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气对目前的云烺不是必须的,谢浮正相反。
再者除了精气,连谢浮都找不出能在短期内恢复修为的办法,换句话说,精气是他唯一可选的路。
还是那句话,这个机会不能轻易放过。
“你既已有打算,何不即刻传讯云烺,好教他速入传承。”
听出这句话的语调,沈寂看向谢浮:“生气了?”
谢浮单手负立,转身看着白雾氤氲的池水,侧脸生硬如铁:“怎么,我顺你心意也有错处?”
沈寂走近半步,还没说话,就见他转身要走,不由轻笑一声,抬手按在他臂弯,把人拉回身前:“去哪?”
谢浮面色不改:“有你费心云烺传承还不足够?我自回岐山,方便你行事。”
沈寂唇边笑意未尽:“那你还不能走。”
谢浮蹙眉:“为何?”
沈寂说:“这道禁制你还没解呢。”
谢浮倏地回眸看他,浅色眼底银焰晃动,呼之欲出:“你——”
“开玩笑的。”凤凰动了真火,沈寂正色,转而说,“我的意思是,里面的精气我们可以拿,但必须要给云烺至少等价的补偿。”
谢浮盯着他,沉眸半晌,飘摇的一簇火光早已消散,微重起伏的胸膛勉强平复。
“不能抢别人的机缘,不代表不能交换。”
沈寂捏起他冷若冰霜的脸,刚晃两下,可惜很快被挡开了,“这件事我会如实跟云烺商量,就算他同意,我也欠他一个人情。”
听到最后半句,谢浮紧握的五指也缓缓松开。
他又微蹙起眉,终于开口:“你不欠他分毫。此地传承本是落于你手,他该欠你万千。”
沈寂说:“我做他的任务是有奖励的,算是互惠互利。”
谢浮不以为然。
但沈寂有时固执己见,惯会一意孤行,他忖思片刻,目光扫过禁制的赤色符文:“云烺止步灵尊已有三千年,纵有精气,引来道义突破至凤君之境也不过五五之数,若你执意多此一举——”
话说到这,他顿了顿,才道,“原也不难。我授他一丝金凤之力,命他于灵凤域中修行,有功法与金梧台相佐,必定助他如愿。”
“金梧台?”沈寂回想,“是你灵凤域里那棵梧桐?”
谢浮颔首:“金梧为灵凤域上古凤力所化,万年精气远远不及。”
沈寂挑眉:“那你怎么不用?”
谢浮道:“我如今修为低微,明煌宫中诸多灵宝尚不可用,金凤之力威烈已极,莫道以我之身,便是你去吐纳,稍有不慎也会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那还是精气吧,这个稳妥。”
沈寂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进去,确定这道封印里有没有精气。”
谢浮意有所指:“你不怕我出尔反尔?”
沈寂轻笑,凝视他的眼睛:“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对我。”
闻言,谢浮心间微颤,良久才记起避开他的视线,稍用力挣开他的牵制,转身回到禁制前。
沈寂在他身后:“禁制怎么解?”
再过片刻,才听到谢浮的声音传来。
“闭眼。”
沈寂刚有动作,直觉有熟悉的灵力涌入灵台,紧接着是一道道符印在脑海里一一显现,缓缓排列组合,为他演示施法。
一套结束,灵力收回。
沈寂睁眼看向谢浮:“凤皇独有的禁制,你这么随便教给我,不好吧?”
“你我神魂之契已结,遑论区区禁制。”
谢浮浑不在意,“现下我修为不济,你出手即可。”
沈寂也不废话,在他开口时已经抬手掐诀。
禁制光芒大盛,刺眼夺目的烈火刹那喷涌出来,赤焰冲天!
谢浮往前半步,周身泛然而起的太古金凤威势轻易挡下滔滔赤浪,护送两人走入禁制展开的孔门。
刚进洞府,更焦炙的狂潮扑面涌来,也被谢浮的灿银护身凤火阻隔在外。
“宿主你快看!”系统高兴地说,“至尊火羽果然在这里!”
面板上,支线任务的小地图已经刷新,终于展现出至尊火羽的精准坐标,就在洞府中心由纯然灵力凝结的一座赤凤雕像上。
禁制被打开,雕像涌起微弱的火光,不过没感应到正统继承者的气息,火光随即灭了。
沈寂看了一眼,先放出神识确定封印所在的方位。
有明火佩在,他和谢浮穿过洞府主人布下的重重法阵,来到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谢浮有所察觉,压下沈寂的手,自行逼出一滴心头血,弹指落入覆盖封印的沙石。
沈寂也没阻止,正要联系云烺,却见封印和之前两次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谢浮神色淡淡:“你不必费心了,此处并无精气。”
沈寂皱眉。
谢浮身为太古金凤,肯定符合认主条件,何况原文里谢浮是在失去修为的前提下拿到雪域精气,和现在的处境近似,不会是境界跌落的原因。
难道真的没有?
他往前一步,抬手时又被谢浮扣住。
“何必白费力气?”
沈寂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是白费?”
系统支支吾吾的:“宿主……那个,不是我长大反派威风,你的血脉气息肯定不会——呃……啊???”
一滴属于凡人的血在它出声时融入地面,话说到一半,熟悉的炫目白光从地底钻出来,骤然在洞府内放亮!
沈寂只来得及把身旁谢浮拉进怀里,就被白光笼罩,凭空坠了下去。
谢浮就近看着他,眼神里也有讶然,掺着隐约的审视。
沈寂按在他腰后的手警告地拍了拍:“别乱猜,我只是凡人,如假包换。”
两人一转念间,一齐落地。
“你——”
沈寂打断谢浮,简单解释:“是楚遮的本源气息。各个封印对应四界,上次是三灵境,这次应该是鬼域。”
谢浮不语。
临行前楚遮曾为沈寂结下一道本源印记,他亲眼所见,不想用在了此处。
沈寂捻了捻愈合的中指。
当初在雪域被追杀的时候没察觉,但这一次他有很清晰的感知。楚遮的本源气息在他的心头血融入封印期间闪烁了三次,之后精气认主,要说这二者没关联,以系统的脑子都不会信。
看来雪域的精气会认主,是因为当时他体内多少有一些谢浮的本源气息。
至于拿到谢浮气息的方式,肯定和楚遮不同。
有双修的原因吧。
毕竟不止一次。他的灵力还对谢浮有特别的作用。
被轻柔讨好的白烟绕进指间,沈寂回神,低头看到这幅熟悉的画面,他笑了笑,转眼看向谢浮。
谢浮大概也记起什么,正看向他,堪堪对视,又倏地垂眸去看地面打旋的雾色,微抿的唇边没有笑意,侧脸只有浮于表面的冷静,语气听起来平平无奇:“你笑什么?”
精气到手,没了后顾之忧,沈寂心情大好,含笑说:“这里布局和雪域差不多,不会让你想起什么吗?”
闻言,谢浮久久沉默。
“我们这也算故地重游了。”
沈寂看过左右,抬手牵他走向身前,地方宽敞,方便操作,“事不宜迟,抓紧时间开始吧。”
谢浮眸光闪动,看他一眼,再垂眸看过纠缠衣袂下交握的一双手,随着力道往前走了两步,才道:“开始?”
“嗯。”
沈寂运功调息,疏通精气灵力后正好停在一块平地,他挥袖散去烟雾,对谢浮示意,“就这吧。”
察觉掌心里的手微微收紧,他回头见谢浮停步打量地面,随口问:“怎么?”
谢浮避开他的视线:“你今日……”
沈寂按系统图纸撒出灵石,布完一个聚灵阵,还没等到他的后话,笑说:“我今日?什么事让你这么吞吞吐吐。”
谢浮稍顿,却道:“无事。”
“那就来吧。”
沈寂说着,和谢浮一起走到阵眼。
谢浮正要转脚到他面前,就见他随手撩袍,席地盘坐——
沈寂双手搭在膝上:“炼化精气你有经验,还是你来主导。”
“……”谢浮突兀止步,停在原地盯着他。
沈寂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哪里不对?”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谢浮深深吸气,冷冷一笑:“对。”
他沉脸行至沈寂对面,盘膝坐下,掐诀如飞,“对得很!”
系统正大光明的旁观,突然从宿主视角里正对上大反派的脸,线路一阵发麻,像个寒颤。
怎么搞的……
事情不是很顺利吗,大反派好像还不太高兴的样子……
果然还得是大反派。
这也太难伺候了吧!
沈寂看了看他,见他已经运功,只好先照做。
不多时,涌动的暖意从丹田冲向掌心,全然汇入谢浮手诀凝结的银光法圈。
等到暖意消散一空,沈寂睁眼,没打扰谢浮炼化,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并指点按在腰间玉简,注入灵力。
云烺很快接了传讯。
“没什么,很顺利。”沈寂刚回一句,惯性往阵内看了一眼,正对上谢浮冷银的眸光。
他想了想,引出一线灵力送到谢浮耳畔,帮他旁听。
谢浮方又阖眼。
“顺利便好。”
云烺道,“你可要找洛凝仙子?”
“不是,我找你。”
沈寂问他,“方便说话吗?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云烺道:“何事?但说无妨。”
沈寂开门见山:“是这样,我和谢浮路过荒域,阴差阳错进了一个赤皇血脉留下的法阵,我们猜测这里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
“赤皇血脉?”云烺怔怔重复,缓缓自聚灵阵中起身,“沈寂,你可确定?”
沈寂说:“是谢浮认出来的。”
隔了一个呼吸,云烺才道:“若有陛下分辨,自然不会有错。”
沈寂说:“我要和你商量的事也和阵法里的另一个东西有关,是一份荒域万年形成的精气。”
“竟是精气?”云烺颇感意外,“此等重宝可遇不可求,你定要把握机缘。”
“我已经拿它疗伤了。”
沈寂说,“但这东西毕竟是赤凤留下的,这里的一应布置显然也是为传人准备,本该归你所有。”
云烺笑道:“此话从何说起?纵是赤凤留传,亦是你先发觉此阵,阵中机缘理应归你。”
牵引出去的灵力微微颤动。
沈寂转过去,看见谢浮又睁眼看他。
他没有回避,在对视中对云烺说:“赤凤皇族血脉,你是最正统的传人,不论如何,这是你的先辈为你准备的机缘。”
云烺道:“可——”
沈寂打断他:“我问你,如果你无意中发现独属于我的传承法阵,你是会送给我,还是把法阵里的东西据为己有?”
“自当奉送。”云烺毫不迟疑。
闻言,谢浮敛眸,复又闭目。
云烺继而道:“可这怎好混为一谈?”
“都是一样的事,怎么不能?”
话落,沈寂直接把谢浮的方案告诉他,接着说,“我用了你的精气是万不得已,希望你不要介意。”
云烺几乎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语气又怔怔:“灵凤域……”
沈寂说:“你知道?”
云烺醒转,心中复杂难辨。
再不济,他也以凤尊之位深受父皇教导七千年,明煌宫中秘辛秘法,只怕他比谢浮更了解三分。金凤传承至高缘法,他曾见过典籍,却未曾想,竟已是谢浮囊中之物。
“沈寂——”
“好了。”
沈寂没等他说完,余光看见谢浮手诀变化、将要结束修炼,转而说,“你有空直接过来吧,我在荒域等你。剩下的见面再谈。”
念及赤皇血脉,云烺也不推辞:“……好,我即刻便到。”
传讯到此结束。
谢浮飘身而起,意有所指:“你对他倒情深义重,事事为他周全。”
沈寂挑眉,放下玉简:“为他周全?”
谢浮反问:“我说得不对?”
“你说的都对。”
沈寂摇头,“也是,我何必为谁辛苦周旋,到头来没好处不说,还白遭一身埋怨。”
谢浮往前的脚步一顿,身形倏地轻晃,转瞬到他近前。
热烈的凤凰温度席卷而来,沈寂就近看他,笑意轻浅:“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要不,以后还是不干了。”
“你——”谢浮语气稍凛,正对这双浅笑的眼,嗓音微滞,再开口时视线微转,落在空处,“你所求之物,我何时不曾应允。提便是了。”
沈寂还是摇头:“不对。”
谢浮眉心稍蹙:“不对?”
沈寂说:“按你的说法,我是为云烺周全,那我的好处也该跟他提啊。”
闻言,谢浮面色沉沉,如雪双眸盯着他的脸,闭口不语。
沈寂作势考虑:“你说我跟他要什么好处?看云烺的意思,为了感谢我,估计什么都愿意——”
话到一半,他只觉眼前一花,本就接近的距离猛地撞上来,凤凰掌心炽灼的温度狠狠贴在他颈后,比本人柔软的嘴唇也重重贴在他唇前,强硬终结了这个话题。
沈寂被惯性冲得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扶在谢浮腰背,被他额边散下的银发扫得发痒,轻轻笑了一声。
谢浮掌下愈用力,动作却僵硬一瞬。
沈寂垂眸看到他敛起的眼睑,抬手按在他颈侧,闭眼加深了他的吻。
谢浮手上力道渐渐放松,吻毕,薄唇擦过沈寂侧脸,贴在他耳畔,以往冷淡的嗓音显得缠绵:“记住,你我神魂结契,不可与旁人过分亲近。”
沈寂转眼,只看到如瀑的银发,却看不到神情。
没听到回应,谢浮也微侧过脸。
长发轻晃,又在脖颈扫过,牵起片片轻痒,沈寂又笑了笑,正要抬手,停在耳畔的温度兀地远离。
谢浮看他一眼:“为何不答。”
“答什么?”
沈寂也转眼看他,隔着呼吸低声问,“反正都要被你污蔑,我答不答应有什么区别?”
语气平平。
谢浮心内微紧,不经意看到他唇边浅笑,知他并未介怀,又垂首贴近他颈侧。
沈寂不由意外:“默认了?”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保持安静,这可不是傻鸟的性格。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转过,他直觉下颌突然刺痛,针扎似的,但转瞬即逝。
他抬手去试,只摸到谢浮的侧脸。
“你是鸟——”又不是狗。
这句话说到一半,感觉到颈后的手蠢蠢欲动,沈寂改口,“凤凰,你是凤凰。”
只剩淡淡异样的下颌又被不轻不重咬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却是裹着湿热气息的亲吻。
沈寂按在谢浮腰背的手蓦地用力,很快松开:“别闹,云烺马上就到了。”
谢浮也不多言,略一顿,已松手退了半步,负手越过他走向洞外。
系统旁观到现在,满头雾水。
大反派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消得怎么也莫名其妙?这是已经和好了吗?咬一口就解气了?
不过——
“宿主,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啊,你是辛辛苦苦帮大反派找精气啊,他还无缘无故咬你,你不生气吗?”
沈寂转身,看向谢浮的背影。
找精气是为谢浮。
谢浮失去修为却是为他。
任谁都明白,当天谢浮会冒险去绝域封印只身迎战,绝不单单是为了尽早除掉岳释。
再者,这次用金凤之力换精气,其实他原本以为会再费一番周折。没想到谢浮答应得这么顺利。
何况拿到金凤之力的人是云烺。
即便谢浮不把云烺放在心上,云烺也切实是谢浮的“仇人之子”。
这两件事的做法,从来不是谢浮的作风。而除了这两件,还有从前。
“你在等什么。”
沈寂回神,走向等在原地的谢浮:“没什么。”
为了帮他,这只傻凤凰已经变了很多。
咬人,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吧。
沈寂想着,右手微动,正想掐诀引一道水镜看看有没有伤痕留下,掌心忽然一暖,另一只手握进来,缓缓握紧。
“我并非埋怨。”
沈寂转眼看向谢浮。
“也并非对你疑心。”
谢浮道,“只是你与云烺交好,曾在毓金宫便过从甚密。”
沈寂笑说:“我和玄宸楚遮也交好,朋友而已,这能算得了什么?”
出乎意料,路上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沈寂看着他的侧脸,眉心微动,原地住脚,手上微用力,把人固定在身前:“你有心事?”
谢浮向来难以招架这双眼睛的直视,启唇欲言,随即又止:“没有。”
沈寂皱眉愈深。
谢浮避开他的视线:“我不愿见你与他亲近罢了。”
沈寂深深看他,才继续往前:“知道了。我只和陛下一个人亲近。”
谢浮不语。
暂失神魂之契,沈寂此句是否出自真心,他无从分辨。
唯独一句,言犹在耳。
他亦难预见,若有朝一日,与他交手的人是云烺,沈寂是否也“只会帮他,不会帮你”。
匆匆赶至荒域界内,云烺尚未传讯,已看到沈寂与谢浮的身影并肩立在云端。
看到他,沈寂远远抬手往下示意,随即沉身下落。
云烺不作犹豫,随之落地。
“这里就是法阵,你应该有感应吧?”
云烺走到沈寂近前,颔首道:“不错,赤凤之力浓郁,确是出自至尊之手。”
说罢向谢浮行礼,“陛下。”
谢浮只扫他一眼,未作理会。
对此云烺早习以为常,是以才不解,为何谢浮会容他于金凤至纯之力造化出的灵凤域中修行。
他与谢浮纠葛且不提,此事前所未有,历代纵是凤皇,尚不曾有过如此际遇。
“下去吧。”
被沈寂的声音打断思绪,云烺眸光微敛稍许。
是了,若无沈寂,他断不会有此机缘,只怕连这至尊大阵也一无所知。
“抓住我。这玉佩需要接触才能带人进去。”
云烺转眼,看到沈寂抬起的手,正要握住,却见沈寂似乎漫不经意往前半步,让本该落在手背的动作落在了小臂。
银色的法衣触手生凉,他下意识看了沈寂一眼,收回视线时看到另一侧袖摆下交握的双手,虚握的手掌冷不丁像被金焱灼过,他一顿,五指略略缩拢。
“别抵抗我的灵力,我带你进去。”
沈寂引动明火佩,给他提醒,“走了。”
司空见惯的滔天赤焰自面前划过,云烺闭眼,须臾,听到沈寂的第二句提示。
“到了。”
三人齐齐落地。
沈寂往前虚引:“东西在里面。”
云烺掌下一空,再抬头,眼前只剩两人的背影。
他收手负于身后,举步随两人走向大开的禁制。
笼罩孔门的赤焰与阵中气息无异,与他本源相近。
看到同是赤焰的纹理,云烺驻足端量片刻。
沈寂问他:“认识?”
云烺道:“明煌宫禁制,实所罕有。”
沈寂不由看向谢浮。
系统奇怪:“不对啊宿主,大反派不是说,这个禁制只有凤皇执掌吗?”
注意到他的动作,云烺补充一句:“不过破解之法,应当唯有陛下方可施用。”
谢浮也看向沈寂。
沈寂笑了笑,手上用力捏了捏他的掌心,转身对云烺说:“禁制谢浮已经解了,进去吧。”
云烺还没开口,目光触及他另一半方才没看到的侧脸,倏地避开视线,抿唇非礼勿视,只道:“好。”
语毕进了孔门。
沈寂和谢浮紧随其后。
云烺没有接着往前。
见到洞府正中的这座赤凤雕像,他已全然忘了一切细微末节。
竟,果真是至尊传承……
就在此时,也许感应到同脉本源的后人靠近,雕像胸口骤然喷涌出辉煌火色,凝结成一个通体赤朱的光团。
光团剧烈燃烧着,被烈火不断熔炼,浓稠酷烈的明焱点点滴落,还在半空,又化作星星灵力,归于雕像本身。
很快,火焰中的法宝缓缓显现真容。
云烺抬手,这根坠满赤焰的羽毛凭空受到牵引,轻柔落在他的掌心。
完成任务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沈寂看到面板上的第四个任务,已经驾轻就熟,对云烺说:“滴血认主。”
云烺轻拈火羽,还未回神,听到他的声音,灵力先行,一滴心头血自指间血痕逼出,眨眼融入赤焰。
霎时,雕像上涌动的火光也猛然大涨,照得洞府亮如白昼。
见状,沈寂和谢浮对视一眼,一起转身离开。
“云烺运气真好,这雕像就是他的传承,拿了传承法器都不用再赶路,坐下就能接受。”
系统感慨到一半,突然惊呼,“天呐宿主,云烺这好感度又飙升,竟然八十九了!!”
沈寂回头,却正对上云烺的视线。
向来温润的赤瞳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似乎裹着万千思绪,随即被灿红夺目的光芒笼罩。
沈寂脚下惯性踏出了洞府,听到耳边传来他清和的声音。
“多谢你。”
下一刻,炽火合起孔门,隔绝内外。
“如此依依不舍,何不留下为他护法?”
沈寂转向谢浮:“有这个大阵在,他用不着我护法。”
话落不等谢浮开口,他追加一句,“倒是你,精气入体,还不快打坐炼化。”
云烺接受传承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虽然不需要他费心,但也不好一走了之,用来帮谢浮炼化精气正合适。
谢浮看了看他,语气不辨喜怒:“难为你,还肯记得我精气入体。”
沈寂失笑:“你又想冤枉我什么?”
他握紧谢浮始终没松开的手,重回到聚灵阵前,“好了,时间宝贵,你先恢复修为要紧。我不帮他护法,我帮你。”
谢浮走到阵中,见他停在阵外,便也不再多言,盘坐掐诀。
沈寂看着他入定,为他先设一道结界,才传讯玄宸,保持通讯畅通,之后也在结界外打坐,聊胜于无。
系统苦苦忍耐三天,终于忍不住叹气:“宿主,这段时间明明可以用来双修嘛,对你很有益啊!”
沈寂只说两个字:“闭嘴。”
云烺就在隔壁,就算有结界遮掩,他也没有这种癖好。
“……”
系统委屈得很,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大反派缓缓睁眼,于是立马收声。
沈寂也注意到谢浮的动作,刚起身,身后也传来轻轻异响。
云烺出关了。
沈寂循声看过去,禁制周围的火光彻底不见,洞府里的雕像同样消失一空,云烺正迈出府门,赤色的眼睛似有金芒,一闪而逝。
转脸看见他,云烺走过来:“有劳。”
沈寂说:“客气什么。”
云烺抿唇片刻,对他与谢浮深深一礼:“此番传承,是云烺蒙受恩惠,日后若遇良机,必当报答。”
谢浮淡漠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此事与本座无干,不必了。”
云烺一顿,直身又对他行礼:“陛下,今日传承已属莫大机缘,沈寂所言精气,非我所有,灵凤域一事还请作罢。”
“缺心眼啊!”
系统恨铁不成钢,“真是缺心眼!!”
它想着,大反派那么看不上缺心眼,听他自己都不要了,肯定顺水推舟不给了呗,结果万万没想到——
“沈寂行事自有缘故,你无需多言。”
听到谢浮的话,沈寂也不免意外,回眼看他。
谢浮传音道:“人情已清,你满意了。”
“满意。”
沈寂看着他,唇角轻牵,“陛下办事最妥当,我当然满意。”
云烺听不到两人密谈,一时顿住,不由看向沈寂。
“谢浮说得没错。”
沈寂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岐山吧。”
谢浮依言取出一张卷轴,三人先后没入光影,回到明煌城外。
时间不等人,沈寂原本打算让云烺立刻进灵凤域修炼,尽快完成最后一条支线任务。
只是刚回城内,他先收到了玄宸传讯。
听到第一句,他看向谢浮:“是执昌。”
谢浮道:“他已伤愈?”
沈寂还在细听,眉间微有皱痕,紧接着对玄宸说:“见面再谈,我马上到。”
云烺也看出他神色有异,与两人一同疾速落进执昌住处。
三道流光破空而来,早惹人注意。
满脸焦急的洛凝翘首以盼,双手紧紧握着,看到熟悉的白色华光,她等不及小跑迎了上来。
沈寂直言问:“怎么回事?”
这里布了结界,是玄宸和楚遮的气息,就在他说话的当口,霞光漫天的正殿方向还传来隆隆响动,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洛凝赶紧把人引过去,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自从沈寂和谢浮离开,她就全程专心为统领治疗,期间云烺告辞,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有玄宸和楚遮随时可以相助,本在今日早时大功可成,不想执昌却气息震荡,面露痛苦,口中念念有词。
她毕竟对修行了解无多,从玄宸口中才知,只因沉疴损及识海神魂,修复时竟比受伤更痛百倍,且神识受创,本就痛不欲生。
她对此没有预备,匆匆从大尊辛煊处讨来一应灵药炼化缓解,也是迟了,执昌灵台混沌,好似忘了身在何处,周身彩焰舞狂,煞气通天!
受玄宸和楚遮压制,他浑然舍生忘死的模样,以血还血,以伤换伤,让人触目惊心。
洛凝至今仍满脸的后怕:“还好还好,你们回来得还算及时!”
沈寂一路带着洛凝几度闪身,如电赶至几乎半毁的殿前,当先跨了进去,一眼看到殿内执昌浴血如狂的背影。
“执昌!”
双目如血的彩凤忽而滞住。
玄宸和楚遮不愿重伤他,当即也略略收手。
殿内灵力三股,道道危机四伏,尤其彩凤之力,不留余地,只攻不防,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