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安隅忽然想起飞机上祝萄和唐风无比和谐地聊了一路,有些心动。
祝萄在脸边扇了两下风,随手推开旁边的窗子,“守序者也是人,吃饭睡觉可是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你想想,你会讨厌一个每天投喂你美食的人吗?”
安隅恍然大悟,“那我以后多和你学。”
祝萄笑得很骄傲,“那我们多开发些新菜谱,不能让两位长官觉得自己被批量对待了。”
安隅不太明白批量对待是什么意思,正要问,一阵风吹过,台面上的手札被拂起一页,又很快落了回去。
在那拂起的一瞬,他看见了前一页的内容——空落落的纸页上只有一串数字:18、24、05、12、09、31。
他第一反应是彩票号,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一串数和他刚才买的那两注没有任何重复数字。
安隅转头盯着烤箱上的倒计时,有些担忧,“能成功吗?”
“一定可以。”祝萄信心满满,“今晚就可以吃几个,剩下的放进急冻,要吃之前拿出来复烤12分钟。”
安隅犹豫,“长官能接受吃剩的吗?”
“只要复烤得当,他就吃不出来是二次加热的。”祝萄笑得很狡猾,“放心,我总这样糊弄我长官,不然谁能天天一大早爬起来做点心啊。”
安隅:“……哦。”
很聪明的行为,但好像不太道德。
他犹豫了一会儿,放弃对这种行为做出评价。
芝士火腿土豆派超乎意料的美味,祝萄特调的芝士酱醇厚清甜,浓而不腻。
安隅回到房间后一边构思面包店新的菜单一边吃,没一会儿就吃掉了自己分到的四只。
他按照祝萄教的那样,把剩下冻好的十二只派也都复烤好,一只不剩地送下肚。
深夜,安隅把新品的构思发到员工群里,趴在桌上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消息震醒的。
麦蒂夫人直接在群里发了图。
-试吃款已经出炉打包,老板今天尽早来取哦。别忘了想想文案。
安隅震惊:这么快?您睡觉了吗?
许珊珊光速出现。
-麦蒂就是我的神!老板,我刚到店里,已经替您品尝过啦,嘿嘿,很特别的口感,味道醇厚,特别棒!
安隅逮着她立即问:我离开这些天的投资收益率好像比预期中低了0.01个百分点,怎么回事?
许珊珊:……今天客人好多,我先去忙了88。
安隅无语。
他打开房门,却见门口地上摆着尖塔商城的购物盒子,里面平整地叠着一沓衣服,都是白色基本款,3件是有兜帽的罩衫,3件是普通T恤。款式和他惯穿的相似,但材质明显不同,摸起来柔而韧。
订单备注这6件衣服都是高分子材质,下单人秦知律,罩衫单价68888积分,T恤单价49999积分。
安隅看着最后的结算总额,眼睛发直。
一大早,有点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想要退掉几件,但有章鱼抱枕的前车之鉴,又不敢轻举妄动,最终抱着烫手山芋似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回房间把衣服锁进了保险柜。
去面包店的路上,严希从后视镜里偷偷瞟了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您还好吗?”
“什么?”安隅从瞌睡中挣扎醒来,“我怎么了?”
昨晚他莫名其妙地一直做噩梦,在梦里重新经历着刚入主城时接受刑讯和基因诱导试验的场景。
严希小心翼翼地措辞,“节哀,您要这样想,这四块钱都是别人给的,您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您买书的五千块……”他停顿了下,努力编出了一个理由,“那本书里至少有几万串数字吧,多买买,总能中上几次。”
安隅茫然地发了半天呆,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奖了?”
他立即伸手掏终端,严希叹气道:“没中。昨天的奖号是18、24、05、12、09、31,您一个数字都没对上。”
安隅绝望,“怎么会……”
话音戛然而止,毛骨悚然的感觉倏然爬上脊背,他在浏览器里搜索昨天的头奖号,对着那串跳出来的数字,感到心口的血都在一瞬间凉了。
这串数字,和昨天典的书札里一模一样。
他立即想起昨天典询问他买彩票时短暂的尴尬神色。
“还好吗?”严希担忧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机械眼珠在眼眶里咔咔咔地转了几下,“要不然我和黑塔打个报告,让黑塔来出这五千块吧。和您的心情比,上峰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只是我们要找个其他理由,不然眼可能会有麻烦……”
“嗯。”安隅垂眸道:“没事。你把我放到街口就好,排队的人多,我自己走过去。”
严希松了口气,“好啊。五千块嘛,您的店一转眼就赚回来了。说起来,面包店生意真是红火,都这么多天了,热度倒像是越来越高了……”
安隅在街口下车,看着严希的车开走,立即掏出终端。
典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他似乎还没睡醒,声音有些软糯,“安隅?怎么了?”
安隅捏着终端,“我有一个邻居,叫凌秋。”
“嗯……我有耳闻。”典轻轻打了个哈欠,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更温柔了一些,“怎么了?想他了吗?”
只要不在身边,隔着电话,洞察的异能就失效了。
安隅心里有了数,轻声道:“他教过我一个理论,叫蝴蝶效应。”
电话另一头一下子安静下去。
微妙的气氛中,安隅压低声道:“如果我不换衣服,眼的号码会中。换了衣服,尾号改成04才会中。但如果两个号都买,抽奖系统就会随机到完全不同的另一串数,是吗?”
典沉默了足有五分钟。
但安隅很耐心,他举着终端看着面包店门口的长队,又抬头看着对面的写字楼——写字楼外墙多了一个巨大的电子屏。电子屏上,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在侧头微笑,柔顺的黑发在风中轻轻拂动,片刻后,她蹲下逗了逗脚边的猫,打了个哈欠,又起身走到桌子后,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音乐编辑软件,她开始专心致志地忙碌于调整那些音轨。
女孩的五官完美得不像真人,但气质又十分亲和,一举一动生动极了,仿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每过一分钟,她浑身的像素就会抖动一下,像在刻意提醒人们她只是一个虚拟角色。
大屏幕右下角写着她的资料。
【莫梨】
女性;17岁。
身高158cm;体重41kg。
音乐制作人;歌手。
性格温柔甜美,偶尔俏皮,喜欢小动物。
已出道:6天。
面包店门口的长队对比数日前没有丝毫缩减,但从前,排队的人要么在低头看终端,要么一只手抱着电脑在工作。但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大屏幕,很少与陌生人社交的主城人站在一起笑着聊天,讨论的都是莫梨。
典的声音拉回了安隅的思绪。
“抱歉,你说的三条都中了,这些确实都是我的预感。但除了第三条被事实验证,前面两条都不得而知。”他叹了口气,犹豫道:“我已经畸变有一段时间了,对洞察能力的掌控度越来越好,但除此之外,似乎也逐渐地出现了一些古怪的想法……总是很突然地会有一些预感钻进我脑子里,但是我的思绪很乱,常常自己也搞不清。”
他苦笑一声,“抱歉,我早该想到,大脑的人说你智商非常高,我不该在你面前卖弄的。只是我也有一种预感,要和你走近一点会比较好,所以总是忍不住和你说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安隅问道:“和我走近一点,会对你比较好吗?”
典犹豫了一下,“不是。就是比较好……对谁都一样。”
“嗯……”安隅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直觉典说的是实话,又问道:“思绪很乱是什么意思?”
典思考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说的那位诗人,他的预言很笃定吗?”
“是的。”
“可我总是在摇摆。”典叹气,“我总是一下子预感到很多种可能,决定它们究竟谁会发生的是一些微小的差异,有时候我能捋出这个关键的小差异是什么,有时候捋不出来。”
“也许是这项能力还没有完全成熟。”安隅分享自己的经验,“可能要受一些刺激,也可能会自己变好。”
典“嗯”了一声,“我直觉这项能力很危险,所以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包括律,多谢。”
“好。”
挂断电话前,安隅忽然又问道:“长官在平等区发现你时,你有听到他的心声吗?”
“有听,但什么也没听到。”典坦率道:“我没有骗你。律是一个心防极重的人,他似乎已经养成习惯不做显性思考,因此我很少能洞察到他的想法。有几次我甚至刻意去感知,但他的心里就像……”
“就像一个无光的世界。”安隅轻声接道:“只有一座漆黑冰冷的高塔。”
典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没事。”安隅轻叹了口气,“我会替你保密的,也请你不要对别人说起长官的内心世界。多谢。”
大脑高级监测病房。
安隅踏入病房时,思思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浓郁的阳光出神。
“您好。”安隅将拎着的小布兜放到床头柜上,“您看起来状况还不错。”
思思回过头看着他。
那是一双纯净的黑眸,安隅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里见到她睁眼,她睁开眼时,从前的病气一扫而空,眸光流转,生意盎然。
但和安隅在陈念记忆中看到的小姑娘不太一样,此刻的她眼神里少了稚嫩和狡黠,多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沉静。
安隅不太擅长聊天,只能回忆着进来之前工作人员替他准备的话术,开口道:“能醒来真好,知道么,你睡了十年。”
“嗯。”思思点头,“这里的人已经和我说过孤儿院行动了,想不到,在十年前我睡着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而我一觉醒来,明明没有经历分毫,却好像又牵扯其中。”
她低下头,手指在洁白的被子上勾了勾,忽然轻声问道:“他是你杀死的吗?”
“是我的长官。”安隅坦诚道:“杀死陈念,继续前行,这是守序者的职责。换了我也是一样。”
思思轻轻点头,“知道的,我没有怪谁的意思。我了解陈念,他在孤儿院苦守十年,等的就是那场死亡吧。”
安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犹豫了一下,“我从他的……不,他跟我说过,你原本的人生规划是在主城过轻松的生活,再养几只小猫。为什么愿意加入守序者?”
“上峰果然还是对我的诚意保有怀疑。”思思笑了笑,重新仰靠回床板上,望着窗外轻声道:“那确实是我的愿望。但我的命是他给的,他的愿望,总也要实现吧。”
安隅愣了一下,“陈念的什么愿望?”
思思没有回头看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又道:“我听说他的异能和我一样,可能是这种独特的异能让他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吧,他明明在我醒来之前就死了,但苏醒之后,我却听到了一段他留给我的话。”
思思顿了下,“大脑的人说,尖塔高层有两位守序者在畸变之前是一个人,分裂成了两个。我甚至在猜,会不会他也只是肉身死了,灵魂融合进我的身体里。但很遗憾,除了那段话可以反复回忆起,我就再也无法和他互动了。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丝残余的意识,在他临死前最后一次为我延续生命时,灌注进了我的大脑。”
“是什么?”安隅立即问。
“让一切回到正轨。”思思抬眸,“也许此生都无法做到,但他愿意努力为之。”
“还有,他还希望我离你远点,感觉你是个庞大而可怕的存在,所以我让大脑的人安排我们见面,但……”她笑得有些无奈,“我觉得你很正常啊,可能他临死前出现了错觉吧。”
安隅闻言只轻轻点头,没有多解释,只有他把长官折叠到自己身上时才会有那种效应。
“总之,就这样啦。”思思重新躺倒,清浅笑道:“他死啦,可我醒过来了,我会替他完成他想做的事,也会好好珍惜这条命的。”
那双黑眸浮现一层模糊的泪意,又很快被她拂去了。
安隅看向床头柜上的小布兜,“那,欢迎加入尖塔。这是角落面包店的新品,就当做欢迎礼物,尝尝吧。”
“什么东西啊?”思思笑着伸手拎过小布兜,晃一晃,“饼干?”
“嗯。”安隅说,“我刚才也尝过了,味道还不错,灵感来自孤儿院的伙食。”
思思没忍住笑出来,随手抽出盒子上层的产品描述卡,嘟囔道:“灵感来自孤儿院,那还能在伟大光辉的主城卖出去吗?”
安隅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房间。
还没走几步,背后房间里就传来了哽咽声。
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踏着小姑娘越来越大声的呜咽,继续往前走了。
作者有话说:
【碎雪片】陈念(3/3)被你错过的风雪
思思,还记得我们抵头睡着前,窗外洋洒的雪沙吗。
在这十年里,它从未停歇。
但等你睁开眼时,阳光终于将它们驱散了吧。
十年里我都在盼望风雪消散,也在盼望你醒来。
你错过了十年灾厄,而我错过了你。
世界就像一辆发狂的列车,在疯狂的变道和撞击中,太多人错失彼此。
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加入那些抵死推着列车的人,努力将它掰回正轨。
但无论结局如何演变,我都希望心爱之人能活得轻松一点。
定居主城,吃穿不愁。
重新考个好学校,再养几只基因纯净的小猫。
不要再挂念了,那些被你错过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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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隅面包日记】02 来自孤儿院的新品之一
角落面包店开始扩建了。
忙碌的主城精英们工作之余都在激情猜测。
会有多少新品?
会不会有咖啡卖啊。真的很需要!
会有布置舒适的店内用餐区吗?
排队时间会变长还是缩短啊?
神出鬼没的老板还在坚持穿不祥的白色衣服吗?
面包店还没扩建完,店门口小黑板上已经贴出了新品情报。
手绘图案是洁白的奶酪饼干,雕刻成燃烧的蜡烛形状。
「不肯熄灭的蜡烛饼干」
「是高风险畸变孤儿院对主城的献礼。放心,一片赤诚,绝无诅咒。」
「坚硬的口感像压缩饼干,不太好消化,但可以饱腹良久。献礼者很善良,照顾主城人的口味,决定使用醇厚清甜的优质芝士,所以价格也略贵。」
「烧尽的蜡烛曾带来过光亮,吃光的饼干也曾为身体供能。纵然终有一刻消耗殆尽,也请不要遗忘它那些努力的支撑吧。」
「友情提示:不可多食,否则会打嗝一宿。」
清晨的第一缕光穿透窗户, 映入困倦的金眸。
安隅打了个哈欠,瞄一眼紧闭的金属门,继续靠着窗台刷朋友圈。
祝萄发了十几张图的植物养护指南:“从万念俱灰到理想复兴, 接下来要认真为种子博物馆工作啦。祝所有可爱的小种子们好运!”
紧挨着的一条,是唐风随手拍的吃了一半的芝士火腿土豆派:“沾了点角落的光。”
祝萄回复:“您明明应该感谢我才对!!”
安隅瞟了一眼窗台上的饭盒,那里盛着一小时前刚出烤箱的芝士派。
继续向下刷。
潮舞一大清早就来了张自拍, 她穿着安隅看不懂的满是钉子的超短裤,抱着一把电吉他, 瑰红色的头发已经溢出镜头, 被一左一右勉强扎成两捆,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脆弱的发圈挤爆了。
——潮舞:“也只有长官能帮我把头发绑好了(抱拳)(惆怅)。”
第一个点赞的就是她的长官深仰, 附带评论:“只要有空就会帮你绑, 不要自己乱鼓捣,乖。”
安隅把那条评论看了好几遍,止不住地在心里咋舌。
他算是发现了,整个尖塔高层,就只有他的长官不苟言笑,动不动还会发起生命威胁。除长官之外,198层的炎大人也比较吓人。
凌秋果然精通人情世故, 早早就告诫过他,越是权势高的人越难伺候。
他正回忆着那个满臂黑蔷薇刺身的壮硕的男人, 就刷到了靳旭炎的动态。
印象里, 靳旭炎很少发东西,此刻也只有一条简短的文字:“任务结束,新的监管对象初战表现尚可, 没做逃兵。”
眠评论道:“流明在战场上一定是善战可靠的队友。”
安隅吃力地回忆了好一会儿, 才把“眠”这个代号和之前尖塔会议上见到的坐在炎身边的女子对上号。
他都快忘了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只记得是睡莲向畸变,有一头银白色的波浪长发,气质利落清冷。
比利之前和他八卦过,眠畸变前也是军人,但和出身正统的风长官不同,她是神秘的佣兵,似乎不一定干好事。
安隅犹豫了一下,给比利发了一条消息:“流明已经和炎出过任务了?”
他发完继续完成任务似地刷朋友圈。
宁昨晚发了一条:“锦鲤神教任务结束到现在,安总算是彻底缓过来了(祈祷)。”
典晒了一张新宿舍的照片,他刚作为新高层搬进194层,上峰似乎花了不少心思替他布置房间——除了明亮的落地窗外,所有墙壁都镶嵌着顶天立地的书柜,满满当当地塞着书,一眼看去都是旧书,据说是从他之前的家里直接运过来的。
安隅也是昨晚才听比利说的,典在畸变前是家境富庶的小少爷,但不知为何被父母藏得很深,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堪比一座行走的图书馆。
照片上是夕阳照在书架上的样子,典随意地配了一句话:“其实畸变后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啊,只是脑子里越来越乱了。”
所有的高层都在下面表达了欢迎,祝萄抢下首评:“思绪乱就来找我啊,我的烧菜搭子(勾引)。”
典回复:“好啊。”
他和祝萄似乎一见如故,才两天功夫,就已经很熟络了。
照片也捕捉到了典投在地板上的影子,安隅对着那个影子,忽然恍惚了一阵。
典是男的还是女的?
很神奇,明明见过几次面,但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性别这件事在典身上仿佛被淡化了。
比利的消息弹了出来:“嗯,流明刚出过第一个任务。平原上蝗虫畸变,有史以来最恐怖的蝗灾,炎带着两个监管对象和一队守序者去解决的,对了,那个影像资料千万别看,太他妈恶心了,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难受了一天。”
安隅回了一个“哦”字。
比利又发道:“是不是对流明很好奇?嘿嘿,我就知道你会对这种事情好奇。”
安隅:“嗯?什么事情?”
比利:“别装啦。不过他好像不太能接受这一套,据可靠情报,非常难驯,可遭了大罪了。据说由于总是出言不逊,炎甚至计划要给他安点东西……嗐,我都不知道他出外勤任务和待在尖塔里相比,哪个更舒坦点。”
安隅逐渐看不懂,捧着终端困惑了半天,问道:“意思是他和直系长官相处的不好么?我一直想问,你都是从哪获取到这些高层情报的?”
比利秒回:“我的情报网被评为尖塔未解之谜。不可说。”
对面的机械门忽然响起电子解锁声,安隅立即把终端收好,也暂时把比利的情报抛在脑后。
秦知律刚洗过澡,发丝残留的水汽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一些,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黑眸也少了生气。非生物畸变的基因诱导比从前的普通试验更难熬,这些年来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那些痛苦,但这一次,疼痛的阈值再一次被刷新了。
明明只有36小时,但在意识中却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此刻试验结束,他的大脑近乎停摆,走到最后两道门之间,对着工作人员准备好的文档放空了好一会儿,实在读不进去,干脆直接翻到最后签了字。
最后一道门缓缓开启,那双麻木的黑眸却闪过一丝错愕。
“长官。”
安隅就站在他面前,背后的窗外,太阳刚在城市天际线颤抖着升起,衬得窗前那双金眸更加澄澈明亮。
他朝秦知律两步快走过来,犹豫了一下,不太熟练地张开怀抱轻轻拥住秦知律,踮脚在他耳边安慰般地轻声道:“您还好吗。”
这是他第三次拥抱秦知律,这一次,秦知律没有再那么僵硬。
他只是反应有些迟缓似地,低头看着那头毛绒绒的白毛,而后视线落向窗台上——那里有一只很大的便当盒子,印满黑色的小章鱼图案。
“在哪买的?”秦知律皱了下眉,“款式很幼稚。”
安隅松开他回头朝便当盒看了一眼,嘟囔道:“您不喜欢吗?花了279积分呢。”
秦知律没回答,黑眸中却渐渐漫开一丝笑意,许久才缓声道:“破费了。”
安隅张了张嘴,又默默把那句“是花的您的钱”咽了回去。
昨天黑塔的人送来新的长官的终端,让安隅检查下有无故障。安隅摆弄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虽然没有查看讯息的权限,但是却有花钱的权限,于是挑了半天,下单了这个便当盒。
下单后发现第二件八折,于是又随手、不经意地,给自己也买了一个。
买完便当盒,又发现有配套的筷子,同时购买的话可以打七折。
买完筷子,系统又自动弹出了同系列的烧水壶,五分钟内下单半价,于是就也……
“走什么神。”秦知律疑惑地瞟他一眼,摊开手,“我的派呢?”
“哦!”安隅连忙回身拿起便当盒,揭开盖子,“烤好了,祝萄说很成功。”
盒子里盛着一只圆圆的派,只有巴掌大,土豆泥和芝士搅打成洁白的奶色,饼底是浅焦糖色的曲奇底。
火腿芝士土豆派是祝萄在高层party里最常做的点心,秦知律吃过很多次,只看一眼就能回忆起那个味道。
但他没多说,拿起派,一边往外走一边咬了一口。
绵密的芝士酱在嘴里化开,他脚下却倏然一顿,有些惊讶地看着里面的內馅。
没有记忆里的火腿片,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又脆又韧的小颗粒,让口感一下子变得丰富起来。
是打碎的燕麦和核桃。
“长官,我稍微改了一下配方。”安隅跟在他身后一点的位置,“之前我的基因诱导试验结束后,特别想念麦仁的口感,因为只有咀嚼麦仁时才觉得自己还活着。但比利又说,您小时候喜欢一边听胶片,一边嚼他买来的坚果,一下午能吃一大罐,所以我把燕麦和坚果都加了一点。”
他顿了顿,低声喃喃道:“很抱歉,凌秋说我最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只能胡乱猜测您的喜好了。如果弄巧成拙,也请别放在心上。”
安隅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直到一下子撞在秦知律身上。
秦知律回神凝视着他,“为什么要迎合我的喜好?”
安隅茫然了一会儿。
“因为您是长官。”
“除此之外呢?”
“这还不够吗?您为我的安全提供保障,我也希望您能过得好一点。”安隅轻轻捻着衣角,高分子布料穿在身上很舒适,他捻衣角的动作都比从前小心翼翼,“抱歉,我说不清,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4岁到8岁间的长官,16岁的长官,都能过得好一点。可惜,我只能让时间加速积累,却无法推动它回头了。”
就像思思说的,错过的十年,终归是错过了。
可长官独自走过的,又何止十年呢。
安隅说完,却发现对面那双黑眸中似乎闪过一瞬什么,秦知律沉默地盯着他,神情怔然又复杂。
“怎么了?”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做了无意义的假设。
不知道说蠢话会不会影响长官对他的评价。
秦知律凝视他许久才低沉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让时间倒流,又想做什么呢。”
安隅松了口气,思考片刻后说道:“即便能让时间倒流,我应该也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更无法阻止上峰的决策。但我可以更早一点等在这道门外,就像您希望的那样。”
他说着咬了咬唇,又低下头,“抱歉长官,我在您的回忆里偷听了您心里的声音。但我不是故意的,看记忆时是会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他焦虑地看着地板,不敢再和秦知律对视。
但过了许久,秦知律却没有责难他,只是伸手过来轻飘飘地拿走了他怀里的便当盒,转身继续往前走,“嗯。如果真能回去,就去等我吧。”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不能等,就陪我说说话。”
安隅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那道身影缓步远去,小跑追上,嘀咕道:“好的。不过长官,我们好像在讨论不可能发生的事。”
秦知律勾了勾唇角,“嗯,每次接受完诱导测试,都会有一段时间变笨变傻。”
安隅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阳光下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很疼吧,长官。”
秦知律没吭声,将剩下的派一掰两半,一半递给他。
他们一起吃着派一边往外走,等秦知律吃完了派,一掂便当盒,却发觉下面那层还有东西。
安隅不仅带了一只派,还带了角落面包店待发的新品,有蜡烛饼干,豌豆酥饼,还有荆棘形状的树桩面包,都是他从孤儿院任务中寻找的灵感。
秦知律边品尝边听安隅汇报这两天尖塔发生的事。
他要求安隅在他接受试验时替他了解尖塔动态,原本是想找机会让安隅多和大家接触,提升社交能力,但没想到安隅直接把最近几天的朋友圈内容背了一遍。
秦知律一路听得有些无语,后来索性直接把终端要过来,自己刷这几天堆积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