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炫笑着摇摇头：“你啊你，先把你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解决好再说吧。”
周御泽手里的面皮和饺子馅是乱糟糟的一团，简直让人没眼看。
周御泽撇了撇嘴：“我不会也没什么啊，反正有你在。”
“但愿如此。”?

结束了短暂的假期之后，两个人又回到了每天笼罩在杀戮和阴暗里的日子。
今天，是黑帮中的人对姜炫的最后试炼。
“怕不怕死？”
“真正的视死如归，是时时刻刻都在为了死亡做准备。”
“好。今晚走的时候看看你的勇气。”
与周御泽一同审验的，还有一开始来到这里时见到的老爷子。
老爷子带着姜炫进了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在一片黑暗中和姜炫说着，“想要加入这里，就必须通过层层试炼。”
姜炫还在纳闷他们为什么不开灯的时候，突然有人将他往里推了一把，然后从外面将门锁上。
姜炫听到了门外老爷子的声音——
“电闸已经关了，开不了灯。给你三分钟，躲开里面人的袭击。”
姜炫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透着窗外城市的光，他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冲着自己扑了过来。
“晚了一秒。”房间里恢复亮光的那一瞬间，外面的老爷子正好将门打开，冷冰冰地说道：“如果是在出任务，这一秒钟或许就会让你的心脏被子弹打中。”
“哦……”
“然后，beng。”周御泽对着姜炫做了个打了一枪的手势，在姜炫看来，那个动作配上周御泽低柔的声音，居然莫名撩人。
老爷子：“你们两个先不要小打小闹。姜瑞，你的训练还算是及格，今天晚上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
老爷子轻轻推了推眼镜，转而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扔给姜炫。
姜炫内心：好家伙，敢私藏枪支，而且扔枪还跟扔玩具似的……
看来背后的水，比想象中深。而他们身后的保护伞，也比想象中大。
“小泽，告诉其他的弟兄，该行动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退休了。”
周御泽点点头，转头对着姜炫说了一句：“跟我走。”
“我们要去哪里？”
“Y国。”
“哈？这么随便的吗？”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周御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姜炫立刻会意。
周御泽说得对，此行虽然危险，但也是一个接近黑帮背后交易的绝好机会。
同时也是收集证据的绝佳时机。
很快，两个人坐上了飞机。
怪不得说周家是真的有钱呢，私人飞机也是随手就来。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坐普通的飞机，安检估计也过不去。
这趟旅程并不是太远，坐飞机三个多小时就能到了，但姜炫却觉得那一个小时格外漫长。
他突然坐端正，转头看向正在看文件的周御泽。
感受到那束目光的时候，周御泽也抬眼看向他，淡笑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
周御泽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你，为什么喜欢我？”
姜炫又重复了一遍。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照射进来，是很温柔也很耀眼的玫瑰金。
那一瞬间，周御泽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个黄昏，他靠在姜炫怀里的时候。
“因为你是我回到原点的原因和理由。”?

第84章 夏黛
姜炫轻笑了一声，而后将头靠在他肩上，喃喃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周御泽说得很正经，似乎是在认真地回答。
“所以你才要为了我而舍弃拥有的一切，对吗？”姜炫突然说，“包括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周御泽突然心下一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那一刻他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秘密——似乎被发现了。
“没有那种事……”
“是吗。”姜炫没去看周御泽的脸，他很怕自己如果看到了他的眼睛，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但他依然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你才一直在为了我做那些事啊。突然消失是害怕我们被盯上，不戳穿我是想要为我铺路……”
“姜炫……”
姜炫打断他：“周御泽，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吗。”
周御泽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姜炫的头。
可他越沉默，姜炫就越确定。
周御泽说，他们要去找的人，叫夏黛。姜炫也有所耳闻——那分明是一个逃犯。
夏黛，于一年前因为走私药品被捕入狱，于今年一月底越狱潜逃。
据了解，她在过去十年间多次改名，参与过无数起药物走私案件，本人也染上了瘾。后来由于情节严重，被判了无期徒刑。
夏黛背后还有一条大鱼——也就是一个贩药团伙。这个团伙的交易链条杂乱细碎，成员来自各行各业，分布在天南海北，很难抓捕。而作为这个团伙中的大人物，夏黛必须落网，警察们才能打算下一步的动作。
看那个逃犯的照片时，姜炫留意到，虽然戴着口罩看不见全部的脸，但也可以看出来她消瘦且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一看就是被药品摧残得面目全非。
但是就目前而言，还不能对夏黛实施抓捕。他的任务是收集周家犯罪的证据，而无关乎其他。
啊，是啊。
他的目标是整个周家。
甚至包括，周御泽。
根据周御泽的说法，这次是要与夏黛背后的黑帮进行药品交易。结束这些之后，他们会吞掉所有利益。
这就意味着免不了一场大战。
“死人是避免不了的。”周御泽眼中暗了暗，“所以到时候，就算你不参与，也要保护好自己。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拿好手机或者微型摄像头，录好视频。”
“那你呢？”
“我不行。如果我避开了，就会被怀疑。”
周御泽从小就被父亲训练成了无情的杀手，这样的时候很多，每一次，他都要按父亲的意思，参与血腥的杀戮。
“可是这样的话，你也会被录到视频里面。”
“可我也的确作恶多端。”周御泽很是坦然地冲他笑笑，“我啊，本来就是要赎罪的，付出这样的代价也很正常。”
姜炫神情凝重，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直到飞机抵达了目的地。
“走吧，姜炫。”周御泽回头，看着他浅笑，“如果我被一枪崩了，说不定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第85章 最后一战
两个黑帮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枪声不断响起，刺耳的声音在四周的每个角落回荡。
空旷的废弃车厂，充斥着恐惧和不安。
这座废墟，被恐惧和暴力所笼罩。
直到对面的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了声息，枪声才渐渐稀疏。
很快，警察们就会发现血腥和惨烈的一幕。
而这场恶战里，只有夏黛逃跑了。
“你先上飞机，我们处理这里。”周御泽将枪上膛，而后转身看了姜炫最后一眼：“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姜炫咬牙，点了点头。
周御泽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了不让姜炫被他牵连，他只能出此下策。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姜炫已经了解到黑帮分子们的习惯，知道他们会在哪些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集结。同时也收获了大量他们的犯罪证据，证据充分，足以实施抓捕。
他老早就抓住了这个机会，通知了警方，在今晚黑帮成员们抵达前，就会进行突袭行动。
而这场行动开始的时候，也是他们返程后，黑帮会合的时候。
姜炫知道，周御泽当然也知道。
正因为有周御泽的庇护，姜炫才能这么顺利地走到现在这一步。即使周御泽很清楚，他自己也逃不过法律的惩罚。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回程的飞机上，周御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死亡。
他知道，父亲最后还是发现了姜炫的身份。
父亲要他杀了姜炫。
“周御泽，你以为，夏黛的记性会差到认不出接手过自己案子的警察吗？你若敢背叛我，即使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会杀了你。但只要你杀了这个警察，我就还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周御泽沉默了，而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更加绝望。
“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要么都死，要么你活。”
父亲大概还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以为的庆功宴，会成为他们败落的修罗场。
姜炫大概也不知道，周掣早就布好了枪手，只等刺穿姜炫的心脏。
但是只要周御泽替姜炫死，姜炫就能等到救援，从此好好活着。
周御泽吸了口烟，因为太久没抽，反而被呛得咳了几下。
啊，说好了要为他戒烟的。
上辈子就说好了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和姜炫提供的信息，警方终于找到了这个黑帮头目的藏身之地。
时机一到，警方立即出动了大批警力。
警车呼啸而过，警察们踏着密集的枪声，冲向正在举办庆功宴的黑帮聚集地。
不少人被当场控制，但黑帮的援兵也在从四面八方涌动，双方僵持不下，甚至都动用了枪械。
姜炫也投入了这场混战，但他没想到，和他交手的人，会是周御泽。
周御泽低声说：“姜炫，说好了的，下次见面，就是陌生人了。”
姜炫眉头紧锁。
周御泽笑了一声：“所以啊，姜炫，杀了我吧。”
不久前还在笑着看他的人，此刻却站在他面前，要他杀了他。?

“姜炫，别开枪。”
几个小孩子在院中打闹，玩着警察叔叔抓坏蛋的游戏。周御泽假扮的就是坏蛋头子，当姜炫拿着玩具枪对准他时，他就扮了个鬼脸，说：“姜炫，别开枪，下一把我要当警察哦。”
想不到很多年后，一时间硝烟四起，弹雨纷飞中，周御泽只是靠在阴暗处，笑着燃起了一根烟。
我眷恋的，究竟是一次次达到顶点的碰撞，照映在你身上那些阴暗的光线，还是唇齿间带着疯狂与热情的气息，又或者，是靠近时，我恍惚中以为的爱情？
“杀了我啊。”他笑起来，笑得疯狂又邪恶，“别忘了你是个警察，不能包庇罪犯。只要杀了我，再加上之前的那些证据，你就能拿个头等功。”
他看见站在面前的男人眼里有无尽的恨意，和一点转瞬即逝的泪光。
“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御泽笑得有些苦涩。
“这个头等功，就当是我送你的告别礼物了。”
他伸手流连在姜炫的臂膀上，接着狠狠将姜炫的手往前拉了一把，逼迫他将枪口对准以桥正里自己。
“姜炫，开枪。”
不等姜炫作出什么反应，周御泽就看到了姜炫身后那个对准他的枪口。
看来那是父亲的安排。
来不及多说什么了。
既然姜炫不愿意杀他，他就替他死。
父亲说，“要么都死，要么你活。”
可他只要姜炫活。
至于他自己，付出一切也没关系。
姜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周御泽猛然扣住了手腕，一个翻身，周御泽就将他压在了地上。
“姜炫，我爱你。”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周围枪声渐缓，唯独耳边这一声格外清晰——也许是因为，这一枪打中的，是在他面前的人。
子弹穿入皮肉的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周御泽倒在他旁边，后背的血缓缓流出，在地上蔓延成艳丽的、花一般的形状。
那个射中周御泽的枪手，很快被一个紧随其后的警察制服。
可是周御泽，他的周御泽，就那样死在了他面前。
为了救他，替他挡了那发子弹。
他从前说，姜炫，生在明亮的世界里。而他，只是明亮中暗淡的阴影。
他说他们本该生来为敌。
可是现在，他为了他，命都不要了。
天快亮了，周边围着的许多警车、救护车也都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那个叫做夏黛的逃犯落网了，这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远远的，姜炫看见一群群人被警察押上了警车。
听说周掣犯下的罪可不只是勾结黑社会，还与绑架、囚禁、贩药等等事件有所牵扯。这一审，估计还得花费很长的时间。
黎明之际，那颗还未被隐去的星，在玫瑰金里，一点一点散失着最后的光明。
直到太阳升起，它也就不见了。
姜炫在周御泽倒下的地方跪坐了太久，直到被同事架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麻木到没了知觉。
脸颊上痒痒的，抬手一摸，原来是还未滑落的泪珠。?

在姜炫趴在周御泽床前哭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周御泽狠狠敲了他一下。
“哭什么哭！还没死呢！”
姜炫委屈巴巴的：“我这不是眼泪收不住吗……”
那一枪打在周御泽背上，所幸没有伤及神经，调养了一段时间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闲着无聊时。
“姜炫，要不要和我一起过一个周末？”
“啊？怎么过？”姜炫怔了一下。
周御泽居然也会突然提出这种事，确实让他有点意外。
周御泽摇头:“我也没想好。”
“刚好纪哥也放假了，要不要叫他还有许明灯一起？”
“不要。”
姜炫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御泽终于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他一脸无辜地注视着姜炫，说:“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过。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可以吗？”
周御泽的样子忽然变得委屈巴巴的，吓得姜炫筷子都没有拿稳。
为什么他总觉得，周御泽好像是在对他撒娇一样……
这是错觉吗？
“呃……”
总不能说是不想让许明灯和纪清酒掺和他们俩的二人世界吧。
周御泽正在思考怎么解释，姜炫看他又低下头，也就作罢了，无奈道:“那好，不叫他们俩了，我们吃完就走吧。”
“去哪里？”
“不是说要一起过周末吗？我带你去逛街，然后去看电影。”
“哦……”
逛了几家店之后，姜炫终于脱掉了自己的黑色大衣，穿上了周御泽买给他的一件颜色很明亮的海蓝色大衣，虽然这种看起来温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确实很帅，但姜炫自己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明亮颜色。
其实买这套大衣的时候，周御泽还是有一些私心的——他买了两件，是一模一样的大衣，一蓝一白。
“是情侣装吗？”等着周御泽穿上了那件大衣之后，姜炫就道，“你很适合这种素雅的颜色。”
“诶？不……不是，等一下，你怎么知道……”
姜炫挑挑眉，伸手将周御泽的手牵住，道：“走吧，去看电影。”
周御泽：？！
电影院。
“走吧。”周御泽买好了可乐和爆米花，递给姜炫之后就带着他往放映厅里走，“快要开始了。”
“哦，好。”
姜炫很喜欢电影院里这种暖黄的灯光，似乎慵懒又温柔，很有氛围感。他想着，什么时候也要把家里的灯换成这样——
走在他前面的周御泽，在这样的灯光下，看起来很美。
他想，比起“好看”这个词语，“美”好像更贴切一些。
周御泽一直没听到姜炫说话，便转过头看过去，正好和姜炫的视线对上。
“怎么了？”
看着正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的姜炫，周御泽干脆就停下了脚步。
“这样看我做什么啊。”
姜炫心中一动。
就是这样——周御泽映着暖黄色灯光的精致面庞比平时越发温柔，还有那双浅茶色的熠熠发亮的眼睛，淡粉色的唇……
“好美。”
“嗯？”周御泽有些不明白，“什么好美？”
姜炫浅笑：“没什么，快走吧。电影要开始了吧？”
周御泽一头雾水。?

第88章 我喜欢你
周御泽怎么也没想到，选的科幻片里都能有这么让人尴尬的亲吻场面——大屏幕上的主角亲得难舍难分的，让人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亲一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吧，为什么亲了整整三分钟？！
“这样真的不会窒息吗？”周御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可以试试。”姜炫小声地回了一句。
周御泽一脸不解：“哈？”
“想知道的话可以试试。”
“我……那我总不能和你试吧。”
姜炫甚至认真思索了一下，道：“睡都睡了，亲一下怎么了。”
周御泽心脏差点骤停，赶紧转移了话题：“好了，别开玩笑了，看电影吧。”
电影里的女主角刚亲完就开始了一番深情表白：“我喜欢你——”
“这又是在说些什么东西？”周御泽更迷惑了。
现在的电影都流行先办事再表白了吗？他只是想看个科幻电影啊喂！
“我喜欢你。”姜炫淡淡道。
周御泽一下子就愣住了：“啊？”
“你不是问他们在说什么东西吗？”姜炫一脸正经，“他说——‘我喜欢你’。”
“哦……”
影院里的灯暗了下来，唯一闪烁的光只有面前的屏幕。但是仅凭着这点微弱的光芒，姜炫还是看得清周御泽的表情。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周御泽脸红了。
姜炫干脆伸出了手，去触碰周御泽的脸颊。
有些烫。
“周御泽，你是在……害羞吗？”
周御泽一惊，别过了头：“没，没有。”
姜炫淡笑起来，而后轻声道：“我也喜欢你哦。”
“知……知道了……”周御泽低下头，“靠那么近干嘛。”
“我在想，这里不可以，等回家了，我也亲亲你。”
某一天，抓犯人的时候碰到个反抗的，在姜炫手上留下一个很长很深的口子，好一会儿了还有血汩汩流出。
他没管手上的血，把犯人丢给接手的同事之后就开开心心下了班，高高兴兴往家跑，想着要先去见周御泽。
在家里等他回去的周御泽，看见伤口的第一眼，就道：“怎么回事？没去医院？”
姜炫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周御泽知道警察时时刻刻都在危险之中，也知道这份工作很辛苦，经常会受伤。而且，小伤绝对不能拖，不然以后要是严重了可怎么好。
“乖，先跟我去医院。”周御泽软下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姜炫的肩膀，“就是你不疼，我看着还疼呢。”
如果说他以往的语气很温柔的话，现在的语气简直就像棉花糖一样了，让人不忍拒绝。
姜炫也不忍心说“不行”了，乖乖跟着周御泽出门，打了车就往医院跑。
处理完伤口之后，往回走的路上，周御泽说道了姜炫好半天。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下次还这样吗？”
“不这样了……”
“这才乖。”周御泽抬起姜炫缠着绷带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回家给你做好吃的。今天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喜欢。”?

第89章 番外:他悲伤的第一世1
第一次见到许明灯，是在还很小的时候，纪清酒和妈妈拖着大包小包搬进新父亲的豪宅里那天。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许明灯，就像个贵气逼人的小王子。
他看着纪清酒，然后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说：“把包给我，我帮你。”
那是纪清酒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眼睛，清澈又温柔。
刚开始一切都很温馨，父母恩爱，兄弟和睦。许明灯时常带着他一起玩，他们一起写作业，一起做饭，一起游泳，一起听音乐。
许明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多给纪清酒夹点菜，总是嫌他太瘦，非要让他多吃些。纪清酒从小几乎没被这么对待过，若是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那时候的心情，大概就只有“受宠若惊”最贴切了。
那个时候多好啊，纪清酒觉得，许明灯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可是后来，这一切都破碎了。
纪清酒从搬进这个家开始，就经常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刚开始或许还会不以为意，但时间久了，有些事情似乎也就慢慢变了。
纪清酒时常听到别人说，妈妈是靠勾引继父才嫁进了许家，还有说自己是个吃白饭的外人的……
不管是谁，甚至自己的母亲，都只会贬低自己。周遭都是一片对许明灯的赞赏，对自己的谩骂与白眼。
纪清酒那时就觉得，别人强加到自己身上所有的恶意，都是因为许明灯。
他去酒吧买醉，碰到了酒吧的老板娘。她递过来一支烟，先是与他闲聊，之后又问他是不是许家的小少爷。
他开始是犹豫过的，但一听到“许家小少爷”这个名讳，便一下子气从中来，一把夺过那人递过来的烟，扔给她一句：“我和许家没关系。”
再后来，他从外面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成了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
父母本就常年在外，不怎么管他们，为了去公司方便，高考完以后许明灯就在城市里租了公寓，但即使如此，纪清酒也很少会回去。
许明灯天天找他劝他，他就视而不见。晚上一回家，纪清酒就会上床睡觉，只要许明灯在，他就不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从父母因为意外去世开始，纪清酒就一直是这样，直到许明灯死前也没有半点改变。
那几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纪清酒无视了许明灯所有的接近，无视他所有的话语，无视他温柔的眼睛，无视他手上的伤口。
甚至高考之后，他也依旧日日花天酒地，喝酒泡吧，任性妄为，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直到后来，他从夜店回来，亲眼看着许明灯从楼顶一跃而下……
他明明讨厌许明灯的。
那一刻，却觉得很心痛。
后来，他站在天台上感受着他曾感受过的冷风，张开双臂，去拥抱那本该属于他的温暖和光明……
可惜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许明灯，许明灯……
之后的那几年里，脑海中一直是他的名字。
一直都是。?

照着许明灯嘱咐过他的那最后一番话，纪清酒去医院看了安姨。
他一走进病房，就看见安姨背对着他，坐在床上抹眼泪。
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安姨回过头，看见是他，便立刻匆忙擦了一把眼角的泪，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二少爷……”
她没想到纪清酒会来看她。
纪清酒抿抿唇，也不说客套话，直接问：“安姨，你都知道了？”
“嗯。”
两鬓斑白的妇人有些苦涩地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去，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从大少爷说别让我打扫他的房间那会子，我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一步……”安姨的声音不住地颤抖，“大少爷从高中开始，书包里就时常放着一个药瓶子，他跟我说那是维生素，我就没多想，谁知道会像现在这样……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个抗抑郁的药。”
“抑郁？”纪清酒皱了皱眉，他第一次听说关于许明灯的这些事，一时觉得有些震惊，却又不免多了几分怀疑，“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家里要来客人，大少爷来不及准备，就让我帮他打扫房间了。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纪清酒沉默片刻，也不再提，只是走到安姨身边坐下，道：“您不方便，我给您削个苹果吧。”
“少爷，这怎么使得！”
“安姨，您以后就别叫我什么少爷了，叫我小酒就好。”
许明灯不在了，没人叫他小酒了。
可是，他突然想听别人叫他小酒了。
“好，好……”安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于她而言，她看着长大的许明灯和纪清酒，就像她的孩子一样。现在许明灯不在了，她就只有纪清酒了。
一夜之间，她的小酒好像就长大了。
从医院回来，纪清酒就开始整理许明灯的遗物。
他的房间很干净，还一如往日，充盈着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那是许明灯身上的味道。
他看到了很多个瓶瓶罐罐，都是些他听都没听过的药物。
他不禁有些疑惑：安姨也没受过什么教育，文化水平也不高，如果安姨看到的是这些连名字都看不明白的药，她为什么会知道这是抗抑郁的？
但仔细想，安姨应该是不会撒谎的——也许是心中生疑，所以上网查过了吧。
纪清酒没再多想，而是揣摩起安姨那些话的意思。
“大少爷啊……很久以前开始就不让我去他的房间打扫了。平时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把房间门锁着。”
“我也想知道大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明一直都好好的，还是一样的爱笑啊。”
那天，他才知道许明灯那些日子对他说的所有话都是遗言。
那天，他才明白过来许明灯之前的种种反常——从来不穿短袖、非要自己整理房间，永远撑着一张笑脸……
这个他一直都讨厌着的人，忽然就变得可怜又可悲。
只可惜，等纪清酒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第91章 他悲伤的第一世3
许明灯的书柜里放着几把刀，纪清酒取来看了，都很是锋利，这也让他感到了悚然——许明灯没事放这么多刀干什么？
纪清酒还在无意间找到了许明灯的日记本，日记被撕掉了几页，有几页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日记上记的东西不多，但让纪清酒意外的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与他有关的。
“1月27日，多云
今天是小酒的生日。
我和安姨做了晚餐，我还煮了长寿面。小酒不喜欢吃太甜太腻的东西，所以我们就没有订蛋糕，只是烤了些小饼干给他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