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在公司的时候,许明灯时常给纪清酒强调一些重要的日程安排、贸易、商业计划等等,看着纪清酒做得很好,他就很高兴地说:“这么一看,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处理得很好了。”
“你为什么会不在?”
许明灯就避开他的问题,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着转移话题。
但他这些反常的一举一动,纪清酒都看在眼里。
后来,许明灯再一次死去。
在他的面前。
纪清酒不知道自己在夜色里坐了多久,当纪恩赶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全身都是僵硬的。
纪恩眼中含泪,只能轻轻将他拥进怀里。
“小酒,睡一觉吧,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纪清酒没有什么动作,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也不知道恩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在桌上留下了一个保温饭盒,在旁边写了一张让他记得吃饭的字条。
纪清酒一边掉眼泪,一边往嘴里扒饭,还差点呛着。
纪清酒总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定有原因的……要不然,许明灯为什么会离开他?
他还是去了许明灯的房间,到处找看起来会有用的东西。这一次,柜子里的东西似乎和上一世的布局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柜子里的刀不再是直接放在抽屉里,而是被压在了几本书的最底下。
纪清酒总觉得不对劲——那日记里,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即使没有很关键的信息,他至少也可以知道许明灯的内心想法,知道自己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可是找了好几天,他还是没有找到。
学校里的课已经缺了好几天,纪清酒也不在乎这些了,就只是每天在家里翻看许明灯的东西,或是在电脑上处理一些公司的事。
他不能放任公司不管,要不然,不知道周家又会做些什么,搞得又出现什么蝴蝶效应。
在家里闲逛了好几天楠封,纪清酒断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不管是姜炫还是纪恩,他都没有再去找过。
他几乎走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但依然一无所获。
纪清酒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找到了许明灯的日记,那一切会不会有所变化??
安姨从老家赶回来的时候,许明灯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因为没有看到许明灯的最后一面,安姨还偷偷哭了很久,眼睛都肿起来了。
纪清酒就时常安慰她,一边安慰一边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如果自己都倒下了,安姨一定会更难过的吧。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一个冬天,一次吃饭的时候,纪清酒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就随口问了一句:“安姨,许明灯是不是有个哥哥啊?”
他原本想问,是不是有个“关系很好的哥哥”,但嘴里塞着吃的,他就尽量说得简短一点。
谁知道,一听见纪清酒这句话,安姨却一下子目瞪口呆,连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直到纪清酒一脸不解地喊了她好几声,才慌慌张张地去捡。
“少爷您……是怎么知道的?这事谁也没有往外说过,甚至连太太生前都不知道这件事……”
安姨说的“太太”,是纪清酒的母亲。
但纪清酒却觉得奇怪:安姨看着好像很慌张,就好像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一样。那,许明灯的那个“哥哥”……为什么不能提呢?
“安姨,这个家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安姨神色变了变,才如同下定决心一般道:“这事儿啊,都过去十多年了……”
————
“那孩子叫明涵,从小就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谁见了都要夸一句乖孩子。反倒是明灯,但也不能说他不听话,就是这孩子总喜欢一些血淋淋的东西……因为这事儿,许先生以前可没少生气,还动不动就把明灯关到房子里,锁上好几天不让他出来。
“后来,明涵才七八岁大的时候,多好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听说是出了意外,因为这件事,明灯的妈妈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也没了。
“从那以后,明灯这孩子就越来越乖了,什么也不需要操心,谁都当他是想带着妈妈和哥哥的份好好活着,谁承想……”
说着说着,安姨又开始泣不成声,哭得哽咽起来。纪清酒轻轻拍了拍安姨的背,道:“安姨,别难过,您还有我。”
原来那个许明灯提到的“哥哥”,不是什么童年玩伴,而是亲生的哥哥……纪清酒心中五味杂陈。但现在不是他伤感的时候——他必须要搞清楚,许明灯过去的经历到底是什么样子,又究竟是什么,才让他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他转念一想,又问:“安姨,你有没有见过我哥的一个黑皮的本子?那东西对他很重要,现在他走了,我想替他好好保管。”
安姨抹了抹眼泪,点头说:“见过,见过,少爷让我帮他丢了,我看着那么好的一个本子,扔了怪可惜的,就放到了我的箱子里,想着以后要是写写什么东西,也能用的上。”
纪清酒心想,真是多亏了安姨的勤俭节约。
也许,他能从梦里许明灯的日记中,找到破解循环的方法。?
第101章 梦境中的结局7
拿到了许明灯的日记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本子。不再像上一世一样血迹斑斑,也没有被撕掉,就只是记录了一些文字。
“5月15日,阴
我梦见你了,你站在我眼前,就像那一年雪地里的枯玫瑰,冰冷的,馥郁的,苦涩的。
可是最近,我好像再也听不到梦里你温柔的声音了。就随同雪花一起逝去,消融在春回大地时的炽热温度里。
如果我也去了你所在之地,还能否在那里见到你?”
“5月26日,晴
我最近很幸福。小酒似乎变了个样子……可是,我却不敢迎合他的靠近。”
“6月17日,晴
今天放暑假了。小酒说,过几天要带我去到处转转,我想着也好,就答应了下来。
我很想找个机会说我爱你。可是,他能接受我的爱吗?这样不纯粹的,肮脏的爱意,会不会让他很讨厌我……
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哥哥吧。”
“7月12日,小雨
还记得我们一起读过的书吗?里面的有句话让我一直记了很久很久。
‘我却在这充满温柔与感动的微小世界里,留下微弱的光,用这种方式证明我也曾存在于这小小世界……’
这世界很美,不管是人,是尘土,还是萤火虫,都总会离开森林,去往更远的地方,开始新的旅程。
这个世界上,我的光又会在哪里?”
纪清酒突然想起,许明灯日记里的这段话,他梦见过——他梦见许明灯就是在读一本书,念出了这段话,然后看向他身后的小男孩,喊着“哥哥”。
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最后一篇日记,停留在一个月前。
“最近梦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暗示吧——暗示我应该离开了。
如果我再不离开,也许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我不想那样。哪怕只是为了让他好好活着——”
纪清酒不知道许明灯这段文字是在说什么,表达什么意思,甚至让他更混乱了——日记里的“你”是谁?“他”又是谁?
如果“你”是指那个很小就去世了的许明涵,那“他”呢?是指自己,还是另有他人?
“为了让他好好活着”——日记上的文字就断在了这里,停留在高考完的那个夏日,而后再无后续。
纪清酒翻了很多遍,也没再找到什么别的文字,不知道许明灯是没有再写,还是写到了其他的地方。
仅凭许明灯的日记里这些碎片式的文字,他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除了知道许明灯有一个哥哥以外,几乎别无所获。
纪清酒记得,恩姐之前告诉他,让他等着花落。现在,那朵他放在许明灯房间的玫瑰花落了,他才回到了两年前。
他不知道梦里的恩姐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不管是预言还是别的什么力量,但他想,既然他能回来,就必须换条路走——至少要找到许明灯背后隐藏的需要解开的事,比如,许明涵。?
第102章 梦境中的结局8
纪清酒想去找纪恩,问问她,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又害怕一旦离开,就又会再次失去许明灯。
尽管这一切都是梦境,他也不想再看见许明灯的死。
矛盾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和纪恩单独见一面。
他必须搞清楚。
来到纪恩的酒吧时,纪清酒一踏进门,就看见了坐在吧台椅上的纪恩。
她正对着纪清酒,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就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
“来了?”纪恩莞尔一笑,将手中的酒杯推了过去,“喝一杯吧。”
“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纪清酒一来就开门见山,还一副焦急的神情。
纪恩歪了歪头,却还要卖个关子:“知道什么?”
“不管怎样,许明灯都会死的对不对?既然我没办法把他救活,姐姐又为什么让我回来?我该怎么办才好……”
纪清酒只觉得很无助,也很迷茫。
纪恩突然说:“小酒,你已经知道许明涵了吧?他,是为了救你们而死的。你以为许明灯一个心理扭曲的孩子,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正常?因为那种歉疚,让他想成为许明涵一样的人……他也的确做到了,不是吗?”
“救我们?”
“当然。原本,时间应该带走两个生命,但最后却只带走了一个……时间是不能被偷走的,世界需要平衡。所以,你和许明灯之间,总有一个需要填补上时间的空缺。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十年为界,你们之间有一个人必须死去,逃不过去的——这是时间的法则。”
恩姐这些话让纪清酒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十年为界,便是指在许明涵救了他们那件事发生的十年后,时间会带走他和许明灯之间的一个人,而为了让纪清酒活着,许明灯才决定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纪清酒突然就好像胸前压了一大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姐姐,究竟是什么人?”
灯光分明是璀璨的,可纪恩的脸却好像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我只是……看得清一些你们看不清的事而已。以梦为界,你应该看见这世间一切事物的另一面。”
纪清酒没再停留,他道了声谢,便夺门而出,不要命似的往前跑。
他一路狂奔回家,许明灯来给他开门,看见他跑得气喘吁吁,还吓了一跳:“小酒,你怎么了?”
纪清酒只是一下扑进了他怀里,死死抱着他。
“哥,我想清楚了,我对你的感情,和你是一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以后也不会变。所以,不要再因为顾忌而和我疏远了,我只想在活着的时候一直和你在一起。”
许明灯愣了愣神:“怎么突然……”
“哥,我爱你。”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我想铭记的瞬间。
无论是十七岁时阳光朦胧的午后,还是海浪声里你闪烁的泪光,都是我在爱着你的瞬间——所以,许明灯,拜托你,不要离开我。
“许明灯,拜托你,不要离开我……”?
一切画面都开始扭曲,翻转,纪清酒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跃入了海中。
又是那种被水缠绕住的窒息感。
清澈蔚蓝的水中,有渐渐消散的光点。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他好像在星夜里漫游了好久好久。
突然的,他看见前方有一束刺眼的白光,当他奔向那光时,整片黑暗都被那束光照得透亮——
纪清酒没想到自己还会睁开眼。
他应该是死了才对吧?
环绕四周,他最终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小酒!”
不等纪清酒搞清楚状况,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却吓了他一大跳。
一看来人,竟然是恩姐——
纪清酒一愣,第一句就问:“姐,许明灯呢?”
“许明灯?”纪恩歪了歪头,把手中的花束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直到坐到了纪清酒身边,才好像恍然大悟一般道,“你是说你经常在我这里抱怨的那个哥哥吧?他怎么了?他对你不好?”
纪清酒更糊涂了。恩姐怎么一副不认识许明灯的样子?就好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姐姐,你不记得他了?”
“我的少爷,姐姐都没见过他啊。”
纪清酒还在震惊之中没缓过神来,恩姐就一转话锋,开始对他嘘寒问暖:“你睡了好几个月了,现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纪清酒摇摇头,心里却一团乱麻。
“姐,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好半天,他才问出这么一句。
就算不知道别的事,他也得先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还好意思说呢,出了多大的事能让你去跳海啊?要不是姜炫救了你,你能活到现在?”
“姜炫?”
姜炫又是怎么回事……纪恩又是为什么会认识他?
“你也别说话了,你姐夫马上就来了,你就好好休息,我让他给你买了水果。”
“姐夫又是怎么回事啊!”
纪恩一脸羞涩地缓缓抬起手,纪清酒一眼就看见了她手指上的戒指。
“我本来想早点跟你说的,结果刚要跟你说你就去跳海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哪。”
正说着话,病房的门便突然被人推开,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领着购物袋。
纪恩转头,笑道:“你姐夫来了。”
等那男人走近,纪清酒才看清楚他的脸——这不是常厉吗?!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他姐夫?
看见纪清酒那副惊掉下巴的神情,常厉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个,清酒啊,你都知道了吧……”
纪清酒只觉得这些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他没办法消化,赶紧说了声自己不舒服,就把自己闷到了被子里。
纪恩还以为纪清酒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便拍了拍常厉的肩膀,道:“我们先走吧,等他休息好了再聊。”
常厉不是喜欢许明灯的吗?那时候明明——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朋友,没有其他感情?
可是为什么常厉会和纪恩在一起啊!?
这种什么都弄不明白的无力感,让纪清酒觉得很陌生,也很心累。
他突然脑子一激灵,赶紧跳起来下了床,然后跑到病房外面。一个护士看见他出来,就问他:“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拜托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哪一年,哪一天,都请告诉我……”
那护士愣了愣,但没再多问,只是拿出了手机递给了他。
屏幕上的日期让纪清酒差点瘫坐在地上。
这时候他是二十三岁。
也就是说,他回到了一切的原点——许明灯已经死了四年,安姨早就远走他乡,他独自经营公司却被周家人赶了出来……而那所谓的重生,从十七岁一直到大学的记忆,都不过是一场比较真实的梦吧。
真的都是梦吗——那恩姐呢?恩姐不是为了救他而入狱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这位患者,你还好吗?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纪清酒回神,摇了摇头,把手机还了回去,说:“我已经好了,请问我是不是可以办理出院了?”
“我们过会儿会给您做个检查,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好,谢谢你。”
回家的路还是一样,可纪清酒心里一直空落落的。除了恩姐给他新买的手机,还有那袋水果,他就没再拿什么东西。
忽有雪粒落在肩头,纪清酒停了一会儿,呼了口气,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冬天了啊。”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纪清酒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大声哀嚎起来:“纪哥!你可算是醒了!我听你姐姐说你今天出院了——可担心死我了!”
看来,他还活得好好的。
纪清酒有些忍俊不禁,回道:“是啊。你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
“嗯,就那样啦,最近在查案子,每天都熬到天亮。”
“查什么案子?”
“纪哥你是一个长觉睡糊涂了?我都在公安局实习半年多了……”
纪清酒不太理解现在的状况。姜炫明明被周御泽那家伙折磨死了——
如果说,那所谓的重生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梦,那姜炫就应该和他上了同一所大学才对,他上的不是公安大学,那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当上警察的专业啊……
等一下,如果那些不是梦——
那许明灯呢?
“姜炫,你知道许明灯去哪里了吗?”
姜炫那边突然断了线,一阵“嘀——嘀——”的声音,明显是挂断了。
所以,这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吧。也许恩姐入狱后又重审了案子,证明了她的清白;也许姜炫那时候就还活着,后来逃离了周御泽,去读了大学——
毕竟他昏迷了好几个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
而唯一没有变的,就只有,许明灯死了的这个事实。
“真够荒谬的……”纪清酒突然就湿了眼眶,他将衣服收紧了些,手揣进兜里,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漫天风雪里,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听得异常清晰。
有些刺骨的寒风里,纪清酒看见一个人影,就立在他的不远处。视线在一片苍茫里模糊,他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分明能感受到他看着他时眼中的柔情。
那身影,似乎分外熟悉。?
第105章 是我与你1
十八岁的那个傍晚,海平面上的日落朦胧也耀眼。纪清酒拉着许明灯的手,沿着海岸奔走,任星沉夜幕,海浪翻滚。
“小酒……”
“嗯?”
“我好爱你。”
许明灯眼里有泪光闪动。
纪清酒笑了笑,停下步子,转身两手勾住了许明灯的脖颈。
他最后终于说出了那句从前拖欠了很久的话。
“我也……很爱你,许明灯。”
从十二岁那年,他触碰到许明灯温柔的目光时开始,不知不觉中,他早就离不开他了。
彷徨,醒悟,心动。
“哥,我们一起去看一次星星吧。”
那夜,他们走在冷风中的草地里。
银色月光如瀑布般洒满了旷野。
苦痛的记忆停匿。
改写了流转的结局。
他看到了幸福着的许明灯。
那个晚上,他抱许明灯抱得很紧。
他想,要说再见了——对着那一切不堪的,悲伤的过去。
那夜,许明灯将他过去的事都给纪清酒讲了一遍。
许明灯的哥哥叫许明涵,很乖很听话,认真学习认真生活。
只可惜,在他还小的时候,哥哥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承受不住打击的母亲,也从此离他们而去。
那是很糟糕的几年。
许明灯开始像许明涵一样活着,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藏起来,对别人总是保持完美的模样,和哥哥一样完美的模样。
他想,这样也算是替哥哥活着了吧。
表面上一切都很平静,但他必须隐藏自己内心渴望鲜血的欲望,才能维持这样的平静……
他看似平淡如水,实则一直隐忍克制。
直到纪清酒出现,那种压抑感第一次得到了缓解——纪清酒时常跟在他身后,陪他做作业,陪他吃饭,陪他玩,陪他逛超市……
他也,有人陪了。
年少孤独生活里难以磨灭的依赖,逐渐放大,变质,偏执。
想把小酒时时刻刻绑在自己身边,又怕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想抱他,吻他,又怕自己被他厌恶至极。
可是,他好希望,小酒只是他的小酒,只属于他,只陪着他。
“但是现在我想通了,我不应该太过自私,以前我过问你太多,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故事在一声释怀的叹息里结束。
“我是不是很奇怪?”许明灯低着头,静默着,等着纪清酒的反应。
风渐起。
吹向山间微冷的阴影。
“不奇怪。我很开心……哥愿意把这些都告诉我,让我很开心。”
他听到纪清酒这样说着。
许明灯有些小心翼翼地抬头,眉眼间藏着难掩饰的欣喜与无措。
“哥,我说过的,我会什么都顺着哥。”纪清酒抬手,轻柔地摸了摸许明灯的头,“如果哥想让我只陪着你,我也愿意。”
“小酒,你不会再讨厌我了吗?”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似乎就是从那一刻起,所有的隔阂、芥蒂,就此消磨、平息。
失眠的冰冷的夜晚会等到天明的时候,可以不必再困顿于无法哀嚎的窒息,也不必再纠结身陷湍流的过去。
仿佛,大梦初醒。?
是我与你2
“最让我讨厌的东西,归根到底,就是这个破烂不堪的牢笼。我已经腻烦,腻烦给关在这里。我心急火燎地想逃到那个灿烂辉煌的世界里去,永远在那儿,不是泪眼模糊地看着它,不是透过这颗疼痛的心宅的壁垒渴望它,而是真正与它同在,身临其境。”
第一次看到许明灯的时候,纪清酒总是挪不开眼。
他像闪闪发光的小王子。
而自己如此黯淡。
哥哥对他很好,但好得有些过头。
那时候他听到过很多闲话,比如说妈妈是靠勾引继父才嫁进了许家,还有说自己是个吃白饭的外人……
除此之外,还有人说,他的哥哥,对他有些异样的情感。
说这样很恶心。
于是纪清酒开始本能地避开和许明灯的接触。
可是许明灯好像从来不在意他的躲避,仍然对他很好。
后来某一天,许明灯再次和他接近的时候,纪清酒对许明灯说了很过分的话。
他说,许明灯,我讨厌你。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许明灯失落的表情,虽然他也不好受,但想到那些不好的流言蜚语,他就又害怕了,只能继续保持和许明灯的距离。
渐渐地,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真的与许明灯疏远了太多。
他也没有考虑到,这样会不会伤害到许明灯。
于是一错再错,生出了本不该有的隔阂。
直到许明灯死去,他才意识到,原来冷漠,也能杀人。
明明是,那么好的哥哥。
后来他在海浪的光点里重生,回到了高中时,有蝉鸣、有绿叶、有阳光的日子。
他与许明灯重逢。
他又一次看见了光,柔和的色彩,树影婆娑,微风徐徐,和美得像一幅画的许明灯。
还有一片落日余晖下,在光点微澜里,如那渐淡的暮色一般,柔和又温暖的许明灯。
流泪的许明灯,微笑的许明灯,疯狂的许明灯,可爱的,偏执的,哪一个都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并不了解和他朝夕相处的人。
“哥,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很辛苦,之前是我不懂事……所以,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会帮你分担。”
“为什么?”
“因为……其实,那天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我梦见你离开我了,我怎样都找不到你,我的生活变得空空荡荡,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现在长大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我想帮哥分担我能做的事,让哥也开心起来。
我会什么都顺着哥的心思。”
“小酒,让我走吧。”
“走去哪里?”
“去……能让我安静下来的地方。或者把我锁起来——怎样都好,只要别讨厌我……”
许明灯很害怕,在看见了暴力的自己之后,纪清酒会更厌恶他。
“乖,会好的,嗯?我一直在。”纪清酒却这样回答他。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讨厌我了吧。”
纪清酒没有丝毫犹豫地说:
“哥,我这辈子都不会讨厌你的。”
他讨厌的,归根结底,只是自己执念编织成的,心的牢笼。?
和许明灯在同一所大学,是纪清酒最幸福的事。
周末的时候,纪清酒、许明灯、姜炫、纪恩还有常厉一起去聚餐,海边的烧烤摊上,常厉问纪清酒:“你为什么没和你哥报同一个专业?”
纪清酒一脸黑线:“老子滑档了,你有意见?”
常厉开始放肆大笑,许明灯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在一个大学也很好,我已经很开心了。”
常厉收敛了一点,但没完全收敛,仍然笑得抖个不停。
纪恩一拳锤在常厉肩膀上,朱唇勾起,投来一个危险的笑容:“再笑把你扔海里。”
常厉立刻坐直,满脸严肃。
纪恩收了手,转而问道:“所以,你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纪清酒一把将许明灯搂到怀里,对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口,说:“这还不明显吗?”
许明灯红了红脸,将他推开:“在外面呢,注意一点。”
气氛欢馨灼热,烧烤的香气与果汁的味道碰撞。
那天大家都在笑,却只有姜炫的笑是苦涩的。
夜晚,姜炫一个人靠着阳台的栏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清酒走过去,递了罐可乐给他:“不开心吗?”
姜炫摇了摇头。
“你是在想念什么人吗。”
纪清酒知道,姜炫一直在挂念突然消失的周御泽。
那天,姜炫说:
“纪哥,我很羡慕你。”
看着姜炫那么失落的背影,许明灯也很不忍心。
可是他和周御泽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让纪清酒和姜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