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的态度很明显的有些不耐烦:“我跟你说啊妹子,这世上就没有哪样产品,它十全十美,样样兼顾……”
闫楚眉头紧皱:“别转移话题。”
经理点燃一根烟,嘬了口说:“反正你们翻来覆去就是觉得材料不好,要换,但这个事情我已经和我们领导提过了,他的意思是,既然你们要换,那这些钱自然是你们要贴的。”
闫楚摆摆手说:“现在不要你们换了,我们已经请了别的团队拆掉重新搞了,你们把工程款和延期赔偿金付了就行。”
经理猛吸一口烟,苦大仇深地问:“你们想要多少钱?”
“一共是这些……”唐蕴比了个手势,经理以为是三百万,在得知后面还有个零之后,狂喷了好几句国粹,叫保安把他们两个赶出了办公室,扔下一句:“黑社会组织都没你们这么会抢钱。”
唐蕴从业生涯以来,第一次被当事人赶出门,颇有些狼狈。
回程是闫楚开车,唐蕴吃着便利店买的已经冷掉的鸡肉三明治,给匡延赫发消息,说寰宇不愿和解。
唐蕴:【接下来的话,就只能走诉讼途径了,我要先找机构做几项评估。】
匡延赫:【嗯,我知道了。】
简直惜字如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绝口不提评估费用的事情,要知道第三方机构做鉴定收费可是很高昂的,唐蕴不想贴这个钱。
他对闫楚说,评估费用大约需要三四万,闫楚震惊道:“这么贵啊?我这边批不了,你问问看匡总的意思。”
“好吧。”
【机构的评估费大概三四万,需要你这边先垫付一下。】唐蕴怕匡延赫让他垫付,还特意补了一句【我手头没钱。】
这次匡延赫隔了半小时才回:【三万还是四万?】
唐蕴:【先转四万好了,多的退给你们。】
匡延赫:【你没砍砍价吗?】
唐蕴咬了咬后槽牙,心说怎么这帮有钱人都这么抠搜:【哥,这是官方鉴定机构,不是小商品市场。】
匡延赫:【你去跟财务申请吧。】
唐蕴早有预料,凡是提到钱,他就会像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回到南城已经四点多了,唐蕴在向恒的财务那走完一系列程序,取了钱,然后联络鉴定机构做检测。
一天下来没干成几件事,腿倒是快跑断了。
眼看着六点多了,唐蕴赶紧打车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
餐厅是梁颂推荐的,一家很地道的北方菜馆,环境较为安静,最重要的是每个卡座都有隔断,私密性比较强,适合小情侣在一起聊聊天,甚至是摸摸大腿亲亲嘴。
唐蕴听完骂他变态,但毫不犹豫地预约了一桌。
当他赶到餐厅时,小哑巴说他已经到了,唐蕴向里走了几步,里面人不少,而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小哑巴。
他今天没戴面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宽大的墨镜和口罩,头上的鸭舌帽和卫衣都是纯黑色的,很“纯狱风”的装备,加上宽大的肩膀,健硕的体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财阀雇来的杀手。
唐蕴的面具在背包里,但这会儿并不打算拿出来,之前在酒店只是因为怕被偷怕才一直戴着,他并不介意让小哑巴看到他真实的样子。
餐厅的玻璃墙映出身影,唐蕴撸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另外一条走道绕到小哑巴身后,悄悄走近,他想吓唬他一下。
可还不等他靠近,小哑巴忽然回过头。
墨镜很暗,遮掩住神情,但唐蕴知道小哑巴在和他对视。
俩人都定格了,一个是因为捉弄不成,一个则诧异对方竟然以真面目示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唐蕴也认出他来了?
匡延赫在慌乱中挤出一丝笑,差点儿忘记自己这会儿是个哑巴,还好戴着口罩,再加上饭店里放着音乐,唐蕴应该听不到他脱口而出的那声“嗨”。
“不好意思,有点堵车,来晚了。”唐蕴走到他对面坐下,露出一个明媚好看的笑。
这是匡延赫不曾见过的笑容,之前在酒店里,唐蕴的笑容都很浅,而在视频里,则是牵强的,客套的,不达眼底的笑。
以至于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唐蕴笑起来是有小梨涡的,而且只有一个,与弯弯的眉眼一呼应,有种独特的,青涩的孩子气,像一抹微醺的风。
这个不带任何深意的笑容,足以让匡延赫确定,唐蕴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很单纯的一顿饭。
唐蕴并不能看见墨镜后的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只感觉小哑巴的态度有点儿冷淡,光倒水,拆湿巾,也不说点什么热热场子,至少恭维他一两句啊,哪怕是客套的呢。
他担心自己这张脸是不是见光死了,难道小哑巴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可小哑巴自己都毁容了,总不至于来嫌弃他吧?
“你点东西了吗?”唐蕴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哑巴摇摇头,接着把已经扫出菜单界面的手机递给他,示意他看菜单。
唐蕴随便点了两道掌柜热推,将手机还了回去,小哑巴又往里加了几样。
唐蕴提醒道:“北方菜馆的分量都很大的,你别点太多了,他们的菌菇炖鸡得有这——么大一碗。”
他比了个比脸盘子还大的手势。
小哑巴还算听话地去掉了一份面条。
唐蕴尝了尝桌上的玉米汁,现磨的,味道纯正且浓厚,他有点饿了,一口气喝掉半杯,而小哑巴的还没有动过。
“你待会儿准备戴着口罩吃饭啊?”他打趣道。
对面的人微微低头,揭下口罩,一言不发地拿起手边的玉米汁喝了一口。
餐厅的光线明亮,唐蕴看见了他墨镜下方不那么平整的皮肤,像是被反复揉烂了的面皮贴在脸上,被烧伤的地方显然要比边上的皮肤更深一些,有很明显的缝合痕迹。
唐蕴虽然很好奇,可是没有细看,怕对方觉得他不礼貌,更怕伤到小哑巴的自尊心。
“你让我看看你后来又点了些什么。”他随便找了个话题。
匡延赫把手机递了过去,轻轻地推了一下墨镜,怕蹭掉脸上的妆容。
他脸上的烧伤妆是让一位化妆师帮忙画的,就这玩意儿耽误了他整整三个多小时——他弟弟匡又槐在剧组当副导演,认识不少特效妆造师。
匡延赫昨晚答应唐蕴赴约后,便让弟弟约了其中一位。下午唐蕴问他要经费的时候,他的眼皮和面颊都被抹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根本没办法用手机,消息是匡又槐帮他回的。
这位化妆师的水准足够以假乱真,只要不是脸贴脸的打量,唐蕴绝对看不出来问题。
“你已经结完账啦?”唐蕴惊讶地发现。
“嗯。”
“我还寻思着,我来请客呢。”唐蕴觉得挺过意不去,想了想说,“那要不然这样,我一会儿请你看电影吧。”
对面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饭菜上得慢,俩人相顾无言,各自喝一口玉米汁。
唐蕴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膝盖,笑道:“感觉好像在相亲啊。”
小哑巴抬起了脸,但他的刘海很长,帽子一压,眉毛都被盖得严严实实。
【你相过亲吗?】他问。
“没有,我跟我家里人分开住的,她们催不着我。”唐蕴顺嘴反问道,“你呢?”
【我的情况也很特别,正常人都不会给我作介绍。】
唐蕴感觉自己问了个既白痴又伤人的问题,转移话题道:“你现在看到我的脸了,觉得怎么样啊?跟你想象中的……差距大吗?”
他其实是在问,我的脸有没有令你失望。
小哑巴低头输入道:【好看。】
唐蕴的眉头在这一刻散开,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的长相呢。”
小哑巴短暂的迟疑了一瞬,输入道:【我在紧张。】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唐蕴嘴角的弧度更往上,眉梢都快装不下他的笑,牙齿洁白,声线是清脆的,让小小的空间浸满了喜悦的气息。
匡延赫生平第一次被男人夸可爱,很意外,但并不反感。
他盯着唐蕴嘴角的小梨涡,觉得它很特别,具有曼陀罗花一般的吸引力。
“这个是你们的锅包肉、榛蘑炖鸡肉和鲜肉馄饨,还有三个菜稍等一下哦。”
服务生的到来将唐蕴的笑声打断了,匡延赫把菜品推至中央。
“那我先开动了,你也快点吃!”唐蕴不客气地夹了块鸡肉,“中午都没来得及吃饭,饿死我了。”
匡延赫吃过了下午茶,不算很饿,但看着唐蕴大快朵颐的样子,也莫名地有了食欲。
馄饨汤里漂浮着嫩绿的葱叶,匡延赫不喜欢吃葱,用勺子一点一点挑出来,搁在纸巾上。
唐蕴见状,说:“哎,早知道刚让厨房别放葱了,你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匡延赫:【没关系,挑出来就行了。不过,你中午为什么没来得及吃饭?】
“我们律所不是接了个案子吗……”唐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看了小哑巴一眼,犹豫了一下,干脆摊牌了,“不好意思啊,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实话,我不是做产品设计的,我是个律师……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啊,主要是网上骗子太多了,我就随便编了一个,律师这个职业是真的,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执业证。”
匡延赫:【没关系,我不介意。】
毕竟他自己也骗了人。
唐蕴此刻的坦诚令他感到一丝内疚,唐蕴该不会是要和他来真的吧?
“嘿嘿,你脾气真好。”唐蕴抽纸巾擦了擦溢出嘴角的汤汁,说,“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跑,还被对方当事人给骂了一通。”
匡延赫完全不知道这些,皱了皱眉,问:【骂你什么了?】
出于对职业准则的遵守,唐蕴不想透露与案件相关的内容,摇摇头说:“哎,不重要啦,反正我的当事人最后决定要起诉,我有钱可以赚了。”
匡延赫点点头,吃了两口粉丝,想到什么,又在备忘录上输入:【那你觉得,你的当事人怎么样?是个好相处的人吗?】
“他啊……”唐蕴的嘴角突然往一边撇了撇,语调也变得不那么柔软,好像特别嫌弃这个人似的。
匡延赫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他。
认真思考了三秒,唐蕴评价:“不怎么样。”
匡延赫对这个答案相当意外,他自认为在面对唐蕴的时候都还算客气,一份委托要收他3%的提成,他可是连价都没砍就答应了。
闫楚后来告诉他,另外一家律所只收2.5%,他也没想过要换掉唐蕴。
这居然……还被这小没良心的评价为不怎么样!?
匡延赫立刻拿起手机:【为什么?他人不好吗?】
唐蕴有理有据地说:“资本圈哪有什么好人啊,不过……你怎么知道是男的不是女的?”
匡延赫并不认为自己是唐蕴所说的那种人,可如果是从情感的角度出发,他也知道自己称不上什么好人。
【猜的,我猜错了吗?】
“没猜错,他是个挺年轻的富二代,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唐蕴往匡延赫碗里夹了块肉,说道,“哎,这个鸡肉真嫩,你快多吃一点。”
匡延赫吃了一点,又有点不甘心地追问:【那他长得如何?】
单轮长相,唐蕴想给匡延赫打满分,那是他见过的,最像用建模软件捏出来的脸,完美到不真实,但又不会让人嫉妒。只要匡延赫不开口,他就是件艺术品。
不过唐蕴觉得在自己的暧昧对象面前夸赞另外一个男人,是十分愚蠢的,于是很违心地说:“长得不怎么样,面相和他的嘴一样刻薄,要不是有合作,在路上碰到我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犹如五雷轰顶,匡延赫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蕴还在往他碗里添菜,又跟他说了句“还是你比较可爱”,但他的耳朵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听什么都是糊的,满脑子只剩下那句“不怎么样”。
第六章 影院
一盘拔丝地瓜几乎没动,唐蕴给小哑巴夹了一块,让他趁热吃,否则待会儿软了就不好吃了,但小哑巴吃得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唐蕴也不想打扰他,边吃馄饨,边查电影票。
新年档的电影大多都下架了,还有一部他已经看过了,剩下的就只有一部热度不怎么高,但评价还不错的喜剧片。
小哑巴对看什么类型的电影抱着很随意的态度,两个人吃过饭便直接进影院取票了。
唐蕴买了份爆米花套餐,里面含有一杯冰可乐,他问小哑巴要不要再加一杯,小哑巴摇头。
“那就一杯吧,去冰,谢谢。”唐蕴对年轻漂亮的服务生说道。
女生服务十分周到,给杯子包上了一层纸巾,最后递给唐蕴两根吸管,微笑着说:“祝你们观影愉快。”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唐蕴不想那么早进去看广告,于是把小哑巴拉到抓娃娃机前面,问:“你有玩过这个吗?”
“嗯。”
“技术怎么样?”
小哑巴二话没说就扫码了,滚出来几十个币,他全部都投进去,有种要把这个机器里的玩偶全部抓出来的气势,唐蕴满怀期待地站在他旁边,盯着里面漂亮的绒毛娃娃。
而事实是,爪子下去二十次,全都落了空。
“这机器应该是有设置比例的,要不然别人没法赚钱。”唐蕴很贴心地给他找台阶,“要不我们去玩投篮机?”
小哑巴很固执地又扫了五十枚游戏币出来,硬币落入机器的声音很清脆。
小哑巴的个子太高,需要弯下一点腰才能看清机器里面的情况,他认真起来,连下颌都透出几分倔强的孩子气。
唐蕴很难得有机会在灯光下,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盯得都有些出神。
怎么会有人的下颌线长得这么漂亮的?突起的喉结仿佛在引诱他去触碰。
“你有强迫症是吧?是不是今天抓不到不死心?”唐蕴笑着打趣道。
巧的是,他刚说完这句,爪子就勾上来一只小羊,两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机器,见它缓缓平移至出口。
“呀!”唐蕴发出愉悦的感叹,转头,看见小哑巴的嘴角微微勾起,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很自然地拿起手边的可乐,喝掉一大口。
唐蕴取出了那只完全没用技巧纯靠砸钱换来的小羊,递给小哑巴,但小哑巴摇摇头表示送给他了。
不知道是觉得这个小玩意儿比较幼稚,还是他这个人本身比较幼稚,抓娃娃只不过是满足他突如其来的执念。
唐蕴用剩下的游戏币抓到了一个盲盒,里面是一部动漫联名的摇摇乐,角色骑在马上,碰一下就开始左右摇晃。
“那这个你想要吗?”唐蕴问。
小哑巴的目光锁定在他手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唐蕴无意间提起这一刻,才知道匡延赫之所以会想要这个摇摇乐,只因为角色的眼睛在笑,弯弯的,和唐蕴竟有几分神似。
电影开场了,放映厅却空无一人,唐蕴有些惊讶地往里走。
“我刚才买票的时候看到后排有两个人的。”他为自己的运气感到高兴,他很喜欢包场看电影的松弛感,不用因为怕影响到别人观影而不敢说话。
他转过头,看小哑巴因为戴墨镜的缘故,一只手扶着栏杆,走得很慢。
唐蕴伸出手:“要牵着吗?”
小哑巴脚步一顿,没吱声。放映厅太暗了,唐蕴完全琢磨不出他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多余。
正想说“不需要也没事”,他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很陌生的触感,因为做爱从来不需要牵手,他对小哑巴的腰腹倒是比较熟悉。
他的手掌十分宽厚,温温热热,就是皮肤有点干燥,手指尖和掌心都有不同程度的老茧,捏起来硬硬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修车的?”唐蕴问。
匡延赫被问住了。
他根本不会修车,之前发给唐蕴的照片是让别人拍的,他曾投资过连锁的汽车美容店。手上之所以有老茧是他经常攀岩和射箭的缘故。
【很多年了,我不太记得了。】他回道。
“另外一只手给我看看。”
匡延赫伸出左手,观察唐蕴的脸色,总不见得是被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你手指好长,感觉很适合弹钢琴。”
唐蕴评价手指时,声音里带着笑意,接着又将自己的手指伸入匡延赫的指缝,握紧。
匡延赫没有挣开,一直到他们找到位置坐下,唐蕴也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你可以把眼镜摘了,要不然怎么看电影啊。”
匡延赫调整了一下帽檐的角度,又将墨镜向下压了压,刚好可以看清大荧幕。
“这没外人,摘了也不怕吓到人。”唐蕴看着他说,“你这么看电影多累啊。”
【你不会喜欢我的脸。】
唐蕴怔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小哑巴之前戴面具,不是为了防别人,而是防止他窥见他的真面目。
真有那么恐怖吗?还是说,毁了容的人都比较自卑?尤其他们还是暧昧对象。
“那好吧。”唐蕴没有勉强他,更没有为了宽慰他而说些违背良心的话。尽管他们现在相处得很融洽,可他不敢保证自己在看过他的脸之后,好感度会不会锐减。
座位选在了视野最佳的中间位置,座椅带按摩功能,匡延赫腰不酸背不痛,但还是很好奇地扫了一下。
因为这不是他们家开的电影院,正好趁此机会体验一下对家选用的座椅按摩功能效果如何。
小程序里有多种模式可调节,但后背并没有任何响应,倒是旁边的人被突然滚动起来的椅背吓了个激灵。
“你扫的啊?!”唐蕴诧异地看着他。
“啊。”匡延赫点点头。
“我说它怎么突然动了呢!”唐蕴又躺了回去,四肢舒舒服服地瘫着,很享受的样子。
【舒服吗?】匡延赫想得到客观一点的用户评价。
“还可以,”唐蕴浅浅地笑了一下,上肢一倾,挨到匡延赫耳侧,“不过肯定没你按得舒服。”
匡延赫并没有给谁按过摩,更别提什么技巧。
【你怎么知道我按的会舒服?】
唐蕴一本正经地说:“按摩嘛,最重要的就是力度和准度,你都兼备了啊。”
力度和准度。
匡延赫眯起眼,他从唐蕴的语气和神情里捕捉到一丝玩味,似乎意有所指。
【你刚才还说它们适合弹钢琴。】
“这两者又不冲突。”唐蕴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好几颗爆米花。
匡延赫的目光投回荧幕,琢磨起刚才遗漏掉的剧情。
他平时娱乐放松的时间有限,周末在家,大抵也会被工作电话给吵醒,所以极少看影视剧,平板上收藏过不少匡又槐推荐给他的纪录片和电影,目前进度依旧是零。
这是他从学校毕业以后,第一次看国产的喜剧电影,没有预想中那么烂俗,甚至还有一两个笑点,至于他身旁这位,则仿佛被人点了笑穴,“呵呵”个不停,还有两次他的笑声几乎要贯穿匡延赫的耳膜。
工作消息不停闪现,匡延赫只得挑几条重要的先回了。
正接受群里的文件,唐蕴忽然在他耳边说:“下了班还这么忙啊?”
匡延赫的手机没有贴防窥屏,下意识将屏幕往另一个方向侧了侧,因为群名带有“向恒”这样的前缀。
这个动作显然引起了唐蕴的狐疑。
“跟谁在聊天呢?”
匡延赫切入到备忘录,想告诉唐蕴,自己刚在给客户回消息,但唐蕴又摆摆手说:“啊算啦算啦,你不用跟我交代什么的,你要是很忙的话尽管聊,反正剧情一会儿我会告诉你的。”
言下之意是,我们的关系也没有进展到要交代好友圈和切断一切暧昧对象的那一步。
唐蕴这种波澜不惊的、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匡延赫觉得他大概谈过很多段恋爱,所以对很多事才没那么在意。
否则他不会在占有欲,或者说好奇心爆棚的时刻,娴熟地掐自己一把,让他们的关系只停留在很浅的水域。
一定是有人的一些举动,教会了他什么。
就像被水淹过的人,很难鼓起勇气靠近泳池一样,于是唐蕴便开始和人保持这不近不远的关系。
暧昧、快乐,但不至于不清醒。
他还是向唐蕴解释道:【别误会,刚才在给同事回消息,我没有男友,也没有女友,更没有结过婚。】
唐蕴笑起来,似乎相信了他:“好啦,我知道了,有急事的话你先忙,我没关系的。”
【不忙。】匡延赫收起手机,陪他继续看电影。
影院笑声不断,唐蕴的身体微微朝右侧了一些,靠近一直发呆的匡延赫问:“你怎么都不笑啊,是不是不怎么喜欢喜剧电影?”
匡延赫:【没,我感觉挺好笑的,但我通常就是暗爽。】
唐蕴又夸他好可爱,而且语气和眼神都非常真挚,不像演的,但匡延赫不懂自己可爱的点在哪,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要是觉得不太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看点别的,不用勉强自己的。”唐蕴说。
匡延赫很纳闷:【怎么看别的?】
“就……不看电影啦。”唐蕴的声音变低了,看起来有那么点难为情。
匡延赫懂了,故意问:【那看点什么呢?】
唐蕴又把问题抛回来:“原本看完电影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这点匡延赫没有撒谎,他原本是想在吃饭的时候告诉唐蕴,自己准备去异地创业,很久都不会回来。
他认为以唐蕴这种洒脱的性格,一定很快就会在网站上结识一个新的床伴从而忘掉他的。
他的计划里压根儿都没有看电影这项流程。
唐蕴把手搭在匡延赫的膝盖上,一点点往上,摸到大腿,与此同时,身体越过座椅的扶手,在匡延赫的耳朵上亲了一口,用懵懂天真地口吻问:“那现在有没有了?”
他刚喝过冰镇可乐,嘴唇是凉的,连呼吸都带着些许凉意。匡延赫的喉结滚了滚,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蛊惑,他该去创业了。
可是身体完全越过了思想,做出了最最本能的反应。
他摘下帽子,略微偏头,扣住唐蕴的后颈,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只是嘴唇碰一下嘴唇,唐蕴的心脏却立刻发了疯似的活跃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人接吻了,又也许是他们正处在影院的高清摄像头之下,总之他非常的蒙,忘记闭上眼睛,甚至忘记怎么呼吸。
他的嘴唇不受控地发颤,想说我们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有人正在监视器后面看着,会被笑话的。
而小哑巴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两根手指钳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捏,唐蕴的唇齿被轻易地顶开。
扑面而来的气息热而甜,是爆米花外面裹着的糖浆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奶香。
当舌尖触碰到一片柔软,唐蕴的身体便开始发热,耳朵更是烫得要烧起来,他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落在了小哑巴的衣服上,黑T柔软的面料被揪出花一样的褶皱。
这个吻,其实谈不上多激烈,就好像是两只相识已久的猫咪,在冬日暖阳下,缱绻地缩在一个猫窝里,相互触碰对方湿漉漉的鼻子。
安逸的,礼貌的,浅尝辄止的,也是令人愉悦的。
至少唐蕴是这样认为的,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小哑巴的嘴唇形状很漂亮,很好亲的样子,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不记得亲了多久,也许并不超过两分钟,但唐蕴觉得自己需要一份完整的呼吸,于是身体略微往后退了一点,在无比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小哑巴脸上的伤,小哑巴的唇角勾起一点弧度,似乎是在笑,又似乎只是抿了一下嘴唇。
“怎么忽然想到要接吻?”唐蕴问出了很愚笨的问题。
【喜欢吗?】小哑巴又把问题抛回给他。
唐蕴老老实实地点头,以及,他发现自己几乎没办法控制上扬的嘴角。
这是一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体验。
因为从前他都是上位者,而这次则像是遭遇了一场入侵,身体的反应在告诉他,他其实更享受后者带来的刺激。
等肺部不再缺氧,唐蕴又很主动地贴了上去,小哑巴并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他抱住。
他们在黑暗中缓慢而绵长地接吻,交换彼此的气息,用不断加深的力度和深度来表达愉悦与欲望,像一对刚刚陷入热恋的情侣。
这天晚上,唐蕴直到十一点多才回到小区,身体几乎累瘫,脑袋却一反常态的精神,经过小区的健身公园时,他很有闲情逸致地观赏起繁茂春树。
遍地的桃花、樱花和海棠,把公园妆点得绚烂,全都是刚盛开的,簇簇娇嫩,在夜色中撩人。
走几步,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被屁股的一阵疼痛袭击,苦恼地放慢脚步。
上楼打开门,他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梁颂,电视机没有关,声音不小,人却已经酣睡如泥。
“真够本事的,这都能睡着。”
唐蕴小声嘟哝了一句,把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去梁颂的房间找了条薄毯出来,往人身上一盖。
梁颂这会儿又突然醒了,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又一看表:“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发你消息也不回。”语气颇像影视剧里准备了一桌子佳肴却等不到丈夫回家的全职主妇,怨念不浅。
“你给我发消息了?”唐蕴从裤子口袋中摸出手机来。
看电影前调了静音,一直忘记调回来了,里面消息是不少,还好都不是很重要。
梁颂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边摸索遥控器,一边问:“你又加班啊?”
唐蕴实话实说:“没,跟人看电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