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朗,我并非幼稚得非要和钱过不去,该拿回来的,我终究会拿回来。但我也想真正做一回自己,倒不是为了什么实现价值的傻逼理由,就是想赚点干干净净的钱来花,做一点值得自己努力的事情,不然……真的撑不下去。”
狭小的空间,声音的振频似乎都能触动心房,游书朗脚跟向后,却退无可退。
“白手起家比我想象的难太多。”樊霄拿出手机,在相册中翻出了一张照片,送到了游书朗眼前,“不过我只用了六个月,就从终端医药代表做到了地区级的总经理,虽然只拿到了西埔那个经济欠发达区域,但这在业内也算神速了。”
照片中的樊霄西装革履,与曾经并无二致,他同一些销售冠军站在台上,批红着绿,手中拿着荣誉证书。
他似乎有些嫌弃胸前的大红花,微蹙着眉,眼睛却特别明亮。
镜头就定格在了这一瞬间,抓住了他眼中的光。
就如同……现在的樊霄。游书朗多看了一眼照片,才避开目光。
樊霄试探性的向身前的人靠近了一点,声音嗡嗡的,像在撒娇:“那么屁大个职位,几盒烟钱的奖金,以前极不入眼的东西,当时我他妈激动得微微发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迅速垮了神色:“下了台,那些人都打电话给家里报喜,我这辈子都没有一件值得报喜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件,却不知要和谁去说。”
“你的电话我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没拨,说过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我就要做到。”
樊霄轻轻的摩梭着游书朗的衣角,也只敢摩梭衣角:“现在我把这半年挣到的所有钱,都压在货里了,买进卖出,资金周转起来总有断档的时候,能赚一点是一点,游主任,餐厅这份工作我已经做了很久了。”
狭窄的隔间儿,眼神无处可落,游书朗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一直垂着眸子:“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没有又再搞鬼,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做什么工作,是苦是乐,赚多赚少,都与我无关。”
游书朗将人推远:“樊霄,请继续遵守你的承诺,现在让开。”
回到餐厅落座,游书朗自然被人打趣,大波浪看了一眼时间,啧啧了两声:“确实中看不中用,才十几分钟。”
游书朗干了杯子中的红酒,用餐布擦了一下嘴角:“所以,你才更该珍惜张世成。”
“嘿,关我什么事儿?”张世成无语,“说我长得不好看呗?游子你嘴可够损的啊。”
笑闹几番,宴罢离席。游书朗与樊霄擦肩而过,一人无视,一人回眸,未做告别。
经人催促,樊霄收回目光,继续服务,却不知怎么惹了席间男客,百元大钞飘忽落地,男客折辱:“小费。”
脊背慢慢僵直,眼睑下压,樊霄面上的笑容更深。
鞋尖踢动钞票,席上的男人眼尾上扬,满面鄙夷:“不捡吗?这么清高还出来做服务员?”
轻蔑的声音骨头极轻,传得很远,甚至让行至门前的游书朗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见樊霄背对着自己,挺直的脊背如同剑刃。
那张钞票安静的躺在樊霄脚边,不及一盒胭脂的价格。
手臂搭着椅背的男客再次催促,显然已经有些恼怒。
游书朗眼中的那柄利刃缓缓弯折,高大的男人沉下身子……
“游子,电梯来了。”
游书朗静矗半刻,收回了目光,转身向电梯走去。
拾起小费的樊霄倍显殷勤,红酒慢慢滑入杯中,一杯送到男客手中,一杯送到妖娆的女人面前。
“先生,用帮您存一下围巾吗?”樊霄服务周到。
男客享受着底层阶级对权势的屈服,将颈上的男士围巾送了过去。
打开专属存衣柜,围巾被随意一扔,樊霄的长指在男客的西服中一探,果然找到了名片。
输入姓名及公司,手机中检索出大量信息。
翻翻找找,看到了一张夫妻合照,樊霄轻啧,笑容越发温和。
晚餐不过半程,男客的正妻便掀了桌子。
打打闹闹,吵吵嚷嚷中,樊霄在角落,于自己的掌心落下深深一吻。
第90章 清纯的小玩意儿
性能优越的跑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游书朗坐在副驾驶位接通了视频请求。
黄启民上了年纪,最近精力不济,很少出现在实验室,工作沟通全靠电话会议,他又是个随性的,电话说来就来,不分时间,好在务实,从不拖沓。
短短几分钟,多人电话会议结束,捧着面碗的田小恬隔着屏幕笑嘻嘻:“游哥,镜头向左转一转,我想看看开车的是谁?要是不帅,配不上我们游哥,我可是要闹的。”
闻言,会议室的其他几人都靠近屏幕,成了大头娃娃,连黄启民也捧着茶杯又坐回来,鼻梁上架起了老花镜。
即便是死亡角度,游书朗在屏幕中也称得上英俊,他不咸不淡的掐灭众人的八卦之火:“小田,吃完面记得擦嘴,还有,祝大家周末愉快。”
退出会议室,游书朗收起手机对身边的人说:“不好意思,同事开玩笑的。”
“没事。”一张年轻的冰块儿脸转了过来,“如果游部长能将镜头转向我,我会很开心的。”
“我已经离开恒通了,小秦总还是别叫我游部长了。”游书朗擅长四两拨千斤,捡着不紧要的话题继续。
秦之杨倒是上道,当即切换了称呼:“那书朗也别叫我小秦总了,可以叫我之杨。”
游书朗看向窗外,纠正:“叫游哥吧,小秦。”
话音落了很久,一直目视前方的秦之杨才淡淡地应了声“好”。
到了餐厅,车子停入停车位。秦之杨接了通电话,期间示意游书朗帮他开一下后备箱。
按动开关,备箱盖缓缓打开,一团燃烧的火焰跳跃而出。塞满了整个备箱空间的火红玫瑰,点缀着彩灯,异常娇艳。
“生日快乐!”秦之杨走过来,“约了你三天,还真怕今天请不动你。”
游书朗很少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如今却让他结结实实的领教了一次。小孩子追人的手段让人无语,秦之杨虽然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却比当年的陆臻还要折腾。
他轻啧了一声,再次按动按钮,将满车的玫瑰重新关进黑暗。
“不喜欢?”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身份证上的日期是胡乱写的,花很漂亮,但不适合我。”
毕竟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即便生了副冷面,也看得出秦之杨此时的尴尬。
“那你生日哪天?我重新帮你庆祝。”
本想着找个契机与秦之杨说开,见他此时执拗,游书朗便也直截了当。
“小秦总,哦,小秦,你的心思我清楚,但我们不合适,之前的事情谢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感谢是感谢,感情是感情,混淆不了。如果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那就以朋友的身份继续联系,你要是觉得做不了,断了也行。”
见秦之杨愣怔,游书朗拍了拍他的侧肩:“这事不急于一时,你慢慢想,不庆祝生日也有饭吃吧?饿了。”
刚刚转身,就听秦之杨的声音响于身后:“用慢慢考虑,我现在就回答你,不做普通朋友,我会追求你到你对我动心的那一天。”
游书朗停住脚步,忍住了扶额的动作,他从口袋里翻出烟,抛进嘴里,转身往回走。
直至离得秦之杨极近,才偏头在他耳边说道:“我不是什么精神柏拉图,你这种清纯的小玩意儿最好离我远点儿。”
说完,游书朗撤开身体,调转方向,向停车场的入口走去。
“游书朗!”红得像只虾子的秦之杨依旧面无表情,“可以的,我和你上床。”
草!游书朗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日子总是过得这么不消停。
他没转身,只是扬了下手,懒散道:“我对你没兴趣。”
游书朗的心情有些糟糕,买了杯咖啡,坐在中心广场上放空。
繁华区域,人头攒动,夏末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偶尔会卷来一片落叶,落在坚硬的石板上,化不成春泥,平添遗憾。
咖啡凉得很快,喝到胃里是冷的,游书朗没有浪费的习惯,小口小口抿着。
对面轻奢的家具馆,整面幕墙用金色装饰,夕阳斜照,晃得人眼睛生疼。
游书朗刚要错开目光,便见到一个熟悉的丽影从门内走出,身边还毕恭毕敬的跟着一个男人,脊背微微猫着,面皮子带笑,挤出的都是皱纹。
双眉一压,略略沉吟,游书朗唤了声:“史总。”
光鲜亮丽的女人十分惊喜,见游书朗走近,便挎上了他的臂弯:“还真是巧,在这里遇见你。”她目光一扫,笑着问:“就你自己?你那个难缠的朋友呢?”
手里拿着咖啡杯的游书朗有些无奈:“多久的老黄历了,史总还翻?”
“这位是?”游书朗的话题瞬间转到了随行在侧的男人身上,并且送出友善的目光。
“啊,家具馆的老板,姓……?”
“齐,齐天盛。”男人赶紧向游书朗递上名片。
游书朗寥寥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咖啡杯十分自然的递到了男人手中。
“齐老板帮忙拿一下,我将您的名片惠存起来。”
商界赫赫有名的“史娘子”的朋友,来头自然不小,齐天盛恭恭敬敬地接过咖啡杯,双手擎着。
说是惠存,名片只是被随意放入口袋,游书朗拿出自己的钱夹,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然后笑着接过咖啡杯。
“辛苦齐老板了。”随即递上钞票,“你的小费。”
“什么?”齐天盛一怔。
“嫌少?”游书朗又去翻自己的钱包。
“不是。”齐天盛看了一眼饶有兴致作壁上观的女人,硬着头皮笑着说,“举手之劳,谈什么小费。”
“虽然说你是老板,但身在服务行业,就是服务员,小费还是要给的,是不是史总?”
女人扬扬眉,然后点点头:“这话没错。”
齐天盛面容有些扭曲,但一想到女人刚刚定下的大单,便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咬着后槽牙去接游书朗手中的钞票。
“那就谢……”
他的话未说完,就见那拿着咖啡杯的男人两指一分,那张钞票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十分明显的恶意,任人都能察觉。游书朗还在钞票上踢了踢,毫无诚意的说道:“抱歉啊,没拿住。”
车子已经开出了很远,女人还在笑。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去捡,为了单生意,脸都不要了,你是真把他逼得不轻。”
“我是借了史总的势。”冰咖啡在胃里闹腾,游书朗用手包裹了胃部,感激道,“什么时候史总有时间,赏光让我表达一下谢意。”
女人笑着点点头,又问:“你和那姓齐的有过节?”
眼神闪了闪,游书朗回道:“算是吧。”
他在胃部揉了两下,伸手向前方一指:“我家就在那个小区,史总前面停车就好。”
车子缓缓停下,车灯将已经暗淡的天色照出了一块澄明。
女人拖着长声一“呦”,笑道:“那是你那本老黄历吧?是不是在等你啊?”
游书朗闻言向小区门口一看,一身工装,率性不羁的樊霄正靠在他那辆旧摩托车上,敛眉沉目,貌似与人对峙。
而站在他对面的人,游书朗今天刚刚见过,是那个轻易就放弃了精神柏拉图的秦之杨。
胃,更疼了。
第91章 引狼入室
“那个年轻人是谁,今年的新日历?”女人跃跃欲试,“需要我帮你打掩护吗?”
游书朗推开车门下车,无奈的扔下一句:“史总,您饶了我吧。”
女人的车子吸睛,大灯闪耀,引得对峙的两人下意识地看过来。
空泛的眼神收走又迅速送了回来,下了车的游书朗,磁石一般胶住了他们的目光。
秦之杨挺直脊背,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手指在裤子上抓了抓,率先叫了声“游哥”。
樊霄却还是那个姿势,松散惫懒的靠着摩托车,目光从游书朗身上划过,对上开车的女人。
探究的目光一变,送出一个微笑,熟人见面一般,他向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也回以微笑,嘴上却叫住了绕过车身的游书朗,扶着方向盘,微微探身,压低声音:“如果非得选一个,就选新日历吧,那本老黄历,虽然长得好,但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游书朗矮身扶着车窗,帮女人系好了安全带。
“史总好眼力,但新的老的我都不想要。”
女人耸耸肩,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樊霄,然后发动车子,滑行出去。
指节顶了顶胃,游书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上两人。
“有事?”他问的轻飘飘。
秦之杨赶在樊霄前面拔了头筹:“游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游书朗点点头,也没问为了什么道歉,随便应下:“知道了。”下巴向樊霄的方向一抬,“你呢?”
樊霄这才改靠为立,身子挡住了挂在车把上的蛋糕盒子。
“没事,我就是路过。”他的目光在游书朗脸上描摹,蓦地敛眉,“你不舒服吗?”
“既然没事,就别挡路。”没有回答樊霄的问题,游书朗侧身从两人中间穿过,没碰到任何人的衣角,向小区深处走去。
樊霄睨着那个渐行渐远的消瘦身影,目有忧色。思虑间,他听到秦之杨语调平缓的讽刺:“你不是来送蛋糕的吗?见了面却连句话都不敢说,看来也不怎么样。”
樊霄对待情敌向来没有仁慈,何况还挑衅到了眼前,他拍拍身上因骑车而来的浮灰,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崽子,人家怒了,安分一点儿还少一顿骂。”
并且杀人诛心:“我是不怎么样,但曾与他朝夕相处,起码比你更懂他。”
秦之杨面色更冷,一句“崽子”触了他的逆鳞,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知道刀子要往软处扎。
“你确实更懂游哥,所以知道怎么伤害他最能让他痛苦,不是吗?”秦之杨端得高高在上,仿若量罪定刑的审判者,“人的伤口总会愈合,但那些曾经的疼痛却会一直记忆犹新,游哥见你一次就会疼一次。”
他机械且言之凿凿的给出评判:“所以樊霄,你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与他复合。”
寸头、冷目,此时的樊霄比曾经更添凌厉,他脸色几变,最终却笑了,糊弄孩子一般:“你说的都对,说完就请回吧,那几个男孩儿绕着你的跑车好几圈了,别淘气再刻上点什么字,就不美观了。”
秦之杨胸膛上好像受了一记重拳,一些糟糕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压了心火,他情绪如常:“游哥是我的初恋,我是不会放弃的。”
像被呲牙的小狗缠住,闹得樊霄有点烦,他想抽烟,又舍不得,只能摸出一根放在指间慢慢揉,再开口就是不怀好意:“崽子,有一件事我应该纠正你一下,初恋,最起码要两情相悦,自己一头热,只能叫单相思。”
他咂摸了一下:“香莲应该就是单相思,不然也不能苦守寒窑十八载。”
秦之杨脸上一阵青白,自幼便有‘少年老成’之誉的他,如今也开始口不择言。
“我比你年轻,比你有钱,比你帅,就算我单相思,总也有路可走,不像你的路,已经被你自己堵死了!”
如此幼稚的话,被秦之杨说得四平八稳,樊霄多少也有些佩服。
他工装在身,落拓潇洒,抬手招来不远处的几个孩子:“来,你们评评,我俩谁帅?”
樊霄笑得极为温和,用手悄悄地拍了拍摩托车车身,意思不言而喻。
选我,带你们兜风。
孩子们眼珠锃亮,刚想回答,就看到另一个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跑车。
手上的遥控器一按,跑车的天蓬缓缓收起,牛B闪闪。
“你帅!你最帅!”
秦之杨被孩子们指着,睨着樊霄慢慢的挑起了唇角。
“草!”樊霄把烟叼在嘴里,骂一堆孩子,“肤浅。”
跑车上坐满了孩子,秦之杨那张莫挨老子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自得,他发动车子,拨动方向盘,却被人拦住了。
樊霄撑着挡风玻璃,扶着车门,沉身说道:“你要是想保护游书朗,就应该离他远点儿。”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小疯子,咱俩是一路人,而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
从邻居家接回了添添,小朋友读书、洗澡、按时就寝,游书朗得到了一个甜甜的晚安吻。
关上卧室的门,按在胃上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这是游书朗最近添的毛病,学业紧张,项目任务繁重,还要照顾添添,他常常饭不应时,又冷的热的胡乱对付,胃病便找上门来,时不时地犯一回,十分熬人。
家里的胃药刚好吃完,本想忍一忍的,以前也常常如此,可这次却闹得厉害,胃里一阵阵绞痛,虚汗一身。
穿上外衣,拿起钥匙,游书朗打算下楼买药,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卧室,依旧不放心添添独自在家。
快去快回吧,游书朗做好打算,便迅速地关上房门,向楼下走去。
老小区路灯稀疏、昏黄,灯光管辖的范围很窄。平时夜里不好走,如今踩着脚下的红砖路,倒也不用担心其他。
刚行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动,声音不算大,在夜里却令人惴惴。老小区安保不足,总有捞偏门的,游书朗一手捂着胃,一手从路上抠下一块红砖,牢牢握着。
楼前的长椅不在路灯包裹的范围内,响动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一个隐约的人影,从光外走到光内,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没等游书朗叫出名字,对方便先出声:“书朗,真的是你?”
“樊霄?”
手握红砖,游书朗眸光冰凉:“你怎么在这里?”他顺着楼体向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你在监视我?”
“没有。”樊霄急忙解释,“刚刚在小区门前,我见你面色不好,眼下青灰色明显,觉得你应该是有些身体不舒服,原来你就是这样,只要生病从这里就能看出来。”
他指了指游书朗的眼睑下方,指尖离得很远,极怕被人嫌弃。
“我有点担心,就想在这守一守。”
进入夏末,樊霄已经穿上了长袖衣服。夜晚风寒,他又怕冷,现在耳朵已经冻得通红。
“一直守着?”
“都是守到你关灯。”
“都是?”
樊霄微滞,转移了话题:“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游书朗转身向小区外走去:“我没事儿,你回去吧。”
“真的不是哪里不舒服吗?”樊霄追上去,板着游书朗的肩膀,不容分说地抬手在他额间一探。
“不发烧。”刚刚松了口气,转而又看到游书朗单手捂着的腹部:“肚子疼还是胃疼?”
“不用你管。”游书朗甩开他,身体的撕扯间,绞痛再至,游书朗疼得伸不直腰,额上一片湿滑。
樊霄揽住了他的身子,吓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回事儿?是胃吗?胃疼?”
游书朗无力与他周旋,不耐的“嗯”了一声。
“我送你去医院。”樊霄一把将游书朗公主抱起。
即便夜里无人,游书朗也一阵羞愤。曾经两人好时,床上床下经常抱来抱去。樊霄好像有此癖好,犯二似的以此来显示自己英武,虽不太舒服,游书朗当时也愿意惯着他,被他来回折腾,只在心中抱怨。
可曾经抱得,现在却抱不得。游书朗挣扎,却越发得胃疼虚弱,气喘吁吁。
“我不去医院,买盒药就可以,吃过药就会好。”他只得妥协,给出解决方案。
樊霄将他往上一颠,手臂扣得更紧,脚下更急,不言不语,不接受建议。
“樊霄,添添还在家里,我不放心。”
极速的步伐缓了下来,樊霄看向怀里的人。
“吃点药就会好,每次都是如此的。”
“每次?你经常胃疼吗?原来不是好好的?”
就像游书朗抓住了樊霄的小辫子,如今自己的话也露出了破绽。挣开樊霄的怀抱,双脚落地,游书朗尽量地撑直脊背,不让自己显得太虚弱狼狈。无视了樊霄的问题,他只说:“我出去买个药就行。”
“我现在送你回家,然后再去买药。”樊霄不容辩驳定下了所有…
沸水刚刚烧开,门就被敲响了。
游书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六分钟,从小区走到药店,时间都不够。
拉开门,便看见樊霄双手撑在膝上剧烈喘息,一时说不出话,只把药递了过来。
指尖探出,游书朗勾过药袋,手臂收回得有些缓慢,终于垂在身侧,一句“谢谢”出口,同时也关上了门。
即将闭合的门板却被一只大手骤然推停,樊霄气息不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帮你…熬点粥,熬完就走。”
“不用。”游书朗在门板这边回绝得干脆利落。
再次用力关门,却依然不敌阻力,游书朗索性敞开了门,冷眼看着樊霄。
门里门外,无声的对视。在游书朗深邃、淡漠又隐晦不明的目光中,樊霄慢慢止了喘息,站直了身体。
他最知游书朗什么时候能惹,什么时候不能惹,如今便是后者,如果他踏进房间半步,必然后路艰难。
抬起酸重的双腿,樊霄迈出步子,偏身越过游书朗,走进房间,轻声说:“我给你熬点粥,熬完就走。”
为游书朗冲了药,盯着他喝下,樊霄就将自己关入了厨房,像一个守信的君子,践行着自己的承诺。
烟机工作的声音,杯碟轻撞的声音,慢慢又掺杂了米香味儿,装满了整个斗室,在这个午夜营造了一种温馨的假象。
生病的人脆弱,游书朗脑子里充斥着杂七杂八,以前他常靠在门板上看樊霄做饭,令人垂涎的美味,三分在锅里,七分在男人身上。人间烟火中的野欲,最能调动人的感官,两个人常常是饭没吃上,就滚到了床上。
摇了摇头,游书朗将纷杂的画面甩开,这一甩,倒甩出了一点理智,他想,游书朗,你竟然再一次引狼入室。
这期间樊霄也走出了一次厨房,钟表指针在12点重合的时候。
关灯的声音与黑暗同时到来,厨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跳跃的烛光照着樊霄那张极致温柔的脸。
一团火被小心翼翼地护着,送到游书朗面前,映进了他的瞳孔中。
“生日快乐。”樊霄的声音铺展在空气中,带着一点甜滋滋的黏腻,“你今天胃不舒服,不能吃蛋糕,就吹个蜡烛吧,许个愿。”
细细的蜡烛插在了添添的蛋黄派上,一束貌似羸弱的火光翻涌出了巨大的热量,让人无端感觉到了热。
游书朗靠入沙发,远离了那束火光。
“许个愿吗?”他的目光从烛火移至樊霄的脸上,“你猜猜我会许什么愿?”
热切一点点消退,樊霄勾起的唇角慢慢平直又颓败的下压。游书朗将一切纳入眼中,轻嗤一声,站起身,走到墙壁处,啪地一下开了灯。
灯光大盛,一束烛火已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也从不过生日。”
“可是我们以前明明约定每年今天…”
病痛催生火气,游书朗有些心浮气躁,他坐入沙发,交叠双腿,苍白的脸色寒意森森:“约定?约定作数吗?你之前哪次不是说自己会乖,会听话,可事实呢?”
展开手掌,拇指和无名指压了压自己两侧的太阳穴,游书朗失去耐心:“粥熬好了吗?熬好了就滚吧!”
樊霄捧着蜡烛站在白炽灯下,沉默了良久然后说:“那我帮你许。”
他闭上了眼睛,小声奉上愿望:“愿游主任和添添一直健康快乐。”
啪!一声巨响!喝剩半瓶的塑料水瓶被游书朗泄愤一般用力的砸向了墙角!
呼,樊霄轻轻吹灭了蜡烛……
吃了药,又喝了小半碗粥,游书朗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樊霄坚持收拾碗筷,游书朗自发泄过后,便一言不发,好似屋子里没有这个人一样。
擦干手,走出厨房,樊霄看见游书朗已经睡在了沙发上。
找了被子,调暗了灯光,樊霄坐在沙发前的地面上静静的注视着游书朗的睡颜。
他坐了很久,终于在某个时刻绷不住理智的时刻,缓缓倾身,一点一点地靠近睡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近了一点,又闻到了野蔷薇的味道;又近了一点,贪婪的吸入温热的鼻息。
破开皮肤氤氲出的温热,樊霄与游书朗的距离仅插得进一张纸的厚度。
呼吸早就交缠在了一起,魂牵梦绕的人就在面前,樊霄却止于了那一张纸的距离。
“游主任考验我呢吧?”他忽然出声,“我要是亲下去,会怎么样?”
“会死。”游书朗眼睛都没睁的回道。
樊霄勾了一下唇角,幽暗的灯光下眼中都是柔情:“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我随叫随到。”
樊霄的嘴唇碰了碰游书朗翘在空中的头发,算是吻过了他。
埋身实验室一上午,经人提醒,才惊觉到了午饭时间。
胃肠娇弱,他不敢怠慢,起身换了衣服,向食堂走去。
长岭药业最初是长岭大学的三产,后来分立出来,却依旧承租着大学的校舍,吃着教职员工食堂。
出门右转,抄上小路,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人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白色西服,锃亮的皮鞋,在校园里显少见到,但也不足为奇,游书朗加快脚步,错身越过了这人。
“游主任吗?”
脚下一顿,游书朗寻声回望。
白西服热络地凑上来,双脚踏上了游书朗铺在身前的影子:“真的是你,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