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苏辰许下这个承诺之后,孙匠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欣喜,直到跟他确定了即便自由以后也可以继续在皇庄的厂坊做工,这孙匠才欣喜不已告退而去。
回来的路上,坐在蹄子哒哒敲在路面上的小马驹儿背上,苏辰就在想,以后不能靠着自己前世看史书看电视剧,得到的那点古代生活经验来生活。
他还需要好好听先生们的课,去实地翻看康熙朝的律法才行。
尤其是典书阁内收藏的之前皇祖父、皇阿玛的旧年奏折,那更是了解这个时代的最快捷最准确的东西。
想着这些回到乾清宫,因为以前的奏折也属于皇家机密,苏辰想要查看,还得先跟阿玛要个“通行证”。
他没去换衣服先来了西暖阁。
此时天都快黑了,但西暖阁却从内到外都黑乎乎静悄悄的,梁九功在外面的廊下站着,面色有些焦急。
看到苏辰过来,梁九功赶紧快步走下台阶,低声道:“辰亲王,您去里面看看皇上。”
苏辰知道这两天宫里都因为长生生病的事而有些压抑,闻言忙问:“是不是长生不好了?”
梁九功叹息道:“三阿哥不好的事,万岁爷在几天前就心里有数,但也不知为什么,今天中午去看了三阿哥一趟,回来只见两个候见的臣子,万岁爷便回来歇着了。”
以他跟着万岁爷这么多年的经验,准是看见三阿哥这弥留之际,想到了当初的辰亲王身上了。
辰亲王没的时候,便是连下葬,万岁爷都没在身边。
苏辰不知道这个缘故,只以为阿玛是经受不了又一次幼子夭折的悲哀,据说在他之前还有过一个皇子,同样是没养大的。
“那我进去看看。”苏辰说道,实在不行把自己空间里的泉水取出来一些,如果能缓住长生的病情,他以后想办法每天都给他一杯泉水喝就是了。
内室完全是昏暗的,苏辰走进去,可以看见一道黑乎乎的人影就坐在设于窗边的书案后。
“阿玛。”
轻轻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靠着椅子发呆的康熙猛然回神,看到几步外的承祜,他心里涌出一股热流,甚至要直通过鼻头冲到眼眶。
“承祜,过来,阿玛抱。”康熙伸出双手说道。
苏辰疑惑,怎么又叫他承祜了?不过现在对于承祜这个名字,他是有认同感的,可能跟保成经常问他额娘的事,每次他都要用力回忆往昔有关。
“阿玛,别伤心。”苏辰走近两步,伸手从康熙腋下穿过,给他后背拍了拍。
康熙眼中的温热终究是再也控制不住,滑落一串下来,承祜当日病重,是否也和长生这般,躺在床上期盼着阿玛的到来?
久不听见回声,苏辰说道:“阿玛,我来京城之前,我师父给过我一瓶可以强身健体的水,我放在城外,今日取了来,您拿给长生喝吧。”
苏辰现在是非常相信康熙对他的父爱的,但仍然不知道怎么把芥子空间的秘密说出,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合适的机会。
只不过,他编的这个理由,其实一点都经不起推敲。
但康熙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也没有怀疑,只道:“不必了,辰儿的东西辰儿放着。”
再好的水也不能治病,除非是大罗金仙的神水。
因此康熙根本不想儿子和注定夭折的长生,在长生就要夭折的这几天里有什么联系。
说他小心也好,偏心也罢,两个儿子比较起来,康熙只希望辰儿好好的无忧无虑的走向以后的生活。
马佳氏本就对辰儿心存敌意,如果让她知道长生夭折之前喝过辰儿给的东西,她必定是要把所有恨意都倾泻在辰儿身上。
苏辰这时从阿玛的怀抱里退出来,才注意到他阿玛这个九五至尊,天底下的困难对于他来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能用帝王权势解决的阿玛,竟然红了眼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芯子里是个男儿的苏辰非常能理解阿玛这时候的无奈无助无可奈何了,如果师父还在的话,应该能将长生救活吧。
可是他自己遇到生死大难,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师父呢。
“阿玛,我的水您可以给长生试一试,”最后苏辰只能这么说:“如果实在治不好长生,您就好好陪陪他。”
康熙勾了勾唇角,对自家份外懂事的儿子道:“行,阿玛知道了。对了,你的粉饼生意做的怎么样?”
苏辰道:“好极了,阿玛,您知道吗?江南的商人都来跟儿子进货呢。这是我们厂子的账本,您看看。”
说着把塞在靴子里的薄薄的一本账拿出来,交给康熙。
康熙接过来一瞧,横列竖总,这个用阿拉伯数字记数法做出来的账本,竟然份外的清晰。
最先看见的便是后面方格里的总利润,从年前开张到年后这三个月,已有了二十三万两,银子在这粉饼厂竟然真的只是个数字一般。
康熙拿这个利润和江南的盐商利润对比,却也丝毫不逊色,不仅不逊色,还有些超过。
他儿子,其实是天上的财神星转世吧。康熙拍膝盖笑道:“好,太好了。”
苏辰说道:“这里面还有手提包的一部分盈利,阿玛您可听过一句话,天底下最好赚的银子便是女人的。因为女人可以为了美丽豁出性命去,小小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康熙笑道:“你还真是小小年纪一肚子生意经,说不准以后阿玛真要向你打借条呢。”
苏辰紧接着道:“那儿子便把这话当真了,等时机成熟,我还要求阿玛一件事。”
“都允都允,”此时还年轻对天下一切乱局都拥有着必定解决之信心的康熙,却像是个年老昏庸的皇帝一样,笑着允许他的儿子:“辰儿想要做什么,直接做便是,都有阿玛兜底。”
苏辰道:“那阿玛,咱们去吃饭吧。”
“走,”康熙一手牵着儿子,声音有力。
站在外面的梁九功见万岁爷终于出来,面上已不见了悲伤,紧忙手势指挥着宫人们点灯传膳。
这时候,被太傅拘在宫里读了一下午书的保成才得以出来,看见他哥和他阿玛,好像刚从三十年的牢狱里放出来似的。
康熙调侃:“以前保成小小年纪便勤于读书,现在怎么反而怠惰了?”
保成:以前没有哥陪着他啊,而且老大在没有他哥来的时候也很讨厌,读书能让阿玛夸奖他,当然更重要。
“此一时彼一时。”小小的太子背手在后,神色郑重的如此说道。
苏辰上前捏了捏他的脸颊,弟弟的包子脸非常可爱,非常好捏。
保成乖乖的,丝毫不反抗,还趁机提要求:“哥,我今天晚上想和你睡。”
苏辰道:“可以。”
保成接着道:“明天我想和哥去皇庄。”
苏辰的“可以”两字差点脱口而出,匆忙改口道:“那我先问问王太傅。”
太子也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过年后保成明显的学业更重了。
保成无奈低头:“那好吧。”
不过晚上可以和大哥一起睡,又能听到很多神奇的小故事。
保成心里很开心的,胃口大好,晚饭吃饭了不少,苏辰带着他绕乾清宫走两圈才回去睡。
兄弟俩一人一个软枕头,睡在一头儿,苏辰连一个拇指姑娘都没有讲完,俩人便抵着脑袋睡熟过去。
今晚当值的连山悄悄走过来看一眼,给二位爷将被子往上提提,又小心的退到外面,躺在王爷叫他们在隔断处打的地铺上,不一会儿眼皮也沉沉的粘在一起。
子时的钟声从乾清门右下的自鸣钟处隐隐约约的传来时,苏辰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头边靠着他的保成还睡的呼呼的。
苏辰小心坐起来,将被子给他盖好,便从床尾爬出来,穿上鞋来到外边。
连山睡的很轻,听到里面的脚步声就醒来了,赶紧将桌子上的一盏昏暗蜡烛灯挑亮,此时苏辰已经来到外面。
“爷,要去出恭吗?”连山如此问道,因为他家王爷出大恭都要直接去茅房,为此他们这里还新建了一个专门给王爷用的茅房。
苏辰摇头,问连山:“我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你有听到吗?”
连山道:“是自鸣钟声吧。”
“不是”,苏辰十分肯定,他好像听到了很多人疾速走路的脚步声,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王爷要往外面走,连山赶紧拿一件外披追上,“春日夜里凉的很,爷快披上。”
苏辰自己系了带子,看着沉沉的夜空,吩咐连山:“你去前面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连山疑惑,但还是点头,招来一个小宫女:“你先陪着王爷,我去去就来。”
小宫女名叫小苹,小苹果的小苹,和小柿一样的取名风格。
小苹说道:“王爷,咱们先去房里等着吧。”
苏辰对宫里的这些宫女们一向都很随和,闻言便点点头。
黑暗的宫墙夹道里,两排灯笼在前面,后面是八人抬的坐轿,康熙坐在上面,神情沉凝,梁九功在旁边跟着,不停小声催促:“再快些。”
否则赶不上见三阿哥最后一面了。
轿子最后停在钟粹宫大门外,未等停稳,康熙已经从轿子上迈步下来,大步奔向东偏殿。
此时的殿内,已经响起小声的啜泣声,马佳氏突兀尖锐的哭喊声夹杂在其中,一声又一声的“长生”,叫康熙的额头一阵又一阵突突。
虎步龙行的走进门,康熙忍不住呵斥:“住口。”
马佳氏像是被猛然扼住脖颈的鸭,泪水涟涟惊愕的看着康熙,然后一转头扑在床上呜呜闷声痛哭。
康熙在床边蹲身,伸手握住长生的小手,只是此时孩子眼里仅剩下一点亮光了,在看到他一直等着的阿玛来到身边之后,那点亮光终于一点点消散。
小手无力的往下垂去,康熙紧紧抓住儿子的小手,低声道:“你是阿玛的儿子,是龙子,到地下,有你祖父曾祖父护着,不会受欺不会孤单。”
连山脚步匆匆的跑回来,苏辰听到他的脚步声快步来到廊下,问道:“什么事?”
连山面上犹有几分惊慌说道:“王爷,是,是钟粹宫三阿哥殁了。”
苏辰听到这消息,饶是有心里准备,心头也是闷闷的,问道:“我能去看看吗?”
连山根本不想让自家王爷去,但他一个奴才也做不了主,正想着怎么劝的时候,复康推荐的那个叫刘青的从后面走来,说道:“王爷不如明天去请示了万岁爷,再过去尽一尽兄弟情谊。”
康熙没在钟粹宫多待,马佳氏哭得晕了过去,他也只是叫徐太医继续照顾钟粹宫这边两天,但是回到乾清宫,想起马佳氏生一个死一个的儿子,他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
就这么一直在暖阁里批折子批到天现曙光,梁九功过来小心请示:“万岁爷,是御门听政的时辰了,今日是否停一日?”
“不用,”康熙站起身,“更衣。”
皇上依旧去举行御门听政的消息传到马佳氏耳朵里,神情厌厌的靠在床上的女人嗤笑一声:“皇上可真冷情啊,那么大的孩子没了,他竟然都不能空出一天来,只放下一句‘礼部主持葬礼’就完了!”
马佳氏说着,两串泪珠子又顺着脸颊滑下来,“这么多年,好歹有几分夫妻情谊吧。我在他心里,竟然如此不值一分。”
嬷嬷小声劝说:“娘娘,皇上要处理的是国事,并非不重视您和三阿哥。”
说着将声音压的更低:“你想想当年,那王爷没的时候,皇上都没有回来呢。”
马佳氏恨声:“他不是没死吗?皇上的心里,皇后给他生的那两个,才是他儿子。”
西六宫,一大早上起来的佟佳氏听到这么个消息,只觉得于她腹中的孩子不吉,剜了一眼抢着过来报告的那个宫女,她从宫外带来的嬷嬷便上前将人带了出去。
回来,嬷嬷笑着宽慰佟佳氏:“娘娘,跟咱们不相干的,您别放心上。”
佟佳氏点头:“幸好我没住在东六宫,否则又是念经又是念佛的,我还怎么养胎?不过马佳氏这下子不得意了,她命里啊,只是有一个儿子的。”
说着站起身,突然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扭头打了个喷嚏,却像是有根筋儿,一直牵扯到腹部。
蓦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佟佳氏的心瞬间就被无数恐慌占据,张着手动也不敢动,哭道:“嬷嬷,我肚子疼,快去叫太医。”
康熙巳时结束御门听政,还有候见的官员没有见,便被后宫的人惊动了。
“泉清小产了?”康熙正在吃点心,手里还拿着筷子,闻言眉头紧皱,“难道是冲撞了什么?”
这一天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没,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慢慢吃完半块糕点,吩咐道:“再请几位法师进宫超度,还有,把辰儿和保成送到皇后娘家住一段时间。”
梁九功遵旨,然后提醒道:“那大阿哥呢。”
总是不自觉忽略了这孩子,康熙说道:“叫他去明珠家里,就说叫他跟容若学一学文人气。”
梁九功这才领命而去。
佟佳氏面色苍白的靠着锦被坐着,再一次问旁边伺候的宫女:“跟皇上说了吗?他怎么还没来?”
宫女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消息半个时辰前已经递过去了,但乾清宫的消息只是说让娘娘好生将养。
佟佳氏唇色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搁在被子上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时候宫人通报,几位小格格在外面等着探望。
佟佳氏深吸一口气,向外道:“叫她们进来。”
如果这些人是来嘲笑她的,她会一个个还回去耳光。
但并没有人敢嘲笑这位地位特殊的佟佳格格,进来之后每个人脸上的悲痛,简直比佟佳氏自己还真切。
正说着话,康熙亲自吩咐过的宫内妇科圣手张太医带着小徒进来了,佟佳氏淤堵的心情这才有些畅通。
表哥只是太忙了,不是不管她的。
很平静的伸出手腕叫太医诊脉。
此刻佟佳氏还只是沉浸在伤痛之中,张太医诊过脉,面上不动声色,只道:“请娘娘屏退众人,微臣还需再安静诊脉。”
佟佳氏心里疑惑,叫那些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太医有什么话,请说吧。”
张太医低头直言道:“娘娘的身体不宜有孕,无论多么小心,都有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而流产。”
“什么?”佟佳氏猛地坐直身体,死瞪着张太医,“你是不是谁派来害我的?我怎么可能不宜有孕?”
张太医跪在一步之外,声音平稳:“微臣不敢欺瞒娘娘,亦不敢故意夸张娘娘的情况。”
听了这话,佟佳氏彻底被抽去精气神似的倒在床上,嬷嬷忙坐过去扶住娘娘,转头问道:“敢问太医,娘娘这身子,就没有办法调养吗?您是有名的圣手,一定有办法吧。皇上派您来给娘娘诊治,便是看重娘娘的身体。您觉得您是把娘娘身体调理好了有功,还是急赤白脸的说出这么不宜有孕的消息来有功?”
张太医只诚实道:“微臣的本事,只能保证娘娘有生之年,可能会顺利诞下麟儿。”其他的一言不接。
这就是说可能微乎其微了。
佟佳氏紧咬嘴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泄出来一丝一毫,好半晌过去,她才能平稳了自己的声音:“张太医,这件事,本宫自会告知皇上,你就不要跟皇上提起了,本宫担心他也无法接受。”
张太医磕头,道:“是。”
佟佳氏看了嬷嬷一眼,嬷嬷点头叫她放心,起身亲自送张太医离开。
张太医袖子里揣着这位陈嬷嬷给的银子,心里觉得这样很不妥,当然更是不敢欺瞒皇上。
在太医院纠结半天,张太医终是带着银子悄悄去了乾清宫。
康熙听到这个消息没有特别的反应,因为对于佟佳和宫里的关系来说,有没有这么一个孩子在中间,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只要他在,他就是佟佳家的底气。
康熙点点头,对张太医道:“银子你收着,她不想朕知道这件事,朕就是不知道的。”
张太医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地,一天的沉重感都消失了,叩谢过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康熙却没再把折子看在眼里,他想起辰儿所说的,血缘关系亲近的人不适合成亲的那句话。
但据张太医所说,是泉清的身体不适合有孕,又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
康熙摇摇头,只觉这一天过的真是漫长,抬手摁摁额头,还没清净一会儿呢,他叫出宫避一段时间的仨孩子咚咚的跑了进来。
沉寂一天的乾清宫,又被充满生机的活力打破。
保清不想出去,尤其不想去纳兰府,纳兰明珠又不是他的亲舅爷,去那儿干什么?因此他人还没有到跟前,便喊着:“阿玛,我不要出宫,我还要给三弟去守夜呢。”
康熙的脸色黑沉,走出来迎着三个孩子,问道:“你说什么?”
注意到阿玛态度不对,保清不敢说话,往后一瞧,来时同样喊着不要出去的那两个,此时一个比一个人离他远,好像都不认识他似的。
喂,刚才在门口碰见的时候,你们不是也说不想出宫吗?
康熙看向保成和苏辰,他们两个立刻心有灵犀道:“阿玛,我们是来跟你告别的。”
康熙满意点头,说道:“在外祖家待着,不要太过捣乱。待宫里法事做完,朕出去接你们。”
“阿玛,你要注意身体。”苏辰说。
“阿玛,我和哥会想你的。”保成如此说。
读书比较少的保清此时只能用无耻两个字来形容他们。
康熙又问:“你们日常用惯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没有?用顺心的奴才,也带着。”
苏辰保成嗯嗯,保清四下看看,觉得自己很是孤立无援。
出来乾清宫,乖巧的摆手不让阿玛送了,而且一定要坚持看着阿玛回到屋里他们才走。
保清哼着小鼻子,一待看不到阿玛,他才说:“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说谎?显得我很不懂事一样。”
保成翻白眼:“你就是不懂事啊,干什么要说去给三弟守夜,你又不是他儿子。”
保清:“……”
苏辰好哥俩的揽住保清的肩膀,说道:“我们两个没有坚持留在宫里,其实也都是为了你,不然岂不衬得你更不懂事?”
保清有些糊涂,你们坚持留在宫里会显得我不懂事吗?
“那出府了,你们要经常去找我玩,或者我去索府找你们。”保清以前在外面的大臣家里都住怕了,对于幼小的他来说,宫里便是他的家。
大臣家里的人对他恭顺比宫里的还要多,但他就是不想待。
苏辰点点头:“我们去找你。正好,趁这段时间,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那个粉饼厂坊。”
三个孩子说着话走远了,站在廊下阴影里的康熙才站出来,有些被三个孩子的话语逗笑了。
索额图回到府上,看到处都没有动静,叫来夫人问道:“怎么回事啊?太子爷还有王爷,今儿个就出宫了,你怎么不让人把后面的梅香院收拾出来?”
夫人很是疑惑:“那圣旨不是下到大老爷府上的?且说的是住外祖家,咱们、”
“咱们怎么了?”索额图严肃的脸上现出夸张的震惊,指着自己的脸:“我是谁?我是孝诚仁皇后的亲叔父,当初为了擒鳌拜,我出的力气不比明珠和康亲王的少。太子爷都叫我一声姥爷,我家还不是太子爷的外祖家?”
夫人听这话怎么很像是吃醋的小妾呢,道:“好吧好吧,梅香院一直空着呢,插几束鲜花铺上新铺盖就能住人的。”
索额图点头道:“你快点儿,王爷喜欢吃的,好的糕饼果子,一日三餐的总别断就是。”
“是,”索额图夫人正式的施礼答应,心里却想人家真不一定来呢。
辰亲王似乎不大喜欢跟这边府里亲近,前两次在宫里遇见,索额图夫人就感觉到了。
夫人能感觉得到的东西,索额图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进书房前吩咐了一声:“把阿尔吉善给我叫来。”
阿尔及善正在后面听曲儿正不亦乐乎,听见老爹召唤,立刻放开手里美貌丫鬟往这边跑,到书房门口才整理一下衣服,推门进去:“爹,叫儿子来有什么事吩咐?”
索额图说道:“皇上叫小太子和辰王来咱们家住一段时间,你知道吧。”
阿尔吉善的手往外指了指,想说不是去大老爷那边吗?不过看到老父亲严肃的神色,这些和反驳差不多的话没有出口。
“知道啊,怎么了?”阿尔吉善一副我很知道的样子。
索额图满意,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张银票,道:“这个你拿着,等辰王来了,你带他出去好好玩儿一玩儿。”
索府的财政总权都在索额图这儿,虽然府里也请了账房有公账,但最后都得找索额图来拿钱。
阿尔吉善这还是第一次从他阿玛手里接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五千两啊,爹,您这么讨好辰王做什么?”
那外甥跟常海、察岱可亲着呢,以前皇后堂妹在的时候是如此,他从外面回宫后更是如此。
索额图眼皮微抬,“你懂什么?”
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一圈,说道:“别把辰王当个小孩子,他看利害关系比你明白。也是为父上次着急了,跟他说话有些过于直白。不管怎么说,他将来都是太子和咱们家的一大助力,哄着他玩吧。”
“行,”阿尔吉善答应的爽快,却又很快为难道:“可是阿玛,他才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儿子带他去哪里玩?再说了,玩什么呀。”
索额图皱眉道:“你整天的不着家,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要是你为难啊,把钱拿回来,我叫你下面的弟弟去。”
除了大哥,阿尔吉善还有三个庶出的弟弟,只不过在他看来,那些弟弟都是和家里奴仆差不多的存在。
让他们去招待辰王?做梦的吧。
“别啊阿玛,”阿尔吉善赶紧把银票塞到袖口里,“我这就去想办法。”
苏辰还不知道索额图家里正等着他过去玩,在太监和侍卫们的护送下出宫后便直奔外祖家。
然后就看见比邻而建的噶府和索府上都有一群人站在门口等着。
苏辰只好对索府那边笑眯眯神色的管家道:“等我们先去拜见外祖父外祖母,再去二姥爷家里玩。”
管家哪敢说什么,点头道:“请太子爷辰王自便。”
笑着退到一边,噶府的管家婆子们这才一拥而上,请苏辰和保成上轿子。
但还没有进门呢,听到说人到了的消息,刚回去府上喝茶歇会儿的常泰舅舅便出来了,然后直接抱起保成,另一只手牵上苏辰往里面去。
保成对于这个大舅舅并不熟悉,是连面都少见的那种,突然被抱起来还有些不喜,拍拍他的肩膀道:“舅舅走的太快了,我大哥根本不上。”
“瞧我,”常泰还是太高兴,站住脚步转头对后面跟着的人道:“管家,你来抱着辰儿。”
苏辰忙道:“不用,我腿长,会跑了。”
除非上马上车,苏辰谁都不让抱。
常泰犹豫了一会儿,道:“坐轿呢,快来。”
然后苏辰和保成都上了坐轿,过垂花门,一直到噶布喇老夫妻所居住的正堂迎熹堂。
他们两个长辈已站在院子里望眼欲穿了好一会儿,要不是康熙的口谕是让他们如平常外祖家接待外孙之礼,老两口会一大早就在府门口等着的。
便是如此,老夫人从吃过咱们每隔办个事辰便会问一声:“辰儿保成两个出宫了没有?到哪儿了?”
半下午的时候,宫里送出来消息说两位爷就出宫,今天告假一天的常泰马上被他阿玛额娘赶出去在外面等着。
这是等到天快黑都不见人影,又想出恭,常泰才回到了后面一会儿。
看到坐轿停下,老夫人甩开了一直搀扶着她的丫鬟,上前拉住两个小外孙看了又看,问他们饿不饿渴不渴,随后转头吩咐传菜。
苏辰和保成都没有机会给外祖父母见礼,就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内室。
闲话不一时,流水的瓜果点心各色菜肴便摆了一桌子。
没有看见常海,苏辰问道:“小舅呢?”
老夫人笑道:“他本来也是要在家等着你们的,只是前段时间家里的幕客荐了一位民间的神医,说是就这天有空,叫他过去扎针呢。”
苏辰不放心:“不知道什么神医,就叫治,安全吗?”
现在又没有行医许可证,人们又普遍有一种比较迷信的心里,若是有心造势,一个神医的名头打造出来还是很简单的。
小舅的病,他之前让顾太医看过的,顾太医虽然更擅长儿科,但对于小舅这种胎里带的弱症也是有几分研究。
诊治过后给的建议是,好生将养便没什么大问题,至于身体比常人虚弱些,这是不可避免的。
再说了赫舍里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孩子们有多健壮的身体去打拼。
苏辰很不明白小舅怎么又热心求医起来?
噶布喇说道:“先前就让家人出去访问过,的确是个神医,你们小舅又想出去做事,这才想着试一试。”
苏辰想着等小舅回来,自己还是要问一问他具体情况。
“察岱表哥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吗?”
察岱现在帮苏辰管事,见面的机会很多,厂坊的事又不敢耽误,早晨听到他们要来,给两位表弟一人留一个小玩意他就出了门。
常泰回道:“一般都要过了酉时,想是快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丫鬟道:“大少爷回来了。”
察岱一手提着一个油纸包进来,看见苏辰和保成就笑:“辰儿喜欢吃的烤鹅,保成喜欢的桂花味点心。”
说着给放到桌子上解开来,有眼色的丫鬟送上来一个空盘子,金黄油亮的烤鹅便被放了上去推到苏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