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屏障以内的赤焰,地面的火海中并不蕴含浩瀚的古老威压,只剩无情的凶险,意图将所有闯入的生灵灭杀。
他没有托大,全力掐诀凝起两道结界抵挡流焰暴烈的扑击,一道牢牢护住肩上的鸟,另一道及时把地面已经反应过来、正千恩万谢的凡人如数收拢,可惜折返时还是被火舌追上,撞得结界猛地一颤!
在众人惶惶的惊呼声中,沈寂手诀变换,意在除去覆在结界侵蚀灵力的片片火色,不想火势合二为一,冷不防直冲他的面门!
“宿主小心!”
沈寂闪身不及,立刻抬臂挡下,好在有天蚕法衣帮他化解大半伤害,他只皱眉一瞬,被冲击力逼退几米,继而借力旋身避开源源不断的爆射攻击,飞速往更远处退去。
直到脱离这片区域,掐诀帮几个被烈火灼过的人稳定伤势,确定过这些人的安全,他才并指点在钝痛微颤的左臂,活动两下稍受影响的左手,之后带着所有人飞往远离荒域的方向。
应对时他已经考量过,他的灵力有限,没有更多精力再抽出余地保护自己,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短时间内废掉也不算什么。何况伤得不算太重。
“不知死活!”
闻言,沈寂看了看端卧肩膀的傻鸟。
此前切断了契约联系,正好没有后顾之忧。
谢浮的语气却冷得生硬,琉璃似的银眸里盛满如火的怒色,覆盖着眼底残存的心有余悸:“枉顾安危闯入险境,沈寂,你可还记得曾经如何向我允诺!”
沈寂顿了顿,笑说:“你信不过我?我有分寸。”
小白鸟站在始终没有消散的结界里沉沉看他,近乎僵硬的身体堪堪如常,只有胸前软羽重重起伏。
沈寂解释:“如果必死,我不会去。但我更不会见死不救。”
谢浮冷眼扫过结界内劫后余生、哭笑着互相安慰的众人。
沈寂无奈安抚:“放心吧。难道你觉得我会带着你送死?”
谢浮始终没有回音。
只有微烫的灵力源源不断没入伤处,为他减轻痛感。
良久,他才听到谢浮终于出声。
“值得吗?”
“值得?”沈寂笑了笑,“在你看来,值得与否怎么衡量?”
谢浮冷声道:“仅仅凭你救人无数,便可看出你的命比他们重要得多。”
沈寂挑眉:“你也承认,我的命重要在救人无数?其实人之所以重要,在于拥有更大的能力,而拥有这份能力,就会承担更大的责任,可如果我只为自保,能力也只对我一个人重要,那和普通人有什么两样?”
谢浮蹙眉:“谬论!行善量力而行,何须以命相搏?”
“我很同意,的确要量力而行。”
沈寂又笑,“所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浮呼吸又重。
“还有,你之前说凡人入轮回不算坏事。”
沈寂突然记起他的话,“但你有没有想过,轮回转世后,失去记忆和过往,他们还是这辈子的凡人吗?”
谢浮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以实力为尊,看不上凡人——”
闻言,谢浮蹙眉更深,却没反驳。
“——但人存在的意义不止是实力,尤其是凡人。因为活得时间短就被全盘否定,未免太武断,也太野蛮了。”
沈寂接着说,“人的一辈子对于你们而言非常有限,但你不能否认,凡人也拥有七情六欲,每个人活在世上,就像你我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一旦消失,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完全代替。”
谢浮仍闭口不谈。
“在我看来,命就是命,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从这一点看,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更有价值。”
沈寂说,“没有人生来就实力强大,他们只是没有修炼的法门,也缺少一个机会。你看中的东西,全是性命之外堆砌的成果,如果你给凡人和四界同等的资源,谁说他们不能和四界平起平坐。”
谢浮默然片刻,方道:“凡人资质,如何与四界相提并论。”
沈寂失笑,把这只鸟捏到眼前:“听你的意思,好像很看不起我和洛凝的资质?还是你忘了,我也是凡人。”
谢浮挣了两下没能挣开,皱起鸟眉:“如你与洛凝一般,又有几人?”
“那你怎么断定这些人里就没有一个呢,还是在你眼里这不重要?退一万步来说,没有资质修炼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沈寂轻叹,把它放回肩上,“我记得你说过,一统五界是为了让天下再无血脉之分,可按你现在的想法,算不算另一类的三六九等呢?”
谢浮整理翅羽的动作顿在原地。
系统则又茫然。
不对啊。
五界再无血脉之分?
这是轮回里九千年前的大反派说的话吧,什么时候在现有时间线提过吗?难道……是它又忘了?
纠结半晌,系统又对此失去了兴趣。
反正以宿主的严谨,哪儿轮得到它来补缺。
正在这时,它听到大反派的声音响起。
“我知你不愿见生灵涂炭,但如今封印只余其一,五界之乱已无可避免,若你牵虑凡人,待我修为复还,自会助你护住凡间。”
沈寂看向谢浮。
谢浮道:“纵使我不出手,你也该明白,四界之中,并非只我生出此心。”
沈寂说:“但只有你有这个实力。”
仙界帝寰有玄宸监管,有心无力;魔尊伏黎重症初愈,也不会大动干戈;至于鬼域,秦都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等彻底解决了最有可能和谢浮一较高下的岳释,任何人都明白会是谁在这份名单上独占鳌头。
谢浮也看他一眼,浅银的眼睛里看不出神色:“如今我修为尽失,倒能听你一句恭维。”
沈寂笑说:“这是事实,怎么算恭维。”
谢浮目光移向他处,转而道:“依你之见,五界不该一统?”
沈寂说:“可以统,但要分怎么统。就比如你的理念,即便初衷是好的,过程太残酷无情、简单粗暴,造成的结果也是坏的。”
谢浮道:“既是要做,何必在意区区一时之苦。”
“这不是一时之苦的问题。”
难得有机会聊起这个话题,沈寂直截了当地说,“你想让血脉平等,最终目的是让大家尽量站在同一起跑线,也就是想让五界尽量公平,从此没有族群之分,没有门第之见,纯粹靠自己的努力向上修炼,用实力说话,对吗?”
谢浮不置可否。
沈寂说:“可你想过没有,这个目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除非你把五界杀到只剩不记事的孩子,就算这样,孩子们长大后你还是要杜绝他们抱团,禁止他们恃强凌弱、肆意妄为,这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你该怎么保证,单凭实力,五界就能按照你所想的方向运转。”
谢浮淡淡道:“沈寂,我可稳坐明煌宫,三灵境各族归顺岐山亦有千年,你却以为,我不可执掌五界?”
“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我也没有质疑你的意思,这两者情况是不一样的。”
沈寂纠正他,“你在三灵境没有任何对手,归顺的各族,我猜除了最开始,后面没遇到太激烈的反抗吧,再者你也没有同时收服所有妖族,面对的局面大相径庭。况且你终归还是三灵境的妖,大家一界所出,以前又有太多依附强者的先例,反而归顺你,同时也受你庇护,实际上没什么不好。但你出了三灵境,面对的是其余三界,和你不同根不同源,你是完全的入侵者,他们都会对你敌意高涨,以你的实力,势必也会被当成最大的对手,到时候三界联合,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如果你输了,三灵境岌岌可危,如果你赢了,留下的也不过是五个烂摊子,之后呢,你费心收拾好烂摊子,再推行你的凤令,分发功法,他们就一定会领你的情吗?”
谢浮一言未发。
沈寂笑说:“换做是我,我是不会领的。”
话落,肩膀突然一阵刺痛,他余光瞥见这只鸟的一双爪子深陷衣料,正色补充说明,“不过我向来鼠目寸光,说了也不算,毕竟凤皇陛下器宇不凡,追随者众多,肯定无往不利。”
结果这句话说完,刺痛更重,他只好抬手把鸟握进掌心,压平唇角,作势往下看了一眼,咳了一声:“嗯,这地方不错,就送到这吧。”
谢浮冷眼看他。
沈寂拇指抚过它头顶,笑说:“我把人放下就走。”
谢浮也随他看向地面。
脚下是一座城镇,不知怎么,刚落地,结界内的凡人欢呼雀跃,纷纷跑来跪倒在地,口中仙人恩人乱喊一气。
沈寂摆手扶他们起身,从乾坤袋里找了点丹药,并灵石功法一起送给他们,之后交代几句,正要离开,人群里一个女人高声道:“上仙且慢!”
说着走到他面前,深深一揖:“焦族族长焦梵,拜谢上仙,今日得与上仙相遇,实在三生有幸!”
焦梵看上去年近三十,五官硬朗,可能是地域特点,肤色和身后众人一样偏深,更显得沉毅刚韧,经历过之前的变故,她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狼狈,神情却已经渐渐平复。
一揖之后,她又说:“上仙洪恩,已如我等再生父母,如今上仙送我等回了族地,又赐下仙家功法,可见仙君仁慈。”
沈寂看向周围。
这座城镇虽然不算繁华,但也一应俱全,是距离荒域最近的居住地,没想到这么巧,会和这群人有渊源。
“实不相瞒,我族乃是看守封印通道一脉,方才见上仙于荒域停留,不知是否打算入内?”
闻言,沈寂不由转脸看她。
焦梵想了想,直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枚通体呈赤红的玉佩:“如此,还请收下此物,可助上仙安然往返。”
沈寂问:“这是?”
焦梵道:“此物乃我族上古传世秘宝。”
见沈寂感兴趣,她一一把玉佩的来历讲解清楚。
玉佩叫明火佩,焦族历任族长代代相传,古籍记载,是一件威力无穷的法宝,可惜由于凡间灵力匮乏,早就没了作用,只能作为进出荒域大阵的钥匙,借助阵法的炽火之力帮助族人们洗精伐髓,强身健体。这也解释了他们安全从阵内出来的原因。
至于阵法具体怎么运转,出自何人,相关古籍遗失,只知道和一位上古天神有关,且他们没有灵力,只能在外围活动,阵法内部据说大有乾坤,静待有缘人。
焦梵这次带人进入荒域,就是为了一年一度的洗练,但自从两大封印破除,阵法突然暴动,一日危险过一日,原以为握有明火佩就没事,结果还是险些命丧当场。
她自觉以后不会再去冒险,见对沈寂有益,索性把法宝交出去,勉强算是答谢救命之恩。
“请上仙一定笑纳!”
焦梵身后的族人也纷纷赞同,七嘴八舌地请沈寂收下。
沈寂看向被强塞到手的玉佩。
触感微烫,火属性旺盛。
其中,一道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难以忽视。
他转向谢浮。
谢浮的视线也正落在玉佩上,冷淡嗓音已传到沈寂耳边。
“赤凤无疑。”
沈寂眸光微动。
如果是赤凤留下的东西,那和阵法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他心间念头刚动,谢浮的传音又响起:“阵法亦是此凤手笔。”
沈寂问:“你刚才就看出来了?”
“嗯。”
谢浮道,“镇灵凤火护法,阵内必有重宝。”
系统灵机一动:“那肯定和云烺的至尊火羽有关吧?”
很有可能。
沈寂看回焦梵:“那就多谢了。”
原本不该挟恩图报,但这玉佩确实是目前最有用的线索,而且进入荒域,那座大阵是必经之路,他要找精气,安全穿过阵法的钥匙必须拿到手。
焦梵连连摆手:“上仙言重了,上仙不嫌弃便好!”
收了玉佩,沈寂再送他们一些法器,才飞身离开。
刚入云端,肩上的鸟周身银芒乍现,身形抽长,化回了人形,从沈寂乾坤袋中取出明火佩,沉眸端详。
沈寂看一眼属于自己的乾坤袋,也没在意,只问:“认识?”
谢浮意味深长:“上古之物,凤力精纯,明煌宫也不多见。”
沈寂顺势教育他:“所以要多做善事,看到没有,跟对方实力强弱没关系,与人为善才能帮到你。没有这块玉佩,我们连荒域都进不去。”
谢浮顿了顿,薄唇微抿,难得没有回嘴。
“这些人就是大部分人的缩影,功法修为对他们是锦上添花,修炼早晚对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他们只想过普通平凡的日子,好好活着就够了。”
说到这,沈寂又叹一声,“不止凡间,这样的想法在四界肯定也有不少。谢浮,五界统一既然注定是场拉锯战,在创造困难之前,不如先解决困难。”
谢浮听他说完,竟然走神片刻,忽而道:“如此说来,是玄宸与你志同道合?”
“玄宸?”
沈寂没跟上他的思路,“怎么突然提起他?”
谢浮不答。
他把玉佩握在掌心,又记起什么,银眸轻闪:“你曾明言,若我与玄宸交恶,你只会帮他,不会帮我。”
系统满头雾水:“宿主,大反派怎么这个时候翻起旧账来了?”
沈寂也看向谢浮。
不对劲。
谢浮的语气有点古怪,这两句沉吟不像问句,更像自说自话的感悟。
“想什么呢?”
谢浮手中一紧,眨眼定神,再开口时,面上毫无异色:“无事。”
沈寂接过他还来的玉佩,细细打量他一眼,听他这么说,也没再追问:“没事就好。走吧,先试试能不能顺利进荒域。”
谢浮颔首,身上银芒又闪,化为幼体原形,飞落在沈寂肩头。
须臾,他贴近沈寂颈侧,凤爪张弛一瞬,缓缓端卧原地,看似闭目养神,心间已意念百转。
五界之乱无可避免,并非他一人生出此心。沈寂很清楚他话中虚实。
帝寰意图染指五界,已近明目张胆。
正因此,玄宸如今亲率天兵叛出仙界所为何事,昭然若揭。
沈寂最不愿见生灵涂炭。
玄宸为免五界大乱,竭力奔走,不惜代价。
若沈寂与玄宸同合之志便为此道,一应疑窦全然明朗。
为何沈寂分明见过两界魔族奸细,却力劝玄宸,为魔族洗脱仙界封印破碎一事;
为何玄宸身为仙界帝君,沈寂与四界并无过多牵扯,二人却为魔尊根治沉疴、解魔族之困,又为鬼域施助良多。
为何沈寂修为一日千里,对四界强者传承之地与法器如数家珍,助云烺、助玄宸,助楚遮再助九殷,相助者众,唯独于金凤传承知之甚少,也唯独,初时对他避之不及。
谢浮转眼看着沈寂潜心赶路的专注侧脸,神思几度鼓噪波动。
沈寂当早知晓仙界封印内情,亦早知他意在五界一统。
与玄宸联手,与三界联合,连同凤族尚有内应,这盘棋局为谁而设,现下看来,实在一目了然。
而今岳释作乱,四界鼎力相助,看此情形,倘若果真有那一日,沈寂振臂一呼,三界合作,未尝不可。
念及此,谢浮收回视线,双眸沉沉。
‘你对他动手,碍于任务,我只会帮他,不会帮你。’
他早已实言相告。
第154章
来到阵前,沈寂手握明火佩,按焦梵指导的方法注入丝毫灵力,果然有一股热意形成一层无形的薄膜,从手掌瞬间蔓延全身。
肩上的傻鸟和他接触,也被薄膜一并笼罩。
四面八方的威压霎时消失,他再抬手探进屏障,没受到半分阻拦。
沈寂看一眼散发着莹莹红光的明火佩,径直飞入大阵。
有了这把钥匙,他的神识也不受阻碍,眨眼铺散荒域。
然而意外的是,他查探到的第一个封印所在地,就在明火佩牵引的方向。按焦梵的说法,那也是这座阵法的阵眼所在方位,从核心进入,就能达到洗髓池。
意识到这一点,沈寂身形微顿。
如果他之前的猜测没错,阵法和云烺的至尊火羽有关,那这下面即使真的有精气,也应该是设阵的太古赤凤为血脉特意留下的传承。
这是本该属于云烺的传承。
要为了解谢浮一时之急,夺走云烺的机遇吗。
“怎么?”谢浮注意到他异常的停顿。
“没什么。”沈寂回神,没去看它,话落径直横穿阵法,飞往荒域深处。
谢浮盯着他的侧脸。
如今神魂之契难以刺探双方心绪,沈寂在想什么,愈难摸清。
“累了?”这道目不转睛的视线自带温度,滚烫得难以忽视,沈寂发现得很快。
谢浮还没开口,忽地,一只熟悉的手掌按在头顶,自上而下轻抚过来。
“接下来还要赶路,”
说着,沈寂顺手捏了一把划过指腹的尾羽,感觉到几乎倚躺进掌心的小鸟陡然僵硬,他压下唇边笑意,“要不要休息一会?”
谢浮面无表情地在他肩头站正,低头往他手背啄了一口。
力道是重的,落在实处却轻了,像被绒羽狠狠戳了一把,力气再大也会发痒。
沈寂含笑反手用食指蹭了蹭它的脑袋:“还有精力打击报复,看来还不累。”
谢浮睨他一眼,也没问及他拿到明火佩却不探究古凤大阵的原因,只到他颈侧卧下,权作休息。
见状,沈寂也收回视线,继续往前搜寻。
两大封印之地面积相等,他用差不多的时间找到荒域的第二个封印,带着谢浮沉身落地。
逼出的一滴心头血落进黄沙,结果却也和在雪域时别无二致。
没有反应。
沈寂皱了皱眉,示意化回人形的谢浮也试了一次,依旧没有不同。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长吁短叹:“不会吧,又没有精气,好歹都是万年封印,雪域有一个,荒域至少也该有一个吧?早知道就该带着洛凝一起来的,她的运气那么好,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沈寂已经起身。
他摩挲着坠在腰间的明火佩,眼底深沉。
谢浮扫过他的动作,只道:“机缘不可强求,你不必多想。待我回岐山闭关,举明煌宫之力,恢复修为不过耗些时日罢了。”
沈寂摇了摇头:“重点是,我们没多少时日可耗。”
放在平常时候,谢浮多花点时间闭关无伤大雅,但现在有岳释这个隐患,他不能赌谢浮正好能在岳释破阵之前出关。
岳释把谢浮当眼中钉,关键时刻谢浮闭关不出,肯定会惹起猜疑。
除岳释之外,仙界还有一个帝寰虎视眈眈,一旦被他察觉端倪,五界大乱在所难免。
想到这,沈寂看了谢浮一眼。
何况把这只鸟当做眼中钉的,远远不止岳释和帝寰两个,得知他境界跌落到这个地步,当初雪域的四界追杀戏码恐怕还会重演。
“可是宿主,”系统不明所以,“我们现在找不到精气,大反派说的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等等!”
它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荒域才找到一个封印,还有另一个呢!”
另一个。
沈寂放下手里的玉佩,皱眉一瞬,随即带着谢浮飞身而起。
这里显然没机会,待多久都是徒劳,不如尽快继续排查。
谢浮恢复人身,见前行的路线笔直迅疾,心知沈寂早有计划。
既然早有去向,又何故舍近求远,先到前处。
“是那阵法?”他和沈寂并肩而立,衣袂下的手相贴交握,话音落下,当即察觉掌中的手微微一紧,不等他动作,已然恢复如常。
沈寂说:“对。”
谢浮看向他。
沈寂踌躇,难得一见。那道赤凤阵法于沈寂已如探囊取物,又有何特别之处。
系统也在疑惑:“宿主,另一个封印既然你早就知道在那个阵法里,怎么当时不先检查一下它呢?这一来一去,多浪费时间啊。”
沈寂意简言赅:“阵法大概率和云烺有关。”
“我知道啊——”系统说完才反应过来,“啊??那不行啊宿主,你这是要把云烺的机遇送给大反派吗??”
沈寂没再说什么。
阵法内部也许会有云烺的传承法器,但精气与此相关的可能性还不是绝对。没到最后一步,他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相处这么久,系统最了解自家宿主的说一不二,不由急得线路乱转。
这是什么情况啊!
宿主难道是被大反派彻底诱惑了吗,连这种挖自家墙角的事都干得出来??
云烺身负皇族血脉,大反派之前还亲口表示过,要不是留着还有用,早就容不下了!
精气在那阵法里,肯定算是云烺的机缘,拿不到它还是小事,要是被大反派看到赤凤的至尊火羽,云烺还有传承可继承吗,这是大大的大事啊!
那这个任务岂不是就此葬送了?宿主也拿不到任务奖励的最后一个九转玄丹碎片,对增长修为更是大大的不利啊!!
而且洛凝的主线任务还没有多少眉目,这边云烺的支线奖励却是宿主手到擒来的。
拿到这粒九转玄丹,不说别的,宿主至少可以突破现有的金仙等阶,直接跨进仙尊境界。
到了仙尊境界,就算是真正进入了这个世界的强者行列。
要知道和宿主交好的所有人里,除了大反派不是个人,修为深不可测,其余按照仙界等级划分,也大多是半步帝君的修为。
只有玄宸,机缘深厚,有小世界的纯正道义青睐,更早一步升级。
毕竟他们不像宿主有系统帮助,升到仙尊之上的每一个小境界提升都有瓶颈,况且是这种需要小世界本源力量的大境界呢。
所以宿主如果晋升仙尊,不论法宝还是功法,反正保命的招数能收拢很多,打不过总能逃得掉,比以前有保障多了。
除了这一点,还有云烺本身。
拿不到至尊火羽,云烺传承断线,修为也比其他人低了一等,它不敢保证会不会对后续产生影响……这才是它最担心的……
它不想回去的时候被审判啊!
系统不知道愁了多久,越想越绝望,直觉未来还是一片黑暗,阵法竟然已经近在眼前了。
“宿主——”
它还没来得及苦苦哀求,就看见宿主和大反派的身影划过天边,一起没入阵眼。
穿过赤红的火海,沈寂揽住谢浮腰身,稳稳落地。
他看向周围。
阵眼下的这个洞府非常简陋,但空间宽阔,容纳千人绰绰有余,就在他落地的正前方,一个小型阵法徐徐运转,温养着一泓天然温泉。看样子焦族人就是在这里淬炼身体。
“嗯?”
沈寂循声转向谢浮。
对方的目光却越过洗髓池,落在洞府边缘的赤焰纹理上。
“明煌宫禁制?”谢浮扫过左右,银眸淡漠,“设此阵者,原是赤凤皇族。”
听到这句话,沈寂暗叹。
他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至尊火羽和精气无关。
可惜这座洞府里没有封印的气息,那么精气一定在这个所谓的禁制里。赤凤把精气纳入法阵,无非是想为后人预定这个机缘。
见谢浮有意破开禁制,他先开口:“等等。”
谢浮停步,转眼看他。
沈寂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直言说:“你知道我来凡间是有一个任务要做。”
谢浮面无异色,想必早有预料:“便在此处?”
沈寂说:“十有八九。”
谢浮看着他,又问:“有关云烺?”
沈寂说:“对。”
事到如今,他没必要遮遮掩掩,何况谢浮也看出这里是赤凤皇族的手笔,只会和云烺有关。
谢浮的眸光悄然凛列:“你以为我会对他不利?”
“当然不是。”
沈寂无奈,“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他的任务和传承有关,这里面的东西既然是他的传承,当然要由他自己亲手打开。”
“亲手打开?”
闻言,谢浮神情又悄然平复,目光转回流动着禁制纹理的赤焰,语气淡淡,“此地禁制与明煌宫一脉相通,自古由凤皇执掌,以云烺凤尊之位,只怕无可奈何。”
沈寂不免意外:“这么说,只有你能破解?”
谢浮道:“不错。”
“什么?”系统傻了,“这任务有毒吧,要不是宿主你和大反派关系好,那这个传承云烺岂不是这辈子没机会拿到了??”
按原文的故事线,大反派可是到最后陷入永恒沉睡都是在明煌宫里,之后就算有凤皇接任,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明煌宫了。
如果不在战前完成任务,战后再帮云烺拿到传承又没用,难道主系统还指望着有宿主能在最终之战前,就帮云烺从大反派手里夺到明煌宫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系统冷不丁一个激灵。
需要大反派出手才能破除禁制,那大反派要是在里面动手脚,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大概冥冥中听到系统的不安,谢浮缓步往前,踱至禁制之前。
他没回头,只问沈寂:“此处有赤皇手笔,你不愿我先行一步?”
沈寂到他身旁,听出他大有刨根问底的意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荒域的第二道封印也在里面,如果这里的确是云烺的传承,我不该带你过来。”
谢浮道:“传承倒罢了,精气乃不世机缘,何时为他云烺独有?”
沈寂深深看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
谢浮冷眼和他对视,“如此说来,你看重云烺更甚于我,宁愿将精气拱手让出。”
沈寂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浮冷声道:“不是此意?莫非你已忘了,需用精气的是我,而非是他。”
沈寂微微皱眉,反而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墙面烈焰流转的符文,一时两难。
谢浮的话也是他最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