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村人心里,至少现在他们的资产被这个小大人保住了,他们就要记下这一分恩情。
苏辰看向这些人纯朴的面容,摇头:“其实你们根本不必感谢我,朝廷打仗运输军粮的骡马不够,便要向民间购买,规定下的购买标准就是高于当前市价一成的价格。不是我帮你们,是朝廷规定那些人并不能白白拿走你们家的骡子和马。而耕牛,根本不在征收之列。”
苏辰说完,还以为大家会欢呼,觉得这样的朝廷很好,但几乎人人面上都没有欣喜的表情,他们只是看着苏辰。
好像在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苏辰沉默了。
之前他跟阿玛提过的底层办事人员体系的改革,势在必行。
否则就算是朝廷财富一步步累积,到了阿玛能够宣布“永不加赋”的那一天,这些最底层的百姓还是没有好日子过。
尴尬在沉默中蔓延。
刘里正说道:“朝廷是好的,我们心里都念着朝廷的好呢。”
苏辰笑了笑,是全然的苦笑。
第224章 误会
合宜县,韩县令听到差役任一刀的禀告,担心刘家村出现民乱,立马集结县衙的有限的兵力奔刘家村而来。
一十多个人骑着大马喧嚣入村,然而进入刘家村之后,韩县令迅速发现这里的安静不同于一个正常的村子。
韩县令抬手,让后面的人警戒。
任一刀已经落在最后面,骑着一匹小劣马吃力的跟着大部队,这时候前面一声一声喊:“任一刀、任一刀,上前说话。”
在村子里嚣张得横着走的任一刀,这时候跟个小学生一样,战战兢兢地来到最前面,从马背上顺下来跑到韩县令马前。
“大人,您吩咐。”
韩县令垂眸看了一眼,道:“你去村子里查探,瞧瞧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任一刀保持着弓腰的姿势,脸上谄媚的笑都僵了僵。
为什么要让我去啊。
明明是我跑回去通知的这一重要事件。
任一刀转身走出去两步,又快速的小跑回来,请求道:“大人,能不能派一两个人与属下一起去?”
韩县令真看不上这个家伙,但谁让他是自己小妾的大哥,能忍就忍吧。
“罢了,你在前面带路。”
大约走了一会儿,就是转弯的路,沿着这条直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快到村子外面了,出现一大片整齐的晒谷坪。
晒谷坪前面的杨树下,站了很多人。
大略估摸,差不多有二三百人。
韩县令一下子抬手,让大家都下马,先躲到后面村子里的一圈围墙里面去。
他们一路走过来,没在这个村子里看见一个人,连孩子都没有,看晒谷坪前面的这么多人,应该是一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吧。
杨树下笼罩出来的一片阴影下,站的却是个高出众人很多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容貌俊美,细细瘦瘦的高个儿,说一句芝兰玉树一点都不过分---本以为这样的人是贵族公子,但韩县令的眼光突然寒冷几分。
这年轻人头顶上,竟然是蓄着发的。
难道是什么反清复明的□□徒?
韩县令瞬间打起满分的精神,示意跟在他留在远处的两个人找隐蔽处。
这两个人就包括任一刀,任一刀后悔死,看大人的这表情,后面出现的这些人不简单啊。
任一刀和差役武道进转了一圈找隐蔽处,但是半天连一个蹲下去遮掩身形的拉车子都没有。
他们两个为找地方急得团团转,韩县令却眯眼看着那个正耐心为村中人解答疑问的年轻人,年轻人的神色特别温和,耐心倾听底下人说话的模样,叫人心惊肉跳。
几疑是天上的神佛降临。
白莲教的圣女?
还是哥老会的管事?
这个事儿必须上报。
但是顺着风飘来年轻人说话的声音:“皇上自然是担忧天下百姓疾苦,如果底下的官员有任何虐待百姓的举动,那一定不是朝廷本意,你们可以去告御状的。”
难道这个年轻人不是白莲教的?
村民们的说话声乱扰扰的。
“御状可不好告,都需要用人命去垫啊。”
“皇上不一定能看见,出去的人还有可能死在路上,贵人,您说的这个办法不行啊。”
“是啊是啊,有贪官,我们连县城都出不去。”
苏辰:唉,还是我疏忽现在的交通了,而且交通发达又怎么样,通讯不发达的时候,地方想拦住一两个告御状的百姓还不是超简单。
设地方御史?
御史也是人当的,是人就可能有贪心。
对于现在的王朝来说,任何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那都是“边陲”。
苏辰任由村民们吵吵半晌,才想到个差不多的办法。
“这样吧,我在上面认识一些人,到时请人跟皇上提一下意见,以后在每个地方的驿站都设一匹御状马。凡有冤屈,即可驱令这匹御状马上京,御状马颔下挂牌,沿途不受任何人阻拦,保证你们能够直达天听。”
苏辰的话还有很多,但却被人怒喝一声打断了。
“你是哪里的骗子,竟然用如此荒唐不经的话来故意给朝廷抹黑?”韩县令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再叫这家伙忽悠下去,他日刘家村村民受了一点委屈都要去找御状马奔到京城告御状,他这县令还要不要当了?
苏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韩县令,“你是这地方的县令,韩图?”
任一刀冲过来,怒道:“大胆,竟然敢直呼县令大人名讳?”
刘家村村人,还有那些来领回自家畜力的周围村子村民都转过身,看见穿着官府的县令大人,他们下意识的举动都是护着这个帮他们夺回财产并真心为他们打算的这个贵人。
阿南达早就看这个任一刀不顺眼,站出来扭着此人的肩膀把他带到一旁,武道进跑过来,试图护住县令大人,只不过他也马上就被郑洋带走了。
韩县令左右看看,怒道:“你是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我们这里是边塞重地吗?就在我合宜县北十里,就有三千驻军,你要造反也要看看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韩大人,”殷化行走到人前,打断了慷慨激昂的韩县令。
韩县令说得太激动,被突然打断停顿不及时发出了一声嘎。
“殷化行?”韩县令根本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失态,他揉揉眼睛,才看见殷化行,惊讶道,“殷总兵?你不是随军---怎么回来了?”
这次他再看到那个头上蓄发的年轻人,心里的感觉几乎炸裂。
辰亲王!
殷化行陪着的必定不是反贼,不是反贼还能留头发的,除非是备受皇上宠爱的那位,五岁时就被封为亲王的辰亲王。
殷化行向天上拱拳,道:“自然是奉上命,来你这马丰之地备办军马。”
韩县令的目光一再往苏辰身上瞟。
殷化行说道:“这位是苏大人,苏大人刚才还说,有话要与你亲自商谈。”
韩县令头顶冒汗,小心驱行两步,态度已经与刚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低头道:“下官不敢,大人请。”
苏辰指了指远离人群的方向,去那边说吧。
他们刚走远一些,村民们中间就起了小小的欢腾之声。
太好了啊,这个贵人竟然是能管住县令大人的,他们的东西真的能保住了啊。
刘里正看看远去的贵人和县令,转头走到殷化行身边,小心道:“大人,本村并非不识大体的村子,既然你们是备办马匹的,我愿意带个头,把我家的马交出来。”
殷化行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刘里正的担心,笑道:“老里正放心,你们这些马和骡子,我们验一验,合格的自然要收买。但这个前提,是双方两厢情愿。”
刘里正不太相信的样子,不自觉的眼光总往苏辰和韩县令那边瞧。
别到最后还是官官相护啊。
“好了,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吧,三日之后,我们去县里的集市上收马。”苏辰说道。
韩县令一迭声的答应,“大人放心,这件事下官一定办理妥当。”
苏辰点头道:“去吧。有殷化行做保,我还是相信你的,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韩县令:“一定一定。”
“还有那个差役,欺下媚上,实在不是跟底层百姓打交道的良人,早早让他归家种田吧,别披着一身皮伤害本性善良的百姓们。”
这位的吩咐,韩县令敢不答应吗?马上道:“大人吩咐的是,下官马上就让此人脱了官皮,永不录用。”
别说这只是他小妾的大哥,就是妻子的大哥,也不能留着他啊。
苏辰满意,行业内封杀,这才是对贪官污吏的正确处理方式。
第225章 吸引力
三天后的合宜县开展的向民间购买骡马大型商业活动召开,刘家村的人来了很多,尽管他们的之中有骡子可卖的就那一家,马只有村长的那一家,他们还是给要来给贵人撑场面。
苏辰看见他们,让韩县令安排刘家村的人做志愿者。
什么是,志愿者?
苏辰跟一脸懵却又不敢大声问的韩县令解释:“就是让他们免费帮忙,你弄两个红带子给他们绑胳膊上,给他们具体分工一下一人负责一处,登记啊验牙口啊,分别领着进来卖骡马的人去办。”
韩县令心说需要这么费事吗?
但是还没等他找到那些在外面向犹犹豫豫过来卖骡马的刘家村人,一队一队赶着骡马的人就涌了进来。
韩县令:???
有大马商过来?他一个小小的合宜县何时有这般吸引力?
以往他有事儿找商人们出个钱带个头,都可难了。
“韩县令,别来无恙啊。”笑着与韩县令拱拳行礼的这个人是合宜县这边最大牧场的主人,潘登。
仅仅是他那一个牧场就拥有三四个县的马匹数量,更别提那牧场里数不清的驴骡。
韩图一开始就找过这个人,但潘登跟他打了两个太极就不提了。
“稀客啊,”韩县令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人会来,官场达人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表情,“你那牧场的马不是能出栏的不多,都是还没有脱离母马怀抱的小奶驹吗?”
潘登那个抱在一起的拳头晃了又晃,笑出来一脸褶子,“没有没有,我那牧场里没有什么骏马,但是我可以去蒙古找马。朝廷的政令我自然是要遵从的,苏大人都亲自来了,我还不得赶紧把好马送来。”
“得了得了,”韩图没耐心跟他说太多,因为从集市的东边又走过来一个人,其人在行止间都是比士大夫还从容的优雅,正是草原上最大的马商齐彦行。
齐彦行这个人能来,韩图不得不感叹辰亲王的大手笔了。
您都是怎么把这些人找来的啊?
领着这两个重量级的人物过去时,韩图心里都是戏,然后还没有等他介绍,齐彦行和潘登都已经郑重地见礼了。
齐彦行说道:“听说,这次献马的最多者,可以选择琉璃、羊绒这样的大批生产技术,是真的吗?”
这两样现在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的技艺,民间的个别商家能做出好的羊毛毡,但跟朝廷设在巴林、锡林郭勒的羊绒厂所出的毛毡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而琉璃,朝廷如今做的那种没有气泡和丝毫杂质的玻璃,在民间没有一个房子能够做出来。
齐彦行手里有两个非常精美纯净的玻璃瓶,是他花二百两银子从京城的商人手中买到的。而这样品质的花瓶,早几年的时候至少需要千金之多。
纯净玻璃的技艺,齐彦行这样的商人想都没有想过。
今日大馅饼从天而降,只差一步的距离就送到手上,谁不伸手抓才是傻子。
齐彦行就要抓,而且他两手都要抓。
苏辰刚点了头齐彦行马上就追问:“只是不知道,要用多少马才能换一种技术。”
苏辰已经写好了明码标价的牌子。
简单基础款套餐,价格:一万匹马,两万头青驴,四万头骡子。升级款,价格:五万匹马,十万头青驴,十二万头骡子。
牌子一拿出来,齐彦行和攀登就上前仔细研究,很快,又进来三个在这段时间听闻此消息的大马商。
苏辰让阿南达把牌子挂在柱子上,五个人瞬间围在柱子旁,研究起来。
基础款是什么样的,升级款又是什么样的?
听到他们的相互之间的询问,阿南达转头看了看自家小主子,然后板着脸,将牌子转过来。
背面较为详细的写了基础款和升级款的区别。
其实阿南达从小主子写了两个面儿,他就好奇。
问吧,小主子说,你不觉得看他们好奇什么是基础款什么是升级款很有意思吗?
阿南达看着那些为了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撅着屁股研究的马商们,心想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有意思?
基础款就是日均生产量比较低的,升级款却是能够大批量生产,不过要用到工部所造的好几种机器。
机器只有这一次赠送一套,后面如果用坏了,还需要跟朝廷购买。
到底哪个更划算,一时间还真是看不出来。
基础款花费少,就算一日内能做出来的量少,也可以很快回本。
升级款花费大,而且在以后还很可能仰赖朝廷,似乎是不太划算的,但是以羊绒羊毛毡为例,用朝廷机器一天可是能够生产出基础款的八天量。
这一次与朝廷换购这个技术的肯定不少,万一有人换购了升级款,他们这些选择基础款的就完全失去了竞争力。
五人想得有种脑子都烧掉的感觉。
“大人,能不能容我们一点时间仔细想想这个事啊?”
这么多些马,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一比小数目。
苏辰刚才已经让郑洋跑出去看过了,郑洋说,有好多马,好多骡子,县城外面的道路都被占了。
估计这一下子不用再去别的地方,就能够把这次需要的战马运输驴骡备办齐全。
“好啊,你们慢慢商量,三天后本官可要带着充足的骡马带到前线去呢,所以明天下午之前你们给答案。”苏辰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是这些经常做生意踏足过千里之外的西域国家的马商,却都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大人,就是一个妥妥的奸商。
一万匹马,知道是个什么概念吗?
朝廷现在都跟噶尔丹交锋上了,可投入战场的也只不过才□□万马骡而已。
他这一个基础款就要一万匹,升级款五万匹。
两个马商跟他交换,便凑够了去打仗运输的马和骡子了吧。
苏辰回去就住在韩县令安排的客房,后面的一天就是一会儿吃哈密的甜瓜一会儿吃吐鲁番的葡萄,嘴巴都没有停过。
这些甜瓜和葡萄都是齐彦行那些神通广大的商人送来的,苏辰吃得非常安心,而且那些品相成色好的,他都放了起来,后天备齐马骡给阿玛和小狗牙带的。
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吃不完。
这些经常在中亚一圈跑的马商们可是非常富裕的,为了羊绒和玻璃这两门技艺,他们送礼可舍得下本儿了。
葡萄是成筐送的,甜瓜是成担挑来的,把苏辰住的这个院子都塞满了。
苏辰吃不完,就让阿南达担下去给大家分,然后这边不停有人担进来,后门不停有人担出去。
守着这边的侍卫嘻嘻哈哈吃了一通,便有人挑了两担子送给在住处歇着的那些人。
韩县令从外面经过,看到这一筐筐还挂着白霜的紫色大葡萄都忍不住吞口水。
不过想到这些东西要换玻璃和羊绒,韩县令的口水都成了刀子,剌的嗓子疼。
这也就是辰亲王,败家子当得都是一般纨绔比不上的。
“您说说,这不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吗?”韩县令身边的师爷低声抱怨,“那可是玻璃和羊绒,传个几代都是能给朝廷下金蛋的鸡。这一会换购出去,还有啥啦?”
韩县令低头看他,警告:“说话注意点吧你,那位身边的侍卫,哪一个都是人精。”
师爷是韩县令的心腹,很多迟疑不决的折子都会请教师爷,韩县令能猜出来苏辰的身份,师爷也不是个傻的。
俩人没有交流过对这位苏大人身份的猜测,但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谁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韩县令朝自己家的院子走过去,心里想的其实和自家师爷差不多。
户部都拨钱了,辰亲王还卖技术,回去也知道会被参多少本。
苏辰有自己的打算,况且玻璃技术是他的,缫羊绒的成套工具是他名下的科技馆提供的图纸,他做主这两种技术,朝廷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次出门只他们一百多人,买了几万马骡也很难运回去,而且从乡下收太慢,质量还参差不齐的。
零零散散购买一些就算了。
而如果找到大马商,有足够的利益让他们甘愿把把马骡直接运到前线,这不就省了大事?
至于户部为这次购买军马运输马骡拨下来的款,也不必收回,都给宁夏这边经营他们的驿站修缮马场得了。
还有水利也是着重要搞的。
当初阿玛从康熙十八年就实行了积极的垦荒政策,可这边良田还是没多少,这边的水井沟渠都怎么见---
不过光是购买军马的这些钱,可能不够给这边修水利。
说起水利就想起黄河,几年来靳大人一直吃住在河上,听说最多再过一年,黄河的所有隐患都会被解决。
也不知道明年漠北的事务能不能解决。
吃了一肚子水果的苏辰胃口好极了,晚上又吃很多韩图准备的县里特色菜,一夜美梦,翌日起床就去县里的骡马交易市场。
几大马商从一大早便过来等着,见到这位能够做主换购玻璃羊绒技术的官,他们相互看了眼,不情愿地走过来。
昨天看见牌子还双眼放光的马商们表示,苏大人开价太高,他们买不起。
苏辰:别欺负我没做过生意。
袖子一捋他就和这些商人谈起来。
阿南达等随行侍卫都看呆了,看着没多久这些马商们便把价格砍了下来,把升级款的五万匹马换购价格,谈到三万。
王爷好想吃亏了。
还两头青驴可当一匹马,两头半骡子亦可当一匹马。
不过这些换购技术的人需要出跟随苏辰,一直把马送到前线才能拿到去京城取技术和机器的凭证。
然后基础款的也被他们把价格谈了下来,只要六千匹马就能换购。
侍卫们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小主子在牛马市坐了一个时辰,总数十二万的马骡就凑够了,似乎也没有吃多大的亏。
第三日下午,这支能绵延十几里的骡马队就开拔了。
路上经过朝廷设立的军粮补给点,苏辰过去问了问,然后回来跟齐彦行等人商量:“赶马也是赶,不如装上军粮怎么样?放心,不让你们吃亏,之后本官替你们要几张五年期限的通行路引如何?”
刚想要张口拒绝的齐彦行,缓缓闭上嘴巴。
五年期限的通行路引对于他们这些大商人来说,是很轻松就能办下来的,但如果能免费拿到,也有种走路捡到到钱的惊喜感。
商人本性还是让他们讨价还价了一阵。
苏辰:“最多到地方之后,我引荐你们去见一见皇上。”
能面见皇上的话,这本身就是一种很高的荣誉性,够吹一辈子了。
几人心里乐意得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却支支吾吾不太情愿地说:“那,那行吧。”
阿南达努力憋着,才保证一脸的面无表情,在心中遥遥对皇上说:“您老人家知道这是您儿仔能办出来的事,别怪奴才没有劝说。”
当天他们停在补给点,把刚从张家口运来的三万石军粮全都给运走了。
过草原,走沙漠,大半个月后终于看见绵延到天边的蒙古包以及各种样式的营帐。
康熙即便远在漠北,也没有完全与朝廷脱节,每隔三天,都会有快马将京城的要事折送过来,围绕他在漠北便又形成了一个决策中心。
高士奇庆幸自己幸亏是跟来了,现在没有张英那一帮文臣跟他争锋,皇上看他都顺眼了很多,折子都让他帮忙整理呢。
早晨,蓝天和青草地交接的地方,缓缓升上来散发着朦胧红光的朝阳,鲜明的色彩辉映,眼睛看起来很舒服。
高士奇抱着一叠文书,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哎呦,这皇上的绝对心腹没想到这么不好当,眼睛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远处跑来几匹马,明明听声音很清晰,但愣是看不清人脸,高士奇揉了揉眼睛,嘀咕着自言自语:“回京城了找南怀仁打听打听,得弄一副眼镜儿戴上了。”
皇帐之内,梁九功端着一盘有些蔫搭的黄瓜西红柿切盘进来,放到长案的一边,有些心疼道:“皇上,草原上新鲜瓜果少见,京里送来的在路上耽搁了,可能后天才到,您只能---”
“啰啰嗦嗦的,”前线战事大好,噶尔丹已经在乌兰布通被围了将近一月,福全写信说这两天必能生擒噶尔丹,康熙很有闲情逸致,一大早就起来练书法,他看着自己的大字,说道:“把这些给小狗牙吃去。”
朕又不是孩子,几天不吃水果蔬菜又能怎么样。
“对了,将士们能不能保证隔两天吃上一顿菜蔬?”
梁九功说道:“皇上诶,咱们的这点东西还是沙律亲王给送来的。”
康熙看着自己的字,想了想说道:“蔬菜不够,那便保证茶叶的供给,别让伙食太差了。”
儿子走之前跟他说了,身在漠北不能让大家长期只吃肉不吃菜。
康熙自然知道蔬菜对人的重要性,不过儿子说了他更重视而已。
梁九功笑着道:“小公子一大早就去外面给大家煮奶茶去了,您等着,一会儿回来还得给万岁爷您带好吃的。”
可能真是有父子缘分吧,那小公子跟王爷小时候可像了,都能够跟底下的人打成一片。
现在梁九功和他们万岁爷都怀疑,这个小狗牙其实就是王爷的亲生儿子,万岁爷都已经让人去调查了。
正想着,小狗牙就左手拿着块红薯右手提着条巴掌大小鱼儿进来了。
康熙把手里的字放下,招手让小狗牙到跟前,问道:“这些东西又是谁给的?”
小狗牙说了两个名字,跟前些天的某大壮某铁蛋之名差不多。
“皇爷爷,中午我给你做鱼汤。”小狗牙奶声奶气,却吐字清晰。
这可爱的小模样让康熙想到当初回来才这么大的辰儿,心里就软了很多,坐下来拿出帕子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你还会做鱼汤?”
这就跟辰儿小时候更像了,辰儿就是小小年纪要给他师父做饭吃。
小狗牙点点头,从小在薛家的生活他虽然没有受到任何欺负,但到底是寄人篱下,小狗牙对别人的善意恶意的感知就非常清晰。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这位越来越喜欢他的皇爷爷,说道:“我娘教我的,我娘还说让我多学东西,以后就是我立身的本钱。”
康熙还是第一次听小狗牙说起他娘,很是好奇:“小狗牙,跟皇爷爷说说,你娘是什么人?你跟着你娘的时候见过你爹没有?”
小狗牙单纯的眼神里充满疑惑,摇摇头:“我以前都不认识我爹,我娘三年前就死了。”
“哦,”康熙严肃地点点头,有些失望,“你知道你娘叫什么吗?”
小狗牙认真:“知道。我娘姓阮,薛夫人都叫她玉兰。”
阮玉兰?
康熙递给梁九功一个眼神。
梁九功:明白,奴才马上就让人去查。
康熙接着问:“你娘是哪里人氏?”
小狗牙仰着小脑袋,手指头挠着太阳穴,很用力的在想,最后缓缓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娘没说过。我只听以前的邻居说,我娘是流浪到吴县哒。”
康熙沉思,问道:“你娘跟你提过你家的亲戚没有?”
小狗牙依然是摇头:“没有,从来都没有提过。”
小孩儿圆溜溜的眼睛里已经有一片晶莹的水珠在晃动了。
康熙:“好好儿的,哭什么?”
语气都不自觉严肃了几分。
小狗牙吸一下鼻子,老老实实的问道:“皇爷爷,您问我这些,是不是要送我走啊?我不想走,我就想跟着我爹。”
康熙:心眼是长了一些,但不多。
“不送你走,”送你走我儿子得跟他老子闹不愉快。
不过时间过的是真快啊,康熙再次感叹,他那感觉还没有长大的儿子,现在都成了这么大孩子的爹了。
小狗牙听到不送他走,立刻就不哭了。
康熙:---
“等你爹来了,别跟他说爷爷问过你这些话。”
“嗯嗯,”小狗牙说道,“我不会告状。”
康熙慈祥地笑,“乖孩子。”
既然已经决定记在辰儿名下,得想着给孩子取一个正经的名字了。
别这么小狗牙小狗牙的叫着。
这要算的话,是他第一个孙子,还是按照往下的孙辈字辈给取这个名字吧。
辰儿一直都不在阿哥们中间排行中,外面认的一个孩子也就没有跟皇家子孙争夺的立场。
康熙眸色未动,心里却已经想了很多。
哗啦哗啦翅膀煽动的动静传来。
这是探仙回来了。
探仙落在帐门外,收拢翅膀就蹦着跑了进来,朝小狗牙张开翅膀扑过来。
康熙并不奇怪,这些日子他总见小狗牙喂探仙,也难怪探仙会亲近小狗牙。
探仙扑过来,小狗牙随手就从裤子上的布袋里掏出一把肉干喂给它,探仙闻了闻肉干,然后扭头到旁边,一口把小狗牙挂在椅子上的那条鱼囫囵吞了。
梁九功:叫您刚才不让奴才收起来。
小狗牙瘪瘪嘴,差一点哭了出来。
不过小狗牙到底没有哭,他问探仙:“你知道哪里有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