到这丫鬟手里。
丫鬟只递过尿壶,真没有往回来接过,这样的活儿一般都有更低等的小丫鬟主动做了,脸上好看的微微笑容彻底没有了,提着这个沉甸甸的尿壶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苏辰笑一笑,钻回被窝里继续睡觉。
保成又清醒了几分,想起刚才是大哥给他扶的尿壶,很有不好意思,同时也生气:“咱们的身边人呢,怎么都没人伺候?”
苏辰拍拍他后背,“明天再说,现在睡觉。”
保成很听话,上下眼皮一合,很快就又睡沉了。
苏辰心想,只怕他带出来的复康和保成带的平湖,现在也都有人专门照顾着呢。
的确是如此,常泰的夫人,府里的大太太给他们这些奴才们安排了好大一桌酒席,还叫了外面街上的唱大鼓书的。
复康几次要离开都被拉了回去,平湖还说他:“太子爷和王爷自然有更多的人照顾,咱们在宫里都不得闲,此时岂不正好放松?”
复康多看了他一眼,平湖这样的机灵有余忠心不足,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是根本不可能挑到太子爷身边照顾的。
万岁爷对太子爷自然是万分重视,然而于这些小事上照顾得毕竟不足,太子爷要平湖到身边,万岁爷看了看底细也就允了。
之后更不要提再观察此人行事。
想起之前有一次平湖没管着太子爷,由他跑到冰上去滑冰,自家爷已经有几分不满,复康决定日后找机会多嘴跟自家爷提一句。
二管事又递来一杯酒,复康推了笑道:“这都有二更了吧,我们家爷睡的早,一般这个时候要起夜的,我得回去了。”
二管事将人紧紧拉住说道:“复公公,这个不消担心的,咱们府里早早安排了许多妥帖的丫鬟□□,就是要照顾太子爷、王爷,咱们府里的主子没人照顾了,两位爷那儿也少不了人。你今儿,且好好放松一日乐一乐。”
“咱只是个奴才,照看主子才是第一位,”复康拉开管事的手,几个人都拦不住,径直离席而去。
平湖摇摇头,道:“别管他,好容易钻营上来的,不敢叫主子爷习惯了别人的伺候。”
现在的平湖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因为机缘,才被太子爷提到身边来而涨了位份的小太监了。
他说的话,太子爷十次里愿意听五六次,这就是他的本事,日后说不得还能混到梁公公那般。
平湖吃喝玩乐到半夜,在二管事安排的地方歇着了,当天光刺激到双眼,他一下子睁开眼睛,想到一晚上没照顾太子爷,心里就慌起来。
此时没有喝酒的头脑清醒非常,回想到昨天那复康是早早的回去了的,他更有些担心,只怕那个家伙跟辰亲王身边乱说些什么。
穿上鞋带上帽子,平湖慌急慌忙就往前面去,半路上拉着一个府上的小丫鬟问了才知,太子爷和王爷早已经起来,去正堂陪老夫人老太爷吃饭去了。
平湖急匆匆转换路线跑着向迎熹堂去。
“狗奴才,”差点被撞到的人一转头,看见个红顶子,怒气冲冲的面容立刻转换为和颜悦色,抬起的脚也收了回来。阿尔吉善笑着去搀因为那一撞而向后趔趄的平湖,看见正脸,笑的更好看了:“原来是平湖公公,您这着急忙慌的有什么事?”
平湖面上现出几分矜持来,咳一声见礼道:“二爷,奴才见过您嘞。”
阿尔吉善笑着伸手托住平湖的手,更详细的打量之下,竟然发现这个小太监长的比外面的兔儿爷还清秀。
“你是保成身边的人,跟他的舅舅客气什么呢。”放开手之前,阿尔吉善摸了下平湖的手背。
平湖眼神怪异的看了这个舅爷一眼,侧身到一边,道:“二爷先请。”
阿尔吉善拍拍他的肩膀,果然先一步走了进去。
正堂内饭桌已经撤下,老夫人身旁一边一个孩子,正笑着在说什么。
“侄儿见过大老爷,老夫人。”阿尔吉善规矩的见礼。
“这孩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老夫人对阿尔吉善的到来并不意外,道:“早膳可用过了?一大早就过来,定然是来看辰儿和保成的。”
阿尔吉善笑道:“老夫人,侄儿这一大早便起来了,就我阿玛,非赶着我给辰儿保成收拾房间,一定要让他们到隔壁府上也住个一两日的。”
赫舍里老夫人面上笑容不减,点头道:“你不说我也要让他们去隔壁府上玩耍一日,只是辰儿、保成才过来,后日再去吧。”
“您老都说了,侄儿不能反驳,”阿尔吉善不大乐意,“但我阿玛给我派了这个差就去了内阁,只怕回来见我没有完差,要揍一顿的。”
老夫人呵呵一声。
苏辰道:“阿尔吉善舅舅盛情邀请,我和保成一定去,不过我们刚才说好了,今天要去西山踏青呢。”
阿尔吉善:看来阿玛说的没错,辰王对他们府上真没有保成亲近。
自己还真得带他好好玩一玩,叫辰王知道谁才是对他更好的舅舅。
“踏青啊,我没事,跟你们一起去啊。”
他要跟着谁还能拦?
辰时左右,胡呼啦啦一行人便出了噶府。
平湖担心复康说他坏话,想找机会跟太子爷提前解释一下都没找到,跟着在春光明媚的郊外转了一天,昏头昏脑的。
阿尔吉善追着打两只兔子,之后全程都觉得很无聊,但那两个外甥呢,竟然还能蹲到野花野草旁边乐呵呵的。
小孩子的快乐,太简单了。
阿尔吉善心里摇头,想到自己给王爷外甥安排的乐子,胸脯都不自觉挺的更挺了。
此时,苏辰正捧着自己挖到的一株细长的野生樱桃,跟复康交代:“你送回去,叫刘公公载到咱们宫门口,我看这个樱桃不错,来年咱们就有好樱桃吃了。”
复康领了差事,说道:“奴才叫别人去,王爷身边不能不跟着个自家人。”
苏辰好笑:“在我外祖家呢,你说这话岂不是得罪人?再说宫里多近,一来一回顶多半个时辰。”
好吧,复康被说服了,抱着樱桃树去宫里送樱桃。
回府的路上,阿尔吉善将马赶到苏辰这边,低声道:“王爷,今晚上就去我家里睡,怎么样?”
看他挺着急的,像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苏辰好奇道:“阿尔吉善舅舅,你有礼物要送给我吗?”
阿尔吉善笑着点头,神神秘秘道:“特别好的礼物,要不要去看看。”
保成转头过来,问道:“什么礼物?”
阿尔吉善说道:“好玩的,舅舅也给保成准备了。怎么样,今晚上要不要去舅舅家?”
察岱说道:“二叔,辰儿说了要去的,不会不去。现在我祖母应该都准备好晚饭了,至少也要等明天再去啊。”
“你个小崽子,我也是早就给太子和王爷准备了接风宴,”阿尔吉善将马赶到察岱旁边,拿扇子给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子,“今天二叔我还跟你们游逛了一天,想把俩外甥接到家亲香亲香你都再三阻挡?”
这话就没意思了。
你要说亲戚,咱当小辈儿的还能说什么?
察岱没话好说。
苏辰也觉得再不去有些不给阿尔吉善面子的意思,说道:“那好吧,我们今晚去阿尔吉善舅舅家。”
阿尔吉善笑道:“这才对嘛。话说,辰儿你还是头一次去我们家呢,舅舅给你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包你住了不想走。”
察岱低头撇嘴,心道吃喝玩乐这方面,咱们好几个府上都不如阿尔吉善二叔懂得多。
只不过这个叔叔更爱风流红粉,可别带着辰儿和保成去风流窝里。
察岱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辰儿才刚七岁,保成更别提了,二叔应该不会那么不靠谱。
出于这个想法,察岱就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赫舍里氏居住的大街,阿尔吉善对察岱道:“你要不要也来,家里可是备了很丰盛一桌子席面。”
察岱道:“二叔只管招待辰儿和保成,您家里有好席,过些日子侄儿再去赴。”
“好,你忙,”阿尔吉善说着看了苏辰一眼,“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咱们街上的大忙人。”
苏辰:这是在给我递话?他也想参与到粉饼生意中来。
阿尔吉善不了解粉饼的生意具体有多大,只是知道他交好的几个粉头都向他打听过,想找渠道买一二个使用。
粉饼热在他看来仅仅是现下京城里流行的一个趋势,终究还是做生意的。
他一个一二品大员府里的爷,怎么可能像察岱这样去做个什么厂坊的管事儿的?这话的意思,还不是想让外甥在皇上跟前给他讨个好差。
可惜苏辰根本没有参透阿尔吉善的意思,阿尔吉善也看出来这小子没听明白,心里嗨了一声,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连人情世故都不懂。
索额图却一点都不觉得辰亲王外甥不懂人情世故,他明白的很呢。
而且,那粉饼厂也太赚钱了吧,他在内阁,知道的事情每天天南海北的,前儿个还看到皇上叫他们参详的一道折子。
竟然是那吴三桂的一个宠妾,正花钱求购粉饼和那叫眼影的什么东西。
商人的骨子里渗透的都是对利益的追求,平时连广东的一个物件儿都难出来的,这一下子竟然偷偷流过来三四家大商的家人。
只不过一到湖广地区,那些人就被扣住了,三两下一审问,问出这么件事儿了。
皇上给他们看那折子,还不是显示辰亲王多非凡的意思?
因此索额图一回到府里,看到正在厅上由自家孩子作陪的俩孩子,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连眉心那道皱痕,都显得柔和很多。
“二姥爷,”保成显然更熟悉索额图,看见他便热情的打招呼。
“哎~~~”索额图这一声拉的长长的,伸手,脸上笑出褶子来的对着保成,“真是太想我们保成了。”
保成很上道儿,欠下凳子来跑过去和蹲下来的索额图抱了抱,“保成也想二姥爷。”
苏辰还没见过弟弟说话这么甜度超标呢,就听那爷孙俩好像是多年未见的一样,说完这个又说那个。
最后保成回到苏辰身边的时候,袖子里揣了一万两银子,是索额图高兴叫心腹现去他书房拿的,给保成买东西吃买玩意玩。
吃过饭他们先去梅苑歇着,路上保成就把银子都塞到苏辰的荷包里,笑道:“哥,咱俩一起花。”
大大的眼睛笑弯成月牙。
苏辰摸了摸保成的小脑袋,一脸沉思:“你刚才对二姥爷那么热情,就是想要他的钱?”
原来以后你会被索额图绑在船上下不来,根子在这儿呢。
“你如果想揣钱,咱们粉饼厂赚的钱都给你管着。”
保成小小的脸上现出大大的疑惑,道:“哥,咱们不要二姥爷的钱,他也要利用咱们的名声获利,干嘛不要?”
苏辰更疑惑:“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保成踢着石子路上凸起的小石子:“攒着呗,而且逢年过年要赏奴才呢,二姥爷说了,等我以后长大了用钱的地方更多。”
看来你是一面防着索额图显得心眼挺齐全,一方面又受到索额图教导而不自觉顺着他想要的方向长去了。
苏辰伸手在他小脑袋上用力的揉了下,说道:“你是太子爷,我是王爷,咱们阿玛是皇帝,天底下最好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尽着咱们,你还什么地方需要用钱?用钱的地方都是国家的事体,咱们其实不缺钱。”
保成又发现了他哥刚回来那会儿经常会冒出来的傻气,以一个小孩儿最耐心的语气跟他道:“哥,不能这么说,咱们要用人呢,不能让奴才们在背地里说跟着咱们不像个爷啊,所以得赏赐。过节的时候还要赏赐下面办事的人,要不然也会有人说。七算八算下来,我现在一年都需要一万两银子了。”
只不过现在光内务府拨的年例他都还用不完,不过这是因为他现在还小呢。
苏辰被堵的没话说,现在的惯例就是这样,但在苏辰看来却很没有必要,规定好每个位置上的福利年薪,再随着发展给调调薪涨涨福利便可以了。
一切都有规矩可循,才不会到处都是贪污腐败。
还没想完,他就被保成拽着手臂把耳朵送过去,只听小家伙用气声道:“哥,跟你说个秘密,咱阿玛每年都收二姥爷和明珠的孝敬。”
苏辰惊异的看他,保成很肯定的点点头,表示他说的都是真的,一点儿没有撒谎。
苏辰想捂住额头□□,小孩子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生物,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但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
保成拉了拉脸色难看的大哥,说道:“阿玛需要用钱的地方比我们还多,我记得哥还没回宫前的一个月,阿玛因为发愁银子都去清点库房了,然后在懋勤殿坐了一晚上。”
跟着保成的描述,苏辰眼前就出现一个家里遇到事情筹不出钱,便只能蹲到地上撸头发的中年男人形象。
不过他阿玛没有头发,应该是扒拉光头。
被自己的想法好笑了下,苏辰叮嘱保成:“这话不能跟别人说起了。”
保成道:“我知道,”还不是看你不想我收索额图的银子,“哥,我以后能继续跟二姥爷要钱吧?”
苏辰无情的拒绝了他的这个请求,说道:“厂坊都有你一半,你还缺钱?”
保成想说索额图、明珠,朝廷里的哪个大臣缺钱了,还不是一个个圈地圈钱那叫个起劲,就像是今年才冒头儿的那个高士奇,现在穿的靴子都比他刚开始去乾清宫觐见的时候穿的,好上很多很多。
不过看大哥脸色不太好看,保成聪明的把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一看到床,苏辰便躺了上去,想到刚才保成的话,就忍不住在床上左右来回打滚儿。
这是,从上到下都允许合法之外的收入啊。
像他之前混着一起走到京城的流民队伍,在上面的人眼里恐怕一点位置都没有。
只要不会引起□□,没人会管这些人。
这是一个野蛮的社会,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在竭尽自己的能力往上爬。
然而想起朝廷设立的各种慈善局,苏辰又觉得不该这么一竿子否定了现今的这个社会。
其实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做事是为了天下大家在谋福利。他们可能在现在没有多高的地位、多响亮的名声,但只要他们能留下一丝痕迹,便会被历史记下。
比如阿玛之前总念叨的那个靳辅,黄淮因为他的治理安澜一百五十多年,后世给他的评价就很高。
还有那些引进外来作物的商人们,在纺织、冶铁、建筑等实用行业做出贡献的先辈们,哪一个到了现代没有一大批粉丝?
苏辰在床上来回滚着,做了个决定,尽管可能会很不讨喜,但他还是要劝说康熙:拒绝臣子们的贿赂,定立明确的规则。
这个时期是各种改变萌芽的时期,科技的先不提,财政体系税收体系这些都可以改变一下吧。
复康端着洗脚水进来,看见自家王爷仍在床上来回滚,头发都乱出来一丝儿,脸也转的红红的。
这倒有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爷的几分模样。
复康走前,笑道:“王爷,坐起来泡泡脚吧。您要是有什么难为的事,说给奴才听听,奴才虽然笨,但是绝对不会跟别人多说出一个字。”
苏辰把脚放到水盆里,温热中略带点烫的水温很舒服,复康给他脚面上撩着水,察觉到目光还抬头嘿嘿一笑。
“复康,我如果过年过节不给赏钱,你会觉得我小气不?”
复康笑道:“王爷不给奴才赏钱,奴才也要做到本分啊。这辈子奴才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苏辰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简直叫情话都自愧不如。不过他相信复康这话,阿玛告诉过他复康的来由。
原先就是跟着他伺候,他回到宫里时记得的事情很少,复康却还是找关系到昭仁殿去做事。
苏辰说道:“放心吧,以后有主子的肉吃,就也有你的肉吃。”
复康给小主子按摩着脚上的穴位,问道:“爷今晚上放心睡,奴才在外面守着,绝对不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哥,我还要跟你一起睡。”保成又带着他的奴才抱着枕头跑了过来。
苏辰抬起脚擦了擦,对复康小声道:“别看太严,有人来找我,你进来悄悄喊醒我。”
复康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今天累了吧,早点睡。”都躺在床上之后,苏辰给保成后背拍着,只可惜他现在是小孩子,手臂不够长,拍一会儿就觉得吃力。
不过还是那句话,小孩子特别容易入睡,一天的精力挥洒之后,躺在安心的人身边,能闭眼秒睡。
苏辰拍着保成没几秒,连带他自己也睡着了。
直到觉得肩膀被轻轻摇了摇,复康小小的声音喊道:“爷,这边的二爷来了。”
本来还被睡意席卷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话说苏辰真的很好奇,阿尔吉善舅舅给他准备了什么好玩的?
他记得后世历史上,太子最后彻底被康熙失望,就是在一个叫王鸿绪的家伙给上的密折,告太子胤礽在江南采买娈童的状之后。
康熙在奏折中一再对王鸿绪传达此事要密的意思,后来胤礽又被当时野心最大的老八坑,就很顺利的被废了。
以苏辰对现在阿玛的了解,真的是除非保成犯了他的大忌讳,不可能将他精心教养二十几年的儿子就那么废弃掉。
什么结党之类的,并不会触动阿玛完全的抵触之弦,因为对于一个年纪轻轻就经过三藩之乱磨练、再亲征准噶尔的帝王来说,太子结党还不至于叫他防备反感到要废之。
和以往历史中的太子不同,保成真可谓是阿玛手把手教出来的。
要废掉他不是失望至极根本不可能。
也是在废了太子之后,诸子相斗,老年的康熙才越发多疑。
苏辰就想知道,原本的历史中,胤礽为什么会被安上那么一个罪名。
毕竟喜好娈童和同性恋并不是一个概念,这可没有基因里自带一说的,定然是被什么人带歪的。
苏辰现在便是家长心理,觉得自家小孩千好万好,一点不好也是外面的坏人给带的。而现在据苏辰观察,这一位头一次见面就听到他在跟别人讨论小脚的阿尔吉善舅舅,便很可能是那个“外面的坏人”。
起来穿好衣服,苏辰留复康和平湖一起看着保成,便走入夜色中。
阿尔吉善穿了一件月白的长衫,灯笼隐约的光照着,挺人模狗样的,看见苏辰一个人前来就笑:“还是辰儿上道,走,就在后面的小院儿。”
靠近了,苏辰还能闻到这家伙身上的脂粉香气。
果然最不靠谱的是这家伙。
梅香苑后面是一个曲水阁,三层空中小楼,小巧别致能观四面梅苑、兰苑、竹苑、菊苑之景。
来到楼梯旁,阿尔吉善侧身站在旁边,叫苏辰先上。
苏辰已经听到了楼上的竹箫之声,马上就确定了:这个舅舅还真是给他准备了少儿不宜的东西。
第三层的小楼上红烛昏昏,门一开,里面就是香风阵阵,也不知是不是熏香的缘故,初一进来还觉得烟雾缭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