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秘境中禁飞,为加快速度,沈星河还搞了好几个分身出来,多管齐下。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道劫雷落下来前,用上品灵石填充上聚灵阵的最后一处缺口。
而在那庞大聚灵阵成型之后,四面八方的灵气迅速向聚灵阵涌来,入阵后,又向着阵眼处的火山口汹涌而去。
只片刻功夫,云舒月周身的灵气浓度便迅速提升,越来越浓郁,到最后,几乎快滴出水来。
虽然此时沈星河离他很远,云舒月却依旧能感受到沈星河对他的担忧和爱重。
覆满霜雪的眉眼染上一丝微温的暖意,这种有人在远方注视着他,陪他渡劫的感觉,云舒月还是第一次体会。
感觉并不坏。
他很快沉下心来,专心应对眼前的雷劫。
与沈星河能用青鸾火对抗甚至吸收天雷中的雷火之力不同,天雷对身负木灵根的修者来说,与死敌无异,云舒月偏偏恰好是木灵根。
因为此,沈星河很清楚,师尊渡劫时所需要的灵力有多庞大。
“轰隆——!”
远处山巅上又一个天雷直劈而下,眼见着聚灵阵内的灵力迅速减少,沈星河眼睛都没眨一下,火速自空间中拿出新的上品灵石,填补上因灵力消耗一空而化作齑粉的法阵缺口。
那把上品灵石当大白菜用的模样,直把旁边一个围观了好几天的小老头看得龇牙咧嘴。
“作孽啊!那可是稀有的上品灵石!你这小娃娃,怎地如此败家?!”
沈星河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淡道,“又没花你钱。”
小老头闻言,顿时一阵吹胡子瞪眼,而后继续痛心疾首地想摸摸那由上品灵石构成的庞大聚灵阵。
手还没碰到,就被暴起的青鸾圣火惊得连连后退几步。
边退边忍不住嘀咕,“你这小娃娃,怎地如此不懂尊老爱幼?小老头我摸一下都不行?!”
沈星河“嗯”了一声,指着那些上品灵石道,“这都是给我师尊的,谁来都不能碰。”
小老头闻言,顿时一阵唏嘘,羡慕地看了眼远处被劫云所笼罩的山巅。
看着看着,那半透明的小老头一屁股坐在聚灵阵外,开始絮絮叨叨。
“小娃娃,你那师尊究竟是什么人?小老头我在这秘境中待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渡合体期雷劫。”
听他说出“合体期”,沈星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老头模样的鬼魂,是在沈星河刚铺完聚灵阵不久后出现的。
沈星河一眼就看出他眼馋聚灵阵,但因为没在这小老头身上感知到恶意,沈星河便没有与他动手,只在小老头想要碰聚灵阵时,用青鸾火吓唬吓唬对方。
倒是没想到,这人竟能看出师尊是在渡合体期雷劫。
若不是早知道师尊之前是化神修为,饶是出窍期的沈星河也不会知晓,师尊是在渡合体期雷劫。
这小老头却一眼看了出来,是否说明他从前至少有化神修为?
神识在小老头身上轻扫而过,沈星河再一次得出与初见小老头时一致的结果——这鬼魂状的小老头如今只有元婴期。
沈星河修为虽在小老头之上,按理说他检视对方实力的行为并不会被小老头发觉,那小老头却轻易察觉了这件事,还仿佛被非礼了似的捂住胸口,气急败坏对沈星河道,“你这小娃娃,怎地随便乱看小老头的身体?!”
沈星河看了看他蓬头垢面的模样和皱皱巴巴的身体,在小老头再次嚷嚷起来前,敷衍地对对方抱了抱拳,“失礼了。”
沈星河并未掩饰眼中的嫌弃,因为担心师尊,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聚灵阵和远处高耸的山巅上,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见他如此牵肠挂肚,明显十分担心那正在渡劫之人,小老头眼中闪了闪,很快又碎碎叨叨念了起来。
“小娃娃,不是我说,你这做得根本是无用功。”
“你那师尊,就算成功渡过这合体期雷劫,往后也不可能飞升。”
这几天沈星河已不止一次听小老头说这话,一开始沈星河还很生气,觉得这小老头是在咒师尊,很是和小老头打了几架。
但沈星河也不是真的不讲道理,还不至于因为这话就置对方于死地,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那小老头显然也发现了他的色厉内荏,时不时就要撩拨几句,似乎十分喜欢看沈星河炸毛。
次数一多,沈星河便再懒得搭理他,只当这小老头是在放屁。
见沈星河仍望着远处山巅,完全不理人,那小老头无趣地咂咂嘴,很快又絮絮叨叨起来。
“小娃娃,小老头我从不说谎。”
“这些年来我在这秘境中看过无数惊才绝艳之人,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最后飞升成功。”
“这崇光界,也不可能有人飞升成功。”
沈星河闻言,这才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见沈星河终于搭理他了,小老头得意地捋了捋胡须,被乱糟糟眉毛遮挡了大半的眼睛看向远方翻滚的劫云,微微闪了闪。
他对沈星河指了指头顶。
沈星河顿了顿,问他,“你是指天道?”
小老头闻言,立刻笑了起来,对着沈星河指指点点,“你这孩子,还真是一点就透。”
沈星河压根不搭理他的彩虹屁,只继续问道,“是天道不允许有人飞升?”
所以这数千年来,崇光界才没有人飞升成功?
没想到沈星河会说得如此直白,那小老头立刻看了看头顶,并未发现天道降下天雷,这才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对沈星河道,“哪用得着那么费劲?”
小老头凑到聚灵阵外离沈星河最近的地方,小声道,“小娃娃,你发没发现,这世上的灵气已愈来愈少?”
沈星河闻言,心中霎时思绪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回道,“没发现。”
见他丝毫不为这个大秘密所动,那小老头又看了看沈星河,一边摇头一边叹道,“也难怪,你还这么小,自然不知道几千年前的事……”
说完,那小老头竟不再搭理沈星河,只看着远方的劫云嘀嘀咕咕。
“想当初,这崇光界也曾大乘遍地走,化神多如狗……”
沈星河闻言,皱眉瞪了他一眼。
就听那小老头继续道,“谁能想到呢,不过几千年,这里就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想当初,老朽也是三千世界中响当当的人物……”
“谁知一朝落到这崇光界,再没能出去过……还被困死在这看似平常的秘境中……”
“只可惜啊……只可惜小老头我至今都没能见到凤主和望舒仙尊……”
说到这,那小老头忽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让我见到他二位谁都行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落在这吃人的世界……”
小老头的声音虽忽高忽低,沈星河却依然听清了他说的“三千世界”和“望舒仙尊”。
“三千世界”的说法沈星河此前只在沈轻舟口中听过,那是沈轻舟对包括崇光界在内的所有世界的统称。
若是崇光界土生土长的人,根本不可能知晓这个词。
所以,虽然略感意外,沈星河却依旧隐约猜出,这小老头或许是来自崇光界之外,又死于这崇光界的丹阳秘境中,如今只魂魄仍残留于世。
虽然对崇光界之外很好奇,沈星河却并未贸然问那小老头什么,只在对方哭得太过吵闹时,皱眉说道,“我师尊就在那里,你怎么就没见过?”
小老头闻言,仍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问沈星河,“什……什么你师尊?”
沈星河依旧看着远方的劫云,漫不经心道,“就是你说的望舒仙尊,之前我师尊净化这秘境里的鬼气时,你应该见过吧?”
不然这小老头身上也不会没有一丝怨愤之气,只一片珍珠白了。
听到他的话,小老头的哭声戛然而止,继而“嗝”地狠狠倒抽了一口气。
被泪水糊满的小眼睛猛地看向远处的高山之巅,那小老头伸出鸡爪似的手指,战战兢兢道,“小,小娃娃,你可别骗我!你师尊……真,真是望舒仙尊?!”
沈星河“嗯”了一声,也不知这小老头在丹阳秘境中困了多久,竟连他师尊那么明显的白发银眸都没认出来。
那小老头又倒抽了一口气,很快想起之前躲在远处,远远看到的雪色身影。
还有那连灵魂都能涤荡的净化之力……
小老头脑中顿时轰地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想不到,小老头我有生之年,竟真见到了仙尊……”
魔怔似的喃喃几句后,那小老头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老朽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
话音刚落,沈星河便看到那小老头的魂魄分崩离析,很快化作一股精纯的灵气,四散入空气中,又被聚灵阵牵引入阵中。
没想到那小老头竟然说着说着就魂飞魄散,沈星河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更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因他师尊而变得如此癫狂。
不过那小老头本就是陌生人,沈星河也没太在意,很快又投入到为师尊填补聚灵阵的忙碌中。
云舒月渡劫的第五天,沈星河忽然察觉到,远在魔域的七杀分身,出了问题。
原本藏于七杀神魂中的分身瞬间被挤出身体,因为担心师尊那边的情况,沈星河也没工夫在这边周旋。
他也大概猜得出,那应该是原本的七杀回来了,被君伏掩护着离开七杀的住所时,也确实看到了一双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充满暴戾的清醒红眸。
虽然不知道七杀之前游荡在外的魂魄为何突然回归了身体,沈星河还是连忙同夜枭叔叔联系了一下,告知对方自己近日要闭关一段时间,让夜枭不要担心。
在这之后,沈星河才在君伏的护送下,把这部分分身带回到丹阳秘境的本体中。
当初沈星河之所以搞出七杀这个分身,除伺机搜集魔道情报外,最关键的原因是当初他的身体并不能承受他出窍末期的神魂。
为避免身体崩溃,沈星河这才分离出大半个神魂。
但现在,已是货真价实出窍期的沈星河完全能承受出窍末期的魂魄,因此把那部分神魂收归本体,对沈星河来说倒是水到渠成。
但沈星河万万没想到,在他那部分神魂刚刚回归本体时,他体内的灵力竟直逼出窍期顶点,无论如何都再压制不住了!
头顶很快传来隆隆的雷声,沈星河咬牙看了看远处的师尊,立刻从空间中掏出几座灵石矿堆在原地,希望师尊灵力不足时能自己取用。
在这之后,沈星河才带着头顶翻滚的劫云,向秘境另一端极速跑去。
师徒俩在丹阳秘境中渡劫时,外界的崇光界,也正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秘境一日,外界十年。
在沈星河和云舒月都不知道的时候,崇光界也开始能人辈出,各大势力也重新洗牌。
与此同时,沈星河和云舒月这两个名字,也日渐成为各大势力悬赏榜榜首。
只待他们归来,便要再起波澜。
沈星河从未想过, 自己的化神雷劫会在此时到来。
虽然重生前他的神魂确实已达半步化神之境,但他此世的身体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出头。
三十岁的化神,说出去怕不是会把人吓死。
若非就是他本人, 沈星河自己都觉得扯淡。
当然,这所谓的三十岁并未算上之前在无尽之海度过的那三百年。
所以严格算起来, 自己现在应该是三百多岁?
但他的骨龄确实只有三十多。
一时间,沈星河自己都快被这崇光界乱七八糟的时间搞晕了。
但就算是三百三十岁的化神,迄今为止也绝无仅有。
当然,前提是他此次能成功渡过这化神雷劫。
看着头顶迅速成型的劫云, 沈星河心中微沉。
因为有前几次渡劫的经验,沈星河很清楚, 他渡劫时的劫雷数量, 要比旁人多出整一倍。
也就是说,正常化神雷劫共二百四十三道, 到他这里便成了四百八十六道。
一天九道,共计五十四天。
师尊的是八十一天。
也就是说, 待他渡完化神雷劫, 还能去师尊那边帮忙。
清楚听到他心音的君伏:……
他适时提醒沈星河, 【现今第一要务, 是你自己平安渡过雷劫。】
【这并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沈星河冷静地道。
自沈星河重生至今,共渡过两次雷劫。
其一为金丹、元婴双劫,其二为出窍雷劫。
渡那两次雷劫时, 因为有师尊在旁为他护法, 沈星河才能心无旁骛专心渡劫。
渡完雷劫后, 他每次也都很狼狈, 每每都会被劈出原形, 精疲力尽地被师尊带回家。
渡劫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不然崇光界如今也不会只寥寥几个化神。
原本见师尊迎来合体期雷劫时,沈星河还想着,这次终于能换他投桃报李,在远处看着护着师尊,多少能为师尊出些力气。
只可惜这狗天道就是见不得他师尊好,竟然也在这时对他降下雷劫!
一想到此,沈星河简直恨天道恨得牙痒。
沈星河从不相信巧合。
所以他几乎确定,于此时对他降下雷劫的天道,确实是在针对他和师尊。
现如今,也就只能希望师尊千万不要因为他也在渡劫而分心。
他也一定会平安活下来。
因为唯有活着,他才能继续保护师尊!
“轰隆隆——”
头顶传来一阵闷闷的雷响,沈星河深吸一口气,迅速在周身布下一个小聚灵阵,而后掏出几座矿山备用,之后才手握“绝欲”长刀,左腕白玉珠中的“思无邪”也飞了出来,与沈星河一同严阵以待。
之后,便是漫长的五十四天。
渡化神劫时,沈星河才明白,为何崇光界如今连化神都凤毛麟角。
也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能感知到,化神雷劫比之前的元婴甚至出窍雷劫要可怕太多。
这不只是天雷数量上的区别,更是每一道天雷中所蕴含的庞大能量的差别。
即便沈星河因青鸾圣火的原因,能从雷火中汲取不少能量,修复被天雷不断毁灭又重塑的身体,但十数天下来,沈星河也还是被劈得整个人都麻了。
上品灵石、天品灵宝更是源源不断化作灵气,为他提供渡劫时消耗的庞大能量。
这样的耗法,若非资源丰富的一流宗门世家,根本不可能耗得起。
就算耗得起,也顶多能为一两人提供渡劫时的资源。
也直到此时,沈星河才明白,为何当初师尊说起剑宗和柳狂澜时,会用“倾尽所有”来形容。
沈星河也十分庆幸,还好他爹当初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以及能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灵石的飞羽集,也还好他此前刚刚搜刮过丹阳藏宝库,灵石灵宝甚至灵脉都储备丰富。
不然沈星河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挺过这场化神雷劫。
被那双倍劫雷劈的时候,沈星河其实真的有点委屈,也真的一度被劈得神魂震荡。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对疼痛的耐受度很高,却依旧疼晕过去好几次。
好在那天雷一天只有九道,并非一股脑全数落下,沈星河便趁着天雷还在酝酿时,往死里吸收灵气,修复身体。
实在疼得熬不过去的时候,沈星河就看看远处的师尊。
虽然他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师尊那边黑沉的劫云,但只要一想到师尊正在受苦,可能比自己还疼,沈星河就又生出一股力气,想着自己一定要成功活下来,活下来才能去帮师尊。
还有“思无邪”,也帮了沈星河不少忙。
每次沈星河从昏迷中醒来时,都能看到“思无邪”在温柔地磨蹭自己的脸。
偶尔天雷在他昏迷不醒之际降下时,也是“思无邪”在牢牢护着他。
一看到“思无邪”,沈星河便又会想到把它送给自己的师尊,生出师尊还在他身边的温暖和安心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等了许久,都再没等到天雷降下。
身体早已被劈回了原形,也早疼得没有知觉,沈星河却还是机械地趴在灵石堆上死命吸收灵力。
许久没听到雷声,沈星河这才在灵石堆上晃了晃脑袋,向头顶看了眼。
也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头顶的劫云不知何时竟已彻底消散了。
他呆呆问君伏,【……结束了吗?】
君伏看着他恍惚的样子,缓缓应了一声。
沈星河又呆了一会儿,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真的熬过来了!
【我……化神了?!】
他立刻从灵石堆上跳起来,细细感受了下身体的变化。
在发现经脉确实比之前宽阔许多,肉身也越发坚实,神魂也壮大不知多少倍后,沈星河顿时精神一振,挥着翅膀把剩余的灵石全数收回空间,而后立刻撒丫子往师尊那边跑。
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
沈星河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青鸾原形。
他往自己的翅膀上看了眼,只看到一层光秃秃的骨架,上面覆着零星的青色羽毛,看起来倒不再是秃毛鸡崽子的模样了,已有了成鸟的雏形。
但沈星河现在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也顾不得满身劳累过度的疼痛,只一门心思往师尊的方向飞。
待他终于飞到之前布下的巨大聚灵阵内时,沈星河才发现,聚灵阵早已化作齑粉,他之前留下的几座灵石矿也全数消耗殆尽,周围更是一点灵气都感知不到。
沈星河心中顿时一惊,立刻向火山顶看了眼,在发现那里的劫云仍未散去后,沈星河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劫云未散,便说明师尊仍在渡劫,也说明……师尊还活着。
一想到此,沈星河立刻又掏出几座灵石矿,各种天材地宝也都大白菜似的堆得满地都是,一边握着灵石吸收灵力,恢复体能,一边迅速重新布置起聚灵阵来。
庞大的聚灵阵很快又重新亮起莹莹的光芒,聚灵阵内,源自上品灵石矿山的灵力也再度浓郁起来,迅速向火山口处汇聚而去。
忙完这些后,沈星河这才终于有时间想起自己,顿时觉得身上哪哪都疼,因抽取分身布置聚灵阵而空虚异常的经脉也酸得不行。
沈星河只能一边蹲在灵脉上吸收灵力,一边掏出小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一看,沈星河顿时被镜中的秃毛鸡惊得虎躯一震,浑身的毛都险些炸起来。
但他现在浑身上下拢共也没几根毛,想炸都炸不起来。
沈星河顿时被自己丑哭了,一边拼命吸收灵力努力长毛,一边呜呜咽咽问君伏,【君伏,我现在好丑啊,师尊会不会嫌弃我呜呜呜……】
君伏:……又不是没秃过。
而且,之前渡劫时明明那么疼,也没见沈星河哭。
现在却……
但与沈星河相处日久,君伏已摸清了沈星河的逆鳞。
因此他只斟酌着道,【不会。】
君伏很清楚,无论沈星河变成何种模样,云舒月都不会嫌弃他。
沈星河闻言,对着镜子眨了眨漂亮的凤眼,眼中很快又水光粼粼,感动道,【我知道,我师尊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尊,他肯定不会嫌弃我,但我好丑啊呜呜呜……】
君伏:……
君伏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一向对这样的沈星河没办法。
云舒月现在也不在。
好在沈星河并不是真的需要谁安慰,卯足了劲儿吸收灵力后,很快在身上催生出一层细软的绒毛,之后是飞羽以及长长的曳地的尾羽。
最后是头顶的冠羽。
也直到这时,沈星河才终于肯正眼看一看镜子,发现自己果然长大了不少。
与之前鸡崽的模样不同,成功渡过化神雷劫后,沈星河已初具成年青鸾的体态,与沈轻舟曾经画给他的那副《神鸟青鸾图》中的青鸾也越发相像了。
或许是因为羽毛都是催生出来的,沈星河总觉得尾羽附近有点痒。
若是凡鸟,或许便直接用喙去梳理羽毛了。
但沈星河自小便是以人形长大的,用嘴去梳理屁股附近的羽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最后他干脆化成人形,隔着衣服挠了挠尾椎骨,果然舒服了一点。
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坐在灵脉上继续吸收灵力,恢复身体。
与此同时,目光也落向远处的火山口,很快又变得忧心忡忡。
化神雷劫对沈星河来说已经是九死一生。
但沈星河很清楚,师尊正在渡的合体期雷劫,远比化神雷劫要可怕太多。
也不知道,师尊上一世是如何独自一人,以一介散修之身修至半步大乘的?
其实沈星河偶尔会想,你看,上一世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师尊不也一样修至合体后期,有没有他在,对师尊来说或许根本无关紧要。
沈星河也从不认为,若没有他在,师尊便无法飞升。
前世沈星河虽未见到师尊飞升,但他知道,若无意外,师尊定能离开这崇光界。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么一想,沈星河便又觉得,或许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执念——
想让师尊能干干净净飞升成仙,不被这浊臭逼人的世间污染分毫。
沈星河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
他能为师尊做得其实很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有些自不量力。
好在师尊一直对他很温柔,也很包容。
沈星河便越发放不下执念,想让师尊永远保持这份纯净,不会被这世间的恶意污秽所玷污。
之后的每一天,对沈星河来说都是煎熬。
越接近第八十一天,沈星河便越焦躁和不安。
偏他的身体好像还在化神雷劫中留下了点后遗症,这些天尾骨附近总时不时又麻又痒,一挠就疼,搞得沈星河越发心烦意乱。
而随着那合体期劫雷越来越重,沈星河脚下的大地也渐渐开始剧烈震动,传来碎裂的轰鸣。
这种情况,沈星河曾在他渡出窍雷劫那处小秘境里见过,那个最终归于湮灭的小世界。
所以,这丹阳秘境也要彻底毁灭了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师尊渡完雷劫。
云舒月渡劫的第八十一天,第七百二十九道天雷终于自苍穹而落。
或许是不满直至现在仍未劈碎云舒月的脊梁,这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势和力量,比之前的任何一道都来得凶猛和狂暴。
云舒月周身的灵力却依旧充盈,足够他抵抗这最后一道天雷。
这其实有些出乎云舒月的意料,因为在此之前,他每一次渡劫,都会面临灵力极度匮乏的情况,渡劫后也需要调理很久,才会恢复至巅峰。
云舒月很清楚,这都是沈星河的功劳。
那孩子,即便在面对自身雷劫,自己都不清楚是否能活下来的情况下,依旧惦念和担忧他。
渡完劫后,也真的一门心思继续为他汇集灵力。
明明为他做了这么多,却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简直让他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目光精准落在远方那正翘首以盼的青色身影上,云舒月微微阖眸,很快迎向那最后一道天雷。
最后一道合体期天雷落下时,沈星河只觉得那隆隆的炸响几乎响彻了整个丹阳秘境。
狰狞的紫黑电光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从天而降,几乎把整座火山都劈成了平地。
耳中一片嗡鸣,几乎快被那雷声震出血来,沈星河却根本顾不得那么多,还不待劫云散去,便化作原形拼命向火山飞去。
他很快便飞到了师尊之前渡劫的地方。
被雷削成平地的火山,连岩浆都灰飞烟灭,只余满地狼藉和厚厚的火山灰。
沈星河在附近飞了好半天,都没找到师尊,连师尊身上的雪白布料都没看到分毫,整颗心顿时落入谷底,不敢置信地落在原地,化成人形,茫然地四处寻找云舒月。
“师尊。”
他缓缓叫了一声,呼吸越来越急促,眼泪也大滴大滴滑落。
“师尊!”
“师尊你在哪?!”
“师尊你别吓我!”
“师尊……”
“师尊——!”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云舒月,沈星河看着一地火山灰,难过得像心被挖出来了一样,一边哭一边扑到火山灰里四处翻找。
沈星河根本从未想过师尊挺不过去。
师尊明明那么强,区区合体期雷劫,师尊怎么可能挺不过去呢?
但如果师尊真的……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刚刚那劫雷沈星河也看到了,只远远看着都觉得,若是自己,在那劫雷下定会魂飞魄散。
但……师尊明明那么强。
师尊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师尊明明答应过他,不会有事!
一想到此,沈星河立刻又开始在附近翻找,声嘶力竭地唤着云舒月的名字。
脚下很快传来碎裂的声响,沈星河知道,那是这秘境开始崩溃的征兆。
但他还没找到师尊。
有那么一刻,沈星河甚至生出,若师尊真的不在了,那他也不要活了的危险想法。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叫了君伏的名字。
耳中却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在秘境崩溃的碎裂声中,那细微的声响明明十分低微,沈星河却还是精准捕捉到了。
他立刻向那声响发出的地方扑去,手指在厚厚的火山灰里一阵摸索,很快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物什。
那触感有些像树枝,与师尊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沈星河顿时又想哭了,鬼使神差之下却还是运着风灵诀,吹开了附近的火山灰,把那东西挖了出来。
而就在那东西被挖出来的同时,沈星河的手腕上,忽然缠上一截细软的白缎。
沈星河一怔,立时向手腕看去,这才发现,那细软白缎像极了师尊的“蝉不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