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 by文心雕鱼
文心雕鱼  发于:2023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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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只有一根,大家不约而同地围了过去,相互借火,都点上?了,袅袅青烟盘旋着被冷风吹散。
“也?不一定。”鬓边已?经有些许白?发的总管理竟然笑了起来。
冬天会很冷,但是一直前?进?的人们总有办法取暖。
“我可以进?来吗?”安塞尔终于在二楼的一个阳台找到了正在发呆的维恩,他?悬起的心终于放下去,轻轻敲了敲打开的门,笑着开口。
维恩一抖,匆忙地擦了一下脸,然后回过头,眼睛和鼻子红红的,他?好像也?知道太明显,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冷风冻的……” “那还不把窗户关?上??”安塞尔不想拆穿他?,忍着笑走到窗边,拉上?窗户,维恩别过脸,有些尴尬地想让开位置,却被拉住手?一拽,整个人向安塞尔身上?倒去。
维恩慌乱之中,手?肘撑住窗台,将安塞尔压在关?上?的窗户上?。
安塞尔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维恩吸了吸鼻子,眉毛都要皱得打结,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安塞尔冰凉的脸颊,然后又可怜兮兮地用他?绿宝石般的眼睛从浓密的睫毛下偷看安塞尔。
“如果我今天顺着你?的话说了,你?会不会很伤心?”安塞尔的声音很温柔,和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维恩老实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安塞尔有些无奈。
维恩回答不出来,逃避地把头埋在安塞尔颈间蹭了蹭,意思是让他?别再追问了。
安塞尔觉得维恩就是个大型珍珠,连耍赖撒娇都是一样的,心里软成一滩水,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更加用力地搂紧。
他?们抱了一会,安塞尔觉得维恩慢慢平静下来,突然开口提议:“我们去喝酒吧。”
维恩还在装死,不过安塞尔已?经听到了他?偷笑的声音,不满地松开搂着脖子的手?,猝不及防地伸到维恩腋下一架,将他?抱着腾空了几秒。
维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两个人都没站稳,惊呼一声,踉跄了几步,被对?方慌张摸样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喝酒?”维恩露出灿烂的笑容,凑近了,弯起的眼睛似乎在问:“你?真的可以吗?”
安塞尔被他?俊美的面孔迷得心神恍惚,只觉得微笑的唇有着世上?最鲜艳的色彩,他?用鼻音“嗯”了一声,直接吻了上?去。
既然决定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自然还是选在庄园里更加安全。 维恩收拾好花园的暖房,点上?温暖的壁炉,然后将酒杯摆好,桌上?酒架上?放了好几瓶红酒,但维恩估摸着安塞尔那个酒量,两个人一瓶喝不到,他?就得把人抱回房间了。
维恩想着,打开一瓶红酒,正准备倒进?高脚杯醒酒,安塞尔直接拿下另一瓶,用开瓶器打开,然后与维恩手?上?的酒瓶一碰,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维恩愣了一下,有些肉疼,这样喝简直是暴殄天物,白?费了这个年份的酒。
不过他?也?知道安塞尔心里不痛快,干脆也?把酒杯放到一旁,对?着瓶喝了起来。
他?们一人一大口,也?不说话,就这么干喝,把自己灌得迷迷糊糊,脸颊绯红,又酸又涩的酒精味充斥整个口腔。
“你?有什么话,是非得借着酒意才敢说的?”维恩见安塞尔眼神已?经迷离起来,放下酒杯,站起身,隔着桌子轻轻撩开安塞尔垂在眼前?的长发。
他?还记得安塞尔和他?表白?时,他?提议喝杯酒,但被安塞尔拒绝了,对?方给?的理由是不需要酒精当借口,可现在,为什么要用那种欲言又止的湿漉漉眼神看着自己?
安塞尔垂下眼睛,然后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泛起红晕的脸庞说不出的柔和。
“那我有话要问你?。”维恩正色道:“你?该怎么补上?资金的窟窿?”
他?之前?偷看账本已?经完全了解了庄园的经济情况,这次大规模撤资让本就难以维持的资金链更是濒临断裂,正如安塞尔说的,一点小钱已?经救不了急了,除开已?经投资的各种项目,他?真的把目前?所有的身家都投进?这项公共工程中。
“我自然有办法。”安塞尔信誓旦旦,脸上?还挂着安心的笑容,却让维恩更加难受:“你?的办法就是卖了在爱丁堡的酒庄?”
他?们喝的酒就是爱丁堡的酒庄酿造的,是艾姆霍兹家的祖传产业之一。
“只是暂时的,我现在没有精力打理,那边已?经开始亏损了,不如趁早卖出度过这次难关?。”安塞尔说得轻描淡写,但维恩知道他?所有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
刚刚维恩去调节壁炉时,一回头,看见安塞尔手?里拿着红酒出神地想着什么,眼里氤氲的是不散的悲伤。
怎么会不悲伤?爷爷辈就在经营的产业到他?手?上?却落得一个被转手?的结果,这对?安塞尔这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与羞辱。
“如果还是不够呢,如果这是个无底洞,你?独木难支,破产了怎么办?”维恩毫不留情地将最残忍的结果甩在安塞尔面前?,就现在这个民众反对?,同行?陷害的局面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
安塞尔的笑容收敛,沉默了一会,有些迷茫的开口:“那我应该怎么办?”酒意在他?清亮的眼眸中升腾,让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你?从来都是最有办法的……”维恩哽咽了一下,将思考了好多天的对?策说出口:“我们可以顺从民意,暂停这项工程,等到之后瘟疫起势,大家自然会想起来,那个时候团结一致,一切都会很顺利……”
这也?是前?世的轨迹,巴特爵士东奔西走也?没办法启动这项工程,而现在安塞尔做到了,却依旧因为不可抗力受阻。事到如今,似乎放弃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重活一世,维恩最深切的感?受的就是人的力量的渺小,命运或许真的存在,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哪怕你?短暂地阻止了,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逆着命运长河而走的人,最后都会遍体?鳞伤。
安塞尔根本听不进?去,反而笑眯眯地托着下巴:“你?这话说得好像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一样……”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给?忘了,你?确实说过你?做过预知梦……”
他?向后一靠,靠到椅背上?,养着头看着玻璃顶外?的漆黑星空:“你?知道吗?我在转让酒庄之前?,和母亲聊了很久,是她同意,我才拿到地契的。”
“我跟她开玩笑:‘如果我失败了,把这个家败了,把艾姆霍兹的名声毁了,怎么办?’”安塞尔的拇指指甲一直掐着握拳的食指,脸上?还是惬意的神情,他?不太愿意将负面的情绪带给?维恩,每次都会调整好带着微笑与恋人见面,“她想了好久,最后和我说——”
记忆中一直对?他?严厉冷淡的母亲沉默了好久,然后走到他?的面前?,第一次以柔弱温情的姿态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开口:
“不怕,去做吧。”
安塞尔眼里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光,神情严肃:“不能?等到瘟疫到来,我们才做出反应,那样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丢掉性命……我们必须事先准备好。”
他?找过卫生部门的秘书长,对?方却觉得他?在空穴来风,还质疑了改建下水道工程是否真的有用,这在安塞尔心里留下了一颗钉子,总是隐隐作痛。
“我不怕破产,也?不怕非议,能?投身伟大的事业,以微弱身躯放出些许的光,已?经是殊荣。”
安塞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维恩连忙去扶他?。安塞尔拉住维恩的手?,仰着头,语气落寞:“我只害怕我做错了……这项劳民伤财的工程是不是真的有用,如果不是,我该如何自处……”
“会有用的。”维恩笃定道,他?亲眼见证了在欧洲肆虐的瘟疫消亡的那一天,徘徊在泰晤士河上?的死神空手?而归,从此人们不再落入疫病的恐慌之中。
安塞尔好像真的醉了,才刚向前?一步,就腿一软,被维恩手?疾眼快紧紧勒在怀里。
维恩怕他?这样子不舒服,抱着他?放到旁边的沙发上?,刚想起身,才发现风衣腰带被安塞尔压在身下。
维恩想要抽出来,却总是被软成一滩的恋人一脸无辜地挡住。维恩叹了口气,放弃和喝醉的人好好商量的打算,决定再把人抱起来,可这回,安塞尔说什么也?不愿意乖乖扒着他?的肩膀,像没有骨头似的一个劲地往下滑。
维恩也?喝多了,浑身没力,此时困意来袭,干脆摆烂,反正沙发很宽敞,炉火很旺盛,他?直接跟着上?了沙发,像八爪鱼一样将安塞尔往里推了推,再整个人拉回怀里包起来。
安塞尔动了动,调整了位置躺得更舒服,维恩细心地把他?的长发收拾好卷起来握在手?里,以防无意中压到。
“如果你?真的能?预知未来的事就好了,如果你?告诉我我做的事是对?的,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迷茫无措……”
安塞尔专注地盯着维恩,但维恩感?觉他?的视线里自己应该模糊不清。安塞尔看了一会,突然苦笑了起来,近乎叹息。
维恩认真地与他?对?视,有些迟钝的脑子想着明天一觉醒来应该都断片了,现在就算说了什么,也?没关?系吧……
至少有那么一次,他?想要坦诚地将所有事都告诉安塞尔,而不是继续隐瞒下去……哪怕他?们醒来什么也?不记得,或者说,这就是他?希望的,什么都不记得,他?坦白?了,心安了,却不会造成任何后果。
虽然他?知道这对?安塞尔不公平。
维恩几乎没有做什么心理建设,他?只是看着安塞尔温柔的琥珀色眼眸,所有的话就自然而然地倾诉出来了。
和之前?遮遮掩掩的用梦做借口不同,这一次他?以更惨烈真实的口吻讲述着前?世的一切,因为思绪很乱,他?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总是不停地回头补充,说到伤心处,还哽咽吞音。
醉鬼的忏悔,哪怕是清醒的人也?听不出个来龙去脉,安塞尔紧皱着眉头,理智努力地在如潮水般的醉意中挣扎,安静地倾听。
维恩讲了好久,摇晃温暖的炉火,低沉哽咽的男音,沉沉的呼吸与玻璃房外?细微的落雪声交织在这个冷寂的冬夜。
维恩没有注意到,怀里昏昏欲睡的恋人朦胧的眼里有过一瞬的清明,继而又被懵懂茫然替代。
“My Mosheh……”
半梦半醒之间,维恩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更紧的怀抱拥住,耳边是呢喃如同梦呓的气音吞吐,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颈间,整个人好像被羽毛包裹,顺着暖和的海流缓缓下沉……
其实,安塞尔有一个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私心。
那是在一个初春的雨后的上?午,林荫大道上?,他?推着自行?车,听着黑发的青年意气风发地讲述着雾都下水道改建的计划,声音清朗,笑容明媚。
阳光透过树叶的鏬隙洒下金色的斑点,点缀在青年黑色蓬松的卷发上?,他?每一次眨眼,长长的的睫毛都好像接住了一片碎阳,只是站在那里,全世界的光与风与所有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成了他?的形容词。
这是安塞尔第一次看见维恩露出那么自信阳光的姿态,他?甚至难得走了神,远古的人类第一次看见天上?苍白?刺目的闪电撕开天空,照亮漫漫长夜,大抵也?是这样灵魂颤栗。只那一次惊艳一瞥,从此便再也?没有放弃过对?电的不懈追求,妄图将自然界的精灵留在身边。
有人用风筝线冒死引下闪电,而他?则选择赌上?自己的一切去触碰维恩口中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若是明珠蒙上?灰尘,就让我为你?擦去;若是忘记如何飞翔,请许我做你?翅膀。
这项工程当真举世无双,伟大无比,你?的名字旁便是我的名字,在报纸上?,在石碑上?,在建城史书上?,在整个时间长河里。
我们以前?所未有的紧密姿态——只相隔一个逗号的距离,光明正大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理直气壮地站在神的天梯前?。
世人只道我们是并?肩的伙伴,无人知晓你?是我最隐秘的恋人。
百代之后,我们相爱的证据在史书中难寻蛛丝马迹。
我们的爱情却在交口传颂之中,万古长青。

第99章 维恩(九十九)
或许是因为压在心口的话终于倾吐出来, 维恩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连什么时候回到?的卧室都不知?道。
直到?天光大亮,厚厚的暗红色窗帘缝隙中漏出一缕阳光, 照在维恩脸上, 他才悠悠地从宿醉中转醒, 迷迷糊糊中一伸手, 却摸了一个空。
他猛地坐起来, 茫然地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 昨夜的记忆好像消融的冰层, 慢慢充斥脑海,回想起的越多,他背后的冷汗越甚——
——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维恩捂住脸, 侧着身又倒回柔软的大床上, 尴尬后悔地恨不得蜷缩起来,如果现在还能重生回昨天晚上, 他一定要抡那时候的自己一拳。
正?在内室整理衣物的见习男仆听到?他的动静, 连忙跑过来:“您有什么吩咐吗?”
维恩摇了摇还有些作?痛的脑袋,拉起被子盖住因情绪激动而发红的脸庞, 慌乱地问道:“少爷去哪了?”
也不怪他失了主意, 安塞尔的酒量比他差多了,没道理醒得更?早, 他习惯了每次醒来,安塞尔都睡在他旁边, 一伸手就能搂住的位置。可现在, 在他酒醉后一通胡言乱语下?, 一个人从宽大的床上苏醒,这不由得让他怀疑安塞尔是不是压根就没醉, 把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厌弃他了。
少年端起一旁准备好的蜂蜜温水递过来:“少爷说您醒了就先喝杯水,吃点东西,再睡一会。他还给您留了一张字条。”
维恩接过字条,忐忑不安地打开?,漂亮的斜体字有些歪扭,似乎是垫在被子上写的,上面说自己因为工作?的问题,可能要晚一点回家,让维恩不用?担心。
字条的末尾画着一块三角形的蛋糕,上面插着巧克力,旁边是胖胖的空心字母:“YOURS!”周围是许许多多的爱心与小花。
这是雾都很有名的私人蛋糕店,维恩上周路过的时候有些想吃,但因为每天做的蛋糕品种不一样,只能等到?这一周。
维恩一下?放下?心来,安塞尔对他的态度似乎一点也没变。他端起蜂蜜水一饮而尽,然后吃了几片饼干,爬下?床,带着剩下?的饼干美滋滋地去投喂珍珠。
维恩坐在花坛边上,一手抚摸着珍珠柔顺的长毛,又看了几次安塞尔的字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安塞尔写下?这几排字时的心情不错,似乎是工作?上的困境有了什么转机。
确信没出什么岔子,维恩不再担心,安塞尔回来得晚,正?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他也可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今天一早,安塞尔就收到?总管理的通知?说有两位投资人想要了解这项工程,并且安排了见面。
虽然只是了解,但也是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他大喜过望,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恋人,还是不忍心打扰,只是弯下?腰轻轻在维恩额头落下?一吻,耳侧滑落的长发拂过维恩的脸庞。
睡梦中的维恩似乎觉得有些痒,微微皱了一下?眉,咕哝了一声?,想要翻身。安塞尔弯起眼睛,心里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故意又追着吻了一下?,扒着肩膀等着看反应,这回维恩却舒展了眉头,脸上露出小孩子般满足的笑容。
安塞尔轻手轻脚地写好字条,然后拿着更?换的衣物走?到?内室梳洗,之后又吩咐了新来的仆人一遍,这才匆匆出了门。
只是没想到?,他提前约定时间?半小时赶到?办公室时,看见门打开?着,客人已经在等他了。
安塞尔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敲了敲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地走?进去,等他看清了来访的客人的长相?时,他一下?愣在原地。
站在窗口欣赏着景色的红裙贵族夫人缓缓转身,乌黑的发髻上别着的艳俗的红绸花反而将她?俏丽甜美的脸庞衬得更?加端庄大方,一双漆黑的眸子总是定定地看着人,似乎能望到?人心深处。
“黛儿?”安塞尔没想到?说要合作?的人竟然是她?。
自从黛儿嫁到?卡斯迈家后,两人就很少见面。不过在婚姻感情问题上,安塞尔一直是她?坚实的后盾。
卡斯迈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坏人,但也是有傲气有传承的贵族,黛儿以侍女的出身嫁进去,就算不受到?非难,恐怕一时也难以被彻底接纳。
安塞尔知?道她?的不容易,所以只要她?说一句想回来,不管威廉同不同意,安塞尔也一定二话不说亲自去接。正?是他这种坚定不移,令人安心的态度以及艾姆霍兹夫人一万英镑的嫁妆,给了黛儿在新的家庭中表达意愿的底气。
世人都道卡斯迈夫人运气好,嫁人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爵小姐,嫁人后更?是被宠上天,庄园的一应事务都由丈夫处理得好好的,她?只需要喝喝下?午茶,跳跳舞聊聊天,什么都不用?操心,四十几岁容貌还像少女一般明?艳天真。
现在威廉与他的父亲都在西印,之前能帮卡斯迈夫人处理点家务事的安娜小姐也嫁到?别处,卡斯迈夫人放心地将所有权力交给救过自己的儿媳,连来往信件和?资金流动也不过问。
整个卡斯迈实际上已经由黛儿掌控,她?一跃成为卡斯迈庄园真正?的女主人。
“看见我很惊讶吗?”黛儿施施然行?了个礼,走?过来像妹妹一般亲昵地挽住安塞尔的手。
“是,很惊讶。”安塞尔坦然地点点头,笑了起来,“卡斯迈家族从不从事商业。”
其实当资金链出现问题时,以他们的交情,他本可以第一时间?找威廉帮忙,但是他没有。
正?如他所说,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做的一切是不是有意义的,怎么敢拉着自己的好兄弟一起下?水呢?更?何况,托雷上台,西印动乱,卡斯迈自己也在风口浪尖上,他又怎么能再去添乱?
“现在不一样了。”黛儿的声?音很沉稳,黑亮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土地和?农民确实很重要,但是机器的出现,压缩了人工的生存空间?。如果我还带着卡斯迈循着以前的脚步,靠着地租与农业生活,很快就会被时代?甩在身后。”
如果说这个时空只有几个人相?信维恩关于未来的“胡言乱语”,黛儿一定是其中之一。不知?从何时开?始,维恩的每一句话她?都默默记在心中。
“从前贵族是越旧越好,”黛儿俏皮地眨眨眼睛,“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我们得改变,我们是‘老牌’贵族,但同时也是最‘新牌’的那一拨。”
“新牌贵族……”安塞尔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黛儿也笑起来,拉着安塞尔走?到?桌前,上面摆满了资料与拟好的合同。
她?回过头,满脸诚恳:“我还在学习,有些看不懂,您就从这个开?始教?我吧。”
签好合同,已经临近中午。
安塞尔看着黛儿签下?最后一个字母,忍不住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你。” “没有什么好谢的。”黛儿摇摇头,“听说你还有一场会面,我就先不打扰了。”
“我送你。”安塞尔快步走?到?门口,笑着先打开?了门。
门外等待已久的人听见声?响赶紧起身,正?好和?他们撞了照面。
“好久不见。”胖胖的贵族摘下?宝石蓝的缎带礼帽,笑眯眯地打招呼,身后跟着一个高挑冷艳的女子,深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没想到?另一个客户竟然是法瓦尔,安塞尔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曾经的好友。
“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法瓦尔还像之前那样熟络,笑着开?口,只是他的笑容中也藏了几分无奈:“我可是给你带了一大笔钱救急啊,不更?热情些可太伤我心了。”
法瓦尔说着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自己的朋友,但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叹了口气,无所谓地摇摇头,上前略带些强硬地抱住安塞尔,凑到?耳边轻轻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个态度,但是威廉家的事不是我做的。”
“是吗?”安塞尔垂下?眼睛,也压低声?音:“不过现在,你和?托雷说的话我都只相?信一半。”
“哪一半?”
安塞尔推开?法瓦尔,明?亮的眼眸盯着他,苦笑道:“不是你做的,但没说和?你没关系。”
法瓦尔愣了愣,嘴唇开?合几次都没有说出解释的话来,最后只好落寞地移开?视线:“你变聪明?了……不,你本来就很聪明?,只是变得不会轻信别人了……” “好了,怪我多嘴,我们不聊这个了。我是带着诚意来谈生意的。”法瓦尔摆摆手,终止了上面的话题。
他看了看面色冰冷的黛儿,转身走?进办公室:“你先送威廉夫人走?吧,我在办公室等你忙完详谈……”
高挑女子跟在法瓦尔身后,安塞尔微微皱眉,法瓦尔和?他说的话似乎并不是单纯地解释,而是在暗示什么。他直觉地看向“伊莎”,总觉得法瓦尔的这位妻子的气质和?之前变化好大。
黛儿本来低着头准备离开?,突然一种被视线锁定的感觉让她?猛地抬头。
之前见过一面的罗切斯特夫人此时正?用?好像毒蛇看待猎物的奇异眼神?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令黛儿感到?一阵冷风吹过。
她?毫不示弱地盯回去,深蓝与漆黑的眸子对视间?,前者玩味冷笑,后者凝神?阴沉,然而,某种独属于两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的共识悄然达成。
“为什么选在这里?”维恩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嘈杂环境,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是坎森公爵的公馆,前世对他来说是地狱般的存在,只是走?近了,都能想起诸多不好的回忆。
“这里隐蔽又杂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坎森公爵倒是如鱼得水,神?情惬意:“你和?你表哥现在可是出名了,我可不敢和?你靠得太近。看你脸色这么苍白,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吧?”
坎森公爵的语气听上去好像真的在关心一样,但维恩能听出他藏在其中的洋洋得意与幸灾乐祸:“听说连酒庄都卖了,啧啧啧,他什么时候卖庄园,你可得第一个告诉我,我可看重那地盘好久了。”
“只是暂时的。”维恩脸色沉下?去,把玩着桌上的摆件。这个老家伙果然一直觊觎着艾姆霍兹庄园,这点和?前世一摸一样。昨夜喝的酒还在胃里翻腾,让他有些恶心。
只是这次形式应该扭转,维恩也看中他的公爵府好久了。
“是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坎森公爵以为维恩在回他那句“最近日子不好过”,笑眯眯地宽慰道:“等我们这波赚了大钱,你就可以自立门户了,或者直接做我女婿,贝拉维拉可一直想着你。”
坎森公爵热情地给维恩倒了一杯酒,维恩注意他的手臂上有一处包扎的伤口,扬了扬眉:“公爵,别光说我的事,你家里还好吗?”
坎森公爵的笑容凝滞一瞬,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还行?吧,有点烦心事罢了,被敲了一大笔钱。”
维恩端起酒杯,借着喝酒掩下?嘴角的笑意,看来哈特格林的那个老伯爵丈夫也不算太窝囊,看懂了他的暗示,捉奸的同时还从坎森公爵这个守财奴身上撕下?一块肉。
维恩敏锐地看见坎森公爵耳后有处抓痕,若有所思地看向侍立一旁的莫里斯,哪怕灯光昏暗,也能看出对方压抑怒火的神?情。
看来是公爵夫人知?道了,和?坎森公爵发生了争执,可能还动了手。维恩垂下?眼睛,不过以莫里斯对公爵夫人的上心程度,他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明?公爵夫人应该也没有什么事。
维恩可不会觉得坎森是因为绅士或是念及多年夫妻情分才隐忍,还不是因为舍弃不下?公爵夫人那丰厚的家产。公爵夫人不是因为嫁给坎森才成了公爵夫人,是坎森有幸娶了她?,才成为了公爵。
以公爵夫人那么温吞懦弱的性格,竟然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维恩合理怀疑她?应该是打定主意离婚了。
也难怪坎森对香料投资的事更?加热衷,急吼吼地把他喊出来做最后商定,原来是金库缩水,后院失火,迫不及待地赚上一笔大钱,就不用?再受旁人的制约了。
对于公爵夫人的处境,维恩有些担心,但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的,这桩婚姻迟早会破裂,他只是将被煮在温水里的青蛙提前拍醒,让它早点睁眼看清丑恶致命的现实,哪怕现在已经浑身疲软,依旧还有一蹦之力,不管能不能逃离,至少选择权留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像前世那样,全家都在用?着她?的年金,享受着她?带来的爵位,却受着丈夫的冷落贬低,连亲生女儿都对她?轻蔑鄙夷,最后落得一个不明?不白坠楼的结局。
维恩没有太多的精力插手别人的家事,他现在只想要赶紧定下?这件事离开?公馆,等到?开?春通航,坎森的货船一沉,安塞尔垄断香料市场,大笔的资金流入,现在的所有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而这样一来,坎森破产,公爵夫人现在离开?反而是个好事。
商量妥帖之后,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们走?在一起,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坎森公爵带着莫里斯先行?一步离开?,而维恩又在公馆坐了一会,估摸着安塞尔那边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才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
周围的男男女女还在不分昼夜地欢闹,维恩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前世看守他殴打他的经理谄媚地笑着递上一把黑色的高级伞,语气谦卑悦耳:“先生,外面下?雨了,路上小心。”
维恩接过伞,走?到?门口还没推开?门,就听到?外面滂沱大雨的声?音。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还有没有马车?维恩有些发愁,如果比安塞尔还晚回庄园,他该怎么解释呢?
侍者替他打开?大门,雨声?一下?畅通无阻地冲进室内,充斥他的听觉。这样大的雨他前世只遇到?过一次,也是在这个公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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