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红灯前,缪仓用掌心接了一捧未溶的絮雪,笑吟吟捧到了江平野面前:“你看,最上面这个,是标准的六瓣雪花。”
江平野很给面子地凑过去端详,刚要表示肯定,雪花忽地飘起,冰冰凉凉溶化在了他的鼻尖。
抬头,是缪仓使坏的笑。
“我发现,缪仓仓你越来越皮了啊。”
他眼尾半垂,透出几分似是而非的严肃,仍带着凉意的鼻尖往前一磕,将水迹沾染到了缪仓鼻尖。
缪仓一点儿不害怕他放下脸,眉眼弯弯地蹭了蹭,像是小奶猫嗅闻新换的猫罐头一般,好奇又欣喜。
江平野被他蹭得发痒,眼下显出一弧。
余光里红灯将将就要结束,他微微偏头,在缪仓唇角印下一吻,在猫崽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启动车子同时,呼啦一阵轻响……
冬日凛冽的晚风迎面吹过,银白的雪片在眼前飘过,又因为忽然的加速往后撤去。
怔愣一瞬后,缪仓瞳孔倏然放大,小声惊呼后攀着扶手站起身,从打开的顶蓬上探出。
凉意擦过脸颊,心情跟着高高扬起。
缪仓张开双臂,迎风呼喊:“好喜欢你——!”
江平野控制着车速,朗声笑开。
雪团溶在发梢,是冬日最初始的浪漫。
第69章 喜欢你的第N天
缓坡的雪场上,在委委顿顿滑三米就摔一下的新手雪道,几道流畅身影,或侧身滑着单板,或熟练撑着双板,灵活绕过散在分布的人群,毫无阻碍的滑到了坡底。
“好酷!”
缪仓掀起护目镜,一瞬不瞬看着滑到坡下的人。
下一刻,腰部骤然一紧,他赔笑回头:“哥你最酷啦!刚刚在专业赛道,你是最亮眼的崽!”
护目镜轻轻一撞,江平野检查好缪仓身上的防护,将两人的护目镜一起拉下:“知道就好。”
将下巴上的海绵托弹开一瞬又重新调整,江平野吻上缪仓鼻尖:“他们有什么好看的,看我,江教练教你,怎么变成这条赛道第二酷的崽。”
“只能第二吗?”缪仓蹬了蹬脚下的滑雪板,攥紧手杖,看着十分专业,“我也想第一酷。”
江平野抱着缪仓的头盔左右晃晃,虽然全套设备上身,杏眼一遮,缪仓优秀的身体比例看起来的确很酷,但在自己心里,他仍旧是一只凛然蹲坐着的猫崽。
自视威风,其实任谁看到都想把他揉进怀里狠rua。
不忍戳破缪仓幻视般的飒爽英姿,江平野松开头盔轻拍了下:“因为第一酷有我了,缪斯亲自认证,本人最亮眼。”
小学生一般回了嘴,不待缪仓再转头,他便握着缪仓的手杖往前一撑,仗着教练身份端正了语气:“准备!”
仿佛刚刚那个自夸第一酷的不是他本人。
缪仓信心满满,按照监护人教过的动作撑了出去。
顺顺当当滑下三米,再次用手杖一撑,滑行连续,确实很有方才亲自认证过的第一酷的风姿。
然而,两分钟后,左脚的滑雪板被雪道边缘的小雪堆一拦,雪道第二酷摔在了雪堆里……
恰好李溯几人坐着缆车上到了顶点,众人一起目睹了缪仓脸朝下摔进了积雪里,顿时给本就充满欢乐气氛的雪场又添上了几分快乐因子。
江平野忍着笑上前:“第一次尝试,能滑成这样已经很酷了。”
“对对对,特别有天赋,范启昕第一次上雪道的时候,板子还没动呢,他就摔了个倒仰。”李溯毫不客气的卖队友。
缪仓本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他们都围了过来,瞬时耳尖带着脖颈红成一片。
江平野扶着人起来,拉起护目镜的一刻就知道缪仓害羞了,环着人没再动作,左手一扫,先将周围人赶走。
“滑你们的去,别打扰我跟缪仓二人世界。”
“得,你俩‘滑雪场教练竟对我.avi’吧。”
“滚蛋!”江平野笑着一手杖抽在范启昕腿上。
没了围观人群,缪仓自在了很多,抖落身上的残雪,又凑到了教练身边求教,以一处姿势纠正一个贴贴的报酬。
连着几个小时的雪上运动,室外温度已经零下,呼出的水气在护目镜上留下水痕,连带着睫毛都被润湿。
几人脱下装备,缪仓不太舒服地揉了揉眼睛,湿成几缕的睫毛瞬间被揉得杂乱,再加上刚摘了头盔还没有整理的头发,俨然是一只潦草小猫了。
江平野虽然猫毛过敏,但依旧可以享受有猫的快乐。
拉住缪仓的手,将人从头到尾擦干梳毛,漂亮小猫新鲜出炉。
民宿一楼的日式小餐馆几乎人满为患,顾酩使用老板特权,提前包了一个带暖桌的小包间。
众人挤挤挨挨在一处,江平野作为唯一一个左撇子,再次接手了给男朋友夹菜的任务。
最中央的寿喜锅徐徐冒起白色蒸汽,温暖热意在小屋里漫开……
缪仓咔哧咔哧咬着天妇罗,视线跟着说话的人来回转,江平野给他添满桃子汁,他便跟着凑过去两口将刚添上的喝完了。
一桌人看着他又乖又听话的样子,又因为年龄最小,都想轮着给他夹菜。
奈何珍宝有恶龙守着,江平野一圈扫过去,漫不经心的,筷子都被拦了回去。
缪仓一无所觉,吃得专心致志。
李溯左右看看两人,挑眉换了话题:“话说,江平野你跟缪仓在一起之后,还没经过我们的常规程序吧。”
咽下嘴里江平野夹过来的不知道什么肉,总之不是鱼肉虾肉,缪仓懵懵抬头:“什么,程序?”
“吃你的,别管,”江平野再次给他夹了块不知名肉,下垂眼护食似的微抬,“别乱说话,缪仓可还小呢,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厚脸皮的。”
“哟,现在想起来缪仓年纪小了,怎么你跟他确定关系的时候没想着这个呢?”
李溯喝尽杯里的清酒,调侃:“老牛吃嫩草……”
“噗咳咳……”
嫩草本草被这句话狠狠呛了一下,涨红着脸低头模杯子。
老牛本牛忙给他拿了瓶清水,拍着背谴责李溯:“吃饭都堵不上你的骚话吗?”
李溯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歉疚,抿着清酒,甚至无端透出几分得意:“我脸皮厚呗。”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社会经验诚不欺我。
范启昕已经喝的有点儿呆了,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接了一句:“顾酩脸皮也不厚啊,随江脸皮也厚,一比一打平。”
江平野莫名其妙被噎了够呛,摆摆手不想跟他说话,只让他滚出去醒醒酒。
滚出去当然是不可能滚的,甚至因为这一句,李溯更来了劲儿,当初他时隔多少年跟顾酩复合的时候,可是被这群人问了个底儿掉,现在好容易又来了一对,怎么都得把当年的“逼迫”还回去。
“缪仓脸皮薄,我们不问他,你脸皮可不薄吧。”
李溯倾身往江平野的空杯里添了酒:“说,你是不是当初在望远镜里看到缪仓第一眼就喜欢他了?”
“靠……”
“望远镜?”
江平野的笑骂和缪仓的疑惑同时响起,两个人对视一眼,江平野神色瞬时从无所谓变成了惶恐,时隔许许许许久,他又被翻出来一件骗了缪斯的事……
这辈子黑历史就翻不完了是吧……
“就是这样。”
江平野捧着一个浅碗绿豆冰献殷勤,将缪仓头顶的毛巾帽子戴正了,靠在温泉边笑得十分无害。
“我承认,当初找到你的方式是有点儿问题,但我保证,看出去的时候,我心里一丁点儿龌龊心思都没有。”
缪仓懒洋洋的,严肃脸抿着绿豆冰“嗯嗯”点头。
他就知道所谓“缪斯”不像江平野之前说的那么简单,一个“没什么病”的大画家,无缘无故去住疗养院?
只是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变化,一些细枝末节的模棱两可,便都在记忆里模糊了。
不过现在,有绿豆冰在,当然要趁机多吃一会儿。
浅浅一杯绿豆冰,很快就被吃得见了底,江平野脸上乖觉的笑容逐渐僵硬。
他怎么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在缪仓耳朵里,甚至还不如这杯绿豆冰重要呢?
缪仓敏锐察觉了监护人心绪的变化,慢慢咽下最后一口,从飘着的盘子里拿了一杯热茶喝下,小声清了下嗓子:“知道啦,反正你一开始的人品是有点儿差啦……”
赶在江平野变脸之前,他赶紧又补上一句:“但现在我知道你内心善良,对我最好!而且男朋友可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呐,这个茶甜甜的,男朋友喝一杯。”
江平野对缪斯的撒娇最没办法,躲过他又伸过来的小勺子,摇摇头将留了两三口的绿豆冰一饮而尽,而后接过了缪仓手里的茶。
“一个绿豆冰而已,值得你装模做样的这么吓我?”
“你要是三天给我吃一个,我肯定就不这么馋了。”
“想都别想,夏天都不可能,更不用说现在,”一口热茶沾了舌尖,江平野皱了皱眉,又抿了一口,拦下了缪仓正喝着的那一杯,“舌头都被绿豆冰冻麻了吧,这是酒。”
“酒吗?可是很甜啊。”
“顾酩!你们家这个是茶还是酒?”
温泉另一侧,顾酩:“果酒,不过度数也不低,少喝点儿。”
江平野一摊手,把水面上飘着的木质托盘推远了。
总觉得,缪仓厌食症痊愈之后,有点儿往相反方向发展的趋势。吃得倒也不多,但什么都想尝试两口……
缪仓抿抿唇回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上次在家喝的那个酒,跟这个味道完全不一样。”
“上次在家喝的是白酒,这是果酒,当然不一样,”江平野从温泉边拿了一杯柠檬水递给缪仓,“喝点儿柠檬水压一压,就在我这儿待着,小心一会儿醉了沉下去。”
柠檬水酸味更重,缪仓吸了下舌头,黏黏糊糊应声。
温泉里酒精漫延的更快,趴在木栏边,缪仓没一会儿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发酒懵,本就被温泉热红的脸颊无端又显出一股艳色。
江平野知道他喝的是酒后,左手就没离开过他的肩,此时见他几乎已经半醉半醒,无奈笑笑,跟周围几人说了一声,一把抱起人往外走去。
温泉跟室内的连廊温度稍有些低,缪仓被温差激得清醒了些,埋在江平野颈间嘟囔:“几点了?”
江平野语气哄小孩儿似的:“快十一点半啦。”
“唔……要等到,十二点……”
“知道啦,马上又要长大一岁的缪斯。”
第70章 后知后觉的一见钟情
喝醉的缪仓更喜欢腻着人,清醒了半刻后又口齿不清的抱着人喃喃自语,总结一句话就是:男朋友,抱抱。
情景重现,江平野被他蹭得神思不属、痛并快乐……
回了房间,他径直把人放在了浴缸里,红着眼将人物理隔离。
“警告你,不许再乱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次还能做个人。”
浴袍被温水浸湿,缪仓只觉得浑身沉甸甸的,半睁着眼想往外爬。
江平野粗喘了几声,到底还是向前两步,蹲下身将缪仓浴袍腰间的绳结拉开了。
片刻功夫,浴袍飘在了水中,而刚刚物理隔离的距离也在同时被拉近。缪仓像是装了一个江平野雷达,能够醉酒后还可以迅速找到人。
手臂被近乎高热的呼吸拂过,明明方才在温泉里都没有惹人遐思的冷白皮肤,大约因为酒气发散染上了藕粉,引得江平野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缪仓宛如抱抱熊附身,攀上手臂还不满足,撑着浴缸边缘,继续往外探身。江平野走神的一瞬功夫,热烫的呼吸已经循着到了他胸口。
早知道……刚刚从温泉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给自己也裹一件浴袍……
“我可是警告过你了……”
江平野语气平静,动作却十分急躁,一手按住了缪仓撑在浴缸上的小臂,低头,倾身将人吻住了。
暧昧水声中,先是轻浅的波纹荡漾,半晌后,又是一道入水声响起,水面激荡,溢出半池春水。
舌根发疼,半醉的缪仓不太舒服地向往后退,却被拦在腰间的手狠狠禁锢了回去,换来了更为猛烈的撕咬。
头脑发懵,仿佛被熏蒸一般燥热,偏偏抱着的热源像是有什么魔力,让他片刻不想离开,反而更为难耐地蹭了上去。
舌尖隐隐尝到了铁锈味,江平野动作逐渐和缓了下来,若即若离舔舐过缪仓的唇峰,蹭着缪仓的小腹。
忽而动作一顿,他浅笑着往下看了一眼:“看看我又发现了什么……”
缪仓小兽一般,一切行为都跟随本心,在身前人稍稍退开的当下,又攀着江平野的后背靠进。
然而到底力不从心,片刻间又回落,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轻哼,半垂的眼睛都溢出了眼泪。
“我的憋气记录是六分二十三秒。”
“第一次。”
“让你更舒服一点儿。”
江平野嘴角的笑莫名带了几分邪气,深深吸气后,埋进了水下……
几道带着哭腔的急促喘息声过后,在换气节点之前,江平野破水而出,看着水面上的不明白色物体,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有点儿快啊,缪仓仓……”
抬头的一瞬,笑意僵硬,方才嘲笑过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缓缓往下滑着,俨然已经睡着了。
怔愣片刻,江平野看看自己身下,摇头失笑,闭了闭眼没管它,跨出浴缸,将睡着的缪斯抱了出来,又在淋浴下进行了一番自我折磨。
说着要等到午夜十二点的人,现下已经睡沉了。
江平野靠在床头,一手揉着缪仓的耳廓,另一手拿着手机,等着上方时间的下一个变化。
十二点整。
还没睡的长脖子瓶特关用户刷出了一条微博。
同样是简单的文字和附图,但图片里的画显然跟他平时的风格完全不同。
准确来说,这是一幅油画。
画面中人影绰绰,被一片繁茂绿色半掩着,隔着一道窗口,露出画中人的侧影。
阳光热烈,打在那人发顶,明明是孤单一人,但捂在喉间的指节青筋毕现,跟棕色发尾折射出的光斑遥遥呼应,显出一股无上的生命力。
配文同上一条微博一样,简简单单的“缪斯”两字。
下一秒,平时不下神坛的“随江”罕见转发了这条微博。
【是缪斯,更是我的爱人。】
“生日快乐,”江平野轻轻贴上缪仓的眼睫,“我爱你。”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缪仓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除了头疼外,四肢还泛着无法忽视的慵懒无力,床边没有别人,却规规整整放着一个红色方盒,顶端插着一朵薄荷花,随着他起床的动作,颤颤巍巍晃了两下,像是在招呼缪仓去打开它。
生日礼物?
这么神秘……
肢体的懒散消减了许多,缪仓笑着坐起身,探手。
是个红丝绒的饰品盒子。
咔哒一声打开。
内壁上贴着一张纸条。
一岁,平安锁。
瞳孔微扩,缪仓感觉到了什么。
床尾,是一个用五彩斑斓色纸包裹着的大盒子。
是一套猫咪玩偶。
两岁,鱼六。
蹭掉眼角的水意,缪仓笑着下床,跪在门廊处拆下一个礼物盒子。
三岁,六十四色蜡笔。
(送给初展天赋的小画家~)
四岁,钢琴模型。
(音乐天赋好像也很好诶~)
各色礼盒,从屋内一路摆到民宿二层的大阳台。
缪仓眼泪朦胧,怀里早已经抱不下。
范启昕几人撒欢儿似的帮他拿走了各色礼盒,将人往前推了推。
阳光熹微处,江平野撑着画架,正笑笑地看向他,展开左臂,是个等他投入怀抱的姿势。
被抱住的一瞬,泪水汹涌落下……
“生日快乐,我的缪斯。”
“本来昨天已经准备好了,谁想到猫崽子居然醉茶了。”
江平野圈着人,耐心逗他,等他情绪平复……
“礼物,喜欢吗?”
缪仓声音里仍带着浓重鼻音,回答地却很坚决。
“喜欢,很喜欢。”
江平野笑得柔和,温热指尖理顺缪仓的额发:“今天的礼物,还没送。”
缪仓微愣,身旁的画架转动,一幅几乎与他等高的油画映入眼帘……
“昨天他们问的问题被打断了。”
江平野擦掉缪仓眼角再次滚落的水迹,柔声道:“在望远镜里看见你的第一眼,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
“你是我后知后觉的一见钟情,是我日久爱深的情投意合,是我……灵魂相契的,心上人。”
模糊的视野中,画里自己的侧影却清晰印在了脑海,缪仓攥紧了江平野的衣角,埋在他肩头,眼泪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