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嫁到,统统闪开—— by观音坐的不是莲
观音坐的不是莲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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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澄撑开干燥的手掌,因为山腰渐冷,刺骨的寒风从毫无遮掩的山顶呼啸而来,不知不觉中肌肤已经感觉不到冷热,敞开掌心时,意外地看到白白点点的碎屑飘浮下来。
"下雪了。"
他喘口气,往后看去是连绵起伏如海涛般的杉树林,再往上,一大片如羊脂铺就的滑坡纤尘不染,白得刺目,美得壮观,站在其中就如蚂蚁仰视苍穹,震撼到自卑,喜悦到恐惧。因为越是宽阔的地方越是无法隐藏,一马平川的山底是如此,白芒无尘的雪地亦是如此。
"只能待在林子里。"佘小七说,"不得不说,这一次世子您太冒险了。"
连澄摸了一把脸,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哪里知道小蛇有这么多条,一时半会儿没法都抓着宰了。"
佘小七蹲在一棵古杉底下,粗壮的树干完全可以遮挡住两人的身形,靠着夜晚的掩护,只要不大声喧哗大肆打闹,几乎很难发现他们的所在。
"太急躁也太危险了,盛大人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我们,影卫的损失也超过预期。"
"这说明他们一定要取得我项上人头!"
"世子!"
"和亲——"连澄笑了笑,"我现在明白了,当今大燕皇上让我和亲是假,借我挑起草原各个部落的内战是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我父王精心策划的,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安排上千精兵随我调遣,母妃更不会让舅舅暗中派遣上百的影卫随身保护。"连澄遥望着秦山关的方向,"你不知道吧,从我踏入大草原的那一日起,秦山关的兵力不减反增,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我不懂。"
连澄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大燕要做那个渔翁,首先就必须下钩子挂鱼饵,我就是那饵。"
佘小七思忖了下,问:"那苍蒙大君是什么?"
连澄莞尔:"他是傻子!他心甘情愿跳入我父王和大燕皇上挖的陷阱里。"
佘小七瞪大了眼:"难道他真是为了您?"
连澄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等到那冰雪融化,从喉管直接滑入胃中,一路冷下去,他的心也冷了:"楚乔他自找的!何况,他那种为了权力可以抛弃一切的乾离,真的会为了实现少时的诺言而娶一个异族男子?他的那么多话里,谁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的真情,兴许只是为了他的野心所做的掩饰。"
"那您这些时日与他越来越亲近……"
山顶刮下来的烈风卷起雪花,迷雾似的飞向树林,两人的衣裳也被吹得飞扬起来。连澄那一头乱发在空中拉扯出纷杂的丝线,他说:"逢场作戏、虚情假意而已。"
佘小七一脸难以相信。
连澄轻笑:"哄你的。"
佘小七吁出一口气。
连澄绕着树林边缘走了两圈:"你说我要怎么死呢?"
"啊?"
"是等着被暗杀者们围攻而死,还是找一处悬崖当着所有人的面跳崖而死,或者……直接饿死在山上?"
佘小七惊诧:"难道不是假装重伤等着大君来救,然后让他去查明暗杀者的身份吗?"
连澄睨了他一眼:"傻孩子,苍蒙的大君也巴不得我死在这里。这样,他才有理由找其他部落的麻烦。至于暗杀者的身份,就算不是他敌对的部落,他也会栽赃嫁祸,然后借着报仇的旗帜,与大燕一起将整个草原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您也没必要真的寻死啊!"
连澄笑道:"我当然要活着。只是,在苍蒙,大燕的和亲世子必须死。"他上前两步,蹲在少年面前,"活着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我与你一起回金梁城,去找唐家哥哥,找你的龚少主,与他们一起混迹江湖,好不好?"
佘小七点头,大笑:"好。"
暗藏杀机的岐峎山里突然亮出了烟火,从半山腰的山林里直冲云霄,尖锐的咻咻声像是钝刀子割开骨节的狰狞声,预示着人命关天的最后挣扎。
楚乔的气息越发沉重,急寻到此处,在帐篷里喝过的酒已经挥发,体内的热流在不断地升腾,叫嚣着,横冲直撞着,想要发泄。而他,“烈酒”烫喉不可解愁,可偏要饮尽烈酒思尽哀愁,一路行来,砍下的人头把袖口都染红了,却依然没有追上连澄的脚步。
他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前方,山林给了楚乔太多可以追踪的痕迹,同时,也给暗杀者们提供了信息。
作为信号的烟火飞上夜空时,楚乔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几乎是瞬间爆发而起,如最敏捷的狼,迅速、急切地冲向烟火之地。林中同时蹿出了无数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奔。
苍蒙人、大燕侍卫、影卫、黑衣人,还有叛变的阿不尔斯的奴隶,他们一个个如同从土里冒出来的地鼠,狂奔着砍杀,极力地阻挠,无数的暗器和刀剑在夜空下发出冰蓝的幽光。
血珠和碎肉从楚乔的脸上飞擦而过,那些阻挠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的弯刀一砍两段,他脚下生风,呼啸着朝着林子的尽头而去。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了,还有紧随人影之后的……滚滚暴雪。
连澄几乎是脸色苍白:"雪……雪崩了!"
楚乔还没来得及停下来,连澄先一步擦身而过,他的惊慌和恐惧在风中传递着,伴随着岐峎山的怒吼翻滚而来。雪崩的速度太快,刹那就撞上了千年杉木,所有的土地都在摇晃,无数冰雪兜头兜脑地笼罩过来,仿佛压顶的乌云让你躲不开逃不掉。
"莲子!"楚乔大喊,转身去追逐。
连澄震惊中回头,眼眸越瞪越大,无数的流光从眼底划过,成了雪林里最亮的一道光彩。他唇瓣开合几次,最终吐出一声笑,一个翻越,踩着迎面而来的黑衣人的脸颊,借力打力地跃出更远。
身后的惨叫络绎不绝,连澄却意外地轻快起来,他边跑边笑,眼看着前路宽广,轰隆隆的巨响中,左边异军突起般落下不少泥水,山体连着山体,雪崩也连着雪崩,四面八方而来的雪泥咆哮着翻滚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无数嘈杂声中,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扑通扑通,闭上眼,正准备挨着巨石蹲下,腰身猛地一紧,连澄已经被人连带着滚落下山。
头被对方狠狠地压在了胸口,血腥气和软甲上的薄冰贴在肌肤上,冷热交织。
他们一路滚下,时不时撞上树干和碎石,身上的男人闷哼都没有一个,只是用强壮的臂弯把连澄拥紧了。连澄能感觉到奔腾的积雪就在身后追赶着,他能听到人们被暴雪掩盖的惊呼,更多的是头上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越来越紧的拥抱。
这一场逃命,似乎没有尽头。
万籁俱静。
楚乔的薄唇贴在他的脸颊上:"莲子,莲子?"
连澄皱着眉头,轻微地移动了下,他已经感觉两人都被积雪掩埋了。
楚乔似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弓着背硬是撑起了一片空隙,在黑暗中,一双鹰目锐利如星,咄咄地与连澄对视着。
连澄压着咽喉,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疲惫得让他睁不开眼。
"别睡!"楚乔低吼着,四肢压在他身旁,上半身猛地弯下,再霍地暴起。
无数的雪珠从头顶滚落,打在连澄的脸庞上,洁亮的雪后是朗朗夜空,遥远的星辰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楚乔直起半边身子,剧烈的喘息中喷出来的气息灼热而炽烈。一股一股的酒气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是那晚醉人的余韵。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试图将这复杂而浓烈的味道全部吸入心肺。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刻,也是最痛苦的时刻,
酒给人勇气,“酒”使人多情。
他将连澄从雪坑里挖了出来,再一次抱紧了他。
连澄筋疲力尽,只能无力地趴伏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没有说话,似乎一个拥抱就可以替代无数的话语,化解他的担忧,安抚他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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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同生共死信深情】【下】
皑皑的白雪缓缓地从空中飘落,拂过已经寂静的积雪,掠过雪崩中倒下的残破树枝,飘飘摇摇地落在无数已被掩埋的人身上,似乎想要再一次掩埋不堪的杀戮,遮盖一切阴谋诡计,还大地一片干净。
可是,总有人会挣扎着从积雪里爬出来,摇晃着举起大刀,对着雪坑里沉默相拥的两人挥刀而去。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无数的杀手从雪里钻了出来,虎视眈眈地冲向无力再战的两人。
楚乔护着连澄步步倒退,他手中的弯刀已经湿滑,血和雪都混在一处,滴滴嗒嗒地流淌着。
绝对的优势面前,暗杀者气势如虹,刀刀致命。倒退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折断的古木后居然是断壁。
连澄只听到脚下一声脆响,那早就被雪崩摧残的杉树半悬空在绝壁上,摇摇欲坠。一个慌神,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去。
"楚……"
手臂被人猛地揪住,楚乔的脸在连澄的头顶探出来:"爬上来!"
连澄袖口里的机关缩了缩,他低头看着断壁下林立的奇石,无力地道:"我右臂折了。"
楚乔神色巨变,背上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痛得他的脸庞都扭曲了,整个人逐步地往下滑动。
连澄仰头笑了笑,轻松地道:"松手吧,我太累了。"
楚乔五指几乎要扣到他的筋骨里面去,楚乔不敢反击,哪怕是举起刀背都足够让两人失衡,一起掉落下去。即使是在漆黑一片的暗夜里,连澄也可以看到楚乔背后飞溅起的血肉,那些血珠和肉沫从空中溅落下来,热乎乎的,贴在了连澄的眼睫处的血珠嵌到眼珠里,他落下泪来,泪都带着楚乔的血。
他袖口中的机关缓缓按下又松开,再缓缓按下。
连澄抿着唇,低声道:"松手!"
"不!"
连澄咽喉深处哽咽一声:"我恨你,你还抓着我干什么?"
楚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目而视地瞪着他。连澄的神色越发平静,在楚乔的记忆中,他从未有如此恬静温婉的神情,他是活跳的,是嬉笑怒骂的,是嫉恶如仇的,那一张俊美的脸上总是闪动着坚韧而灵慧的光彩。
楚乔有种错觉,似乎心心念念的男孩早已死去,现在在他面前的男子只是披着连澄的皮囊的行尸走肉。
他恨他,他连澄再也不会恋上他楚乔,他决定用死来摆脱他的纠缠。
一滴水珠垂直落在连澄的脸颊上,楚乔仿佛在笑,他握刀的单手缓慢地举起……
事隔多年以后,连澄依然非常的愤恨,一边压在楚乔的脊背上使劲地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怒气冲冲地吼:"你居然敢欺负我,你居然敢欺负我!"
楚乔无动于衷地问:"跳下去与你同生共死就是欺负你?"
连澄冷笑:"你想说你是在殉情?"
楚乔面无表情:"难道不是?"
连澄一脚踹翻了他:"老子不稀罕你。"
楚乔搂过他,抚了抚他的乱发:"因为我知道,你掉下去会死,我带着你跳下去就能活。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放开你?"
连澄得意扬扬:"你少自吹自擂了,没了你,靠着机关我也能平安无事。"刚一说话,脸色巨变,连澄几乎是瞬间就一跳三尺高,朝着帐篷外飞奔而去。
无奈,腰上已经被某只铁臂给狠狠困住,楚乔咬牙切齿地道:"想来你还记得当时的凶险程度。有机关居然不用,硬是逼着我靠着血肉之躯在奇山峻岭之间求得喘息之地,你也真狠得下心!如果不是我硬撑着一口气带你逃生,你是不是准备让我们一起死在山底?"
连澄胡乱挣扎:"会死的是你,本世子才不会给你陪葬!"
无论连澄如何逞能,在楚乔的记忆里,那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死亡的来临。
握刀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是抱着死而无憾的决心,拼尽全力地护着怀里的连澄,在陡峭凶险的峭壁上一路滑了下去。
那弯刀在石壁上划拉出无数的火花,他的虎口迸裂,全身肌肉鼓胀,凭着极佳的眼力在暗夜里抓住一切可以缓冲势头的东西。石头缝里长出的小树,巨石间卡着的石条,凹凸出来的石块,余下的就是手中的刀,还有一双厚底的皮靴子,陡峭的山壁上险象环生。
他听得到连澄的惊呼,楚乔的眼底还残留着他震惊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能够感受到怀中男子僵硬的身躯上传递来的热度。楚乔死死地抱住了他,一路撞上树干,碰上巨石,在陡立的石锥间跌跌撞撞,咽下所有的疼痛和血肉,最终把刀锋卡入了两块巨石的缝隙里,停了下来。
连澄是踩着他的身子爬到了巨石上,平安地活了下来。
半夜的山壁上,树木稀少,狂风刮擦着石头发出呜咽声,像是未亡人的号哭。
连澄喘着粗气,伸手把楚乔也拉了上来,两人跌在一处,头碰着头,脚下是碎石和枯草,背后是坚硬的石块,上天下地皆无路,左右亦无门。
不过,他们活了下来!
连澄睁眼看着头顶的夜空,身子不可自抑地颤抖着,盈满眼眶的泪水无声地流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也不知道自己心底那逐渐泛上来的暖流到底要去往何处,他只知道,自己正被身上的男人拥抱着,男人脸上、手上、背后的血都把衣襟全部浸染透了,黏糊在自己的肌肤上,异常的烫人。
额头相贴,楚乔冰凉的硬发戳上他的脸庞,一双眼专注地盯着他,似乎在说:你往哪里逃?
连澄眨了眨眼,低声道:"这一次,你又赢了!"
楚乔气息一顿,猛地捏起他的下巴,张口就咬住了他的唇瓣,那么狠,瞬间就咬出了血口。连澄倏地轻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楚乔干脆探入他的唇内,勾着他的舌尖拉扯卷搅,那么用力,似乎要把他给吞下去,等到他吃痛地踢打,楚乔又顶向他的咽喉口,一下一下地吞咽他所有的气息,满口酒气,逼得他不得不仰起头,被迫张开唇承受他的攻击。
连澄顺不过气来,手也开始捶打他的脊背。
楚乔夹住他的手肘,冷笑道:"右臂折了?嗯?"
连澄呛咳着,胸膛剧烈地起伏,毫无愧色地道:"半路又好了。"
楚乔冷笑,按着他的头:"你在试探我?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我!"连澄头皮发疼,对他大吼:"你可以不救我,我没有让你跳下来!你自愿的!"
"对!"楚乔冷冷地道,"我心甘情愿,谁让我对你念念不忘,谁让我对你刻骨铭心,谁让我情愿抱着你的尸体一起死也不愿意一个人活!"
连澄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哄骗我!没有我,这么多年你也活了下来,还越活越肆意,越活越潇洒!权力、地位、美人,你拥抱着它们的时候,何曾想到过我!说什么天荒地老,说什么此志不渝,都是假的!你是个骗子,骗走了我最宝贵的年华,骗走了我的贞洁,现在你还想继续骗我的真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楚乔握紧他的双手:"我们已经快死了。"
连澄一震,楚乔无力地靠在石壁上,环视着周围空荡荡的峡谷,除了石头就是杂草,顽强的小树伸展在半空中,底下漆黑一片不知深浅,往上奇石林立望不到尽头。他们相互依靠在一起,在方块之地上苟延残喘,像是被困的野兽,生机渺茫。
楚乔轻笑道:"我说过,陪你到死,我实现了我的诺言!"
连澄倏地哽咽一声,楚乔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臂虚搂着他:"让我睡会儿。"
连澄偏过头看他——他的头发,黑得如同草原上的夜空,飘逸而自然,即使在草原的风中,也显得如此优雅。他的眉毛,犹如草原上的两道弯月,为他深邃的眼神增添了一种迷人的韵味。他的嘴唇,红润而饱满,仿佛是草原上熟透的果实,充满了诱惑。
连澄看着那“熟透的果实”,不禁咽下口水,却被深深吸引住了。
不知是否刚刚的吻太诱人,在夜色的掩护下,连澄悄悄地靠近楚乔,他似乎睡的很熟,连澄的心如同被拉紧的弦,他知道,他想要楚乔的吻,连澄的指尖轻轻地划过楚乔的脸颊,那是一种既激动又紧张的感觉,让他的心跳如同被敲打的鼓皮。
他凝视着楚乔,他的心中的少年,那表情是那么的自然和放松,就像一个正在享受生活的孩子。连澄知道,他只需要微微抬起手,就能触碰到楚乔的脸。他只需要轻轻地一吻,就能感觉到楚乔肌肤的温暖。
楚乔猝然闷哼一声,紧紧搂住连澄。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仿佛是彼此的影子在月光下融为一体。楚乔的手臂紧紧地环住连澄的腰,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连澄的脊背,仿佛是在弹奏一曲优美的旋律。
楚乔的唇轻轻地落在连澄的耳边,呼吸着他的气息,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情感。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撩起连澄的长发,放在嘴边,仿佛是在品尝着它的甘甜。他们的脸庞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在跳一支充满激情的舞蹈。
楚乔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低声道:“乖,让我睡会儿”
连澄羞红了脸,偏过头不语。
楚乔笑意渐浓,更贴近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收藏了。今天的插叙是两小口的婚后生活,回忆往事哦。感谢大家的支持!?

让我睡会儿!
少年靠在他背后,疲累地放下手中的弯刀,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候,他们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战场在离秦山关几十里外的吴南关。
因为突袭,吴南关内已经是哀鸿遍野,尸骸满地。
他们奉命连夜赶了过来,与正在狂欢的蛮人撞个正着。身无寸缕的坤泽们被吊在了街市的最中央,无数赤身的乾离伏在他们身上蛮干死冲;无辜的老人被骑着马的士兵从街道的东头拖到西头;孩童们在哭喊声中被长枪戳个对穿,高高地竖立在了旗帜的旁边,脚下是燃烧得旺盛的篝火;被围在外围残存的大燕士兵与平民汉子发指眦裂,用着血肉之躯与士兵们对砍……
人头一个个滚落到脚下,眼珠爆裂,牙龈恨咬。
那是连澄与楚乔第一次上战场,愤怒主宰着他们的刀剑,恶鬼已经爬上了他们的肩头,他们不顾一切地收割着敌人,像是两只蝴蝶在血光与残肢断臂中飞舞,艳丽到了极致,也凶狠到了极致。
以至于尘埃落定之时,少年身上的盔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纹路,他只来得及靠在连澄背后,委顿在地,疲惫地说了那么一句话。
之后,人事不省了三天三夜。
连澄还记得把他的身躯硬拖上马背之时,那衣摆下淌落的血滴几乎一路流到了秦山关。
大夫说:差点血尽而亡。
连澄下意识摸向楚乔的后背,从软甲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摊开手,黏糊糊的深褐色全都是血。他慌忙地扶起楚乔的头,看着那紧闭的眼,苍白的唇,早就被血汗弄得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还有颈间跳动得越来越弱的脉动,都无不在告诉连澄,楚乔要死了。
意外地,连澄居然由内到外觉得轻松起来。
风在轻轻地吹拂着,小小的断枝摇曳着挂在他的肩头,像是儿时侍从们的细碎敲打,重了怕惊了他,轻了又怕唤不醒他,只能一遍遍持续不断地骚扰着。窗棂外淅沥沥的雨丝也化成了雪,比幼兔的毛发还要软,比最细的丝线还要轻,纷纷杂杂地从夜空上晃荡下来。
他把头压在楚乔的发顶,又嫌弃发丝太硬太湿,干脆将身上的狐皮马褂解了下来,罩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自己再依偎其中,揉了揉鼻子,咬一口他的耳朵,“报复”回去,还觉得不够,索性把他撑起来,对着他的唇瓣狠狠地咬上去。
男人一动不动。
连澄咬着咬着就盯着他的眼,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如少时那般突然睁开,对着他抱怨:"你咬人也太疼了。"
连澄会啐他一口,再一次张大嘴巴,啊呜地想要咬掉他一块肉,结果牙齿碰牙齿,牙龈都破了血,然后捂着唇,硬是把羞涩逼成了扬扬得意。
只是,今夜的楚乔很难醒来,任由他咬得皮开肉绽,那血糊在唇瓣上温热逗热的,一会儿就凉透了,好像吃多了冰水,连舌头都冻住了。
连澄怒从心头起,揪起他的耳朵,大喊:"懒鬼,起来了。"
他摇晃着他的身子:"浑蛋,给我醒来。"
"听见没有啊,负心汉楚乔!"
连澄气呼呼地左右看了看,最后一把把他推到峭壁上,对着心口猛地一拳给打了下去。
"咳咳,咳……"楚乔捂着胸口,痛咳不停。
连澄抓着衣摆撕成布条,粗鲁地扒开他的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药瓶子对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就撒了下去。
楚乔身躯抖动,硬是被活生生地痛得清醒了,看着连澄熟练又快速地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给老子醒着,你想死,老子还没活够呢!"
楚乔喘息道:"我只是想要睡会儿。"
"睡个屁!快点送老子回去,在这山下冷死了,老子还没吃晚饭,饥寒交迫的,没空陪你在这里挨冻受饿。"
"莲子。"楚乔无奈道,"矜持!"
"矜个头,快点,把你的人给召唤过来。"
楚乔无奈,从衣襟里扯出一个口哨:"吹响它,我的信雕会找到我们。"他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子带你回去?"
连澄嗤笑一声:"你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告诉你,在很久以前,你的子孙根有几两几钱我都一清二楚。"说罢,一把夺过口哨,对着空旷的峡谷吹了起来。
悠长而清脆的哨声在山林间回荡,显得中气十足,生机勃勃。
大君为救阙氏身受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族群的帐篷里个个都亮起了灯火。
晏以秋眼圈泛红,矗立在连澄的宫帐外,只差泪洒黄土:"大君伤重,身为侧阙氏难道不能随身照顾?"
青霜与燕支像两尊罗刹似的守在帘外,燕支脸若冰霜:"大君说了,不许外人打扰。"
陆夫人指着两个侍从的鼻子大骂:"外人?在我们苍蒙的土地上,你们这些汉人才是异族人,是外人!"
青霜轻笑,对着克古塔道:"大人,原来您并没有去我大燕迎亲,大君也没有迎娶我们大燕的安国世子。我们一直都是苍蒙的'外人'呢!"他双手拢在袖口里,倨傲地道,"这也难怪追杀世子的都是草原人了,说不定就是苍蒙内部某些人的手下。"
晏以秋脸色一变,柔弱地反驳:"无凭无据的,你一个奴仆怎敢如此乱放厥词!"
青霜冷哼:"侧阙氏怎的料定我们无凭无据?要知道,古大人可是亲手抓了不少暗杀者,侧阙氏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陆夫人在一旁打断道:"你们大燕人历来伶牙俐齿,善于颠倒是非黑白,这等大事哪里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快让开,自有大君替侧阙氏主持公道。"
燕支在一旁冷不丁地笑道:"陆夫人还可再大声些,看看大君是否真的会让人唤侧阙氏进去。"他瞥了眼侧阙氏身后的侍卫,"说不定,大君还要顺带见见今夜值夜的将士,与侧阙氏讨论一下晏家对苍蒙武士的影响。"
晏以秋心中一凛,适时拖住了陆夫人,轻声道:"既然大君已经有阙氏看顾,那我天亮后再来。"
青霜恭送:"如果到时候大君容许'外人'打扰的话,我等一定通报。"
陆夫人气得要撕了两人的嘴,回到金撒帐依然怒火冲天:"简直反了,他们以为我们苍蒙真的轮到大燕人说了算?侧阙氏你就不该示弱,要知道大君难得伤重一次,这是绝佳的机会啊!若是抓住了,趁机与大君贴心贴意顺利怀上世子的话,苍蒙哪里还有他们异族人的地位!"
晏以秋有苦说不出,只安抚了几句,又让人请了晏氏族长来。不过一盏茶时分,晏重云就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他面前。晏以秋委屈地抹泪:"父亲,大君是不是彻底厌弃我了?"
晏重云一肚子的火气,看着他这一副软弱的模样恨不得抽他一顿:"哭什么哭,在我面前哭有用吗?我让你迷惑大君,你至今都毫无动静,反而让大雁的那个世子借机抬高了地位,你的脑子到底怎么用的?"
晏以秋勉强收了声,愁道:"原本成了,若是大君再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儿,多喝一杯酒……"
晏重云一脚踹翻了矮桌:"你真是蠢啊!多喝一杯酒?你怎么不把药下猛些,让大君沾唇就发作,那时候他一心扑在你身上,哪里有空管帐篷外面的人是死是活?"
晏以秋垂下头。
晏重云说得轻松,如果大君这么容易被人用药迷惑,他早就被其他的狐媚子弄翻,哪里轮到晏以秋软声细语逐步攻破了。大君的身子别人不知晓,他可是最明白。一般的药别说迷倒大君,就算是毒药,灌下去之后一时半会儿也毒不死他。
这些话晏以秋自然不会说,他也就只能安静地等着晏重云发泄一通,最后离去之前,对方叮嘱他:"把知情的人都收拾了。"
晏以秋立即问:"那被抓的武士……"
"哼,一群废物!"晏重云再一次踹翻了柜子,"这次审问的人是克古塔,他是个硬骨头,如果收买不了,就想法子把里面的人都弄死。"
黎明之前,山谷里一片寂静,帐篷里的烛火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许文彬蹑手蹑脚地跟在佘小七身后,大气都不敢出。谁知前面捧着药盒的少年早已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九王这是到哪里去?"
许文彬尴尬地直起腰背:"我想去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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