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仓本就有些不适,此刻在杂乱的人声中一时都不敢举手。
幸好下一刻上课铃响,周围的人很快散去,只有齐朝仍神色恍然地对着屏幕上他早已经关注过的人,迷茫又惊喜。
看着他的表情,缪仓缩了缩手,觉得还是不要把他刚刚扫了谁的手机告诉他保险一些。
讲台上的老教授已经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玮青。
京都美院的宝藏级教授,国画大师,来上开学第一课最合适不过。
江老教授点点鼠标,幻灯片没放出来,冲着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什么的助教兼孙子招了招手:“平野,你来帮我调一下这个幻灯,怎么不往下走了。”
缪仓听见耳熟的名字恍然抬头,就跟十几分钟前刚说过再见的学长对上了视线。
江平野挑了挑眉,眼尾扬起,笑得十分恣意。
下一刻却敛了眉目,神情肃然地走上讲台,不消片刻调整好了幻灯又退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笑只是幻觉。
缪仓的目光却完全移不开了。
直到身边齐朝敲了下他手边的桌面,小声说了句:“江学长是江教授的助教啊,两个人都姓江诶……”他才回过神。
而江平野也已经从刚才的位置走到了缪仓这一排,视线看向缪仓身后,余光却将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缪仓整个都囊括了。
“不好意思,里面有个空位,我能坐进去吗?”
周围一圈学生都在看他,位置外面的三个女生眼神亮亮的点头,细微响动几声后让出了位置。
“平野,别打扰我学生上课。”
江教授最知道自己孙子是什么招摇性情,无奈笑着点他。
江平野做了个投降加闭嘴的姿势,低头默默坐进了缪仓四周唯一的一个空位。
斜前方三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转头看了他好几眼,江平野一一用眼神打过招呼后才安分了下来。
反倒是正前方的缪仓,想回头又不好意思有太大动作,左偏一回,右偏一回,就是没转过来。
江平野看的好笑,撑着下巴伸手,摸上了缪仓的发尾,又在椎骨处细细碾磨了一会儿。
直到缪仓耳垂和后颈都透出好看的粉红色,探过一只手抓住他的指尖,才终于停下动作。
而后,上半节课都没再松开过探过来的几根手指。
课间休息,缪仓的手刚被松开,梁林如就先转过了身。
“随江老师!对吧!你就是随江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学长眼熟,今天看到江教授才想起来!”
江平野刚倾身准备跟缪仓说悄悄话,就被梁林如吓了一跳,潜意识坐正了身子听他说完。
他没有缪仓的顾虑,甚至巴不得大家都知他的水平,他跟老爷子的关系,以及缪仓跟他的关系。
一是他本就有些傲气,二却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没陪在缪仓身边时,别人也不敢欺负缪仓。
坦然点头,江平野单手揉着缪仓的耳垂:“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点儿我弟弟。”
几个人都笑呵呵地应下。
即便没有随江,他们对缪仓也很有好感,反倒是没听说过“随江”的齐朝,看着缪仓的建模脸有口难言。
“缪仓是江老师的弟弟吗?”旁边看过入学排名的女生好奇问到,“怎么姓不一样啊?”
江平野编故事随口就来:“叫江平野或者随江就行,不是亲的,几年前外出取材认识的,关系一直很好,就占了他便宜叫声弟弟。”
“随江老师也觉得缪仓应该被画下来对吧。”齐朝附和到,想借着同好之情求得一个机会。
对话中心人物未发一言,却成功吸引到前前后后十几束目光,不安地调整了下坐姿,侧身靠近了些江平野。
江平野觉出他的不自在,大手一挥,不带丝毫暧昧地从缪仓的眼睛一直抚到额头:“确实,不过他不喜欢别人画他,所以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长吁一口气,齐朝感叹一声“好可惜”,终于不甘不愿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缪仓在江平野的动作中重新集中了注意力,缓缓放松了绷紧的身体,转过头,下巴枕在椅背上跟江平野小声说话。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为了给你个惊喜呀,”江平野学着他趴在桌上,低声回应,“惊喜吗?”
缪仓想说惊吓还差不多,但心脏跳得跟小鹿一样。
眉眼抑制不住地弯成一弧,轻轻点头。
江平野一看到他眼睛亮闪闪的样子就被灼得心软,跟盛了满瞳的蜂蜜一样,只想放弃所有的克制吻上这双眼睛。
然而吻肯定是不能吻的,下半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江平野虚虚遮了下缪仓的眼睛,让他转身听课,而后将唇落在了手背上。
果然是甜的……
一节大课结束,江平野一手拿着江老爷子的水杯教具,另一手牵着自己裹了蜂蜜的缪斯,跟着江教授一起往办公楼走去。
江老爷子平易近人,又早早从江平野嘴里听过缪仓,一路上都在夸人。
“平野之前跟我提过你,还给我看了你的画,比他画的好多了。”
缪仓只以为江教授是照顾他的情绪才这么说,江平野却知道老爷子这是拿缪仓的画跟长脖子瓶的比较,生怕自己被掉马,慌忙转移了话题。
“您一个画国画的,就别品鉴别的画了。”
“你这孩子,这都是相通的知不知道。”
江老爷子看着不成器的孙子摇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缪仓身上。
从江平野嘴里知道了缪仓的过往,现在见着人,只觉得这孩子看着就乖的不行,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自己孙子哄骗过来的。
“这小子不会照顾人,哪儿不舒服了跟爷爷说,来爷爷这边儿住也行,司机师傅、做饭阿姨、家庭医生,还有管家,配备齐全,可比他那个啥都没有的屋子强多了。”
“爷爷,您今年高寿啊?这怎么还跟孙子抢人呢?”
江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担心你毛手毛脚的不会照顾人吗。”
“那您多虑了,”江平野手一拉,就把缪仓搂在了胸前,“缪仓现在只吃我做的饭,是吧?”
看着江平野微微挑起的眉尾,缪仓面对长辈时的局促瞬间消散了不少,清了清嗓子缓声道:“谢谢爷爷,江平野……很好的。”
不等老爷子说话,江平野就先反驳了一句:“叫名字多生疏,实在叫不来学长,直接叫哥哥也行啊。”
“对,你把他当亲哥使唤就行。”
老爷子半点儿没察觉气氛的不对劲,还因为江平野好不容易懂事一回觉得欣慰。
打开办公室的门,又从钥匙串上摘下一把钥匙递给缪仓:“这间大办公室隔了两间,后面是间画室,我也不常在,平野倒是经常过来,学校的公共画室没这边环境好,你什么时候想练习了,或者需要作作业就来这儿。”
江平野手上也预备了一把钥匙准备给缪仓,没想到却被老爷子给抢先了,只好撇撇嘴,看着爷爷带缪仓把办公室逛了一圈,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方便画插画的工位。
缪仓不好拒绝,小心翼翼地接了钥匙,好像上面的锯齿会咬人一般。
老爷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嘱咐了江平野带缪仓参观画室后就先离开了。
随着办公室门磕上的声音,缪仓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老教授很和蔼可亲,但他面对这些涌过来的情感,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束手无策。
“被老爷子的热情惊到了?”
江平野坐在桌子一角,从缪仓手中拿过黑猫钥匙串:“我之前跟他提过你,他也是真的喜欢你的画,前两天还问我《鱼七》能不能加更,老小孩儿似的。”
“我知道的,慢慢习惯,”缪仓轻声答应,平复了情绪后好奇环顾着房间,打开玻璃门看向隔壁画室,“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能,走,带你看看,这儿可能还留着一些我画的东西。”
说着,江平野从桌角跳下,把老爷子给了缪仓的钥匙替换成自己准备的,这才将钥匙串还给缪仓。
小缪斯没接钥匙串,呆呆地看着他手中另一把钥匙,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换钥匙。
江平野轻咳一声,把摘下来的钥匙塞进口袋:“钥匙是一样的,老爷子那把是新的,我这个是用旧的,门锁不太灵光,旧的钥匙更好用。”
缪仓懵懵的不太明白,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收回了钥匙串,并直觉这件事最好不要让江教授知道。
第52章 “同居”第8天
办公室隔壁的画室空间很大,还保留了一些学院淘汰下来,但依旧很好用的教具。
很快,这里就超过江平野的画室,成了缪仓第二喜欢待的地方。
至于第一……是江平野给缪仓打造的工作间。
因为江平野有个助教的身份,正式开学后,他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完全跟个社会闲散人员一样到处瘫着,准时准点地跟着缪仓上下学。
当然,这个说法只是对缪仓说的。
实际上,他只是为了有个正经理由在学校待着,以便……能准时准点地跟着缪仓上下学。
毕竟,以前也有助教身份的江平野,同样跟个社会闲散人员一样,随时随地找不着人。
江教授看着跟学院领了活儿的孙子啧啧称奇,就见江平野拿着材料,没去助教办公室,反倒是往自己办公室走了。
老爷子一把揪住行为怪异的江平野:“突然帮我干这些繁琐的事儿就算了,怎么不去你们的大办公室?”
“您办公室没人啊,有这么个方便还不让凑了?”
江平野看看时间,缪仓今天只有第一、三节有课,现在肯定在这边画室待着,现在赶过去还有时间喝杯咖啡。
“胡说八道,助教的活儿大都是核对资料,你一个人核对能方便?”
老爷子扯着袖子不放人,江平野赶时间去买咖啡,还不能烦躁掉脸子。
按着老爷子的手不着痕迹往下压:“缪仓在您办公室等着喝咖啡呢,再晚他要上下一节课了。”
话刚说完,手也压了下去,江平野瞬间跑没影了。
老教授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片刻后摇头笑了:“臭小子,真以为我老了迟钝了?”
江平野没工夫想老爷子品出了什么,他着急自取缪仓说过好喝的咖啡。
门锁处传来“磕磕啦啦”的声音,缪仓摘下耳机,凝神去听。
“磕啦”声响了一会儿停下了,钥匙磕碰声响过,像是换了一把钥匙,同样开始“磕磕啦啦”。
事实证明,新钥匙的确不好开这个锁。
缪仓抿唇笑着起身,去迎接他喜欢来这间画室的理由之一。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江平野意有所觉,提着咖啡往前,正正贴在来开门的人脸上。
“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开门吗?”
“没别人的,而且,你开了好久,”缪仓接过咖啡晃了下,“温的?”
江平野抱着材料进门,习惯性先检查空调温度:“没之前那么热了,从现在开始,忌食生冷。”
“可你的,是冰的……”缪仓轻声反驳,想为自己争取一些正当权益。
放下材料转身,江平野斜倚在桌旁不做声,只挑眉笑着看他。
缪仓一时也顾不得所谓正当权益了,偷眼瞟了一下监护人后垂下了眼皮,咬着吸管含糊了一句:“不喝冰的,就是了。”
“你还敢顶嘴了?”江平野并起两指在缪仓额头敲了一下,“关爱一下你自己脆弱不堪的肠胃吧,咖啡本来就伤胃,给你带一杯都是昧着我的良心了。”
奶和咖啡7:3的拿铁,伤胃能力有待验证吧……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恐怕还有一个脑瓜崩儿等着他。
缪仓捂着额头,努力认真喝咖啡,仔细看着平板上的半成品人设图,仿佛在想该怎么改进。
江平野最知道什么时候该放纵,什么时候该放过,放着材料没管,扶着缪仓的椅背看他的平板,适时转移话题:“又接了商单?”
咖啡杯里咕噜噜几声,缪仓知道这个小危机躲过去了,点点头拿起笔继续描线。
“钱不够还是怎么?”江平野想起些自己打听过的事,小臂撑在桌上,弯腰侧头看向缪仓,声音压得有些低。
“那个便宜养父,一分钱没给你留?”
缪仓倒是没想到江平野还特意去打听了他的事,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妈妈,给我留了,足够上学的钱,高考完,被扣下了。”
“扣……靠!这么不是东西。”
眉头紧皱,江平野不想在缪仓面前骂渣爹,但已经在琢磨该怎么拿回缪仓应该继承的财产。
然而锁成川字的眉峰下一刻却被另一个人绵软的指尖揉开了。
“我会,自己要的,等……再好一些。”
缪仓的指尖无论何时都是沁凉的,说的话却无论何时都是灼人的。
“别只担心我了,江教授说,你的瓶颈期……”
无论自己身陷怎样的沼泽泥潭,但只要心有余力,就总会把一颗心暖暖热热地捧出来给别人。
江平野觉得自己能克制住一周只给小缪斯带一次咖啡,已经是用了他前二十多年省下来的所有自制力了。
抓着按在眉心的手指擦过缪仓自己的鼻尖:“还说我呢,你也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我早突破瓶颈期了。”
缪仓操的心不少,闻言还要继续问:“画出来了?”
一向潇洒无所顾忌的江大艺术家却被这简简单单四个字问的耳根发热,指尖一顶,将习惯抵在了缪仓嘴边:“还没画完,赶紧喝你的咖啡。”
“过几天中秋连着国庆假,你要没什么特殊想去的地方,行程就我安排了。”
缪仓乖乖点头,一点儿没察觉江平野又在转移话题。
目光停在隔壁画室的玻璃门上,只想着江平野最近也会在里面待着,罕见的起了几分想偷看的坏心思,旁边监护人说的话没入耳,就连声都答应了。
日子慢悠悠过着,一场连绵了几天的暴雨之后,像是耗光了夏日的最后一点儿热量,温度终于慢慢降了下来。
开学没多久的学生很快又进入了放假前的心浮气躁阶段。
一节专业课结束,得知江平野还在跟江教授大课的缪仓,接受了已经熟悉不少的室友一起去商业街买零食的邀请。
说是买零食,其实因为学校是对外开放的,很多特产店也会在校园里开分店。
几个人溜溜达达,指导外省的齐朝和张润清应该买什么带回去。
缪仓当然不在指导行列,虽然他是京都本地人,但指导什么的,实在不擅长,趁着监护人不在偷偷吃点儿才正常。
梁林如正说的口渴,缪仓就指指旁边的冰沙店,提议自己请客,而后欢欢乐乐去排队了。
“学院里的内部插画比赛,你们都报名了吗?”
齐朝捧着一盒烤冷面边吃边问。
“报了,试试呗,”梁林如拍拍旁边张润清的肩,“你们学生会什么时候发世界青年插画奖的公告?”
张润清:“假期一结束就会发,插画奖评比十一月中旬正式开始,这次学院内部比赛应该也是为了在那之前确定参加人选。”
“缪仓你呢?你可是学院第一,这次这个比赛好多人都跟我们打听你。”
缪仓眼睛盯着绿豆沙点头。
他本来对这些比赛是无所谓的,但那天江平野说赢了比赛会有奖金,好汉也要为五斗米折腰,他推了好几个商单,专心构思自己的图。
几个人又是感叹好好一个长假还要带着任务,却又都兴致勃勃的,颇有几分少年人初入江湖的热血感,彼此信任着交流一些灵感。
排队时间在几人的闲聊中过的飞快,缪仓很快就拿到了自己望眼欲穿的绿豆冰沙。
室外的温度对于缪仓来说并没有多热,但绿豆冰浅淡的清甜是他夏天唯一的爱,摸着夏天的尾巴也要再吃一次。
齐朝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烤冷面,四个人捧着五颜六色的冰沙继续商业街之旅。
几个大男生都干干净净,个子高挑,一时分外显眼。
缪仓对别人的目光十分敏感,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在拍照,视线跟着转过去,却是几个捂嘴笑着的女生,见他看过去,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很快跑开了。
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欣赏?
梁林如同样察觉了那边的动静:“话说身在艺术院校,咱几个的确素的有点儿显眼了,去漂个头发吧。”
“漂屁,”齐朝十分臭屁地抓了把自己的纯天然黑发,“漂一次掉一堆,我的头发不能这么浪费。”
“那是你自己头秃,我头发多啊,可以准你做我们中唯一一个秃头黑发原始人。”
张润清高冷举手:“我也申请做黑发原始人。”
齐朝找到了同志,刚上头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下去,揽着张润清的肩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梁林如立刻就要去揽缪仓,然而缪仓是个不给面子的,捧着杯子小步跑到了张润清另一边。
“这就是民意知道不!”齐朝双手叉腰,“准你做我们中唯一一个花里胡哨的非主流土公鸡!”
“艹你大爷……”梁林如笑骂了一句,提着膝盖就要往他屁股上怼。
缪仓护着自己没吃几口的绿豆冰沙往旁边让,感觉世间万物都没手里这一杯重要。
然而他这么全心全意地护着的东西,下一刻忽然就被一只手给拿走了。
“啊……”
视线追着上去,心里闷闷的委屈却哑火了。
讨好地笑着,缪仓把冰的发青的手背至身后,脑子飞速转着,期期艾艾喊出了一个妄图能让对方放过自己的称呼。
“江……学长,你怎么,来这儿了?”
眉尾轻挑,明明卧蚕都显出来了,但眼底却没带一丝笑意。
江平野检查了下杯子里的余量,心稍稍放下去些,却没打算就此放过。
拉住缪仓冰凉的手指捂着,面色如常跟其余三人打了招呼,然后两人逐渐落在了五人队伍的后面。
笑意又收敛了回去:“趁着我不在,生冷不忌了?”
缪仓心慌慌,但还是据理力争:“我吃很慢的,而且,没打算吃完……”
语调越来越低,倒让人觉得这理他并没占多少,反而心虚的紧。
江平野却是个吃这套的,看着缪仓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冷脸都摆不下去了。
晃荡着手里化的差不多的冰沙无奈叹了口气:“不是不让你吃,是不让你多吃,最近温度都下来了,自己什么体质不知道?”
“我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学院贴吧推送了一张眼熟的照片,紧赶慢赶往过走,腿都磕了一下。”
先淳淳教诲再小小卖惨,缪仓也最吃这一套,立刻喊停了江平野,低头看他小腿上的磕痕。
痕迹并不十分明显,只是恰好在膝盖下方,想想也知道有多疼。
缪仓没想到监护人这么紧张他入口的东西,半垂着眼摸他腿上青肿的一条,心甘情愿地表示:“我以后……吃什么,都先跟你说,你别着急。”
两人跟室友道了别,江平野右腿踩在路障石上,看着用仍带着凉意的绿豆冰沙给他冷敷的小缪斯,心里的急躁都散了。
“说话算话?”
缪仓殷殷点头。
“叫声哥哥我就信你。”
缪仓把绿豆冰沙往他手里一塞,再不想管这个得寸进尺的人了。
最后一节课下课,教室里响起了一小阵欢呼声。
齐朝直接拖上了自己的行李箱,摆了摆手,提起箱子就往外跑:“我赶车先走啦!”
速度出尘,门口等人的江平野都只听到行李箱轮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几分钟后,其余的人才从教室里出来。
缪仓在台阶上就看到站在门边的江平野了,几步跳了下去,立刻就被江平野展臂接住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刚我看齐朝跑得跟高三抢饭一样。”
几人哈哈笑开,梁林如和张润清都表示自己不急,随口聊了几句后才分别往两个方向走了。
走远了些后,梁林如回头看了一眼,确定看不到人了,悄咪咪凑到室友身边八卦。
“随江老师对缪仓好的有些过分了吧,平时就上课送下课接的,这都放假了两个人还绑一块儿,要不是性别……”
语气稍一停滞,他在张润清淡定对视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靠,性别不是问题啊。”
张润清瞥了他一眼:“性别当然不是问题,作为随江的粉丝,你现在才看出来才是问题。”
多余的话他没再说,例如缪仓看起来还一无所觉,再例如江平野似乎也不打算强行加快这个进程……
这两位虽然看起来都很好相处,但身上秘密好像也多得很,还是不打听不好奇保平安的好。
江平野带着缪仓径直往停车场走,缪仓含着监护人刚喂给他的巧克力,直到看见眼熟的车,被按进副驾拉上了安全带,才反应过来,今天的路线跟平时不太一样。
“明天中秋,老爷子让今晚就过去,”江平野发动车子,看着表情懵懂的缪仓笑了,“怎么,忘了?前几天不是才跟你说过?”
缪仓搜寻遍了自己的大脑,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只能归结于自己时灵时不灵的记忆力可能出走了一段时间。
“明天中午也在老爷子那儿吃,我爸妈在国外,到时候可能又是家庭视频电话,他们都知道你,也喜欢你,不用紧张。”
缪仓憨憨点头,他倒是不紧张,只是太长时间没跟别人一起过过这么合家欢的节日,此刻心里又酸又涨的不太习惯。
虽然明天画一天稿子的计划被打乱了,还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但更多的,好像是期待。
“然后过两天,范启昕他们几个,你不是都加了好友吗,就群里那些人,组了个局,一块儿去玩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安心画画吧。”
跟只聊过两句、只打了个招呼的网友线下面基……
嗯……不是很期待了。
“怎么了?”江平野看着缪仓瞬间变脸的表情发笑,“这不都跟你说了吗,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现在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江平野前几天说的时候就觉得缪仓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想到小缪斯是完全没过脑。
缪仓虽然没什么印象,但也知道江平野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忽悠他,更何况,适应社交场景原本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深吸一口气,缪仓郑重摇头:“没有,我可以。”
声音还带着因为说话不利索透出的沙哑软意,语气却十分正经严肃,像是答应了什么重大事务一般。
“水是不是喝完了?”江平野听着他声音不太清楚,把自己多备的一个水杯递了过去,“喝我的,别忘了前两天去复查嗓子,医生让注意保护。”
“我知道。”
每天去学校都被要求带一大杯蜂蜜水,还是无限续杯的,缪仓自觉保护的已经很好了。
接过江平野的杯子“吨吨”喝了两口,眯了下眼睛:“也是蜂蜜水?好甜。”
“太甜了?”江平野趁着红灯,拿过来喝了一口,“是有点儿甜了,本来是用来给你兑水的,太甜就别喝了,马上到家了。”
这些问题,向来是无论江平野说什么,缪仓都乖乖答应,从包里拿出平板,又开始看自己画的图。
江教授住的老宅是个“满配家庭房”。
只是儿子儿媳忙于事业,又带着大孙子一起,这两年没几天是回来住的。小孙子也是个不省心的,四面八方住着找灵感,反正就是不回老宅。
幸亏房子里配套人员齐全,倒也不是很冷清。
因为之前在疗养院的时候,江平野常让家里阿姨帮忙带些吃的过来,所以刘姨对缪仓的口味居然猜的都差不多。
老爷子又跟刘姨确定了一遍晚餐时间,就眼巴巴去老宅门口去等人了。
别误会,这倒不是因为老爷子平时太孤单,毕竟每天的活动都安排的满满的。
纯粹是因为他听孙子说,缪仓每周一话的《鱼七》,其实一直都多攒着几话,以防有什么意外来不及更新。
老爷子眼巴巴等着拿到一手漫画资源呢。
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
缪仓跟江教授本就熟悉了很多,又有共同话题,聊得居然颇为投机。
江平野不眨眼的看着聊到擅长话题时侃侃而谈样子的小缪斯,心里既庆幸又欣慰,有种把家里好好养大的小孩儿抱出来炫耀的成就感。
抿了口酒,又觉得这个人物关系不太对,在脑中转了几个词,最后恬不知耻般,单方面锁定了相成相惜这个状似知己,但又平添旖旎的词。
时间很快到了缪仓平时准备睡觉的点。
人已经小小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精神状态却好像还兴奋着,拿着个两口就能喝完的小酒盅,巴巴地捧着一罐可乐向江平野示意。
江平野心里瞬间就跟被什么小动物轻轻舔*了一下似的,又麻又痒地想把抱出来炫耀的小孩儿叼回家里藏起来。
脑回路自动打通,甚至连过两天那个本质上是他组的局都不想去了。
敛了敛心神,江平野把不受控制地思绪拉回来,没多言语,只伸手按住了那罐还剩小半的可乐罐,起身打断了忘年交的相谈甚欢。
“都快九点多了爷爷,你不休息,缪仓也要休息了,他还长身体呢。”
老爷子这才看了眼时间反应过来:“没注意都这么晚了,那赶快去休息吧,明天再聊,明天再聊,缪缪啊,你的房间……”
“客房太乱了,今晚就在我房间将就一下?”江平野及时截断,好笑地看着因为没喝到可乐有些怏怏的“缪缪”,逗弄着又喊了一声,“行吗?喵喵?”
缪仓不好意思了,也不可惜没喝完的小半杯可乐了,却像是喝酒了一般红了脸:“你别,乱叫……”
声音低的太过含糊,偏江平野离着他只有十几厘米,再含糊都听得清,自顾自乐着,让刘姨先带脸色好看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的小缪斯去他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