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 by文心雕鱼
文心雕鱼  发于:2023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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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一只飞鸟毫无征兆地撞死在窗户上,卡罗悚然一惊,就听到维恩可怖的声音,比窗户上的红血还要鲜艳:“我当然想?过死,但我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卡罗闻言,知道他不是?在骂某个具体的人?,反而更加如坠冰窟。
或许每个酒醉的人?都?会有这种体验,当他们?在快要醉倒的时候突然被外力刺激,他们?会瞬间清醒过来,之后又坠向更深层的酒醉。
此时维恩就是?这样,因为撞见夫人?下楼而落荒而逃,跑到庄园外不远的大路上,困意突然袭来,他就这么靠着?路牙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嘴里哼着?一声没有歌词的歌。
这首歌小时候姐姐经常哼着?哄他睡觉,外面父母在吵架,亲戚在打?砸,姐姐抱着?他的头,轻轻哼着?,好像一堵屏障,挡住了所有的不幸。
长大之后,姐姐只是?偶尔在哄孩子的时候会哼两句,维恩以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姐姐去世的那天,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好像突然心有所感,珀莉从睡梦中惊醒,接着?剧烈的疼痛席卷五脏六腑,她颤抖着?手想?要伸向维恩,害怕地想?要拉住他。
但是?维恩突然蹭了蹭胳膊,转过脸来,沉沉地睡着?。 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黑眼圈,使得从来不化妆的他不得不涂上一层白.粉,脖子上的纱布还向外渗着?血,这是?一个公馆里的客人?喝多了酒拔剑划伤的。
珀莉生病以来从没见他睡得这么好,一时有些不忍心,咬着?嘴唇,无比轻柔地颤抖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外面又开?始传来框框的声音,连一个病人?最后的安息也不愿意给。
维恩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睫毛疯狂颤动,好像随时要醒来。
珀莉痛得不行,但还是?强忍着?沙哑着?开?口,哼起了无词的歌。她哼了一会,似乎也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只是?很快病痛便反扑,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她想?要叫醒维恩看?姐姐最后一面,但终于是?没有,整个人?瘫软地枕在胳膊上,长发稀疏拖到地上,她带着?一丝微笑,目不转睛得看?着?维恩,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还在哼着?。
只是?现在不仅没有歌词,也没有声音。
渐渐的,那双苍白美丽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可怕的白翳,绿色的眸子好像失去光泽的玻璃珠。
一阵风吹来,像是?听见了无声的歌,维恩颤抖的睫毛慢慢恢复平稳,眉头渐渐松开?,好像孩子般咂了咂嘴,带着?笑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

第76章 维恩(七十六)
“夫人不用太担心, 这次可?能是太过?劳累加上花粉过敏撞在一起导致的?急性发作,已经稳定住了,之后好好调养就行了……”老医生垂着眼睛, 收拾手提箱里?的?瓶瓶罐罐。
“只是还应该多注意, 少爷有哮喘病史, 平日里?尽可?能远离花粉多的?花, 尤其是紫荆花花粉又多又密的。”
艾姆霍兹夫人将他送到房间门口, 点点头:“博士说得对, 庄园里?没有种紫荆, 也不知道那只猫从哪里沾来的……”
医生沉默了一下,微微抬眼,从金丝眼镜下看向夫人, 斟酌着开口:“我的?建议是……猫也远离……”
卡罗正好打开门, 夫人与医生看见门外?的?珍珠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喵”地?叫了起来, 一转身扑到一旁笔直的?黑色西装裤上?。
维恩弯腰将珍珠抱起来, 和?怀里?的?猫猫一起惶惶不安地?看了一眼夫人。
两双碧绿明亮的?眸子似乎在烛火下泛着幽幽的?鬼魅的?光。
夫人一时有些?语塞,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维恩。
安塞尔的?哮喘已经好了十几年了, 虽然?庄园还是会定期更换保质期内的?药物储存下来, 然?而出于迷信,都是放在家?里?的?角落, 不摆在明面上?显得晦气。
这次突然?复发,还是多亏了维恩有前世的?记忆。
短暂的?慌乱之后, 他突然?就想起来药物存放的?地?址, 跌跌撞撞地?冲到墙角, 打开玉制花瓶后面的?浮雕上?的?小橱柜,取出里?面的?硝石溶液, 将哮喘纸浸没,然?后放在烛火下缓缓点燃。
这一套动?作他做得无比熟练,等烟雾起来了,他端着金属小碟,抱着安塞尔坐直了,透着紫青色的?烟尘颗粒凝视着,泪眼朦胧地?亲吻苍白脸庞上?垂下的?金色长?发。
他如?此专注,连指甲被火焰点燃一块都没注意。
已经敲响了传唤仆人的?铃,陆续有仆人进?来,他们看到杂乱的?床铺与衣衫不整的?两人,哪怕之前早有风言风语,此时依旧惊讶了一番。
“愣着干什么!”黛儿穿着睡裙,披着外?衣,一进?门就被呛了一下,她掩住口鼻冷声道:“把猫抱走!转移房间,医生马上?就到了。”
她摸索着向维恩走去,金属小碟里?的?纸片还在燃烧,隐隐绰绰的?火苗照亮那张俊美的?脸的?一角。
黛儿还没有说话,维恩突然?抬眼看向她。和?黛儿想象中?的?无措与迷茫不同,他的?唇紧紧贴在长?发上?,含着一颗眼泪的?漂亮眼眸映着火光,神情坚定,好像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都来自这片流转着金色火焰的?深潭。
黛儿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维恩在看向她的?时候,瞳仁像猫眼一样收缩了一下。
无需多言,虽然?不知道突如?其来的?仇恨对象是谁,但她已经做好了同仇敌忾的?准备,缓慢地?点了点头。
维恩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欲言又?止的?夫人,珍珠似乎也预感到不妙,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艾姆霍兹夫人看着他额角因为之前的?跌倒而撞出的?伤口,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维恩……”
维恩走过?去,低下头,夫人摸了摸他温热的?脸,然?后顺着脸颊向后,落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柔和?下来:“把衣服换换,进?去看看。”
“……是……”维恩有些?受宠如?惊,脸和?耳朵立马涨得通红。
“我知道不应该养猫,但是……”夫人虽然?在说猫,可?眼神却?一直盯着维恩,“安喜欢。我很贪心,我希望他能既健康又?快乐。如?果非要取舍,我想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决定权也应该交给他自己。” 医生听得似懂非懂,但也不好说什么,跟着华先生去留下药方结账。
维恩将珍珠交给别的?仆人,自己去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房间里?还残留着硝石的?气味,墙壁在月光下带着发着幽幽的?蓝光,床上?的?人侧躺着,悄无声息。
这气味维恩太熟悉了,他曾经闻过?整整两年。
本以为这一世自己已经照顾得够好了,他特意替换了枕头,被子的?填充物,监督安塞尔保暖防寒,甚至都用上?了东方流行的?药材泡脚,然?而还是功亏一篑。
庄园没有紫荆花,珍珠身上?带着的?紫荆花粉究竟从何而来?
维恩从不惮以最深的?恶意去揣测坎森公爵。
一时间觉得讽刺无比,他本来已经说服自己,放下前世的?恩怨:既然?对方现在没有伤害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非要跳进?泥潭和?对方纠缠不清。
然?而现在却?不是维恩放不放过?他的?问题,而是他不愿意放过?维恩。
我怎么会变得和?安塞尔一样疯?维恩缓缓跪坐在床边,将头埋在床单上?。
疯到去认为这个黑暗可?怕利益至上?的?吃人社?会,会允许他躲在角落安安静静地?爱,安安静静地?生活。燕扇停
从他想要过?得幸福开始,就已经逆着浪潮,注定要在风口浪尖之上?了。
前世他曾以那种天真的?恶毒,向安塞尔提议搞垮对面的?竞争公司,垄断整个市场,安塞尔只是拨弄着蓝宝石扳指,淡淡地?问:“那他和?他的?工人怎么办?我们能够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吗?”
“维恩,他只是我的?竞争对手,不是我的?敌人。那些?无辜的?人更不是。”
维恩之前会为了他的?善良感动?,现在依旧是这样,只是多了几分不值。
因为他们将你看作是除之而后快的?敌人。前世有多少人冲着他曾是安塞尔情人的?身份调笑他,维恩记得清清楚楚。
他亲眼见证安塞尔破产,庄园被拍卖,在雾都孤立无援,敲不开任何一个朋友的?门,最后只能远走他乡,直到三年后才回来。
安塞尔确实有了很好的?名声,但是在那三艘满载香料的?货船沉没之后,对他的?称赞就变成了满满的?讥讽。
维恩趴在床边思绪万千,安塞尔似乎也察觉到他,微微动?了动?,维恩听见他重重的?呼吸声。
维恩等了一会,安塞尔才翻过?身,声音沙沙的?,有些?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向维恩伸出手。
维恩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贴在脸上?,轻轻蹭了蹭。
“吓到你了吗……嗯?”安塞尔背着光,看不分明表情,但是依旧能通过?熟悉的?语气想象他嘴角温柔的?微笑。
掌心是温热的?,但指尖有些?凉,还带点湿润,维恩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方才安塞尔的?磨蹭是在干什么。
维恩单膝跪在床沿,靠过?去,轻轻搂住他,嘴唇贴上?他的?眼睑,湿湿的?,像是一点雾气,一点汗珠,晕开来,抹开来,薄薄地?覆盖在凉凉的?皮肤上?。
“您也会害怕吗?”维恩愣头愣脑地?开口,前世安塞尔那副安宁傲慢的?态度让他对恋人展露出来的?脆弱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说是害怕……”安塞尔眨眨眼睛,凉丝丝的?睫毛划过?他的?嘴唇,“就是恍然?若失了,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现在可?望不可?及起来……”
这种感觉维恩懂,他之前骑自行车摔断了腿,虽然?治好了,但当取下石膏与纱布的?那天,他看着膝盖上?狰狞的?疤痕,突然?意识到他要和?这个丑陋的?东西绑定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之前完好的?时候了。
“我还能抱着珍珠晒太阳,骑着谢诺夫在草场上?狂奔,浇水养花,打猎踢球吗?恐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一进?我的?房间,就要闻到这股刺鼻的?硝石味,你不会喜欢吧?”
安塞尔轻声道,语气微微下沉,似乎在说着陈述句。
“我喜欢啊!我不觉得难闻,只要它能让你舒服一点,让你好起来。我对这个味道很习惯的?,你刚刚窒息的?时候就是我点燃的?哮喘纸。因为我……”维恩突然?卡壳了,脸涨得通红,有些?窘迫。他眼神一下游离起来,然?而嘴却?没有跟上?脑子:“……表弟……”
安塞尔笑了起来,玩笑般揪住他的?领口,拉近了一些?:“你表弟,到底是什么人……”
安塞尔离得很近,柔顺的?丝绸睡衣覆盖在维恩撑着床面的?手掌上?,维恩打着哈哈就势搂住睡袍下的?腰,一起躺在床上?。
“我先陪你睡一会,医生说要多休息。”他认认真真地?拉好被子,“等好了,想骑马就骑马,想撸猫就撸猫,他们不准,我就带你跑掉,找个地?方光明正大地?做这些?事。”
安塞尔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把他的?胳膊从头底下抽出来,然?后抱在怀里?,乖乖地?闭上?眼睛。
维恩眼眸沉沉地?看着恋人安宁的?睡颜,他早就发现了,每当他说要带安塞尔走的?时候,对方都会很开心。
他得意之余又?会有些?感伤,这暗不见天日的?雾都,连他的?太阳也想逃跑吗? 维恩打开门,正看到窗户大开着,安塞尔坐在窗台上?,长?发被风微微吹起,手上?拿着不知道哪来的?文件。
维恩连忙跑过?去,将一盘切好的?苹果塞到他手上?,然?后也坐在窗台上?,抓起一旁的?毛毯给他踩在大理石上?的?双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安塞尔有些?哭笑不得地?动?了动?,却?被幽幽的?绿眸堵了回去,只能拿起叉子叉起一块苹果,左右看了一下,又?抬起头,有些?疑惑。
苹果被削成了兔子形状,红红的?两个果皮剪成的?三角好像耳朵一样卷起来。
维恩趴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嬉皮笑脸:“好难弄的?呢,可?爱吗?”
安塞尔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把我当小孩吗?”
他说着,将苹果递到嘴边,小心翼翼地?用牙咬住兔子耳朵,吃完耳朵,才慢条斯理地?吃身子。
维恩笑着看他吃完一个又?叉起一个,也有些?饿了,拿起浆果塞进?嘴里?,大吃特吃起来。
“我刚刚想出去找你,发现你在发好大的?火。”安塞尔突然?开口。
维恩没想到他看见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维恩只是气急了,“从本少爷来这里?,再到现在的?坎森公爵,庄园养着你们,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但是只要一点小小的?诱惑你们就抵挡不住,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他是这么冲集合的?仆人们说的?。
卡罗站在最前面,有些?不满意地?皱着眉反驳:“维维,你的?话是不公正的?。为什么每次出了事,都把我们召集起来批评一顿?夫人这么做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你也……”
他方才一直在门外?,也没有听说导致复发的?主要因素是珍珠身上?的?紫荆花粉。
维恩看着他,脸色柔和?了一些?:“不是我针对你们……你会明白的?……”维恩看向黛儿,黛儿点点头,上?前一步:“从现在起三天内,每个人都要和?我谈话一次,检举揭发且正确者可?以得到一百英镑。”
“维维!”卡罗看着那些?脸色一下变得猜疑算计的?仆人们,心里?猛地?一沉:“你这是在挑拨他们,检举成风或许能够肃清,但也会让大家?分崩离析。”
这个男仆长?有些?冲动?地?揪住维恩的?领带,“维维,我是把这里?当家?的?,把他们当家?人的?。我不喜欢这样!”
“我也不喜欢这样!每次我感觉生活要好一点的?时候,总是有事要打破我的?宁静!”维恩也揪住他的?领子。两个人好像要打起来一般,“让我抓住了,或许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如?果没有结果,三天之后我就会去请警督,请卡斯迈男爵解决这件事。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维恩……”卡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去的?……”
“跟你没关系……”维恩冷冷道。
“我有点急了嘛……我会去找卡罗好好说的?……”维恩闷头吃着浆果,含糊不清地?说,“而且,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举报的?人和?被举报的?人我都会好好调查一下,不会冤枉好人的?……”
安塞尔看着他鼓鼓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维恩以为自己失礼了,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嚼完吞下去,然?后抬起脸,“怎么了,少爷?”
紫色的?浆果汁液沾在本就鲜艳的?唇上?,连带着牙齿和?舌头都是紫红的?。
安塞尔想掏出手帕帮他擦一下,但是转眼又?看到还有一些?没有吃完,便端到他的?面前:“还剩一点。”
“您不吃吗?”维恩歪过?头,乖乖地?又?拿起一个,安塞尔才发现他的?指甲盖也染上?了浅浅的?紫色,这下实在憋不住,笑着摇头:“不了,不了,你吃吧。”
维恩也意识到了不对,擦了擦嘴角,放到眼前一看,顿时闭上?嘴巴,脸刷得变得通红,再抬眼看安塞尔笑眯眯的?样子,脑子一热,凑了上?去,似乎想要把色彩也印到苍白的?唇上?。
安塞尔想从窗台上?下去,无奈脚被别在维恩身侧,只好笑着仰向窗户。
维恩脸红心跳,紧张地?眼睛都闭上?了,伸手垫在窗户的?木制边上?,吻擦着修长?的?脖子,落在敞开的?胸口。
维恩睁开眼,只见安塞尔仰在他的?手臂上?,下颌与脖颈的?线条流畅清晰,白皙的?胸口似乎有些?疲惫地?上?下缓缓起伏着,上?面有他刚刚印下的?浅浅的?唇印。
安塞尔休息了几秒钟,又?笑着歪头枕在维恩的?手臂上?,看看胸口再看向维恩:“好像口红啊……”
维恩的?视线简直不能从那个印记离开,头脑晕乎乎地?,心情又?变得只剩下甜蜜与光明。
“我的?抽屉里?一双手套。”安塞尔的?额头沁出丝丝汗珠,但笑容让他的?脸庞又?红润起来。
“少爷……”维恩知道他又?在拿之前的?事打趣自己,短暂的?局促之后,反而反客为主,“你喜欢吗?喜欢我穿那样的?衣服吗?” 安塞尔果然?支支吾吾地?移开视线,耳朵红红的?,仰头看着窗外?的?蓝天。
“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维恩本应该有些?失落,但不知为何只是温柔地?看着安塞尔。
“再遇到薇薇安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女人。”
“薇薇安?”维恩呆了。
安塞尔伸手挡住天上?的?阳光,还是有几缕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闭上?疲惫的?双眼,声音轻轻的?,带着狡黠的?上?扬:“嗯……我表妹……”
这回维恩又?听懂了,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能感觉到安塞尔在强撑着故意逗他开心,“累了吗?我抱你回床上?。”
安塞尔没有说话,长?发垂在窗外?,缓缓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天空的?蓝色,看上?去好像快要融化的?冰雪。
“好想和?你一起离开。”安塞尔突然?说道。
维恩看着他脖子与胸膛上?浅浅的?蓝色血丝,觉得像是玫瑰的?筋络,颓靡又?带着致命的?优雅。
“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
“好。”维恩将头埋进?他的?领口,安塞尔抱住他的?头,轻轻地?收紧。
“你知道吗,维恩。”安塞尔手指插进?他的?发丝,呼吸有些?沉重:“我感觉自己像坠落在水里?一样,喘不上?气,而你就像一个盛满氧气的?泡泡,只有靠近你,我才能呼吸……”
安塞尔这种窒息的?预感并没有错,前世他从法国回到雾都之后,就一直被各种事物锁在这一处庄园之中?,好像被钉上?十字架的?殉道者。
哪怕是被迫远走他乡,又?在不久之后重返这处伤心地?。
这只自由的?鸟,偏偏翅膀上?挂着责任的?铁链。
他真的?好累,总是为别人耗尽心血,只有和?维恩在一起的?那些?年,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悸动?,看着那张俊美的?脸上?的?痴迷,眼神中?的?爱意,才会有这一秒是为自己而活的?欢愉。
维恩突然?想起前世他在安塞尔的?笔记本里?看到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首短诗,是安塞尔难得的?潦草字迹:
“人的?肋骨是一座牢笼,
我的?心脏是天生的?囚徒,
自由是肋骨下吹过?的?狂风,
我在风中?,
却?不得自由。”
他好像一下更加了解安塞尔了,心中?那个温柔又?带点疯狂的?矛盾形象逐渐饱满起来。
“所以,你爱我。”维恩轻轻开口,语气郑重:“因为我总是愿意抛下一切跟你走。”
“爱我什么?”维恩自嘲地?笑笑:“爱我一无所有吗?”
“我们都是一无所有来,一无所有走,在天堂的?台阶上?,灵魂都是平等的?。”安塞尔很洒脱,笑意盈盈。
“不,我可?不是一无所有。”维恩身子贴上?去,但安塞尔用毛毯包着的?脚抵在胸口,他只能握住安的?脚踝,架高他的?腿,慢慢压近:“我没有得到你高尚的?灵魂吗?”
安塞尔被这个僭越的?动?作,羞得面红耳赤,深吸口气:“我不知道……”
他推开维恩,想要下去,却?被搂住大腿和?腰又?抱了回去:“不准说不知道……”
安塞尔没有说话,俯着身子,长?发垂在滑落睡衣的?笔直肩膀上?。
维恩不服气,还想再问一次,就看见安塞尔转过?脸,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眼波流转好似春水一般。
维恩想。他不需要回答了。

第77章 维恩(七十七)
桌上的精美瓷器一下被全部扫到?地上?, 清脆的裂响之后,是公爵夫人的喝止:“贝拉!”
贝拉维拉还有些?不解气地揪起花瓶里的水仙,连着水珠甩在地上?。
“他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低贱的仆人罢了?, 还真当自己是个贵公子了, 就算是贵公子, 我堂堂公爵小姐邀请他, 他竟然敢拒绝!”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坎森公爵慢条斯理地品尝香茗, 面对?女儿的发怒眼睛都?不抬一下。
“我就要说!他分文不值, 凭什么还端起了?架子摆给我看!他……”
“他现在值了?。”坎森公爵微微欠身,伸出手指了?指地上?的碎片,沉声?道?:“就凭他能让你打?碎这么多东西, 他起码值这些?东西的价钱。”
“你还要继续给他加价吗?”
贝拉维拉一下语塞, 气泄了?大半,瞥了?一眼身旁一无所知的母亲, 抱着胳膊气鼓鼓的。
白色睫毛的小厮蹲下来细心地捡起碎片, 和放心不下的公爵夫人向门外走?去。
公爵夫人特意喊来女仆换一个新的袋子装着,在上?面付了?一张字条, 写着:“锋利注意割手”。
做完这些?, 夫人直起身子,一回头, 正看见小厮站在台阶上?,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她, 那双浅粉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眯起。
“你在看什么, 莫里斯?”夫人怯生生地问?着, 她对?这个长相独特的仆人有些?畏惧,总觉得他帽子下的一头白发与畏光的特性好像典籍里描写的恶魔。
哪怕明明单看五官, 二十出头的莫里斯也?算得上?漂亮。
“夫人是怕流浪者翻垃圾时被碎玻璃割到?手吗?”莫里斯轻轻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是啊。”公爵夫人交叉着手站在那里,这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女人年过半百,身上?还保留着那种少女的天真。
“可是那些?流浪者大多不识字吧。”莫里斯浅浅地笑着,眼里有些?许不屑。“您是写给他们看的,还是写给天堂门口的守门人看的?”
夫人一下愣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虽然?莫里斯说得没错,但语气十分冒犯。她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连个白化病仆人都?能对?女主人态度如此。
两个人对?视一眼,莫里斯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主动回避了?那个温顺又悲悯的眼神。
而此时宅子内,贝拉维拉开始了?第二波的抱怨。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他们庄园有个追求我的蠢货,是他亲口告诉我,这个维因少爷的身份是假的。”贝拉维拉凑到?坎森公爵面前,洋洋得意地低声?说道?。
她把钥匙给维恩之后,又派莫里斯在那里等着,只是等了?一天发现自己被无视了?,一下记恨起来。
稍稍打?听了?一下,竟然?得知了?在她看来是惊天秘密的事,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告诉坎森公爵。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坎森捻着胡子,用放大镜看着晚报,“不是表弟才更好。如果他真的姓艾姆霍兹,再怎么拉拢他,他也?会因为有继承权,护着自己的庄园。他现在是个外人,反正左右也?得不到?什么,只要利益给足了?,帮我帮谁不都?一样吗?”
“而且,”坎森看向贝拉维拉:“他的身份是假,但他迷上?你不是真的吗?”
贝拉维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
坎森看得清清楚楚,之前拐弯抹角地向维恩打?听改建工程招标的事情,维恩一直推诿扯皮,推三阻四。
直到?贝拉维拉突然?从楼上?下来,维恩一下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维因少爷回去再帮我打?听打?听吧……”坎森趁机说道?。
贝拉维拉冲维恩微微笑着点头,维恩眼神沉了?沉,对?他们这种故意偶遇,现在又突然?出现的小把戏感到?好笑,但又有些?解气,坎森公爵这个老皮.条客,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利用。贝拉维拉自负愚蠢,若不是得到?公爵授意,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到?维恩的身上?,毕竟他虽然?模样漂亮,但不像之前的追求者热情谄媚。
他低下头,想?要克制到?唇边的嘲讽笑意,在坎森公爵眼里,却觉得他是害羞了?。
“好,我会去的。”维恩抬起眼,脸很自然?地泛起红晕,他本来推脱就是想?吊起坎森的胃口,让他心甘情愿地投资改建工程。此时正好一箭双雕。
改建工程就好像是一个大口袋,在现在经济还没有那么困难的时候,把钱收进去,而在经济危机最严峻的时候,给参与其中的工人提供工作与吃住。
它抵御了?鼠疫的同时,也?抵御了?经济危机,一年后,被病痛与贫困折磨的平民们,在睡梦之中,听着轰隆不断的施工的声?音,不仅不觉得吵闹,反而会露出甜蜜而安心的笑。
那不是噪声?,而是撕破雾蒙蒙生活的一缕光。
安塞尔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但他竟毫无察觉。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看见维恩正站在窗边,一手拉着遮光窗帘,防止偶尔漏进来的强光惊扰安塞尔的睡眠,另一只手正在花瓶面前捣鼓些?什么。
安塞尔眯着眼睛看过去,之前因为生病而被移除的花,现在竟然?又回来了?。
“维恩……”安塞尔有些?嘶哑地开口,维恩抬头快步走?来:“睡得还好吗?”
维恩很自然?地伸出手指,撩起安塞尔贴在脸上?的发丝,安塞尔有些?担心花粉,在指尖贴过来的时候,微微闭了?闭眼,但是又觉得维恩在和自己有关的事上?不会这么不细致,因此一言不发,也?没有避开,就这么温和地看着他。
“那个花……”
“哦,那个。”维恩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弯起眼睛,有些?得意地将花瓶连底座一起搬过来:“那是用绢布做的假花,远远看过去是不是和真的一样?”
安塞尔伸手摸了?摸花瓣,丝滑细腻的触感,薄薄弹弹的,一抬眼,维恩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碧绿的眸子里好像坠进了?星星,卷卷的头发有些?蓬松,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一样,脸上?还带着香皂的甜甜的干净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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