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个师父能不能满意。”苏锦想。
叶悬止走上台阶,一眼就看见苏锦和景湖坐在上面,景湖的尾巴转来转去,苏锦也跟着紧张地抓来抓去。
“什么事?”叶悬止道:“这么着急地把我叫来。”
苏锦连忙站起来,道:“是这样的,近来我和师兄们都不怎么在白云峰,我就想着找个童子看着白云峰,偶尔师父回来,他也能服侍师父。”
叶悬止道:“这都是小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别呀,”苏锦道:“我,我眼光比不上师父,还是要师父掌掌眼才好。”
说着,他也不等叶悬止拒绝,立刻道:“快过来见过我师父。”
小楼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形修长,穿着雪白的衣衫,但是姿态散漫,漫不经心地向这边投过来一眼。
翠竹掩映着,那个人的脸渐渐露出来,他有一张熟悉的,与故人几乎无二的脸。
“小人宣九,见过叶长老。”他走到叶悬止跟前,敷衍地拱了拱手。
叶悬止张了张口,“你叫什么?”
“宣九,宣纸的宣,一二三的九。”
在叶悬止看着他愣神的时候,宣九也在打量叶悬止。
苏锦在一旁道:“他是个凡人,没有灵根无法修行,因为对师父心怀向往,所以来到昆仑,我看他虔诚,就让他来白云峰了。”
这当然是假话,宣九是凡人不错,但他是被苏锦花了九块上品灵石买下来的。
叶悬止回过神,“白云峰苦寒,你真的愿意留在白云峰?”
宣九抱着胳膊,道:“给了钱的嘛。”
苏锦在叶悬止身后张牙舞爪。
宣九挑眉,道:“你的徒弟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来到这里。他大概是看中了我的脸吧,我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但看你刚才的神色,大约我的脸还与谁相像。所以是你的徒弟花钱买下我,供你睹物思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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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悬止看他一眼,“你还挺聪明的。”
“过奖。”宣九袖着手,漂亮的脸正对着叶悬止,“现在,我可以问一问你的名字吗?”
叶悬止顿了顿,道:“我叫叶悬止。”
叶悬止,宣九将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滚过一圈,诚恳的夸赞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叶悬止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向苏锦,苏锦连忙摆手,“我没跟他说过这个。”
宣九歪一歪头,“怎么,夸你也不行吗?”
叶悬止不语。
宣九的目光太直白,直白地有些越界。
叶悬止抿了抿嘴,看向苏锦,“我有话跟你说,跟我进来。”
苏锦跟着叶悬止走向小楼,路过宣九的时候,苏锦道:“你跟着一块进来吧。”
宣九摇头,“他明显是要跟你讨论我的去留,我当面听多不合适。”
苏锦点点头,“也是。”
前面的叶悬止微微偏了偏头,大概听到了宣九的话。
宣九把目光从叶悬止身上挪开,看着苏锦,“小苏仙君,你可要尽力说服你师父,让我留下来。”
苏锦古怪地看着他,“你之前还不愿意的。”
“花了钱的嘛。”宣九随口敷衍,笑得很漫不经心。
小楼里,叶悬止在竹椅上坐下,倒了杯茶给苏锦。
“你把这样一个人带回昆仑,掌门知道吗?”叶悬止问。
苏锦接过茶,捧在手里,“掌门已经见过他了。”
叶悬止有些惊讶。
“掌门看见他那张脸,也着实吓了一跳,立刻就去查了这个人的底细。”苏锦道:“宣九是个凡人,爹娘都是凡人,祖上没出过修士。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父亲后来娶了新妇,有了新的儿女。等他十八岁,他父亲就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他认识字,书法绘画都不错,靠卖话本子为生。他的话本子都是自己写的,立意文笔俱佳,比我以前看的那些好多了!”
叶悬止看了苏锦一眼,苏锦挠了挠眉头,回到正题,“掌门亲自去查的,借了天悲寺的回转纶,证明他身家清白,与那位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悬止有些疑惑,“他有那样一张脸,掌门也能接受?”
江白之其实有点膈应,不过祸星已经死了,宣九与祸星没有关系。江白之希望这样长相的一个人陪在叶悬止身边,为他解闷供他取乐,能让他开心一点。
而且宣九没有玄渚那样毁天灭地的能力,真出了什么事,江白之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我不需要人来陪我。”叶悬止强调。
他的师叔师弟们,有时候将他想的无所不能,有时候又将他想的太过脆弱。
苏锦只好委婉道:“他这样的一张脸,被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生出什么祸端,只怕他自己性命也难保。不如就让他留在白云峰,凡人的一生也就几十年,最好看的时候甚至不到十年,等十年后他老了,长相与那位不一样了,再将他送下山不好吗?”
叶悬止心念一动,他没有见过玄渚老去的样子,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他端着茶杯,愣神了好一会儿,才道:“问问他的意见吧。”
苏锦松了一口气,出去把宣九叫了进来。DAO.DU.JIA.BAO.ZHA
“那些钱你仍然可以带走,”叶悬止道:“如果你想下山的话......”
“不了,”宣九打断他的话,“我想留下来,这里很吸引我。”
苏锦轻哼一声,很看不惯宣九的殷勤。
“哪儿吸引你了?”他问。
宣九挑眉,慢悠悠道:“当然是湿冷的气候,累死人的台阶,幽静地像藏着鬼一样的竹林。不然还有什么,漂亮的叶仙君吗?”
“你——”苏锦瞪大眼睛,他找宣九来是给叶悬止找乐子的,不是来调戏叶悬止的。
叶悬止倒很宽容,不怎么与宣九计较。
“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叶悬止起身,要往二楼去。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宣九道:“你看到了,我是个普通的凡人,会冷会饿,仙君,你可不要把我养死了。”
叶悬止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尽量吧。”
将宣九带回来之后,苏锦便继续下山逍遥快活,白云峰上只剩叶悬止和宣九两个人。
那天清晨,柔和的日光照进二楼的窗子,风吹竹叶传来窸窣的响声,叶悬止躺在床上,睡颜恬淡。
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叶悬止从梦中醒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这期间,门口的敲门声一直没有停,规律而执着。
叶悬止去打开门,门打开,宣九倚在门边,淡淡地投过来一眼。
叶悬止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会儿才张口,“什么事?”
宣九道:“来的匆忙,没带换洗衣服,天气又冷,不知可否借仙君两件衣服穿穿。”
他看着叶悬止笑道:“看在仙君还算喜欢我这张脸的份上。”
叶悬止嘴巴张开又闭上,还是让人走了进来。
他打开衣柜,衣柜里都是些常服,青色白色一类的浅淡颜色。独有一件红色的锦袍,那是玄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了叶悬止的衣柜里。玄渚喜欢在雪天里穿红色的衣服,白雪红梅都不如他。
叶悬止没有碰这件衣服,拿了件自己的给宣九。
“我想要那件红色的。”宣九直接道。
叶悬止合上衣柜,“红色的和青色的都一样暖和。”
洗漱过后,叶悬止带宣九去了竹林边的传送阵,“我已经跟人说好了,每日这里会送来新鲜饭食和衣物。每五日外门弟子会上山一趟,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列出单子交给他们,他们会给你送来。”
宣九点点头,道:“我需要纸笔。”
“纸笔我这里就有。”叶悬止道:“一会儿你跟我去拿。”
宣九道了谢,跟着叶悬止往小楼的方向走。
“山上没有别的人吗?”宣九问道:“若非我需要这些东西,是不是外门弟子也不会来。”
叶悬止点点头,“早先,白云峰只有我和我的几个弟子,后来他们大了,各自下山历练,山上就没有别人了。”
“苏锦是你的第几个徒弟?”
叶悬止看了他一眼,道:“是我的三徒弟。我的大徒弟叶掩去了北境雪域历练,二徒弟和三徒弟作伴,常年待在山下。”
宣九看着他,“你一个人在山上,不寂寞吗?”
叶悬止笑了笑,道:“所以我也会下山,若不是苏锦带了你回来,我这次约莫要在山下待到年底。”
说起来这个,叶悬止转过身,问宣九,“苏锦跟你是怎么认识的。”
“你知道我是个写话本子的吧。”宣九道:“他花钱来找我写话本子,写一个正邪不两立的故事。主角一个是霁月光风的正人君子,一个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两个人从相识相知再到分道扬镳,刀剑相向。”
叶悬止看他一眼,“结局呢?”
“结局,”宣九看着叶悬止,“君子败在魔头手下,被魔头掳走,过上了屈辱又香艳的生活。”
叶悬止无语,这个苏锦,脑子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人叫什么?”宣九忽然问。
“谁?”叶悬止一时没反应过来。
宣九道:“故事里的魔头,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你的旧情人。”
叶悬止抿了抿嘴,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叫玄渚。”
宣九停住脚步,看着叶悬止的背影。叶悬止缓步走上石阶,在他说出玄渚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一下子和宣九离得特别远。那个叫玄渚的死人缠绕着叶悬止,他把叶悬止从所有人的身边夺去了。
宣九袖子里的手用力地摩挲着,把那些不堪的联想都套在叶悬止身上。叶悬止固然不该受此对待,可是他死了旧情人,又可怜又可爱。
作者有话说:
宣九:他死了旧情人,又可怜又可爱,多适合让我来变态一下
第55章
宣九跟着叶悬止去了书房,叶悬止从书柜里拿出笔墨纸砚,道:“等外门弟子将东西准备好,在楼下给你隔出一个书房吧。”
宣九弯腰看桌上叶悬止没写完的字,无非是些心经之类,字迹很有风骨。
叶悬止转过来,宣九直起腰,忽然道:“我想给你立传。”
叶悬止惊讶地看着他,“为我立传?”
“你知道我是写话本子的吧,”宣九看着书架上的各种书,道:“我想给你立传,以后你不要我了,我还能靠这个赚点钱。”
叶悬止同他解释,“苏锦既然将你带了来,我自然会妥善安置好你的后半生,不至于让你颠沛流离。”
宣九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永远在这儿陪着你吗?”
叶悬止摇头,“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我不想走,”宣九道:“能永远留在这里正好。”
叶悬止就不说话了。
他对于宣九——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是很纵容的。宣九磨了他好几天,终于让叶悬止同意了立传之事。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金灿灿的,落进屋子里,满屋亮堂堂。窗边的书桌上摆放着笔墨,叶悬止躺在竹椅,半阖着眼沐浴阳光。
宣九端着一壶茶进来,将茶放在叶悬止手边。叶悬止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光尘都不敢近他的身。
“开始吧。”叶悬止忽然睁开眼,宣九还站在他身边,袖着手,并没有做什么。
叶悬止挪开眼,神态慵散。
“我的少年时期,实在乏善可陈。”叶悬止道:“我自小长在昆仑山,跟随先掌门宗让月学艺,每日的生活围绕着背书和练剑,那时候我的玩伴主要是我师弟,也就是现掌门江白之,还有小师叔徐借月。”
“我初次崭露头角是在仙门大会,会战中坐而结丹,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此后,我与天悲寺的慈悲,日月宫的屏妃并称三君子,开始在修真界扬名。”
宣九坐在窗边笔走龙蛇,叶悬止睁开眼,看着宣九的侧脸。
宣九抬头,“怎么不说了。”
叶悬止眨了眨眼,神态没有丝毫破绽,他继续道:“慈悲是天悲寺的佛子,他有两次很有名的预言,一次预言神遗之地降世,一次预言祸星降世。”
宣九道:“预言成真了吗?”
叶悬止点头,“他的预言都没有错。”
宣九若有所思,在纸上记下了什么。
“屏妃是如今日月宫的宫主,她的修为在修真界中可以排到前三。”
宣九问道:“那你排第几?”
“我们没有对战过,”叶悬止道:“所以分不出排名,因为......我赢过了祸星而屏妃没有,所以一些人将我排在屏妃之前。”
宣九看了叶悬止一眼,没有说话。
叶悬止微微坐了起来,道:“日后你听见屏妃和日月宫的名字,最好避开她们。”
“为什么?”宣九想了想,“因为我这张脸?”
叶悬止点点头,不欲多说。
宣九却不肯就此作罢,非刨根问底。
叶悬止只好道:“前些年日月宫围攻玄渚,玄渚差点杀了屏妃,就此结下的仇怨。”
宣九盯了叶悬止一会儿,忽然道:“你与屏妃是三君子之二,俱是少年英才,郎才女貌,没有人说过你们很般配吗?”
叶悬止不说话,宣九嗤笑一声,“怪不得祸星要杀屏妃。”
叶悬止抿了抿嘴,大约是因为宣九是写话本子的,他对于这些恩怨情仇总是很敏感。
“这都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叶悬止道。
宣九握着笔,哼笑道:“风流韵事。”
叶悬止暼他一眼,继续道:“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宣九还没听到祸星的事,不过他意识到叶悬止在讲述中隐瞒了一些东西。叶悬止欺负他不是修士,对于很多流传很广的奇闻轶事都不知道,不利于他还原当时的情形。
“好罢,”宣九在纸上随便划了几下,道:“今天就先到这里。”
隔了没几日,外门弟子上山送东西,叶悬止看见宣九在跟人说话。
他没有多管,每日照常修炼,睡觉,写字,散步。
宣九大概准备好了,找来叶悬止继续他的立传事业。
这一次,叶悬止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宣九在研磨,头也不抬,“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铺垫,直入正题也可以。”
叶悬止抿了抿嘴,道:“一百二十四年前,我是在那一年遇见的玄渚。”
“起因是慈悲预言神遗之地现世,许多人进入南岳秘境去探寻神遗之地。我是意外卷进去的,我当时追着魔君钟离行。”叶悬止道:“钟离行......他不是什么好人,玄渚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坏习惯。”
“那一整年的事,好像比我之前几十年都要多。”叶悬止陷入沉思,叙述也断断续续的。
“一百二十四年前。”宣九念叨,玄渚和叶悬止认识了一百二十四年,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活一百二十四年,一百二十五年就更好了。
叶悬止最后对那一年下了定论,“如果要给我的人生分段,那么在那一年之后,我的少年时光就结束了。”
宣九皮笑肉不笑,“真是浓墨重彩。”
他心里的嫉妒几乎满溢出来,“他害死了你师父,你还喜欢他!”
这些话叶悬止听很多人说过很多遍,他面色平静道:“我后来不是杀了他报仇了吗。”
“可是你还爱他!”
叶悬止抿了口茶,语气轻轻的,“那能怎么办,一百多年我也没学会不爱他。”
叶悬止已经能很坦诚的说爱了,因为他杀了玄渚,他对世人没有亏欠了。而悲哀的是,他敢承认自己的爱,却是在他的爱人死后。
外面在下雨,宣九很烦躁,墨水弄了他满手,纸上也斑斑点点的,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子,桌面乱七八糟的。
叶悬止起身,帮他把装着墨水的砚台拿开,整理好纸张,将沾了水的帕子递给宣九。
宣九看着窗外的细雨,拿着帕子很用力的擦手,鬼使神差的,他忽然道:“我真不喜欢下雨天,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我能死在晴天里。”
叶悬止忽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随后抱怨一句。”宣九皱眉,审视着叶悬止,“不会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吧。”
叶悬止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他有些神思不属,丢下宣九,一个人上楼去了。
白云峰的这场雨下了很久,雨声淅沥适合睡觉,叶悬止索性把散步的时间也给了睡觉,宣九去找叶悬止,十次有九次都被他面露困倦地打发了。
那天白云峰转晴,久违地阳光灿烂,叶悬止躺在摇椅上,被刺眼的光弄醒。窗前站着一个人,修长的身影,素白的衣衫,缎子般的长发披散在身侧,白衣墨发,风姿无双。
叶悬止神情恍惚,窗边的人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含着万语千言,他一步步走到叶悬止面前,挡住了窗外的光。
在他的手抚摸上叶悬止面颊的那一瞬,叶悬止“啪”地一声拍开了宣九的手。
宣九神色惊讶,“你认出我了?”
叶悬止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
宣九不解,“我哪里有破绽吗?”
叶悬止没有说话,他生气了,面色紧绷,一言不发地回了楼上。
宣九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什么,每日刻意地在叶悬止面前晃悠,可叶悬止总不理他。
宣九于是知道,叶悬止对自己地纵容,大半出于自己这张和故人相似的脸。
他心里不得劲,把自己关在书房,也无心整理自己那些稿子,随便抽些闲书看。
在书架的一个角落,放着一幅卷起来的画,画中有秋千吊床,有樱桃,还有叶悬止。但这些都只是陪衬,作画的人以极其细腻的笔触描绘了画卷中央的那个人,连光落在他衣袖上的光斑都被他细致的描摹了出来。
宣九看见那个人的脸,终于知道了哪里不一样。画中人左边眉尾下,有一枚小小的红痣。他本人也如这枚红痣,深刻地烙在了叶悬止心上。
宣九将画放回原处,走出书房。
小楼今日来了客人,叶悬止在正厅待客,江白之领着一个人进来。
见到宣九,江白之神色淡淡。宣九已经知道了江白之不喜欢自己,他把目光投向了江白之身边的那个人。
“这是合欢宗的鄢陵,”江白之看向叶悬止,“你们应该认得。”
叶悬止点头,鄢陵一身窄袖长袍,腰间负剑,满身意气风发地少年气。
“燕黛长老有事将要远行,将鄢陵托付给昆仑,主要是你,照顾一段时间。”江白之道:“你意下如何?”
宣九跟鄢陵都看向叶悬止。
叶悬止点了头,又问:“燕黛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鄢陵道:“只是我师父地蓝颜知己寻来,她避一避罢了。”
叶悬止这才放心,对鄢陵道:“如此你就先在白云峰住下吧。”
鄢陵点头,安静的等叶悬止和江白之说话。他无所事事,偷偷看地去看叶悬止。
宣九将他的动作收归眼底,发出嗤地一声笑。
作者有话说:
宣九:又来一个居心不良的。
江白之起身离开,叶悬止和鄢陵起身送他。宣九从里面出来,迎面撞上转身回来的鄢陵。
鄢陵一看见他的脸,面色瞬间就变了。
“他,他——”
鄢陵下意识看向宣九的左眼,那里并没有一枚红痣。与此同时,站在鄢陵身边的叶悬止适时提醒,“他叫宣九。”
鄢陵这才发觉眼前的人是个凡人,没有灵根也没有一点修为。
宣九注意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便知道他也是叶悬止往事的知情者。
“我带你去你的院子看看吧。”叶悬止看向鄢陵,他截住了鄢陵的疑惑,也没有向他介绍宣九。
鄢陵只好先跟着叶悬止去往暂住的地方,宣九跟在两个人之后,神态平静从容,看不出想法。
鄢陵的住处离小楼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叶悬止几个徒弟的住所,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小楼的一点影子。
鄢陵心不在焉,他看了看跟过来的宣九,忍不住问道:“这位宣九公子是叶长老的朋友吗?他住在哪里?”
叶悬止还未说话,宣九先开了口,他袖着手,很谦卑的样子,“当不得小仙君一声公子,我是我家主人的奴仆,为方便伺候,平日里随我家主人住在小楼里。”
鄢陵的目光渐渐变了,怪不得叶悬止不理自己,原来他有一个更像的。
叶悬止听着宣九胡说八道,却没有开口否认。
安顿完鄢陵,叶悬止便走了,宣九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个靠的过于近的,连影子都紧密依偎在一起。
走出小院,叶悬止与宣九拉开了距离,宣九也收了那幅谦卑的样子,眼睛似挑非挑的,“那小崽子对你心怀不轨。”
叶悬止看他一眼,“他只是看着年纪小,实际上比你大很多。”
宣九挑眉,“死了,他是高贵的修士,我是卑贱的凡人嘛。”
叶悬止抬步往前走,“我没这么说。”
宣九跟上他,“你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为什么还让他留下?”
“我与他师父有旧,为这点子虚乌有的事将他拒之门外不合适。”叶悬止道:“而且他修合欢道,对某一个人执念太重不是件好事。”
宣九想了想,道:“你想让他死心?”
“差不多吧。”
宣九勾起嘴角,凑到叶悬止面前,“我来帮你啊。”
他眼睛往下瞟了一眼,隐约看见裹在立领里的脖颈上浮现黑色的刺青一样的东西。
他心里存了个影子,暂时没有说出来。
叶悬止抵住他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些,“那我就谢谢你了。”
叶悬止越过宣九往上走,宣九脑袋里闪过一些什么,他看向叶悬止修长的身影,忽然道:“你能看得出鄢陵对你心怀不轨,有没有看出我也别有用心啊。”
叶悬止顿住脚步,回身瞥了他一眼,“那我劝你也早点死心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鄢陵就到了小楼前。
他牢记燕黛的教导,待叶悬止如师,晨昏定省,不可轻慢。
小楼里,叶悬止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呆。距离他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功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距离天不亮就要起床盯着徒弟练功的日子也过去很久了,换言之,叶悬止已经很久不早起了。
宣九站在床边,“还不起吗?睡懒觉可有失仙君风范。”
叶悬止一下子坐起来,“谁让你进来的。”
宣九笑得很甜,“我是伺候你的奴仆啊,自然要服侍你起身了。”
透过纱帐,他看向叶悬止的脖颈,那里干净白皙,线条流畅。但是宣九总觉得,那修长漂亮的脖颈上缺了点什么。
叶悬止唰地拉开纱帐,径自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鄢陵走进了叶悬止的书房,书案上放着几张没写完的字。鄢陵凑过去看,笑着对叶悬止道:“这是叶长老的字吗?”
宣九从叶悬止身后走出来,施施然收起纸张,道:“这是小人的手稿,献丑了。”
鄢陵瞥了宣九一眼,不说话了。
鄢陵侍叶悬止如师,叶悬止也就真的像老师一样,为他解答一些修炼上的问题。他有好几个徒弟,所以他教导人的时候是很耐心的。
宣九在一边看着叶悬止,心想这样好的一个老师,怎么就没教好玄渚。
他想起玄渚这个名字,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鄢陵瞅准机会。去端放在一旁的茶水,要借此走到叶悬止身边。
宣九快他一步,将茶端了来,亲自递给叶悬止。叶悬止看他一眼,从他手上接过茶,温热的指腹擦着叶悬止的手背过去,有点勾引的意思。
这些被鄢陵看在眼里,他咬了咬牙,横了宣九一眼。
宣九实在很会气人,鄢陵要奉茶,他抢先一步,鄢陵要研墨,他还抢先一步。末了,还要楚楚可怜地对鄢陵道:“这些杂事不劳烦小仙君。”
鄢陵气急,压着脾气看向叶悬止,拐弯抹角地希望叶悬止把宣九支开。
叶悬止神色淡淡的,道:“我习惯了他待在我身边。”
宣九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看向叶悬止,叶悬止的眼神也恰到好处地看过来,只是里面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这是句假话,宣九意识到,尽管叶悬止说的那样情深,好像他们真的相伴过很多年。
宣九心情有点不好,他睨了鄢陵一眼,只一眼就让气急败坏的鄢陵说不出话,定在原地。
鄢陵走了,叶悬止站起身,该是他每日散步的时间了。
宣九忽然叫住他,“你方才说,你习惯了我待在你身边。”
“这是你对你的旧情人说的吧。”宣九抬头看向叶悬止,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叶悬止想了想,摇摇头,“我跟他从来没有相伴过,我们认识的很早,但是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一百多年的时光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天各一方地僵持着。
鄢陵认认真真地攻略叶悬止,从最开始的请教,到慢慢开始闲聊,与他说一些合欢宗的闲事,偶尔也说一说自己的少年心事。不过在他们两个人之外,总有一个煞风景的宣九。
宣九仰着一张鄢陵又嫉妒又讨厌的脸,做着鄢陵恨不得咬死他的事,不遗余力地破坏他和叶悬止的相处。
但是鄢陵一点也不怕他,宣九算什么,他不过是借了那张脸的光,鄢陵不屑与他争。
初雪那一日,白云峰呵气成冰,叶悬止和鄢陵不惧寒暑,只有宣九裹着狐裘,懒洋洋地倚在窗口赏雪。
他今日话少,没有打断鄢陵,鄢陵很高兴,邀请叶悬止在傍晚出去赏雪。
叶悬止看向窗边,不知道是在看雪还是看窗边的人。
“不了,”他直接拒绝,“我晚上不太想出门。”
兴致勃勃的鄢陵一下子被人拒绝,脸上闪过一些无措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