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的江念归其实并没有多少睡意,他只是在脑海中想着一些事情,一些与十一有关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对方浑身浴血的那一幕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无法释怀,总是担心对方还是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但这次却不一样了,他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一切的走向,绝不会让十一再次陷入危险之中,他也是。
江念归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之中就睡了过去。
他的身体很差,这些天的深思熟虑很是消耗精神,因此在躺下来之后他便会很快地感觉到困意。
这一点江念归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几天之后,梁子玉果然进了江行寂的院子里任职,刚一进去就成了管事。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的,但任职当他却找了江念归一起喝酒,一杯酒入喉之后,他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他以为谁都乐意在江家?当真是目光短浅!”
梁子玉再次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话里话外全是对这个差事的不满。
坐在他对面的江念归眸光微闪,但表面上还是一副知心的模样:“我知道,梁兄的志向不在此。”
他说完之后抬手笑意盈盈地和梁子玉碰杯,嘴里说的全是对方喜欢听的话,三言两语下来,本就心中郁结不已的梁子玉更是恨不得把江家的所有人都骂个遍。
“他们简直就是我成名路上的绊脚石!”
抛下这句言论之后,梁子玉愤愤不平地抬手搭住了江念归的肩膀,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他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恍惚。
“听闻江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梁兄和对方岂不是志同道合?”
江念归不动声色地将梁子玉
的胳膊从肩膀上打落,语气带笑地问道。
“简直就是子虚乌有!”
第12章 快上来
梁子玉大声地反驳着,一时之间坐在他们周边的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到了他们这边。
“咳咳。”
江念归轻咳了几声,示意梁子玉坐下来:“梁兄,这里人多眼杂。”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梁子玉也后知后觉地坐了下来,只不过表情看上去还是很不满。
“难不成那位江公子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样子?”
江念归手指间转着茶杯,装作一副好奇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这句话瞬间打破了梁子玉本就压在心里的不满,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拽着江念归的胳膊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
江念归听完之后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没想到江公子竟然是这种不喜诗文的人,梁兄也别在意,他毕竟是主子。”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他却在心里暗暗想道:“江行寂怎么会是不喜诗文的人?不管是话本里描绘的,还是平常所见的,对方应当不是这种人。”
这边,梁子玉还在对这份差事唠唠叨叨,话里话外全是不满,恨不得现在就远走高飞去完成自己的毕生心愿。
江念归回过神来,脸上依旧是平淡无波的:“梁兄也别太难过。”
他简单地安慰了几句,最后以如今对方身上没多少钱财为由打消了梁子玉想要离开的念头。
梁子玉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还能出来待上许久,但如今他已经有职在身,出来都不能出来太久,以防江行寂突然找他有什么事情。
这一点让本就不喜欢这份差事的梁子玉更加的不满了,但苦于他爹的强迫,只好抬手喝了一杯茶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按理说梁子玉离开之后江念归也不会在茶馆待着,但今天他却是在梁子玉离开后继续坐着,看样子并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样子。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朴素的老人微微佝偻着腰走了进来。他既没有找个空位置坐下,也没有点任何的茶水。
而坐在窗边的江念归看到对方之后脸上冷漠的表情瞬间转换,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教养很好的世家公子一般。
“叶公子。”
“老伯。”江念归见对方走了过来,微微颔首笑道,“您快坐。”
他抬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垂首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水,随后又态度礼貌地放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对面前这位名叫叶行舸的年轻人印象还不错,因此前些天帮对方的事情一有结果就过来找了对方。
他们之前约定好了,只要有“叶行舸”亲戚的下落,他就来这个茶馆靠窗的方向。
“是有消息了吗?”
江念归喉咙泛起一阵痒意,但他很快就压了下来,微微蹙着眉,做出了一副担忧且激动的样子。
老人点了点头,他在江家送了几十年的菜,打听一个人在哪里还是有些人脉的。
他把消息告诉了江念归,语罢还关心了几句,毕竟对方家里又长辈去世,如今还要千里迢迢地赶来找人。
江念归感激地点头,话里话外充斥着难以遮掩的兴奋:“真是多谢您了,如此大恩大德,当真是没齿难忘。”
老人笑了笑,表情很是慈祥,看上去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孙子似的,言语之间都是对江念归的关心。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就互相道别了。
江念归一边看着那位老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一边在心里暗自想着对方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他倒是没想到许介尽管离开了玉凉城,却没有走那么远,而是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镇落脚。
“你觉得他对于父亲病逝的事情参与了吗?”
一条羊肠小道,站在江念归身后的黑衣人正是十一,称一种保护的姿势紧紧地跟着,听到对方的询问之后还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只不过江念归并不是非要得到对方的一个答案,问完之后甚至都没有等到十一回复就开始自己讲了起来。
“看来是有所参与喽?”
一句问话他偏偏用肯定的语气讲了出来,带着一种早有预料的笃定感。
十一手里握紧了剑鞘,眉眼低垂:“属下不知。”
在没有吩咐之前,他并不会贸然开口讲明自己的想法,毕竟他只是一个暗卫,并不是谋士。
江念归抬眸向远方望去,半束的长发被一阵风吹起,刚好吹到了正站在他侧后方的十一的怀里。
不知道他用的究竟是什么熏香,不仅身上带着,就连长发都沾染着这股淡淡的玉兰香味。
十一本想抬手将这缕长发拨弄开,但没想到那阵风如此的恶趣味,竟然轻飘飘地又将长发吹走了,发尾如同羽毛一般向上划过了他的喉结。
站在前面的江念归没有回头,因此也不知道在这一阵风中,身后的人究竟在想什么。
“走吧。”
十一回过神来,抑制着喉咙处的痒意,快步跟上了前面的江念归。
本来身为暗卫是要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十一出现在阳光下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经差不多和护卫无疑了。
江念归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于十一是什么想法,即想要让对方保持着如今的阶级感,又因为前世对方做的那些事情而感到亲近。
“主子,小心。”
跟在后面的十一猛地伸出手拽住了江念归的胳膊,稍微一用力就将对方拽离了前面的水坑。
正陷入自己思绪的江念归猛地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往下一看,自己差点就一脚跨进泥泞的水坑里。
十一十分迅速地松开了手,仿佛再多一秒自己就会被江念归怪罪似的。
江念归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手整理了一番衣衫,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
这些天他在荒山和玉凉城往来了许多次,这让本就身体孱弱的江念归差点躺在床上下不来。
身为娇生惯养的江家少主,江念归平时出行都很少亲自步行,因此这几天走了走之后脚上磨出水泡倒也是意料之中。
这一点他昨天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这么严重。
昏暗的蜡烛从桌子上移到了床头,宛如融金般的烛光肆意地铺洒在江念归的身上,将对方裸露在外的小腿仿佛涂上了一层蜜般。
“要挑破了。”
江念归半坐在床上,一双.腿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中探出,自然地垂在床边。
“啧。”他眉头稍蹙,垂眸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十一,“那现在弄吧。”
十一放下江念归刚刚被热水泡过之后变得通红的脚,上面的水泡看上去很是吓人,尽管对于司空见惯的十一来说没什么。
脚上传来刺痛,江念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十一刚动手的时候就侧过了头去,按压在床上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忍耐,一直忍不住地想要向后撤,好在十一的手掌如同铁铸的一般。
“很快就好了。”
低沉的声音在安静到只能听见烛芯爆裂声的房间里响起,如同深山寺庙猛然响起的钟磬声。
江念归微抬起下巴,眼尾微微泛着点点水光,就连说话时的声音都紧绷着:“我知道。”
他表面上一副冷硬的表情,但身体忍不住的一些小动作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情。
十一见状甚至有些迟疑了,他处理伤口一直都是快准狠,这些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
他抬眸,一张微冷但莫名可怜的脸猛地撞入灰色眼眸。
不知不觉间,十一尝试着放轻自己的力气,尽管对于江念归来说没有什么用。
“嘶——”
原本双手向后撑着的江念归突然痛呼出声,身子向前倾,伸手按在了十一的肩膀上:“……继续。”
他们两个现在的距离有些近,江念归稍一垂眸就能够看见十一纤长但线条利落的眼睫,甚至可以看见对方眼尾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疤。
十一绷紧了身子,随后便目不斜视地快速将江念归的伤处理好。
“属下去烧些水。”
十一转身将纱布之类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高大的身影看上去如同一座山峦。
“嗯。”
江念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忍痛的原因,说话时的声音都是略显细弱的,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他探身拽着被子盖在了身上,只剩下脚露在外面,苍白的脚踝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手印,看样子是被人紧紧地握过。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十一手掌的温度,江念归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水色。
“主子。”
就在这时,十一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壶热水。
“咳咳咳。”
熟悉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搭配着纤细的一手就能啮断的脖颈,江念归现在看起来倒是像极了被猛兽蹲守着的猎物一般。
“放那里吧。”
他现在不太想喝水,整个人都因为刚才的事情变得萎靡不振。
十一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依言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床头放着的蜡烛突然熄灭,紧接着响起来的就是江念归明明清冷,但莫名带着蛊惑的声音:“快上来。”
他催促道。
江念归说完之后就率先躺了下去,并没有在意十一的反应,或者说,他对对方的反应了如指掌。
果然,十一听到这道命令之后便毫无犹豫地走了过去,脱下了黑色外衫之后就翻身上了床。
尽管十一就坐在江念归的身边,但他如果不仔细的话险些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好了,休息吧。”
衣物互相摩挲的窸窸窣窣声响起,没过多久就安静了下来。
哪怕他们两个现在躺在同一张床上,甚至中间也只隔了两三寸的距离,但十一的存在感却少到离谱。
江念归背对着十一,月光隐隐绰绰地铺在了墙皮斑驳的墙面上。他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反而是精神抖擞。
尽管对方的存在感很少,但江念归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炽热体温,和他常年的手脚冰凉完全不一样。
就这么安静了片刻,突然江念归开了口:“十一。”
“属下在。”
十一回应之后就等待着对方的吩咐,但对方却没了动静。
就当他以为自家主子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道声音微冷但语气缓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没睡?”
十一沉默了,但依旧是认真地回答了起来:“还没有,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江念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开这个口,但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许介的事情要尽快处理,若是等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晚了。“
他说了一句废话。
十一:“属下明天就去查看清楚。”
这番对话结束之后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十一没有丝毫的尴尬,毕竟身为暗卫,面对无休止的孤寂是家常便饭。
但江念归却心里很是不满,仿佛就回到了之前的无理取闹的样子。
他翻过身,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抬眸看向身边规规矩矩躺着的人:“你之后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这句问话来得莫名其妙,仿佛是之后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似的。
十一心里也难得升起了些许的无奈,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属下之后会一直跟在主子身后。”
服从和忠诚这两点像是组成了十一似的,他很少去思索江念归做事情的原因和结果,自从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为对方而活的。
但奇怪的是,如此表忠心的话,江念归听到之后眼中竟然没有太大的满意,反而如同审判罪犯似的盯着十一。
并且反问:“是吗?”
这句反问让十一一愣,在心里思索自己是否有哪里做的不太对,以至于主子对自己的信任都减少了。
江念归问完之后不等答案,兀自闭上了双眼:“睡吧。”
他无理取闹地开启了这个话题,如今又突兀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是。”
十一应声,如同往日的服从。
第13章 剧情开始
今晚,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说的那些话的原因,江念归又做梦了,他又回到了那晚血淋淋的荒山上。
但这次的结果却不一样了,那晚十一分明是不顾自身安危地来救他,甚至也身死荒山。但他今晚的梦里却是对方背叛他投靠了江行寂。
月光很亮,他躺在崖底向上望,刚好可以看见笑得得意的江行寂,以及对方身后态度恭敬的十一。
江念归猛地惊醒,抬手一摸,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梦中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似的。
他转过头,十一正躺在自己的身边,白色的寝衣穿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了凸起的喉结。
月色皎洁,如同那晚一般。
江念归坐起身,长发如雾霭般散落在身侧,被发丝遮挡住的目光冰冷。
纤细的手轻轻颤抖着,但很快就异常坚定地伸向了还未睁眼的人。
冰凉圆润的指尖就快触碰到对方脖颈的时候,一只宽大干燥的手猛地钳制住了江念归的手腕,力气巨大,仿佛要将手中纤细的腕骨给折断一般。
剧烈的疼痛让陷入魔怔的江念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连忙松手的十一发愣。
“主子。”
十一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看清楚袭击他的人是谁后才感到一阵后怕。
江念归收回了手,苍白的手腕处赫然出现了一道惊人的指痕,看上去颇为心惊。
“嗯。”他喉结上下微动,抬眸,“刚才做了噩梦。”
毫无感情波动的目光落在了十一的脸上:“误以为你是刺客。”
江念归说完之后笑了起来,清冷的脸顿时宛如百花盛开,但这一幕对于十一来讲颇有些心惊。
“属下不会伤害主子。”
“是吗?”
十一也没有想到江念归竟然会反问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坐起身来低下头:“属下绝无半句谎言。”
“我知道。”
江念归一扫刚才的狐疑模样,此刻笑得温和:“时间不早了,继续休息吧。”
说完之后就率先躺了回去,脸侧的发丝被冷汗浸透,此刻黏腻地站在脸上。
“主子要洗漱吗?”
十一冒然地开口,但话说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认错:“是属下僭越了。”
“没事。”
江念归抬手盖住了脸,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十一也再次躺了回去,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在寂静的深夜,江念归开始恍惚,他如今竟然不清楚自己的记忆究竟是真是假了,那晚十一真的来救他了吗?
他真的是活在话本里吗?这一切,究竟什么是真的。
翌日一早,十一醒来之后就去城外查许介了,等江念归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冰凉了。
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一刻钟之后才清醒地起来收拾了一番。
脚还是有些痛,但没昨晚那么明显了。江念归难得地没有出门,而是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来看。
但书上的内容他并没有看进去,只是摊开着书页在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念归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手指也在下意识地卷着书角。
如今他孤立无援,只能再忍忍了,一切只是刚刚起步而已。
自我安慰之后,江念归心里的焦虑总算是减轻了不少,尽管他如今并不清楚自己的患得患失究竟是什么原因。
天越来越冷,已经腊月了,荒山也越来越荒凉,山上的绿色随着寒冷逐渐变少,放眼望去不是灰色就是一点点残雪的白。
江念归在房间里坐了半天,难得闲下心来写了几张字,只不过等十一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些残留的灰烬。
“许介是在城外的一个村子上,看样子有些郁郁不得志,村民都说他自从来了之后就是那么一副阴郁的样子。”
十一恭敬地站在江念归面前,低着头:“而且,属下在他身上闻到了很重的酒气。”
“借酒消愁么?”
江念归听完之后笑了笑,尽管眼中并没有多少的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许久之前应该是滴酒不沾,如今整日借酒消愁,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话说到最后,江念归的神色都冷了下来,毕竟他并不想怀疑父亲病逝的事情对方参与了进去。
“要属下盯着他吗?”
江念归听到之后沉思,或许是知道他身边有人,江莫回已经好几天没有派人来暗杀他了。
“可以。”
他思索一番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将之后几天的行动已经早早地规划好了。
听完江念归的吩咐之后,十一点了点头,只不过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主子一个人……”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这也足以对方明白他语气之中的担忧。
“没事。”
江念归掩唇咳了几声之后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会去城里,对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下手。”
话随如此,十一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主子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作罢。
至于江念归为何会这么信誓旦旦地觉得江莫回不会在这几天对他下手,那是因为他从那话本中得知明天会有人来玉凉城。
能够让江莫回和江行寂如此在乎的人,怕不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一瞬间,江念归的心中百转千回,最后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
晚上十一给他上好药之后便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把看上去不起眼的匕首。
正因为伤口冰凉而舒一口气的江念归抬眸:“担心我?”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一般。
十一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点了点头。
突然,他感觉眼前猛地一黑,微凉的黑色长发牢笼一般散落在他身侧,紧接着就是突然凑近到他面前的一张如玉般的脸。
因为是江念归,因此十一压制着身体下意识想要反抗的念头,强迫自己保持着原样。
江念归抬手,动作漫不经心地遮盖住了十一那双如狼般的眼眸。
视线的缺失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敏.感,十一清楚地察觉到了一道缓慢的呼吸向自己靠近。
江念归缓缓凑近浑身僵硬的十一,眼眸低垂,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凸起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
“休息吧。”
他松开了手,什么也没有做。
第14章 白雪红衫(捉虫)
江念归面不改色,他长发如云,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十一,对方的双眸还被遮盖着。
他指尖微动,仿佛无意般轻轻地剐蹭了一下对方眉骨处的一道伤疤。
炽热的呼吸压抑地喷洒过白皙如玉的手臂,十一莫名的有些紧张,但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抿唇待在原地。
江念归就这么看着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就松开了手。
他轻咳着,慢条斯理地脱了外衫,扬手扔到床尾之后又躺了下去。
视线恢复的十一先是低垂下眼眸看着放在膝盖上紧握的双手,随后又大胆地抬眸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江念归。
雪白的衣,漆黑的发,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对比鲜明。
“愣着做什么?”
察觉到身后的安静之后,闭着眼睛的江念归懒洋洋地开口。
十一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宛如一座高大的山峦、又像是一只在沙漠戈壁行走的孤狼一般站在了床边。
“属下这就休憩。”
翌日,上午的阳光并不像往日里那么的耀眼,江念归起身披了一件外衫,看着窗户纸上的反光,淡淡地说道:“下雪了。”
他咳了几声,脸色有些泛白。
十一在江念归起身之后才坐起来,动作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且上去低下头给只披了一件外衫的江念归也整理起衣服来。
向来在江家衣来伸手的江念归微抬起下巴为对方在自己领口处的动作腾位置,余光中瞥见十一单薄的衣服。
“你不冷?”
“属下不冷。”
江念归听到之后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但当十一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站在床边的江念归突然喊住了他。
“主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什么。”
江念归微微垂首,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抬手伸向了十一的方向:“拿着。”
他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语气和平常一样。
十一没有丝毫的犹豫,跨步走上前接过了对方手里雪青色的披风:“谢主子。”
一抹阳光刚好打在了江念归的侧脸上,恍然之间对方仿佛是闪烁着光似的。一双清冷冷的眼眸被阳光一闪,竟是多了些许的关心。
只不过等十一再看的时候,那双眼眸又恢复到了往日里的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等十一推门离开之后,江念归才从旁边略小的衣柜里拿出来了一件新的披风,和他常穿的青色不同,这件披风的颜色略显艳丽。
江念归看了手中的绛红色的披风许久,最终还是妥协地披到了身上。
这件披风的布料并没有那么得好,硬说的话也只是普普通通,放在寻常人家还算不错,但放在家大业大的江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江念归也明白,对自己人还抠门的江莫回能够拿出这种布料的衣服已经算不错了,恐怕还是这些衣物里最贵重的一件。
雪还在下,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白雪了,踩上去甚至能发出一些嘎吱嘎吱的声响。
玉凉城的街道大部分都是用玉石废料铺成的,看上去平整且光亮。昨夜下得雪早已被人在清晨的时候打扫了,现在街边的人多了起来,雪落在地上瞬间就被热气化掉。
没有往日拥挤的街上走来一队人,看打扮就不是寻常人家,莫说身上的衣服,单是后面的阵仗就能看出来对方身份非富即贵。
就连玉凉城的首富江家都很少有这样的阵仗。
“大……大公子,这条街是城里的主干道,都是用玉石铺成的。”
为首的男子身穿月白色长袍,头戴紫金阳刻镶玉冠、腰佩蓝底绣银丝的绸带。此刻他身旁一位眼熟的人正在积极地向他讲着什么。
他们在寻常百姓之中格外得显眼,经过时,街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为他们让出一道路来。
“这不是江家的那个少主吗?”
“那个病秧子?”
“诶,不是,你说的那个病秧子早就不是江家的少主了。”
陪同在月作川身边的江行寂听到了人群之中的对话之后悄悄勾起了嘴角,觉得自己已经取缔了原先的江家少主。
“呵,玉石?一些废料还敢拿出来炫耀?”站在月作川左后方的月归酩嘲讽道,随后又挑剔地看了一眼江行寂。
“五弟。”月作川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呵斥的意味,但月归酩听到之后却听话地不作声了。
被无端讽刺的江行寂只好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意,他微低下头:“五公子说的也是,这些废料却是不值得拿出来。”
他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抬手示意对方往前走。
月作川微微颔首,在江行寂的陪同下往前面走去,并没有看见丢了东西的月归酩转过头往回走。
他掉的是一个造型简单的配饰,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不远处有个人的手里正拿着那块红翡。
“这是我的。”
江念归抬眸,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然后一握手,将那块红翡握在了手里:“你的?”
“我的。”月归酩见对方是这个动作,误以为他是要私吞下来,于是脸色一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