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嫁到,统统闪开—— by观音坐的不是莲
观音坐的不是莲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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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小七从药柜里不停地抓出一些草药来,分门别类地放好:"大君现在昏迷着,你见了也是白见,就算大君醒着,也不一定想要见你。"他最后抽了一卷纱布缠绕好,又拿了些杂物,"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话,阙氏应该不需要。"
许文彬硬声道:"我为什么要对他道歉!我只是去看看哥哥的伤势。"
少年声音尖锐,佘小七脖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三角小脑袋,一条黑漆漆的小蛇钻出来,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对着他的方向吐了吐蛇信子,许文彬吓得倒退一步。"
佘小七安抚地摸摸小蛇的脑袋:"那你去找大君好了,对着我吼有什么用。”
"我……我……"
佘小七看着许文彬急得满头热汗,霍地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其实找大君是假,想要找我要一些药材才是真,对不对?"
许文彬瞬间满面通红。
"你觉得大君醒来后,会如何罚你?我听闻大君对你相当凶暴,动辄打骂。这次闯下大祸,兴许会丢了半条命也说不定。"
许文彬咕哝着:"不会的,我是他唯一的弟弟。"
佘小七笑着提醒:"那世子还是大君唯一的阙氏呢。"
"谁说的?哥哥还有侧阙氏。"
佘小七嗤笑一声,摸着小蛇的脑袋:"蠢人,真真被人利用了还替对方抱屈的蠢人。"他提好药盒等物,摇头叹息,"这么蠢的人,在莽夫遍地的草原上也算是奇葩了。"
佘小七进了宫帐,连澄已经用了餐食,正捧着一杯茶老神在在地半躺在美人榻上消食。
佘小七在他面前历来无拘无束,行礼都不用,只问:"世子,大君呢?"
连澄挑眉,对着屏风后的大床斜了斜眼:"在里面半死不活中。"
佘小七笑道:"有大燕的宫廷秘药,大君一时半会儿的确死不了。只是……"连澄挑眉看他,小七继续道,"那秘药配方难寻,世子一次用了一瓶也太浪费了,我手上药材不全,去哪里配去。"
连澄大大咧咧地道:"我也就给他用一次,下不为例。再换药你就用你们江湖的跌打药方好了,反正他皮糙肉厚,躺个十天半月的,药材再差也会生龙活虎了。"
佘小七知道他是玩笑话。也许是错觉,总觉得把世子从山崖下救上来后,他的性子似乎更为肆无忌惮了!仿佛是一直被关的猛禽突然冲出了笼子,得了自由般,在草原里撒欢地飞奔狂跑,再也不担忧猎人的抓捕和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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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两情相悦爱绵绵】【下】
楚乔身上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主要还是因为连澄在他剩最后一口气时不要银子似的砸下了那瓶救命药。
佘小七替他缝了一次伤口,待到后面皮肉长好要拆线时,连澄来了兴致,突然想要尝试一下。
这一尝试,原本好了七七八八的伤口又崩裂开,连澄很有学习精神的,一边听余小七指导,一边拿着烧得通红的银针在他的皮肉上穿针引线又缝了起来,那针脚丑得盛大人都不忍看,抽搐着嘴角问:"世子是不是从未学过针线?"
青霜颇为自豪地道:"世子是赵王的膝下麟儿,对他来说,银针就相当于暗器,让他杀人可以,绣花却是不屑的,太伤眼了。"
楚乔在连澄的宫帐里真正躺了半个多月,才爬下床活动筋骨,重新舞起了弯刀。
连澄看不得楚乔活蹦乱跳轻松自在的样子,自己挑了长枪时不时与他喂招。楚乔大病初愈身子无力,十次有八次被连澄打趴下,每当这时候,连澄就嘲笑他是手下败将。
楚乔对兄弟臣子历来凶悍,到了连澄面前却相当能忍,就算连澄把一窝的狼崽子丢在床榻上,与他同眠共枕楚乔都视若无睹,夜夜睡得安稳。
又花了几日处理了病时拖延下来的政务,楚乔已经习惯往连澄的宫帐歇息,他的帐篷反而成了纯粹议事的地方。
连澄这些时日被青霜等人好生照顾,脸颊已经慢慢丰盈了起来,眉目清润,嘴角含笑,一手握着兵书倒在了榻上睡得正香。
楚乔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独自立在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神色,只觉他是睡在了少时的梨花庭院里,醉卧花枝待春来。
他凑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
连澄刚刚喝了红枣参茶,连呼吸都是甜的,让他忍不住一碰再碰。连澄嘟着嘴歪了歪头,青丝从胸口蔓延开,红狐毛的马褂下雪白的颈脖若隐若现。
楚乔挑开他的衣领,露出前襟上大片锁骨,楚乔眼神一暗,随手抽掉他的书,将整个人都打横抱了起来。床榻下的毛毯里,几只狼崽子睡得打呼噜,此起彼伏。楚乔越过它们将连澄猛地抛在床上。
连澄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是他,随即翻了个身:"别吵我!"
楚乔可不管这些,自顾自地解了腰带,将那毛皮带子在连澄的手腕上绕了两圈,绑住了。
连澄一惊,缩手看了看:"你想要做什么?要打架就堂堂正正地来,要什么手段。"
楚乔胡乱踢了靴子,跳到他身上:"所谓兵不厌诈,打架不单靠武力,也要靠智慧。"他俯下身子,在连澄嘴角咬了一口,"今日,你已经输了一招,赢不了了。"说罢手指一抖,已经抽掉了橘衣上的细带。
连澄刚醒,睡眼半眯,脸颊配红,发髻散乱,如醉酒的蝴蝶,慵懒地躺在床榻上,看着楚乔不慌不忙地解开身上繁复的盘结。
他鼻音浓重地打着哈欠道:"既然今日赢不了,那我认输就成。你从我身上下来。”
楚乔单手从他的衣摆里摸了进去,指尖的厚似有似无地磨蹭着脆弱的脚踝,淡定地道:"古来胜者为王,哪里由得败者呼喝摆弄。我现在正在品尝胜利品。"
连澄感到那一只恶劣的手顺着脚踝越来越往上,顺着纤细的腿骨摸到了膝盖,在膝窝里一轻一重地按压,掌心在盖骨上揉动。
他抖了抖,咕哝着:"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乔闷笑,胸膛伏在他身上震动着,张嘴含住他的唇瓣,就如含食最细嫩的羔羊肉,吸得啧啧有声。楚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酒气熏天,直把连澄的装傻瞪成了尴尬。
连澄抿着唇,状似恼怒:"我还没睡够呢,你别闹我。"说罢,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楚乔凑到他的耳瓣唤他的名字,热乎乎的气息拂入耳郭,痒得他直缩脖子,似怨还嗔地瞪了楚乔一眼。
楚乔低声道:"我要做什么你还不明白?"
连澄僵着身子,半晌,才在他炙热的眼眸中将头埋入厚厚的被褥……
草原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岐峎山的山谷时,大合萨已经靠在马背上喝完了一壶酒。
许文彬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仰视着逆光的瘦马,还有刚刚马背上滑下来的老人家。
身为王族,许文彬是草原上难得一位不必考虑争位的王。因为哥哥楚乔命运多舛,反而让身为弟弟的他从小就被母亲和哥哥保护在了身边,像是拴在腰带上的羊羔,不知人心险恶。
所以,在他被大合萨强制拉到身边照顾的时候,他有着相当大的怨气。
大合萨弟子众多,甚少去单独照顾过一个孩子,凡事都有奴仆们操心,老人家顶多是教习弟子们星相。许文彬难以想象,一个人居然可以伴着星辰过一辈子。
"九王来了。"
"嗯。"许文彬累极地蹲坐在石头上,伸手从马尾巴上揪下一根毛,迟疑了许久后才开口,"大合萨,我惹祸了。"
大合萨躺在铺地的毛毯上,撑着脑袋又灌了一口酒:"我早就知道了。"
"又是星星告诉你的?"
"星辰不止告诉了我你的过去,还告诉我你的将来。九王,在你第一天跟在我身边起,我就说过,只要你不离开,你的一生都会顺遂平安,无牵无挂。"
许文彬立刻道:"我现在也活得很自在。"
大合萨笑道:"那你刚才还说惹祸了。"
许文彬挤到大合萨的脚边,颇为紧张地问:"你说,这次哥哥会不会原谅我?"
大合萨翻了一个身:"这事你得去问大君,或者是……阙氏。"
"阙氏,你们都让我去巴结那个世子!他是异族人,我身为苍蒙的九王,怎么可能去向他道歉。"许文彬顿了顿,"而且,他根本就不出帐篷,哥哥也有三天没见过人影了。陆夫人说,阙氏把大君迷得神魂颠倒,以后苍蒙就是大燕的附属。等到阙氏生下世子,草原就没有我九王的位置了。"
"再没有位置,你也依然是大君的弟弟。"
"有什么用?"许文彬跳起来,"哥哥只在乎那个世子,根本不管我!"
"你只是想要引起大君的注意而已。九王,你要记住,你不但是大君的弟弟,还是苍蒙的王。你应该做一些符合你身份的事情,向大君证明你的能力。"
"比如……"许文彬眼睛一亮,"打仗!"
"小彬要成为苍蒙的勇士,为了子民和大君而征战沙场。那时候,苍蒙人会记住你,大君也会更加看重你。"晏以秋亲手给少年倒上一杯奶茶,"要知道,没有上过战场的乾离,不是草原人,也成不了苍蒙的武士。"
"可是现在没有仗可以打。"
"快了。"晏以秋说,"就快了。小彬一定要成为苍蒙最勇猛的武士,成为手握重兵的第一人,到那时候,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大君也不会再忽视你。"
"好!"少年坚定地点头。
晏以秋看着他气势雄壮地走出帐篷,不觉笑意更深。
陆夫人在一旁道:"那时候,九王也一定对侧阙氏言听计从,不会再让那个狐媚子轻易欺负你了。"
晏以秋轻柔地叹口气:"小彬是我最后的指望了,真希望他是我的孩子。"他抚着肚腹,"听说大君今日才开始接见贵族,商讨政事?"
陆夫人冷哼:"如果不是晏将军派人去求见,大君估计已经被那狐媚子给吃得骨头不剩了。三天三夜,再身强体壮的汉子也受不住这样折腾啊,大君怎么也糊涂起来了。"
"谁让大燕的男子姿色过人。"自怨自艾了一会儿,晏以秋就吩咐道,"去把我前些日子缝制的皮帽拿出来。"
陆夫人喜道:"侧阙氏今晚准备去大君的帐篷吗?"
"不。"晏以秋站起身,"那是特意为阙氏做的。"
一顶纯白无一丝杂毛的白狐帽,帽上镶嵌了无数的玛瑙和宝石,看起来珠光宝气华丽非凡。不过,只要是苍蒙人都知道,天底下不止一顶这样的帽子,还有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早在三年前就出现过。
这一顶新帽子,顶多是一个模仿品,是一件赝品。
实际上,修养的这段日子连澄是什么人都不见。他嫁来苍蒙,见过的苍蒙贵族们也屈指可数,除了成亲那一日受过贵族夫人们的朝拜外,平日里大燕人和苍蒙人之间几乎是无形中铸起了一道城墙,谁也不想打开城门让对方进入。
那一夜之后,楚乔与连澄相当于打开了欲望的闸门,不分白日黑夜地在床榻上“颠鸾倒凤”,享尽欢愉。
"再这样下去,本王迟早会力竭而亡吧?"连澄难得地爬起床,泡在浴桶里嘀咕。
伺候着他起身的青霜道:"力竭了再睡就是。不过,我猜测大部分苍蒙人都怀疑他们的大君会精尽而亡。"
燕支配合着青霜一起把被褥床单等都撤换下来,脸红红地问:"世子,今晚要不要炖一点补汤。嗯,陪嫁的药材里,鹿茸、虎鞭等物还没启封呢。"
"唉,弄吧,本王要大补。"
青霜打趣道:"那大君要大补特补。"
连澄撩起一泼水,咂咂嘴道:"慢慢来。唉,不知道狼鞭的效果如何,下次让小七弄些新鲜的备着。"
青霜已经听不下去了,嗔道:"世子,你也太不知羞了。"
"这里又不是大燕的宫闱,怕什么。在秦山关的时候,我说话比现在粗鄙多了,也没人提醒我注意羞耻。"
青霜闭了嘴,服侍着连澄沐浴完,正端上早膳,那头就有人禀告大君来了。
连澄看着男人大跨步地走来,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浓汤:"不是在跟臣子们商议要事吗?这么快就跑来做什么?"
楚乔凑到他的手边,硬是抓着碗边咕噜咕噜地喝干了汤汁,这才道:"我饿了,就来了。"
连澄看着空碗,撇撇嘴:"你们苍蒙没有人给你备吃的?"
"有。不过不及你这里的美味。何况……"他压着连澄的头,在唇边偷了一个吻,"这里还有美人相伴,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用膳好。"
青霜等人这几日已经习惯楚乔的"不知廉耻"了,纷纷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地继续忙活。
楚乔急匆匆地添了半饱,才状似无意地道:"你别太责难小彬了。他这几日胆战心惊的,躲得人影子都不见了。"
连澄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我怎么会为难他。"
以楚乔对连澄的了解,越是这么说,说不定许文彬越是会倒霉。
"你可以罚他习武,或者读书,再不行可以面壁思过。"
"不痛不痒。你这是罚他还是宠他?"
"那你准备怎么办?"
"唉,大君都求情了,干脆,我就罚他数数吧。"他指了指蹲在桌边,伸长了舌头流口水的狼崽子们,"如果九王能够把这些小家伙身上的毛发数得一清二楚,我就原谅他。"
楚乔哭笑不得,最终摇头道:"随你吧。"
早饭吃了一半,楚乔一双眼就做贼似的盯在了连澄身上,一手握着他的腰肢,咬着耳朵道:"等下陪我歇息一会儿?"
连澄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奶糕,眼也不眨:"有人说了,再这样放浪形骸下去,你迟早会精尽而亡,成为苍蒙历史上第一位死在阙氏床榻上的大君。"
"你当我们草原人的身子跟大燕的书生一样,经不起折腾?我这可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铮铮铁骨,敲不瘪,砸不烂,砍不动,吹不走……"
连澄嗤笑他:"你这是顽石哪!"
楚乔已经含着他的颈脖吸吮:"嗯,你就是滴水穿石。"说着,一只手就若有似无地在他胸前的柔软上碰触着。
连澄推开他的脑袋:"也不嫌害臊。"
"我为啥要害臊?我们草原人历来直来直往,想要什么就直说,而且说得出就做得到。"他干脆把连澄抱在腿上,抓着他的筷子将一块獐子肉送到了自己口里,吧唧吧唧着吞了,又亲手端起奶茶送到的他唇边。
连澄捏着他那作乱的爪子,看了看眼前的东西,皱眉道:"我现在看到这个就觉得怪异。"
楚乔凑上去,嗅了嗅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不就是一碗白白嫩嫩滑滑的奶茶嘛,有什么怪异的?
两人对视,楚乔闷笑道:"好吧,我喝了它,你吃粥。"说罢真的大口大口地把奶茶喝了干净,喝完了,嘴唇边上就多了一圈奶白色的奶渍。
楚乔伸出舌头舔了一圈,连澄倏地面红耳赤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怎么越来越色了,以前你可老实了。"
"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偷你一个吻都要胆战心惊做半日的准备,还生怕被人瞧见笑话我。吻完了,自己同手同脚路都不会走了,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你表哥还以为我魔怔了,喊了一个婆子说是替我收魂。"
连澄推他:"你那哪里算吻,顶多是碰我一下。"
说起少时的事情,两人明显有了共同话题。楚乔那冷峻的脸也柔和了许多,眸中荡荡漾漾地泛出无数的深情来。
他抱着连澄摇晃了两下:"我很庆幸遇到了你。所以,哪怕当时受了天大的欺辱我也忍耐了下来,心里对父亲兄弟的恨似乎也不那么重了。"
连澄拍了拍他的脑袋,正抬头,青霜一脸平静地来报:"大君、阙氏,侧阙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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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小心看连澄一眼,得到示意后才转了出去。
连澄拍了拍衣摆,刚要起身,楚乔就扣住了他的腰肢:"去哪里?"
"当然是去歇息。这些日子我累坏了,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楚乔捏了捏他的脸蛋,连澄恼火地张嘴去咬他,楚乔不由得笑道:"生气了?你也不想想,这个时辰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见我。谁也没料到我政务还没处理完就跑过来了。"
连澄嗤笑道:"是,大君说得是。您的侧阙氏是特意来见本王的,谁让本王不懂得后宫处事之道,独占大君宠爱多日,让他人生了怨气,不利于您的后宫安稳啊!"
他这怪音怪调的样子反而让楚乔越发高兴,“烈酒”在嘴里蔓延开来,让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烈和兴奋,楚乔在他颈间狠狠地吮了一口:"我苍蒙又不像你们大燕那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每日里换一个妃子侍寝也怪不得内里空虚,心志不坚。"
连澄一把打开他的爪子:"我不管他是来见谁的,横竖你在这里,给我把他打发走。"
楚乔根本不放手,死死地把他压在怀抱里。一个扭来扭去挣扎,一个蛮横捆缚,看上去倒像是闹矛盾的情人。晏以秋进来见到的就是两人这般"蜜里调油"的情景,不由得眼眶一红,喃喃地唤了声:"大君……"
这一声百转千回,任是铁石心肠也瞬间化成了绕指柔。可楚乔这个人的心肠在外人看来真是一颗顽石,他老神在在地坐在正位上,怀里抱着暗生闷气的连澄,平静地问:"有何事?"
晏以秋多日未见他,乍见之下只恨不得扑到他的脚下一表衷情,可抬头即见连澄似笑非笑的神色,心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似的,冷了下来。
晏以秋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咬了咬牙,轻声细语道:"也没什么要事,只是前些日子奴隶们猎了一只白狐,得了一张好皮子。我担忧阙氏不适苍蒙的苦寒,特意将皮子缝制成帽,赶在阙氏得空之时送来。"
"得空",看看这位侧阙氏多会说话,简直是字字珠玑,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玲珑之心。
连澄眉头一挑,两指用力就掐上了楚乔的皮肉。
这点力道,楚乔根本是不痛不痒,只颇有深意地盯了晏以秋一眼,淡淡地道:"你倒是有心。"
晏以秋脸庞微红,立即道:"我还为大君缝制了过冬的衣衫等物,也不知道是否合身。不如请大君即刻回帐试穿,若是不合身,我也可以连日改好。"说着,亲自从陆夫人手中捧过了物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楚乔与连澄面前。
宫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连澄从那帽子上收回目光,撑着楚乔的肩膀轻而易举地站起身子,一步步绕到晏以秋身旁,视线他头顶戴着的白狐帽子上环绕着,轻笑着道:"侧阙氏真是辛苦。"
晏以秋垂首,指尖紧张地揪紧了裙摆:"为了苍蒙的安稳,这点绵薄之力实在不足挂齿。"
"说得真好。"连澄点了点他帽上的红宝石,那么亮,就像猫儿的眼,在黑夜里咄咄逼人,诡异成妖。连澄侧身倾向晏以秋,"只是不知为何,侧阙氏为本王缝制的帽子与你头上戴着的这一顶如此相似呢?侧阙氏这是提醒本王,你的地位与本王不相上下,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是不是?"
晏以秋莞尔:"世子是大燕送给大君的阙氏,而我是我们苍蒙公认的阙氏,难道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晏以秋盈盈望向楚乔,丝毫不管对方已经阴霾下来的脸色,一往情深地道:"何况,我头上这顶皮帽还是我未出嫁时,大君送给我的最重要的礼物,是聘礼中最珍贵的一份礼物。"他坦然迎向连澄,"怎能与我送给阙氏的相提并论。"
两人目光相碰,几句话中就已经交锋几回,谁也不会退让,谁也不愿坦承自己受到了侮辱。
连澄撩了撩长发,背过身去拿起桌上的帽子在手中转了转:"原来它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啊。"
晏以秋愣了愣,不知为何鼻翼酸涩:"对,不过它也是这世上唯二的礼物。"
连澄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含笑地望向脸上已经乌云笼罩的楚乔:"想来侧阙氏并不知晓,不管是在苍蒙,还是在大燕,本王的礼物从来都必须是世间独有。既然别人有了的东西,本王是万万不会要的。"
晏以秋直起腰背:"这话也太虚了些。阙氏你现在不就有一样东西与我共享吗?"
连澄眯着眼,瞥向楚乔:"是啊,怎么办呢?不如……"他坐在榻边,半靠着楚乔,一双魅惑的眼凝结在男人的脸庞上,在座的两人都不自觉地看向连澄。
连澄单指挑起楚乔的下巴,轻笑道:"不如,大君就将侧氏废了吧。"
"什么!你……"晏以秋几乎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上方笑得奸诈的男子。他怎么可以胆大妄为地说出心底的话?又怎么敢坦然直白地挑唆大君废弃他自己?他怎么敢……怎么敢当着晏以秋他自己的面,让尊严尽失!
晏以秋瞬间跪了下去,泪满眼睫,哽咽道:"大君,阙氏好毒的心肠!我自认从未得罪过他,也未在臣民之间挑唆两国之间的和睦,为何,为何……大君……"
座下的男子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在他的一生中,从未如今日这般的委屈,也没有今日这般的胆战心惊,更是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真真正正的悲愤填膺。
他原本以为连澄会在看到帽子的同时,就与楚乔争吵;他也以为,连澄不敢也不会将对他自己的厌恶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他更加没有想过,连澄居然敢在他面前逼着大君废黜他!
太出乎意料,震惊、慌乱无措中晏以秋只能以哭泣来表明自己的惊诧和委屈。
在那一份特殊的礼物之前,晏以秋的善解人意和宽容大体与连澄的睚眦必报辣无情形成对比,任何男子都会为抱,对连澄的"不识抬举,妖言惑众"而感到厌恶。
连澄任由晏以秋哭得心胆俱裂也依然气定神闲。
他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他也没有大度到可以把自己的夫君分享给其他男子,他恨的时候可以亲手杀了对方,爱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容不得一粒沙。
可笑的是,晏以秋以为大燕的坤泽都是温柔的,是隐忍的,是柔弱无依可以任人欺凌的,连澄则用言行告诉他:晏以秋你错了,乃至于你们整个苍蒙都错了!
"心疼了?"连澄扯着楚乔的耳朵。
楚乔拿过他手中的狐皮帽,随意一抛就抛向了狼崽子们的毛毯上,一群野兽崽子嗅到猎物的味道纷纷扑上去抓挠着,瞬间就将一顶华美的帽子抓得毛发纷飞,珠落满地。
楚乔再一次把这个狡猾的男子搂在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烈酒”劲儿上来时,像是绽放的花火,在两人的身体里炸开,刺激着所有的感官。楚乔搅着他的舌,吞没他的气息,一双大手紧紧地勒紧再勒紧。
连澄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的脑袋:"你想弄死我吗?"
楚乔舔着他红艳艳的唇瓣:"我怎么舍得。"
连澄笑道:"那你到底舍不舍得把侧阙氏给废了?"
楚乔的手在他腰间揉了揉,附耳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连澄对他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死在了岐峎山上,你会如何处置她?"
楚乔愣了愣,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你要听实话?"
"自然。"
楚乔腾地起身,疾速冲到晏以秋面前,在他的泪眼中倏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将他摔在了地上。
众人俱吓了一跳,可没有人敢上前,陆夫人叫得惨烈,只看到楚乔双目赤红,发指眦裂,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被激怒的兽王死死地咬住了让他恨之入骨的猎物,随时随地就要把对方碎尸万段。
晏以秋面色由白变红,最后成了绛紫,他开始还挣扎着,待看清楚乔那恐怖至极的神色时却突然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闭上眼,张了张嘴,最终闭合。
陆夫人的尖叫几乎要撕裂整个宫帐,武士们蜂拥进来。
众目睽睽中,每一个人似乎都被楚乔那暴怒的气息给威慑。现在的他像极了三年多以前那个血腥夜晚中,亲手将弯刀刺入老大君心口的男子,绝望、痛苦、愤恨,无尽的悲苦像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将所有人都给冲打得麻木。
连澄冷冷地看着,看着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在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发疯发狂,心底满溢的悲伤几乎要将他也吞没了。
他一直知道,楚乔爱连澄;他也知道,连澄一直忘不掉楚乔。
他们在那么长的岁月里相知相伴,不分彼此;他们爱得太深,恨也更加刻骨。
再见之时,连澄不知道他的真心还剩下几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能够给自己几分,一直到此时此刻……
连澄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连澄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他对他的感情依旧深厚,但自己害怕他的真心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连澄也曾试探过楚乔。
凛冬之际,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宫帐内,两人面面相觑。
楚乔率先打破了沉寂,"我……"楚乔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必说出来。"连澄轻轻打断他,"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两人沉默了许久,彼此的气息在空气中回荡。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对过去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我想出去走走。"连澄突然发话。
他们两人一起走出宫帐,漫步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暖的。
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片湖边。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空的蓝色。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看着湖面上的风景,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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