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吃不饱穿不暖,金丝雀还真这么担心过。
对变异体来说,只要能够吃饱,就有了维系生命的能量,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但听到后面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来这里这么久了,他从来都没有看见温辛哭过。
哪怕是魔鬼式训练的那段时间,温辛被教练按着压腿,手撑着地面,肌肉绷紧,痛得仰头直哼哼,眼眶也没有红过一次。
这分明是一段自我调侃的话。
温辛的语气里也确实带着一点揶揄,更多的是明朗轻快的笑意。
看少年真就犹豫了一下,他觉得好笑,伸手指点在对方的脑门上:“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博物馆里的天价文物,还是易碎的琉璃花瓶?”
金丝雀唔了一声,捂住额头。
也不敢说,他觉得把对方当成这两者都不为过。
温辛保准得生气。
“阿九。”冷不丁的,青年换了一个话题,“你会不会讨厌小七?”
这个问题简直戳到了金丝雀的心脏。
他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僵,良久之后,才缓缓地抿紧了嘴唇。
然后坚定地摇了下头。
“我不会讨厌小七。”少年抬起清亮的眸子,坦坦荡荡,“没有它在的话,我早就死了。”
当初在基地里的时候,小狐狸是唯一会护着他的变异体,让没什么本事的他也能够活到现在。
这样好的小狐狸,他宠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怪它。
许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约莫是看他们俩谈心,不好意思偷听。
温辛便和少年一起坐在了旁边的石墩子上。
即使金丝雀之后也要离开,他也不想对方临走时还带着心结。
“那你今天上午在想什么?”温辛问他,“我看你一直在盯着小七留下的东西发呆。”
小七留下的东西,就是金丝雀从小狐狸胸口拔下来的那一大撮毛。
后来紫松鼠看到了,怕毛发散掉,就帮他和温辛拿细绳子扎了起来。
又觉得不美观,往里面填充了一些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的棉花,加上临时收集来的材料,制作成了一只小狐狸的模样。
柔柔软软的一团捏在手里,还挺可爱。
面对温辛的询问,金丝雀第一反应是闭口不谈。
因为今天一整个上午,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想法触及到了他长久以来的心结,是他自认为最不堪的地方。
封闭内心的铁壳子没那么好软化。
哽在心口的话没那么好说出口。
但这不是温辛第一天软化他。
也不是温辛第一天花心思和他促膝长谈。
在青年充满了鼓励的眼神下,金丝雀紧绷的脸颊一点点地松开。
他颤抖地张开嘴,单单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做了足足五分钟。
温辛依旧鼓励地看着他,一如既往,时刻未变。
于是金丝雀终于能再一次将心里的难堪说出口,宛如以往,他也曾许多次在青年的面前卸下心防。
金丝雀说:“我怎么能那么弱。”
不是疑问句,不是反问的语气,而是在陈述一个让他自己觉得不甘的事实。
金丝雀搭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地攥紧成拳。
不用温辛继续询问,他便主动地说了下去。
“如果我够强,丧尸来临的时候就不用去指望其他人,自己就能够解决。”
“如果我够强,小七异常狂化的时候,也不会完全反应不过来,那么轻松就被抓到。”
他转头,对上青年的视线:“温辛,我曾经在书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
“‘如果在每一次风浪来临时都会跌倒,那必定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
金丝雀对变强的执念有多深,温辛一直都清楚。
唯独这一次,那双眼睛里除了偏执与迷茫以外,还多了一个名为希望的东西。
仿佛在风沙中迷失已久的少年,终于找到了可以前进的方向。
而现在,只需要谁来推上一把,少年就能够鼓起勇气,迎着铺天盖地的风沙,坚定地迈步前行。
看到这样的金丝雀,温辛怎能不动容?
他想要伸手摸一摸少年的头发,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温辛:“那你找到变强的方法了吗?”
怕惊扰了少年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他将声音放得很轻。
可金丝雀仍旧浑身一震,撇头与青年错开了视线。
他找到变强的方法了吗?
甚至可以说,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找到了。
那就是所有变异体的必经之路,进化。
但以前他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进化可能会带来的提升。
直到今天上午的时候,金丝雀冥冥之中有了一点预感。
那股预感很微弱,不算强烈。
却如同表面剧烈燃烧的陨石砸进了小池塘,在迸发出数千摄氏度高温的瞬间,又在他的心里掀起了千层巨浪!
他真的可以变强,不止眼下的B级,他可以升上A级,甚至是那高高在上的S级!
他真的可以!
哪怕金丝雀亲眼见过小狐狸发狂的样子,知道进化为完全体的过程是九死一生,知道自己可能会泯灭自我、沦丧于变异体暴虐的本性。
他也无法抑制住疯狂加快的心跳。
金丝雀蠕动嘴唇。
再然后,他咬紧牙关:“有,但我要离开才行。”
金丝雀干脆牟足了一股劲儿,哑声询问:“温辛,如果……如果我说,最多不过三天时间我就会离开,你会不会害怕?”
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金丝雀以为温辛会沉默,会干脆地说怕。
又或许会像鳞树蝰离开时那样,绷直了嘴角,露出伤感的神情。
那会让他犹豫和动摇。
可金丝雀没有想到的是,听到他要走,眼前的青年竟是倏然舒展了眉宇,满眼都是欣慰和高兴。
“如果真是那样,比起离别时的害怕,我会更加期待与你相见。”
在金丝雀怔然的目光中,温辛伸出了手。
就像他曾经在花坛边对少年做过的那样,用掌心捧着对方的脸颊,让人得以理直气壮地仰望高空。
“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
仿佛有一股暖流从金丝雀的胸口淌过,让他不得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才能恢复冷静开口:“记得。”
少年伸出手来,指向那一望无际的苍穹:“你说我会站在那样高的地方,俯视无数人。”
他一说完,就笑了。
在他笑起来的一瞬间,青涩的脸上竟也有了令人震撼的锋芒。
金丝雀转过头来,对着温辛一字一顿。
“温辛,你等我回来,我一定带你去看高处的风景。”
“到那时候,无数的人仰望我,也将仰望着你。”
没一会儿后,寸头男他们回来了。
经过他们不懈努力地寻找,居然真叫他们在一户人家的后院里,发现了一辆脚蹬三轮车。
众人齐心协力,把剩余可用的物资都装上了车,一起朝着Z市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没有再遇到过什么危险,连那躲藏在暗处的幕后之人也没有现身。
许强说,那幕后之人肯定是给吓跑了,毕竟谁看见漫山遍野的丧尸在一个晚上被不知名的力量清理掉,都会被吓跑。
文力笑他怎么不跑,许强直接一摊手:“这不是没想起来吗,等同于没看到。”
那景象想一想就壮观,要是真看见了,他说什么都要记下来,拿回去和基地里的同伴吹牛逼。
温辛也很遗憾自己晕得太早,不然他也想把绿团子战斗时的英姿记忆下来。
那可是蛇,巨大无比的蛇,热带雨林绿渐层,城市里几乎看不到的好么!
温辛想着想着,把自己给逗笑了。
就这么日夜兼程、紧赶慢赶,没用两天时间,一行人就来到了Z市的边缘。
他们旨在找车,而不是进入Z市去和成堆的丧尸面碰面,到地方后没有迟疑,直接奔向马路边的加油站。
加油站里堪称狼藉。
杆子、指示牌这些轻巧的物件,没有一个好端端地立在原地,东倒西歪,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摧残。
黑褐色的液体泼洒四周,成片地出现在白墙、地面还有柱子上。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味,有着浓烈的汽油味,也有着浓烈的血腥味。
更别提那些跻身在车子里面的丧尸,狰狞的爪子不断拍击车窗玻璃,留下一个个黑紫色的血手印,冲着他们张牙舞爪,此起彼伏地咆哮出声。
但,哪怕是这样血腥恐怖的现场,也叫许强他们差点喜极而泣。
只因他们找到了一辆可以开的车。
虽然后视镜没了一个,前后车灯各破了两个,车盖被砸凹了下去,油还被人给抽光了……但发动机和底盘没问题啊!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知足。
车子嘛,只要能跑就行了,条件艰苦,不能奢望那么多。
既然没车的问题解决了,那么眼下就只剩下车子没油的问题。
而在许强他们看来,这完全不算是事儿。
加油站里的车这么多,一辆一辆找过去,总能攒够能跑的油。
至于车油混用会损耗燃油系统的问题。
——人都要没命了,还管车子的寿命干什么?
说干就干。
一行人捞起袖子,边警惕着丧尸的袭击,边掏出在乡镇里找到的勺子。
全凭一种雁过拔毛的精神,把其他车里的汽油搜刮了个干净。
等到他们终于攒够汽油的量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绯红的夕阳由深至浅,与远处连绵的山脉相接。
寸头男看了眼时间,现在走有点晚了,便作出决定,让大家在加油站里的员工办公室里休息一晚。
也是这个时候,金丝雀提出了离开。
温辛对此早有预料,心平气和与他告别。
目送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下,他闭了闭眼睛,正要转身,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鸟叫。
“啾。”
温辛唰一下朝着声源处看过去。
一只金黄色小鸟从角落探出了头。
见温辛没有排斥,它立时扑棱翅膀,体态轻盈且优美地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和温辛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小鸟似乎有点局促。
但它还是伸长脖子,蹭了蹭青年的侧颊。
几乎不用多想,温辛就猜到了这是阿九从未给他看过的本体。
他的眼神瞬间一柔,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小鸟的脑袋。
小鸟也很受用地扬起小脑袋任了。
末了,它举起一边翅膀。
翅膀下有一排黄褐色的翎羽,和其他部位有着明显的不同。
小鸟细心地用喙梳理,从中扯出一根,放在了温辛的手掌上。
温辛似有所感,拿起掌心的翎羽,郑重其事地说:“我会好好珍藏的。”
“啾!”
小鸟高兴地蹭他,而后拍动翅膀,飞向遥远的高空。
同一时间。
黑团坐在汽车顶上,状似在闭目养神,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撩开眼皮瞥了一眼。
蓝团微微仰头,声音还是那样慢吞吞:“真话?”
黑团不答。
于是蓝团又开了口,语气甚至带上一点咄咄逼人的质疑:“进化完全体,坚守自我,是真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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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蓝团说话断断续续, 但黑团还是能明白它要说的是什么。
——你说进化为完全体可以坚守住自我,不会沦落为被本心操控的野兽,是真话还是假话?
鉴于蓝团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黑团猜想对方更想说自己在说谎骗大家。
它的视线下压,一贯深沉的黄金瞳融入夜色中, 泛着微微的凉意。
蓝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它刹住脚, 哪怕顶着绝对的等级压制,也要扬着头颅, 目光熠熠地看回去。
态度非常固执:要么杀了我,要么告诉我答案。
空气仿佛就此凝固。
黑团也没有收回威压。
在蓝团渐渐有些挨不住的时候, 它突然听到对方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陆地不比大海,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蓝团愣了一下。
它下意识吐出两个字:“温辛。”
话音未落,黑团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你说自己为了温辛而来?”
黑团的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充斥着冰冷,还有不加掩饰的凌厉。
“可你们能有什么交集。”
一直以来,黑团对蓝团的态度都和对其他团子截然不同。
温辛以为它俩不怎么说话,是因为两个团子都是懒性子, 整天除了睡觉就是缩在自己的地盘上不动弹,接触得不多, 自然就不亲密。
其实不然。
黑团对蓝团子冷淡,除了蓝团身上自带的异常,还有对方冲温辛没来由的亲昵。
其他团子愿意亲近温辛,至少都有一个相处或交心的过程。
唯独蓝团,千里迢迢从大海的方向跑过来, 一个照面就扑到了温辛的身上, 像一只浑身涂满了胶水的树袋熊, 金丝雀在旁边用力扒都扒不下来。
这种狗皮膏药的状态, 整整持续了十个小时才解除。
还不是蓝团子主动放手,是温辛猛然发现它脱水到魂都快没了,被吓了一大跳。
顿时也顾不上别的,慌慌张张地脱了衣服,也“脱下”了死死扒住衣服的蓝团,才好险没让一场悲剧发生。
当时,看到毫不相识的蓝团这么黏温辛,不止黑团存疑,其他团子也一度觉得非常奇怪。
但它们都没有警惕太久,就和蓝团打成了一片。
交心场景如下。
团子们:你觉得温辛怎么样?
蓝团毫不迟疑:温辛,好。
团子们顿时眼前一亮:对啊对啊,我们也觉得温辛特别好!你是好团子,你很有眼光!
回想那过家家似的一幕,黑团心里满是无奈。
它也不知道被人类摧残过的变异体,为什么能这么天真地放下戒备。
黑团暗自叹气,面上不显,依旧冷漠地注视着蓝团,等着对方给出一个真正的解释。
威压骤然加倍,蓝团子当即呜咽了一声。
就在它的腿脚快要弯下去的时候,沉寂的黑夜里,突然溢出一股大海般幽静的莹蓝光辉。
那光辉自蓝团子的身体表面浮现,柔柔地展开屏障,帮它挡下了威压。
蓝团瞥见那光辉,猛地抬头:“不,不用,出现……”
它的语气很是急促,但光辉汇集在一起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半分。
仅有几秒的时间,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的鲸鱼出现在了半空中。
它的身体是半透明状态,游动时会洒下星屑一般的蓝色光点,优雅沉静,像是古老的精灵。
黑团与鲸鱼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前者却显得毫不意外。
或者说,从一开始黑团质问的对象就另有其人。
鲸鱼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幽幽一叹:“您如此强大,又何必为难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幼崽?”
蓝.什么也不知道的幼崽.团着急地伸出爪子,试图将鲸鱼给藏起来。
“您,不能,现身。”
鲸鱼挥动着鱼鳍,轻轻拍打了一下蓝团的脑袋:“我们早就暴露了,傻孩子。”
蓝团一愣,转头去看黑团的反应。
黑团只是悠悠地摇了一下尾巴,并没有对此否认。
看到蓝团子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鲸鱼的语气更是怜惜:“不是要和人类道别吗,去吧。”
“可是……”
蓝团迟疑地看了看黑团,它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鲸鱼似乎知道它在坚持些什么,长辈一样耐心哄它:“一号先前说的是真话,去吧。”
听它这么一说,蓝团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慢腾腾地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中黑团都没有发言,也没有动手阻拦,静静地看着鲸鱼将蓝团给支开。
等到蓝团的气息远去,它才淡淡地开口:“三号,你不如给我也解个惑。”
“你暗中将精神力依附在十八号的身上,又将它给派来,是否意味着向我宣战?”
十八号即是蓝团。
黑团话音落下,同时落下的还有磅礴似海的精神力。
比起刚才落在蓝团身上的威压,这一次的攻击重了不是一星半点。
鲸鱼受到冲击,几乎要翻飞出去。
好不容易它停稳了身体,对上黑团沉郁的黄金竖瞳,神色一凛。
一直以来,鲸鱼都错估了一号的秉性。
它以为一号允许蓝团留在温辛的身边,就代表对方接受了蓝团。
哪想到,一号始终都没有放下戒心,一直按捺不动,是为了等到现在,找它这位“幕后主使”算账。
顾不得多想,鲸鱼放低姿态,沉声解释道:“一号,我没有挑衅你的意思。”
变异体——特别像一号和它这样的高级变异体,都有着强烈到堪称极端的领地意识。
只要是自己管辖的领地,绝不允许别的势力染指一寸。
在这样的前提下,擅自派手下进入其他变异体的领地范围,事情就很大条了。
一个解释不清楚,甚至可能引发S级之间的战争。
鲸鱼并不想招惹一号这样的强敌,更不想在后续见面的时候与对方大打出手。
它顿了顿,到底如实说明了原因:“不是我命令十八号来这里,是它自己想来。”
黑团并没有轻易信了鲸鱼的话。
“它是你的眷族,身上有你留下来的精神烙印,不会也不可能加入其他势力。”
所谓眷族,就是被打下精神烙印的变异体。
眷族也可以被叫做为信徒,因为它们就像神的信徒一样,受到的约束极为严格。
单就忠诚这一方面,有了精神烙印的存在,一旦蓝团存在二心,根本别想着掩饰或隐藏,立时就会被蓝鲸所察觉。
而蓝鲸想要收拾蓝团,也完全不用费事。
只需要动一下念头,留在蓝团大脑里的精神烙印就会立刻摧毁它的意识。
这样的约束,注定了眷族永生永世只能忠于一人,无法背叛。
而其他势力看见了留在蓝团身上的精神烙印,也只会驱逐它或者就地格杀,绝不可能接受它的投奔。
鲸鱼沉默了一下,摇头道:“眷族的身份只在表面,它没有发誓效忠我,我也不会用精神烙印逼它服从。”
“当初我给十八号打下烙印,只为了能够顺利施展力量将它救活。”
黑团一针见血:“可你并没有治愈的能力。”
它知道蓝鲸有几种能力,但都和治愈搭不上边。
除非对方在经历试验的时候有所隐藏。
鲸鱼却表现得很坦然。
“是,我是没有治愈的能力。”
它的语调微微上抬,有些意味深长:“可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治疗个伤口,那也救不活当时的十八号。”
听它这么一说,黑团像是来了兴致,眯了眯眼睛问:“你做了什么?”
这边的蓝团已经找到了温辛。
余光瞥见蓝团正慢吞吞地朝自己走来,温辛将掌心的手工狐狸、鳞片和翎羽都收回了口袋。
他拉好衣服拉链,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口袋结结实实不会把东西掉出来,才起身将蓝团子抱进了怀里。
“怎么了?”
蓝团子仰头看他,眸光闪动个不停,充斥着不舍和依赖。
它将脑袋靠在温辛的胸口,爪子将人抱紧,不用抚摸,嘴里就发出了舒舒服服的呼噜声。
温辛托着蓝团子的小屁股往上垫了垫,反手轻轻拍着它的背,笑着说:“乖。”
与此同时,鲸鱼将视线转向温辛和蓝团所在的方向。
“严格意义来说,不是我做了什么,真正救下十八号的存在也不是我。”
说着这话的同时,鲸鱼凝视着还在哄团子的温辛,目光悠远且平和,有感慨,也有庆幸。
“我只是在它心存死志的时候,让它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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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蓝海象有记忆以来, 天空就是冷冰冰的银白色。
起初,它会好奇地抬高脑袋,把锃亮的天空当成镜子, 摇头摆尾。
看着镜子里的小小倒影歪歪扭扭,张嘴露牙拍肚皮, 做出对应的憨态, 它就经不住傻乐。
可是后来,随着望向镜子天空的时间变多了, 这种乐趣也失去了新鲜感。
甚至令它憋闷到难以呼吸。
蓝海象将这种感觉告诉给小伙伴,小伙伴却对它投来了怪异的一眼。
对方问它:“为什么你会觉得关押自己的笼子好玩?”
这句话仿佛成了一根刺, 入耳的一瞬间, 就扎痛了蓝海象的心。
它甚至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对上小伙伴的眼神,就觉得难受了起来。
不过,那时的蓝海象还是一只才来到世间没多久的小海象。
就像所有刚学会说话的幼崽一样,它拥有让成年变异体们为之叹服的求知欲。
不是很懂的问题,小海象当即就找上了一只变异章鱼。
据说对方博闻强识, 一定能够解答它的疑惑。
变异章鱼却只是无奈地看着它,眼神中划过一抹难言的情绪。
那抹情绪叫怜悯。
是经历了诸多沧桑事, 看透了世间各种险恶之后,转瞬发现一个纯白灵魂即将步入自己后尘时的怜悯。
对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海象来说,这种情绪过于晦涩难懂,也称不上答案。
问题得不到解答的它,锲而不舍地朝着变异章鱼追问。
叽叽喳喳, 活泼又话痨。
到最后问得章鱼都要烦了, 无奈地用触手推开它的小脑袋, 叹着气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以后就知道了。
这个以后什么时候能来呢?
小海象晃晃脑袋, 充满期待地咕了一声。
作为幼崽,它实在有太多想要知道的问题。
想知道为什么墙壁和天空都是冷冰冰的银白色,为什么它们的脖子和心脏处要带着会闪红光的铁块。
想知道为什么不能随便跑出去玩,给它们投放食物的人类又为什么总是那么的冷淡。
它的小伙伴也和它一样满肚子的疑问,每一个问题却都要高深很多。
小伙伴问:“还要多久我们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这也是其他变异体都会问的问题。
那时候的基地里,流传着一个传闻。
传闻一切的生物都起源于大海,大海囊括万物,神秘且古老,古往今来所有未知的秘密都能在其中得到解答。
所以,当生于海洋的变异体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就可以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比如小海象认识的那只变异章鱼。
于是这次,变异章鱼要面对的不止是一只精力旺盛的小海象,还有一只固执非常的小麋鹿。
章鱼实在招架不住,就告诉了它们答案。
只要再等一年,就有机会逃出基地。
一年,也就是365天。
幼崽们一只数着前鳍上的刺,一只数着自己的蹄子,开始算。
“1、2、3……”
它们只需要忍受365天的抽血,就能够去往外面的世界。
听起来有点难熬,还好它们可以相互打气。
就这样,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
成长中的幼崽们却逐渐发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它们要忍受的,不止是无止境地抽血,还有训练无法完成时的电击。
电击很痛,电击后不给吃饭会很饿。
又饿又痛的时候再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简直叫幼崽绝望。
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些,各种试验又接踵到来。
疼痛承受试验,自身愈合能力测试试验,受惊状态下的力量爆发试验……
这一年成了越发漫长的一年。
漫长到有一天,小海象又开始数起前鳍刺来,期待着这一年的时间快点过去,却没能听见小伙伴的应和声。
它猛地转过身,看到自己的小伙伴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瞳孔骤然缩紧。
对方的身上伤痕累累,以往光鲜亮丽的皮毛黯淡下去,腹部微弱地起伏着,呼吸声也断断续续。
小海象呆住了。
它一拱一拱地爬过去,用脑袋顶了顶小鹿的头,后者呼吸急促了一些。
小海象又无措地绕到后面,试图用前鳍脚推小鹿的背,支起对方站稳。
可小鹿的脚蹄子在地上一踩,软软地塌了下去。
小海象张了张嘴巴,看见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一点点地灰白下去,磕磕巴巴地说:“只剩,只剩51天!”
只剩51天,就到一年了。
小鹿急喘气,虚弱地问了它一个问题。
“十八号……你的声音怎么了?”
它的声音?
小海象茫然地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连贯的叫声。
就算能叫出来,也是短促的气音,无法连成句。
小海象这才想起来,早在很久以前的某次药物抗性试验中,它的喉管就出了问题。
小鹿听不到它的回答,脑袋又一次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