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诶?
“鞭子”,康熙抬起手,梁九功只恨刚才自己没有及时躲开,低着头出去找了一根马鞭子双手奉上。
康熙才接着刚才的话道:“但是阿玛知道,你要挨打了。”
苏辰匆忙搂着小狗牙躲开,叫道:“阿玛,您听我慢慢说啊。”
康熙道:“梁九功,你把小孩子带下去。朕就听你慢慢狡辩,你说吧。”
小狗牙拽着辰叔叔的袖子,然后又看看辰叔叔他父亲,他不跟那个来拉他的梁九功下去,说道:“爷爷,我一点都没有想让辰叔叔当我爹。”
苏辰道:“这事儿和小狗牙有关,儿子要求让小狗牙留下来一起听。”
康熙指着他,好啊你,真是出门两天长出息了。
“儿子和小狗牙上辈子可能真的是父子,”苏辰说道,“带着小狗牙在身边之后,我有好几次做梦,都是带着小狗牙一起讨饭的场景。”
胤褆咳了咳,大哥你找理由能不能找些个靠谱儿的。
苏辰的话还在继续:“总觉得小狗牙上辈子跟着儿子过了不少年的苦日子,您说儿子这辈子给您当了儿子翻身了,儿子能让我上辈子的儿子还吃苦吗?”
康熙都笑了,“好,好啊,你的儿子不用你也能出生啦?”
梁九功:看把皇上气的,都破音了。
康熙倒也不是生气,对于皇家来说,认一两个义子义女,就是给封个多罗郡王又值得什么?
但辰儿这可不是只打算认一个义子的样子,瞧他这样是有一个儿子连婚事都不用要了。
苏辰坚定道:“阿玛,我绝对没有瞎说。”
他是真梦到过大冬天带着小狗牙,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去讨饭的事情。
康熙看了眼挨着自家儿子站的小家伙,妥协似的道:“行,要是认这个义子。回去了阿玛给你指一个福晋,你老老实实的娶妻。”
苏辰捂住小狗牙的耳朵,抗议道:“儿子还要修仙,童子身不能破。”
康熙:不听不听。
梁九功悄声提醒道:“王爷,你上次给皇上的不娶亲的理由是,不想娶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女子为妻。”
苏辰:“梁公公,这些都是我为什么不想成亲的原因啊。”
康熙道:“朕只有这一个要求,回去选一个福晋去,便让你把这个小家伙认到膝下抚养。”
胤褆在心底冷冷的狠狠的哼一声,就知道是这样。
大哥怎么胡闹偏心眼都不舍得处罚。
小狗牙为难地看向自家辰叔,糯糯开口:“辰叔,那我叫不叫你爹啊?”
跟他想的不一样诶,他以为他叫辰叔爹,辰叔才不好娶妻,现在怎么反了过来。
苏辰低头看小狗牙,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儿,“叫一声爹来听听吧。爹为你牺牲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小狗牙看了屋子内每一个人的脸色,好像没人嫌他是个累赘的样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定在辰叔身上,小声试探的喊道:“爹。”
但是一叫出来,小狗牙也觉得特别特别熟悉,好像这个称呼他已经喊过了很多遍。
苏辰高兴地答应道:“哎,儿子乖。等回到京城,爹再给你准备礼物。”
“嗯,”小狗牙点头的特别用力,“爹,小狗牙不要礼物。”
这父子情深看得康熙牙酸,同时还非常地心酸,儿子这飞速晋升为爹的速度,让他这个打心底还把自家儿子当作小孩子的老父亲一下子接受不过来。
苏辰拉着小狗牙到康熙跟前,道:“叫爷爷。”
当然这个爷爷的意思就和刚才的礼貌称呼不一样了。
小狗牙犹豫一会儿,看看康熙脸色,乖巧喊道:“爷爷。”
康熙伸手扶梁九功,不行,还是有些头疼。
苏辰跟小狗牙说:“也可以叫玛法,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小狗牙道:“爹,我都叫您爹,还是叫爷爷爷爷吧。”
说完,非常自来熟地对胤褆道:“大叔。”
伯仲叔季。
大向来是在伯前面。
可胤褆仔细想了想,还真要应这小狗腿儿一声大叔。
摸了摸身上,胤褆说道:“大叔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等回了京城给你补上。”
过了一会儿,康熙倒是给小狗牙一个蟠龙玉佩,还是他亲自佩戴的。
贵重程度可想而知。
胤褆见了只觉大哥阴险,他不娶福晋也不要服侍的人,转头就直接从外面认一个孩子,虽然不可能跟真正的龙孙相比,但从皇阿玛偏心眼的程度看来这小子很可能是会有皇家子孙的尊宠的。
换谁能想到,大哥会用这样的方式在子嗣上超过他呢。
说完辰儿的事,康熙才看向胤褆:“保清,说说你这段时间的行动。”
胤褆便放下筷子,回复自来漠北以后自己参与过的小冲突和救助过的难民。
康熙听得满意,给这个自小鲁莽的儿子一个尚可的评价。
胤褆竖着耳朵听着,但是阿玛夸了夸他就没有别的话了,他要的不是口头夸赞啊,大哥很早的时候就是亲王,自己这么努力也没有爵位封一个吗?
以后他一个光头阿哥,分府了在京城怎么跟别人交际啊。
不过封爵的事康熙自有打算,保清这儿再压一压也没什么紧要。
膝下这么多儿子,胤禛以上的都算是长成了。
以后不可能不用儿子们,但为了太子地位的稳固,怎么用还要仔细地考量。
尤其是保清,可能因为年纪相仿,保成没有出生辰儿不在的那段时间他的确有过一段被满宫独宠的经历,因此直到现在他都有继续跟保成相争的决心。
因着辰儿的主意,当初没动什么风雨一下子解决了索党和明珠党,现在康熙可不想一朝不慎,让长大的保清拉起一支足够影响朝堂的势力。
没有得到阿玛类似封爵的许诺,胤褆心中有些不舒服。
康熙给他拿了一个鸡腿儿,权做安抚,这才转身问道:“辰儿,你在信上屡次提及的那位艾五先生呢?”
苏辰道:“爷爷他歇着去了,临走之前跟我说,阿玛想见他,召见就行了。他还说,阿玛肯定早就猜出了他是谁。说不说话,他都不介意。”
想到小时候被皇阿玛忽视的经历,康熙心中百味陈杂。
胤褆狠狠地啃着鸡腿儿,非常不理解:“艾五那老头儿哪来那么大脸,怎么听他的话阿玛召见不召见他还要担心他不满意?”
康熙:“吃你的鸡腿儿。”
康熙很明智,他知道只要今天召见了艾五,就要冒着先皇还在的世的消息捂不住的风险。
民间的传言只是传言而已。
但今天的消息一旦走露分毫,很有可能就是天有两日的麻烦。
他并没有犹豫太久便下了决定。
“梁九功,你去请艾五老先生过来。”
梁九功腿肚子一软,把求救的目光投降辰亲王。
苏辰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刚出门就看见犹犹豫豫磨蹭到这边的恭亲王叔。
“皇叔,你在这儿拉磨吗?”苏辰笑道。
常宁看见他就赶紧走过来,看看大帐看看苏辰,“辰儿,你要上哪儿去?”
苏辰:“皇叔,您有什么事儿不好跟我阿玛说?”
“是啊是啊,”常宁点头,“辰儿,先别出去,我们一起去找你阿玛。”
在常宁看来三哥的心眼子跟筛子似的,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很有可能引起他的帝王之疑,类似我可能看到咱们皇阿玛了这样的惊悚消息还是让辰儿开口比较好。
筛子心眼的三哥满世界也就信两个人,皇玛么和他这个宝贝儿子。
苏辰:“皇叔,您这么为难,难道是贻误战机了?”
看见这小子等着看好戏的目光,常宁不由得在心里吐槽,怪不得皇兄最喜欢你,大筛子生小筛子说的就是你们父子俩。
常宁疑惑问道:“辰儿,说实话,你要干什么去?”
苏辰决定不逗皇叔了,道:“我要去找让您担心的人。”
艾五啊?
常宁的腿肚子也软了软,跟在侄子身后的这一路上都在暗自祈求:别是真的千万别是真的。
艾五在喝粥,听到外面传来辰儿的声音,立刻向老何伸出手,“给钱给钱。”
老何不情不愿地掏出自己本来就很扁的钱袋子,艾五不甚满意道:“怎么就剩了这么点?”
老何道:“您想什么呢,跟您这么多年一个月的月钱都没有,奴才还能剩这么多钱都是奴才以前家底丰厚了。”
艾五笑纳了老何的钱袋子,提醒道:“肯定是老三愿意见见咱们,给你补月钱的时候到了。”
说着,艾五起身走了出去。
老何面露担心,也不知道主子这一去,在当今面前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早来杀身之祸。
可是主子还想再回宫见太后娘娘最后一面,此时劝他遁走又绝不可能。
“辰儿啊,找老夫有什么事?”艾五已经笑着走了出去。
常宁手里握着折扇,小心打量这个从屋里出来的老头儿的面容。
然后越看,心神越紧绷。
不可能有人长这么像的。
这就是,就是---
常宁差点咬到舌头。
在他失态的时候,听见了大侄子的声音:“艾爷爷,听说您对天教了解甚深,我爹素来对天教手里的那些小巧玩意儿和数学感兴趣,请您一起去聊聊呢。”
常宁恍然大悟地看向大侄子,见他谈笑自如地说着爹和爷爷的鬼话,瞬间猜到这小子可能早就跟皇兄通了信儿,得知了这老头儿的真实身份。
不愧是小筛子。
不对,现在这老头儿不是老头儿了。
虽然觉得长得像,但常宁的怀疑之心还没有打消,他得跟着,看看皇兄怎么确定这老---人家的身份。
康熙难得有紧张的情绪,自从儿子出去了他就一直坐在位置上,目光盯着门口静静垂挂的毡帘。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帘子也被人从外面掀开。
苏辰让艾五先进,朝里面道:“阿玛,艾爷爷来了。”
康熙猛然站起,看到进来的这个年过五十的老人时,像是有什么迎面往他头上撞了一下,鼻头瞬间涌起酸涩感。
常宁进来之后就时刻关注着他皇兄的神情,一见如此,完了两个大字如化作巨大的石头从天砸下。
真的是皇阿玛。
皇兄还见了皇阿玛。
这以后要死多少人啊。
艾五说道:“草民叩见大人。”
话音未落真的要跪下。
康熙一瞬间上前,伸手扶住老人的手臂,动了动嘴唇,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老人家不必多礼。”
近距离打量艾五的面容,却觉得又非常陌生起来。
梁九功已经带着人都下去了,还让心腹们距离营帐远一些,监视着不能让任何人等靠近。
其实他不用这么小心,康熙早就知道皇阿玛还在世的消息却什么都没有做,从此便看出来这件事的走向他有把握。
但是常宁没有把握,他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先惊疑——后惊吓——然后是一肚子疑问,看到皇兄伸手搀扶艾五那一刻,他又是巨大的惊吓。
惊吓还没有在脑波里荡开,听见皇兄的称呼又是疑惑。
皇兄这样子,到底是要不要认艾五?
还是艾五仅仅是跟皇阿玛有些像,皇兄才对他礼遇有加!
常宁快速摇头。
后面这个想法才真是蠢,皇兄绝对不会有平白无故给自己认爹的爱好。
就算真的是亲爹,他也要考虑考虑有没有威胁能不能认呢。
“阿玛,恕儿子不孝,不能在人前认您。”
听见这句话,常宁也膝盖一软,跟在皇兄身后向艾五跪下来。
皇兄,皇阿玛是不是要死了?
艾五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孩子,其实很没有脸答应这一声。
并不是因为当年他对玄烨的忽视,只为当年他抛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他们老弱。
刚出宫那几年,他在五台山待着其实是很消沉的,皇额娘去看过他一次,他并没有出面,之后皇额娘也没有主动要见过他。
三藩之乱的前两年朝廷亦处在风雨飘摇中,五台山上供着皇家寺庙,周边围绕五台山生活的百姓都难以生存。
促使艾五下山还俗的,是有一日偶然在山下看见的一个背上背着妹妹,不停弯腰在已经收获过麦子的田间捡麦子儿的才八九岁大的孩童。
民生多艰。
当天他便把自己住的那个禅房放了一把火,让五台山的和尚都以为他死了,避免因为他这个“先皇”出走后有人生事的可能,就带着当初跟他一起出家的侍卫老何在天下行走。
彻底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艾五。
这么多年,他不仅加入过天教,还在白莲教做过。
本来只是打算等日后给老额娘遥遥磕一个头,他便彻底消隐在江湖之中。
这个能平定三藩收复了台湾的皇儿到如今还保留着普通人之间的父子亲情,却是艾五没有料到的。
也是他下定决心在活着的时候还回来一趟的原因。
“都起来吧。”艾五说道,“我只是一介草民,受不起大人们的跪拜。”
胤褆就是吃饭等着大哥去找人的,但是为什么阿玛会突然间跪下来啊?
他手里拿着筷子,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汁,表情呆滞,好像不在沉默中爆发就要在沉默中灭亡了。
艾五的话才让他回神,咕咚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对啊对啊。阿玛,他就是一个草民,您为什么要跪他?”
康熙转头,胤褆的话便和他的食物一起咽了下去。
康熙对艾五道:“就算您是一个普通老人家,我们也该尊敬。”
胤褆:阿玛,这不是您啊。
苏辰没眼看,都这个时候了,胤褆还没有看出来艾五身份不一般吗?
常宁也觉得大阿哥有些笨,不过他跪在地上,能看见的角度更多一些,就看见保清这小子放在腿上桌子底下的手,都快把他的裤子搓成一条绳子了。
原来,看起来莽莽撞撞的保清也不是个简单让人物啊。
分心一小会儿,常宁继续双眼孺慕地看着都出来了却不打算认他们的老阿玛。
您老到底是图什么啊。
注意到怨念的眼神,艾五说道:“这位大人还不起来?”
常宁忙提着衣摆站起来,小声道:“您不是说您是草民吗?有哪个草民敢命令朝中大将的。”
而且他三哥,穿的是帝王龙袍,虽然这身衣服偏向戎装,可那上面绣的九条龙却是实实在在的。
常宁起来就站到一边,康熙给艾五倒了一杯茶,端上来。
艾五没有接,说道:“你是皇上,对我一个草民别这么客气。”
康熙道:“私下里,朕也只是个普通人。”
艾五多少是有些惊讶的,看他的样子,竟然是一点都不忌惮于自己。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他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康熙也没有让常宁回避的意思,或者说留着常宁就是为了给“艾五”一个安全感。
告诉他,您不用担心您的行踪只有我知道从而会把您害了。
艾五也不在乎自家的儿子会不会更看重皇位要害他,因为在他这儿,他已经死过两次,第一次是当年自己被下葬,第二次就是在福建海边遇见辰儿兄弟俩那次。
父子俩心底都坦荡,说起话便非常敞亮。
不过基本上都是康熙问,艾五回答。
问他这些年在哪里生活,又为什么做了天教徒。
艾五丝毫不避讳这些年他在民间生活中所发现的天教徒威胁,告诉康熙身为国君,不要对任何一个宗教放松警惕。
常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认还在。
不过皇阿玛怎么变了这么多,当年他老人家可是不顾大臣反对,给了汤若望很高的地位,就差封汤若望为国师的那种程度。
常宁回想起小时候,很多让他印象深刻并且在他幼小心灵中留下的画面中,皇阿玛都是乱糟糟发火的阿玛。
为汤若望对抗玛么和大臣们。
为汉臣与和硕睿亲王争吵。
为了董鄂氏对抗所有人。
阿玛不在之后,他做梦梦见他老人家也都是疯狂的。
可是现在阿玛看什么都平和了,连不让皇兄过于相信天教徒都这么平淡。
艾五说完了这些年见过的天教徒在沿海省份传教的行为,看向已经成为一个成功帝王的三儿子:“说吧,还有什么想问的?”
苏辰就看见自家阿玛突然沉默下来,他上前跟自家阿玛站在一起。
一时间,盘桓在康熙心底的那个问题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没有什么问题了,”康熙说道,“对了,您什么时候有空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吧,祖母可能会想要见见您。”
本来看见儿子和他儿子站在一起的画面,艾五是有些愧疚的,但听到这一句话,沉默的成了他。
“爷爷,要不咱们先吃东西?”苏辰说道,“对了,您吃过蛋糕吗?等到了京城我给您送蛋糕吃。”
看着听话的大孙子,艾五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他这一辈子,好像在每一个方面都是失望的。
母子不是母子。
父子不成父子。
江山还是在儿子手中收整过来的---
艾五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对玄烨说道:“天教的事情,我不放心,漠北事平,也只有很短一段时间能去京城。”
第220章 君心
康熙的神情似乎有些淡漠,但苏辰看得出来阿玛还算高兴,就故意插科打诨:“那可好了,爷爷,您到时候带我去钓鱼,我听阿玛说您最会钓鱼了。”
“好。”
艾五答应,对康熙道:“你是个比你阿玛好很多的皇帝,漠北的事,好好处理,不要太过于操劳,天下需要你,想要过好日子的百姓们更需要你。”
这短短的几句话,对康熙来说是莫大的肯定。
一时间,觉得心口不停盘桓的是一团温温热热的气流。
“儿,知道。”
胤褆终于不能装傻在一旁看戏了,他一下子站起来。
艾五看向这个大孙子,像是一下子响起了什么,道:“对孩子们多一些信任。”
孙子们太多,以后长大了,难免兄弟阋墙。
兄弟们之间和父子之间,终归是远远不同的。
康熙今天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点头。
常宁看他们说完了,悄悄往前站两步,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艾五。
阿玛,您对儿子有什么说的吗?
艾五对他的儿子们真得很陌生,在他二十四岁时就已经结束的那段帝王生涯中,儿子们占到的位置小之又小。
这孩子是哪个,他还是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是常宁吧,”他笑着对这孩子道,“挺好的,都长这么大了。跟你哥好好干,也挣些军功爵位给你家的孩子。”
常宁眼眶发热,还是第一次被皇阿玛这么谆谆教导。
“您放心。对了,儿子的儿子最小的也都八九岁了,哪天给您磕头去。”
艾五拒绝:“算了算了,让他们去皇陵磕吧。”
说着走过去坐到一个位置上,对胤褆道:“小子,给爷爷倒杯酒。老何,你过来一起吃。”
“哎。”前一秒都在警惕的老何瞬间露出捡到宝的笑容,快步跑过来坐在主子旁边,对还愣怔的胤褆道,“给你爷爷倒酒啊。主子,您那两个孙子都挺机灵的,这个呆了点儿。”
胤褆气,但是什么也不敢说,乖乖地提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老头子倒酒。
苏辰什么都没说,乐得在一旁看。
先前胤褆可没少只会老何和皇祖父做事,这下被拿捏了吧。
“再添个菜。”艾五说道,“辰儿,这是什么菜?”
苏辰探头看了眼,道:“木耳炒腐竹,我这就让人再炒一盘来。”
艾五吃得满口香,抬手抿了抿嘴唇两边碍事的胡须,说胤褆:“跟你哥一块儿去,你给爷爷把菜端过来。”
常宁悄悄挪到皇兄身旁,小心道:“咱们,没认错人?”
当初矜贵优雅的皇阿玛怎么就成了一个糟老头儿?这样子让以前那些老臣看见,哪个老臣敢认啊?
康熙看他一眼:“你说呢。”
艾五这时转头,指着常宁道:“老五,我记得你屁股缝里有有一大块黑痣是不是?”
常宁下意识捂屁股。
您不是都没抱过我吗?怎么知道这个?
艾五嘿嘿笑了两声。
儿子出生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去看看?那些接生嬷嬷检查的比什么都仔细,屁股缝里那么大一个黑痣,接生嬷嬷还担心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出来就禀告了。
艾五的目光落在玄烨身上。
康熙一抖,第一次有种被父亲之威支配的恐惧,转头就说常宁:“你没事啦?还不快去布署防御线?”
常宁如蒙大赦,赶紧抓着自己的扇子跑了。
康熙也紧跟着离开,还解释了一句:“西边路线的布署还不完善,朕也去看看。”
苏辰快步跟着阿玛走,胤褆倒是想走,但他还没一动呢,艾五爷爷就看向他道:“叫一声爷爷来听听。”
胤褆耳边响起之前跟艾五老头相处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谁叫你爷爷谁是孙子。”
“爷,爷爷。”
艾五笑道:“哎,乖孙子,给爷爷布一个菜。”
乌兰布通峰高五十米,东西也不算长,南北却有共四万里的沼泽,噶尔丹占据这里之后就在上面筑起了一个骆驼城。
他的目标是西南方向的朝廷马场。
只要能在接下来的时间攻取马场,他的优势就没有丢。
简陋的帐篷内,噶尔丹闻报惊讶:“你说什么?康熙那小皇帝已经越过乌兰布通,到科图了?”
昨天前线的探子不是还说,御驾亲征的队伍还没有到巴林。
噶尔丹笑道:“这小皇帝,已经成长为一个不容人小区的对手了啊。”
但是他的手下们没有一个神情是轻松的。
御驾在后面包抄他们,东面的防线有科尔沁等部的亲王和东北的抗鄂名将萨布素亲自带军镇守,只有西面还没有怎么陈设兵力。
难道是逼着他们回老家?
有个人犹豫半晌说:“大汗,我们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退走?”噶尔丹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都到这里了,怎么样也要把这次我们损失掉的赚回来。”
而且,他还有帮手呢。
相信不过多久,察珲多尔济就要成为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了。
吐力梗河的黄昏非常美丽,一轮瑰丽的夕阳正缓缓地沉入河面。
裕亲王福全的大军就驻扎在河畔,缕缕炊烟平直的升入天空,倒让残红的夕阳显得温馨了许多。
受命为正面攻击噶尔丹大军的主将,福全一丝松懈都不敢有,行军到吐力梗河便立刻派斥候去打探周围地形。
而他也已经将附近的地形图研究了个滚瓜溜熟。
在家歇了好几年,再上战场没有多少信心。
这时候,随军跟来的太监过来报说:“王爷,费扬古来了。”
“请。”福全的眼睛亮了,费扬古可是一个沉稳有智谋的人,这些天做出来的决策就没有过大差子。
费扬古进来见礼,福全紧赶着把人扶起来。
这边下午才商议好军事布局,晚上占据了乌兰布通峰的噶尔丹就派下来一小撮士兵。
像是蚊子似的对福全大军进行骚扰。
翌日,科图。
苏辰正在看他阿玛处理战俘,这些人有他抓的,也有保清抓的,还有噶勒丹多尔济抓的。
噶勒丹多尔济拜见康熙之后便表示完全的臣服,愿将将他队伍中的俘虏交给皇上处置。
康熙便让人把这些俘虏全部集中到一起,还没说话先让人送来汤水热饼。
待人正在吃着的时候,他就一点皇帝架子都没有的过去与人攀谈。
苏辰是眼睁睁看着,那些拿着饼子的俘虏从一开始的浑身紧绷到后来的放松,最后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皇上,我们并非愿意跟着大汗袭扰各部反叛朝廷,而是我们的父母妻子都在大汗手中,我们不得不从啊。”
一个中年汉子突然跪在地上崩溃大哭,紧跟着无数人跪下来大哭。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哭声就听得人无比心酸。
康熙站起身,什么话都没说,背手离开了。
就有看管俘虏的人上前道:“都别哭了,皇上仁慈,不会为难你们的。”
看管人语气严厉,俘虏们很快强抑哭声,抱着饼和汤水或蹲或站的在那儿吃起来。
苏辰这才招手牵起正跟一个甲虫玩耍的小狗牙,跟到大帐里。
看见阿玛眉头蹙着,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苏辰倒了一杯茶递给阿玛,“您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俘虏?”
康熙接过茶水,抬眼看向儿子,问道:“辰儿的意思呢?”
苏辰想了想:“阿玛,真要我说?”
康熙喝了一口水,神态又变回闲适,“说吧。只要有道理,便有赏。”
这苏辰就放心大胆的说了,“儿子觉得这些俘虏们也是身不由己,不如放他们回去。且不管他们会不会继续参与战争,阿玛的仁慈经由他们才能更广泛的传播到草原各处。噶尔丹那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说不定因此能招来更多的降者。”
康熙哈哈大笑。
跟着进来的心腹武将们都在想,王爷这一下子又说到皇上心里去了。
“不愧是朕的儿子,说得非常好啊。”康熙想了想,对一名武将道,“殷化行,你去传朕旨意,自今日起所有噶尔丹方面的俘虏,只要父母妻子在彼之处的,全部给予路费放回。愿意留下为朝廷效命的,善待。”
殷化行是宁夏一个总兵,本来是应召负责西面的防线,去张家口护送一批军粮的时候收了当地一股无法无天的土匪,英勇行为在当地广为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