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星河终于搜刮完整个丹阳藏宝库,心满意足地准备与师尊离开。
而待他们自藏宝库自带的法阵传送出来时,沈星河才发现,整个丹阳秘境,竟已沦为一片焦土。
再无一丝生机。
作者有话说:
小星河:???
小星河:发生了森么?
第77章 圣子
刚从传送阵中出来时, 沈星河曾一度以为,自己和师尊已被传出丹阳秘境,落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毕竟他之前与师尊跳下火山口时, 丹阳秘境还没毁得如此彻底。
但很快,沈星河便注意到了远方仍在冒着滚滚浓烟的巨大活火山——正是他与师尊跳的那座。
沈星河皱眉看着已完全被黑灰色火山灰覆盖的大地和天空, 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渡出窍雷劫时,师尊带他去的那处最后分崩离析的秘境。
虽然对丹阳秘境没有任何好感,但一想到自己刚进来时,这秘境还绿树成荫, 生机勃勃,还有那曾给他带去短暂快乐的金葵花田, 以及那些热情的小黄鸟……
再看到眼前灰败的世界, 沈星河难免感到失落和唏嘘。
他想,自己大概永远无法心平气和面对“毁灭”。
纵使被“毁灭”的事物并不十分美好。
怔了一会儿后, 沈星河轻轻晃了晃云舒月的衣袖,拿出两块保命玉牌, 对云舒月道, “师尊, 我们走吗?”
沈星河来丹阳秘境最大的目标——丹阳藏宝库, 已被他完全收入囊中。
还阴差阳错干掉了狗东西之一的泉弦。
虽然过程中有许多不愉快,但总体来说,此次丹阳秘境之行, 沈星河收获颇丰。
现在, 他有点想家了。
也有点想念之前十年与师尊在望月峰上度过的平静日子。
让沈星河略感意外的是, 师尊竟并未答应, 目光倏地落在远方, 轻声对他道, “这里还有人。”
沈星河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师尊是要去救人。
在沈星河的印象中,师尊虽对他十分温柔,性子却并不热络,确切地说,绝大多数时候,面对绝大多数人时,师尊都相当冷漠。
所以乍一听师尊因他人而选择留在这秘境中,沈星河难免意外。
但他从不反驳云舒月。
因此很快跟上师尊的步伐,向远处一座大山走去。
丹阳秘境中虽禁飞,但对云舒月和沈星河来说,缩地成寸之术早已信手拈来。
因此,虽大地已被火山灰覆得凹凸不平,他师徒二人却仍如履平地,只片刻便寻到了云舒月所说的人——
那是一个身着雪色袈裟的年轻僧人,手执玉白天意菩提,眉心一点如火红痣,容颜秀美,宝相庄严。
“是佛宗圣子无垢。”
沈星河低声对师尊道,目光仍落在无垢身上。
这并非沈星河第一次见无垢。
他此生第一次见这佛宗圣子,是在十二年前的太一宗集会上,不过那时他与无垢并没有任何交集。
想不到第二次相见,竟是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
无垢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
那巨大的活火山喷发后,已把整个丹阳秘境变作死地。
或许是因为死得太过突然和惨烈,诸多死于这秘境的生灵,死后纷纷怨气缠身,凶戾异常。
在沈星河和云舒月出现前,这秘境中又只有无垢一个活人,因此无数冤鬼厉鬼都汇聚于此,想把无垢这个活人也拉入万劫不复之境,与他们为伴。
但佛宗心法本就克阴邪之物,身为佛宗圣子的无垢更是佛宗翘楚,因此他很快拿出蒲团,坐在原地,一边净化那些鬼魂,一边诵《往生经》送他们去轮回。
但很快,无垢便发现,这丹阳秘境中的鬼魂竟源源不断,以他一人之力,恐怕根本没有超度完所有鬼魂的可能。
而在看到他周身亮起的净化金光后,那些鬼魂竟也不怕,仍前赴后继想要扑到他身上,即便灵魂被那金光灼烧,也仍面目狰狞地企图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至于一直跟在无垢身边的半透明少年,早在发现事情不对时便已一溜烟缩进无垢手中的天意菩提中。
此时那少年鬼魂正瑟瑟发抖抱着菩提子大哭,“大师大师,那些恶鬼好可怕啊啊啊!!!我们是不是要交待在这里了呜呜呜……”
无垢面上却没有一丝惧怕,仍申请悲悯地诵着《往生经》。
但他身上的金光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暗淡——
那是他体内灵力正迅速流失的表现。
及至沈星河和云舒月到来时,无垢周身的净化金光已微不可见,他雪白的袈裟也已染上了血色,露出其下被恶鬼啃食得坑坑洼洼的血肉。
目光在无垢身上转了一圈,沈星河微微蹙了下眉,看了眼仍蹲在师尊肩上的小青鸾,这才低声对云舒月道,“师尊,我去去就回。”
云舒月微微颔首。
刚目送沈星河走出去两步,袖中的“蝉不知雪”忽然猛蹿出去,缠在沈星河腰间。
沈星河怔了下,低头看了看“蝉不知雪”,又回头看了看师尊。
在发现师尊正眉心微蹙,垂眸望着“蝉不知雪”后,沈星河立刻明白了什么,轻轻拍了下“蝉不知雪”,“又失控了是吧?”
说完,沈星河也没在意,任由“蝉不知雪”缠着,掏出“绝欲”长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无垢身前,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凶戾异常的鬼魂全砍了。
砍鬼的时候,沈星河还想了下自己现在和师尊的姿势,不知怎么又想起当初在金葵花田时那个放风筝的比喻,便又忍不住看了眼腰间。
这一看,沈星河才发现,师尊竟又把“蝉不知雪”变成了透明的,总算拯救了他岌岌可危的形象。
一想到此,沈星河立刻回头对师尊笑了下。
眉眼弯弯的模样,看得云舒月心中一动,索性也举步向沈星河走来。
收拾完恶鬼后,沈星河这才对那佛宗圣子伸出手,示意他起来,顺便自报家门,“望月峰沈星河。”
看着眼前玉白的手掌,无垢刚要把手搭上去,便看到正向沈星河走来的黑衣男子。
之前在丹阳秘境外,沈星河与这名为师醉心的黑衣男子疑似道侣的事,无垢也曾有所耳闻。
但身为出家人,无垢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也并不认为这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但现在,无垢却能清楚察觉到,那师醉心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虽然那目光冷冷淡淡,没有一丝波动,无垢却还是不着痕迹收回了自己的手,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沈星河行了一礼,“贫僧无垢,多谢沈施主出手相救。”
沈星河也没在意,很快收回手。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无垢,忽然问道,“不知圣子为何还在这丹阳秘境中?”
沈星河并未问无垢为何不杀那些恶鬼,佛宗圣子从不杀生的事沈星河也曾有所耳闻。
不但不杀生,鬼也不杀,只以净化为主。
虽然沈星河觉得,在崇光界这样的地方无垢还坚持这些有点扯,但与那些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虚伪正道相比,这气息纯净的佛宗圣子,反倒让沈星河高看一眼。
听到他的疑问,无垢微微笑了下,还没说什么,他手中的天意菩提中忽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因为他把最后一块保命玉牌送给别人啦!”
话音刚落,无垢身前立时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少年鬼魂,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星河,“恩人!我可总算见到你了!!!”
说完,那鬼魂立时向沈星河扑去。
眼见着要扑到沈星河时,那鬼魂忽然惨叫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半透明的魂魄上也响起“嘶嘶”的声响,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疼得那鬼魂立刻窜回无垢身后,一时间连哭都不敢哭,满目惊惧地望着沈星河。
沈星河:……
沈星河微微蹙眉看着那鬼魂,十分怀疑自己被碰瓷了。
发觉他眼中的不解和怀疑,无垢这才又对沈星河行了一礼,缓声说道,“贫僧管教无方,还望神施主见谅。”
话音未落,沈星河和无垢便听到他身后的小鬼不满的嘟囔声。
两人也没在意。
无垢很快把这少年鬼魂的来历解释给沈星河听。
在得知那少年竟是十二年前,他刚重生回来那天于丹枫流火城外森林中救下的鬼魂后,沈星河略微沉吟了一番,并未否认这件事——
从无垢口中,沈星河知晓这少年之所以至今仍未去投胎,只因他心中仍有执念未消。
而他的执念,便是向沈星河报恩。
沈星河并不需要这少年报恩,当初他之所以救下那些鬼魂,也不过是杀猎人后顺带的,沈星河也不觉得这少年能为自己做什么。
但沈星河很清楚执念未消的感觉。
因为他也是凭着满腔执念才重生于此。
所以最后,沈星河还是认真接受了那少年鬼魂的道谢。
而后,在那少年执拗想向他报恩时,告诉那少年,若真想为他做什么,便好好去投胎,尽量不要做一个恶人。
那少年显然没想到沈星河的要求竟如此简单。
但他并不敢纠缠沈星河,因为直到现在,他仍记得之前靠近沈星河时,那连灵魂都被灼烧的痛感。
他也察觉到了沈星河的冷淡,不想让恩人感到厌烦。
一想到此,少年很快恋恋不舍地缩回无垢的天意菩提子中。
沈星河看了眼无垢身上的伤,很快掏出一瓶上好的疗伤丹药,递给无垢。
在这之后,沈星河又翻出一块保命玉牌,塞了过去。
在此之前,无垢也曾得到过数块保命玉牌,对玉牌中刻有不同法阵的事也早有察觉。
因为此,无垢很清楚,沈星河给他的这块保命玉牌,确实能送他出丹阳秘境。
想到一直以来对沈星河抱有的隐隐怀疑,再看着手中这块珍贵的保命玉牌,无垢渐渐收敛唇边的笑意,双手合十,认真对沈星河行了一礼,“多谢沈施主。”
——无论沈星河是否是天意所指的那恶鬼,起码在这一刻,无垢相信,这眼神明亮的少年,确实有一颗纯善又剔透的心灵。
见无垢神色真诚,沈星河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这保命玉牌他空间里还有,足够他和师尊用,赠与无垢一块算不得什么。
送完玉牌后,沈星河便开始催促无垢离开。
无垢也没推辞。
只是,在捏碎玉牌前,无垢略带好奇地问了沈星河一个问题,“不知沈施主身上,可是携有强力净化法宝?”
说完,见沈星河神色不解,无垢这才失笑地摇了摇头,“或许是贫僧想多了。”
他指了指手中的天意菩提,“这少年已跟在贫僧身边多年,魂魄中的凶戾之气早已净化完毕,但之前他险些冲撞到沈施主时,却似乎被什么灼烧了灵魂。”
“贫僧片刻前曾为他检视一番,发现他灵魂的净度竟比之前强上许多,这才有此一问。”
还有,十二年前那些被沈星河救下的魂魄,在无垢赶去时,灵魂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净化。
但无垢听少年鬼魂说过,沈星河明明什么也没做,他们是在一个白衣人到来后,才觉得舒服很多的。
根据少年的描述,无垢很快判断出,那白衣人应该就是沈星河的师尊望舒仙尊。
所以,是望舒仙尊把身上的净化法宝赠与沈星河了?
这世上拥有净化之力的灵物少之又少,近几千年中,除佛宗心法外,无垢更是再没听闻过任何有净化之力的法宝问世,所以也难怪他会感到好奇。
听无垢这么一说,沈星河才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晚,师尊去接他时曾被那些鬼魂看到过。
云舒月疑似身具净化之力这件事,沈星河早见过不止一次。
虽然对其中的缘由并不了解,沈星河却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与佛宗圣子这样的生人。
所以最后,沈星河只对无垢微微颔首,说道,“嗯,是有。”
再多的,沈星河便不打算说了。
无垢也没刨根问底,再次对沈星河道谢后,很快捏碎那玉牌,被传送出丹阳秘境。
见人终于走了,沈星河这才回头看向云舒月,笑嘻嘻拍了拍腰间的“蝉不知雪”。
刚才沈星河就想明白了,无垢所说的那灼烧了少年鬼魂的净化法宝,应该是“蝉不知雪”。
他抱着“蝉不知雪”跑到师尊身边,好奇地问云舒月,“师尊师尊,‘蝉不知雪’还有净化的功效吗?”
云舒月淡淡应了一声,“‘思无邪’也有。”
沈星河立刻翻出“思无邪”,宝贝地蹭了蹭。
同时又忍不住心生赞叹,也不知道师尊究竟是从哪搞到这么厉害的仙品法宝的,还是两个!
听到他欢快的心音,云舒月眼中现出一丝隐隐的笑意。
再看向这已没有其他生魂的偌大秘境时,很快又恢复平静。
“星儿。”
他轻唤了沈星河一声。
在沈星河好奇地向他看来时,云舒月渐渐退去伪装,恢复白衣如雪的模样。
他轻声问沈星河,“若为师说,我们先不走,星儿可会害怕?”
沈星河怔了下。
他确实刚想问师尊,他们要不要出去。
虽然不知道师尊留在这已彻底毁掉的丹阳秘境中是要做什么,沈星河却还是对师尊笑了下。
而后偷偷扯住云舒月的袖口,目光坚定道,“我不怕!”
“星儿当然要和师尊在一起。”
“师尊在哪里,星儿就在哪里!”
虽然大概能猜到沈星河的答案,但当听到沈星河亲口说出来时,云舒月还是微微舒展了眉目。
温热的掌心摸了摸沈星河毛茸茸的头发,云舒月这才缓缓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小星河:师尊在哪,我就在哪!
喵:师……师徒一心,同归于尽?(bushi
云舒月:……
一开始, 沈星河还不清楚师尊为何要留在这已死去的丹阳秘境中。
直到他随师尊缓步行走于漆黑的大地,看到他们所过之处,有越来越多的鬼魂出没, 皆远远望着他们或迅速逃走,沈星河才逐渐皱起眉头, 神色凝重对云舒月道,“……这秘境中竟还有如此多的鬼魂。”
之前围攻那佛宗圣子无垢的魂魄,数量大抵只是这海量魂魄中的冰山一角。
云舒月望着远方,温声为他解惑, “千百年来,入此秘境者如过江之鲫, 能活着出去的却只寥寥。”
“秘境大多自成一界, 极少与外界连通。天长日久,被困于此的魂魄自然越来越多。”
沈星河怔了下, “他们没办法去投胎吗?”
云舒月淡淡望着那些魂魄,“既自成一界, 便只能在此秘境中轮回。”
“那些出生在子母河中的鲛人, 或许便是某些被困于此的魂魄的转世。”
沈星河对转世投胎的具体流程并不了解, 只知道人死后魂魄会脱离身体, 重新进入轮回。
至于死后魂魄会去哪里,又是如何进入轮回的……沈星河从前只听闻这世上有十方鬼域,死后的魂魄大多会去鬼城酆都等待投胎, 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话说回来, 他上辈子死后, 好像并没有去过什么鬼城。
对于很多修士来说, 转世投胎也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毕竟这世上还有鬼修、魂修, 这秘境中尚存的魂魄便应是属于此类。
但即便踏上鬼修或魂修一途,也并不意味着对方超脱了生死。
对鬼修和魂修来说,若实力不济,迟迟不能提高修为,一样会面临天人五衰。
到那时,便不只是身体的死去,连魂魄都会虚弱至消失,也就是魂飞魄散,再无转世重生的可能。
“魂飞魄散后会如何呢?”
思考这个问题时,沈星河一不小心问了出来。
云舒月脚步微顿,伸出指尖探向虚空之中。
随着他的动作,沈星河看到有黑纱般的鬼气被师尊牵引而来,在即将缠上师尊的手指时,仿若燃烧般迅速褪去暗色,变成白雾状的灵气,渐渐融入空气中。
沈星河细细感知了一下,发现师尊身边的灵气比之前略微浓郁了一丝,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他很快听到师尊温和却又暗含一丝淡漠的声音,“落叶归于泥土后,会化作养料滋养大地。”
“这世上的大多生灵,最终也会如那落叶,凋零后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
“修士自也是如此。”
“羽化的魂魄终会化作灵气,反哺于世界。”
“此前这丹阳秘境存续多年,也正因为此。”
沈星河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些。
他大致捋了捋师尊的话。
也就是说,若以丹阳秘境为例——一开始丹阳秘境是一个灵气充沛的小世界,有修士进来大肆掠夺后,其实会对这个小世界带来伤害,严重的话甚至会导致一个秘境的毁灭,比如丹阳仙府如今的模样。
但此前丹阳秘境之所以一直存续到现在,是因为除那些搜刮完安全出去的修士外,有更多的修士死在了这里。
而那些死去的修士的血肉魂魄,最终都会化作这秘境的一部分,反哺滋养于丹阳秘境。
如此便隐隐达成了一个平衡。
但这次,先是丹阳仙府以秘境为饵,利用“偷天阵”杀害压榨了太多修士的血肉魂魄之力,后是此事被众多修士得知,又因秘境封锁开始疯狂破坏丹阳秘境……
虽只不到半年时间,但这秘境还是被破坏得七零八落,已不堪重负,日渐稀薄的灵气也不足以让秘境完成自我修复,丹阳秘境这才最终走向毁灭。
想到自己从前渡出窍雷劫时,看到的那个最终无声崩溃的秘境,沈星河又看了看这灰败的丹阳秘境,轻声问云舒月,“师尊,这里还有好多魂魄。”
“若有朝一日,他们全部消散融于这秘境中,这秘境还会有重焕生机的可能吗?”
沈星河直觉不能。
不然他渡出窍雷劫时所在的那处秘境也不会彻底崩溃。
云舒月也果然肯定了他的猜测,“它已经死了。”
想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世界起死回生,无异于天方夜谭,也没人能承受那样的代价。
所以人们才会不断去寻找新的秘境和机遇,就此循环往复。
与师尊一起走了许久后,沈星河忽见师尊停下了脚步。
沈星河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他与师尊竟又走回到了那处仍不断有岩浆窜出的巨大活火山。
透过那不断升腾的乌云般的浓雾,沈星河看到许多半透明的灵魂正痛苦地在火山口中翻滚,哀嚎。
那滚滚浓烟中也沾染了浓重的鬼气,化作烟云向整个秘境扩散。
眼前蓝光一闪,沈星河很快看到师尊手中现出冰蓝色的“碎琼”长剑。
只一剑,那森寒剑气便化作通天之刃,劈开了他们头顶翻滚的浓雾,也冰封了眼前巍峨嶙峋的巨大活火山。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师尊用“碎琼”,但即便沈星河自己便是冰灵根,也早已见惯了冰系术法,此刻却也还是被师尊秀了一脸。
他看着那条直通向山顶的由冰雪铺就而成的路,只觉得那山路漂亮极了,也真的只有这样雪白干净的路,才配得上师尊。
听到他又开始在心中嘀咕些奇怪的话,云舒月微微顿了下,这才牵着沈星河,走向冰封的山顶。
火山被冰封后,那些死于火山口的魂魄的哀嚎声终于小了许多。
沈星河很快看到师尊周身现出莹莹的光晕。
那光芒并不刺眼,非要形容的话,沈星河觉得有些像月光。
而师尊,就是那月中仙人,此时正把丝丝缕缕的清辉洒向人间。
沈星河静静看着师尊。
他知道,师尊在净化这秘境中的鬼魂。
实际上,在他们来这火山的路上,沈星河已看过许多魂魄被师尊净化。
与佛宗圣子那种需要燃烧自身灵力来净化鬼魂的方法不同,直到现在,沈星河都未在师尊脸上看到任何疲色,净化对师尊来说,似乎若本能般举重若轻,轻松自如。
而那些被师尊身上光芒所净化的魂魄,也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
有的怔怔看着师尊,老实待在原地被那月辉般的光芒净化;
有的在疯狂躲闪逃离;
有的依旧是疯癫的模样,甚至变得愈发狂躁,拼死向师尊的方向扑来;
也有的在那辉光中逐渐消散。
此时此刻,众生百态在师尊的光辉下无所遁形。
沈星河看着身旁的师尊。
或许是因为他距离师尊太近,以至于师尊身上月光般的光芒把沈星河都包裹在其中,连带着沈星河都像是在发光。
沈星河看了看自己覆满融融辉光的手指,又看了看正专心净化魂魄,神情淡漠若神祇的师尊,一时间竟有些自惭形秽。
他偷偷拽住“蝉不知雪”,一点点挪到离师尊远一点的地方,而后继续看着师尊发愣。
沈星河一直觉得师尊像个迷。
他大概能猜到,师尊大概率不是人类,但对于师尊的本体,沈星河却一直没什么头绪,也不敢问。
沈星河是见过师尊七月十五“发病”时的模样的。
那时师尊身上散发的香气,似乎会使所有人陷入疯狂,令人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和占有师尊。
师尊前世那些令沈星河至今仍心痛不已的遭遇,也正源于此。
但同时,师尊又身具这样不可思议的净化之力。
那纯净的力量甚至已经快把这整个秘境中的所有魂魄都涤尽凶戾之气,原本充斥在空气中的森寒鬼气,也在师尊散发出的清辉下变作清冽的灵气,逐渐融入空气中。
沈星河幼时曾听父亲讲过圣人的故事——说是在某些世界,为造福世间献祭自身者,天道会降下功德金光,嘉奖那人成为不死不灭的圣人,大概就是崇光界修真者所追求的问鼎大道,羽化登仙。
沈星河看着师尊,想着,若在父亲所讲的那种世界里,师尊这样不求回报净化如此多魂魄的修士,或许也会被天道降下功德金光吧?
但这里是崇光界。
这里的天道,与狗屎无异。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也或许是在表达不满,抑或只是巧合,沈星河很快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巨大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压得沈星河小腿都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他立时从地上跳了起来,向师尊头顶看去。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之前那被师尊一剑劈开的浓雾,竟再次席卷而来,黑压压若墨汁般在这火山之巅汹涌汇聚。
云舒月自然也发现了那浓云。
彼时云舒月刚净化完这秘境中的最后一个魂魄。
而那黑云来得悄无声息,似乎只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他头顶。
“星儿。”
如雪银眸忽然看向怔住的沈星河,云舒月微微蹙眉对沈星河道,“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暂时躲起来。”
话音落下的时候,“蝉不知雪”也立时缩回云舒月袖中。
沈星河顿时一惊,伸手去抓“蝉不知雪”,却什么都没抓到。
不但没抓到,那原本老实缩在师尊肩膀上的小青鸾,也被云舒月用风灵诀送了回来。
沈星河抱着小青鸾,一时间急得眼睛都红了,“……师尊,师尊您是要渡劫了吗?”
察觉到沈星河的不安,云舒月微微缓和了眉眼,轻轻应了一声,温声安抚道,“为师不会有事。”
知道这时候不能让师尊分心,沈星河立刻乖乖往山下跑,边跑边回头高声对云舒月道,“师尊,您说过不会有事,您不能骗我!!!”
见小孩的声音中都带了丝哭腔,担忧和惊恐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云舒月心中也忽地泛上一股难言的酸软。
他轻轻应了一声。
再看向头顶的劫云时,眼中已无一丝温度,唯余满目霜雪与无尽的冷意。
这还是沈星河第一次看师尊渡劫。
前世被师尊蕴养在神魂中时, 因为一直睡多醒少,沈星河并未看过师尊渡劫的模样,只知道在他重生前, 师尊似乎已是合体后期修为,距大乘只一步之遥。
因为此, 沈星河才一直对师尊会飞升这件事深信不疑——毕竟在前世那样糟糕的情况下,师尊都以一介散修之身晋升至合体期,由此足以见得,师尊确实是数千年来崇光界绝无仅有的天才。
但理智上虽知晓这些, 感情上却根本不受沈星河控制。
在看到师尊头顶那狰狞异常的黑色劫云时,沈星河还是慌得不行。
虽然明知道唯有渡过雷劫后, 师尊才会由化神晋升至合体期, 某种程度来说,渡劫是好事, 但只要一想到此世天道似乎一直在针对师尊,沈星河就异常担心, 怕师尊会出事。
之前沈星河已近距离感知过合体期雷劫的恐怖, 虽然当时那劫雷并未劈在他身上, 第一个雷往往也是最轻的, 沈星河却还是被那劫雷中的惊人威压所慑,也清楚以他区区出窍期的修为,留在师尊身边只会添乱, 这才不得不跑到距离火山极远的地方。
他遥遥望着远处高山之巅上那抹雪白的身形, 努力压下所有担忧和软弱, 飞速在心中计算。
合体期劫雷共七百二十九道, 每天九道, 共八十一天。
今天是第一天, 目前只落下了一道天雷,这秘境中的灵气勉强还能供给得上。
但丹阳秘境之所以破败至此,最大原因正是这里的灵气已几近断绝。
如今这秘境中仅余的灵气,还是师尊之前净化所有鬼气后,由鬼气转化而来。
但很显然,对合体期雷劫来说,那微薄的灵气不过杯水车薪。
好在沈星河之前刚搬空了丹阳藏宝库,他本身也身家颇丰,此时倒是正好能帮上些忙。
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山巅上那抹雪色身影,沈星河很快自空间中翻出许多上品灵石,以那被冰封的火山为中心,飞速开始构建一个庞大的聚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