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by苏二两
苏二两  发于: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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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肥硕的老人又叹息一声:“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们整个团队花在这个项目上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回忆就此打住,游书朗将影印件往长椅上一抛,还是摸出烟来咬在齿间。
“樊霄,你到底想要什么?”游书朗沙哑的声音在早春的风里,脱口便被揉碎了……
游书朗回到新居,脱了外衣和西服,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刚刚接触空气的红酒,还带着酸涩的口感,一口干了满杯,游书朗也未能消愁。
放下杯子,他向卧室走去,边走边扯开领带,站在衣柜前解开衬衫扣子,刚想换上睡衣,手蓦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环视了一下房间,目光寸寸审视,又思忖了片刻,才拉开衣柜的门,慢慢换了衣服。
出了卧室,游书朗打了一个电话。他做办公室主任这些年,招待宾客是日常工作。宾客的嗜好不同,有好阳春白雪的,便就有喜欢下里巴人的。
对于这些喜好,游书朗都要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拨通了一个熟识夜总会的内部号码,三言两语便叫了个鸭,在被问到偏好时,游书朗轻咳一声:“瘦一点,奶一点,皮肤白,爱撒娇的。”
人来的很快,不过半个小时,门铃便响了。
游书朗紧了紧睡袍的带子,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漂亮的男孩,目测刚过二十,额头上还爆着几颗青春痘,用厚厚的粉底遮着。
男孩见到游书朗眼睛一亮,手搭在门框上撩人:“哥哥,是你叫的人?”
“进来吧。”游书朗转身走回客厅,拿起红酒问道,“来一杯吗?”
男孩香气缭绕地飘到游书朗身边,往他肩上一趴,幽幽地说道:“哥哥喜欢做前喝酒?可我喜欢边做边喝。”
游书朗回眸瞧他,伸手在他的脸蛋上拍了拍:“好,那我就陪你边做边喝。”
男孩很久没遇到过这种优质的客户了。他有些上头,一把抱住了游书朗的腰。
“哥,我来之前洗过澡,也自己弄了,可以直接来。”
游书朗喝了一口酒,气息中带着淡淡的酒香:“够搔的,去趴好吧。”
男孩很乖,踮着脚尖儿在游书朗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边脱衣服边向卧室的方向走去。他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淋漓尽致地展现着自己最优越的资本。
没一会儿,人已经趴在了床上,无论动作还是线条都让人血脉喷张。
游书朗慢慢的向卧室走去,刚行至门边,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双目蒙上一层冷意,游书朗并未理会扰人的铃音。
脚尖顶上床沿时,游书朗将手放在一团绵软上,轻轻地抓了抓。
刚刚停止的铃音,无缝连接的再次响起。游书朗依旧没理,开始拉松自己的浴袍腰带。
嘣嘣嘣,玄关响起巨大的敲门声,继而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门板被摔得山响,下一刻,游书朗就看到了愤怒的樊霄。
他抛了件衣服,盖在受到了惊吓的男孩身上。然后才懒懒地看向樊霄,不咸不淡的问道:“有好戏为什么不继续看着?你不是喜欢监控别人的生活吗?”
堵在门口的樊霄脸色铁青,他握在掌中的手机屏幕上,此时此刻还在显示着这个房间中的画面。
游书朗瞟了一眼他的手机,话音冷硬:“角度和清晰度都不错,这样的摄像头樊总装了几个?”
啪的一声,手机屏幕被按灭,樊霄眼中的狞恶清晰可见。
很少情绪外露的他,已经习惯了在自己的身外套上一层壳子,无人可以触及到真实的那个自己。
可现在,樊霄看向床上外在条件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男孩,再坚硬的外壳也遮不住他的怒火和恶念。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烈:“还不滚?”
男孩经常被捉间,早有经验,又看出樊霄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赶紧翻身下床,手脚麻利地穿起衣服。
“你别急。”游书朗温声,“没人能伤害你。”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沓子钱递过去:“辛苦了。”
男孩有些感动,心里更加惋惜没有吃到游书朗这块肉。他看了一眼即将控制不住怒火的樊霄,小声喃喃:“用我给你报警吗?”
游书朗笑了一下,险些晃花男孩儿的眼睛了。
“不用,路上注意安全。”
这一幕,看在樊霄眼中,堪比打情骂俏。他绞着眸光,一时狠厉非常。
男孩路过樊霄时,身子微微颤抖。他有理由相信,若是没有那个强大又温柔的男人压着,门前的这个人一定会将自己撕成无数碎片。
门开了又合,屋里只剩了两个人。
樊霄率先打破静默的对峙,强迫自己做出嘲讽的姿态:“游主任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也招鸭?”
游书朗轻轻一笑:“试过了才知道,自己还是喜欢这样的。”
耳后的脉络疯狂的鼓动,樊霄紧咬牙关,半响才道出低沉的声音:“这样的是你草他,还是他草你啊,他能让你舒服吗?”
如此直白的侮辱,像利刃一样扎入游书朗的身体,他垂下眸子,在眼睑投下一片暗淡的阴影:“樊霄,你真是成功的让我后悔了对你的所有的好。”
“你这个人根本不配!”
游书朗的全面否定,让樊霄面色更加阴鸷恐怖。他像饮了一口最苦的水,每想到一个游书朗以前对自己的好,都能咂摸出一层更深的苦涩。最后汇聚成一个苦果,他不想咽下,又吐不出来,只能又一次加深了他的疯狂。
樊霄一步一步的向游书朗走近:“难道不是吗?游主任。”他贴近游书朗的面颊,在男人耳边低声说道,“你现在难道不是只有被草才能爽?”
游书朗蓦地睁大眼睛:“樊霄,你!”
“对,这些房子里的所有地方我都装了摄像头,包括浴室。”
游书朗:“!”

第70章 追妻?爱谁追谁追
游书朗推开了浴室的门。这间房他搬进来已近一个月,今天却又重新审视了每一个角落。
走到镜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气色不是很好,整个人压在郁色中,显出几分烦躁的戾气。
昨天他在这间浴室里做了什么?
抓着洗手台的指骨逐渐凸起,关节压的青白,游书朗的身体微微发抖。
昨天,他在这里,做了与樊霄分开近两个月后的第一次自读。
目光一转,他在镜中仿佛看到了二十四小时前的自己……
那个身影打开了花洒,热水氤氲出的雾气在狭小的空间开始流动。
他脱了衣服,赤条条的站在水柱中,被热水淋湿的头发拢向额后,单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顺着水流,沿着自己滚烫的皮肤逐渐向下……
慢慢的,除了水流声,还有一些暧昧的声音,被困在这方狭小的空间中。
压抑低哑,不似欢愉。
弄了很久,久到手臂开始酸麻,眼尾也被热气蒸得殷红,可还是好像缺了点什么,始终在临界点徘徊,却接近不了爆发的阈值。
游书朗带了怒气,手上发狠的不管不顾。可终究还是无计于事,除了疼痛,没带来任何愉悦的体验。
终于放弃。水流顺着垂下的发丝在眼前滴出水幕,掩盖了男人悲伤自嘲的笑容。
樊霄带给了自己什么?除了欺骗和伤害,还有一具被玩坏了的身体。
如今,他已经不能通过单纯的方式,获得属于男人的快乐了。
“草!”游书朗用拳头锤了一下湿滑的墙壁,片刻后,万分犹豫的抬起手,指尖沾了一点浴液,向自己的身后探去……
回忆被强迫终止,悬于洗手池上方的水管猛然被拧开,冷水带着强大的水压冲了出来,游书朗拘掬起一捧泼在脸上,再看向镜中时,目光中已有隐隐的愤怒。
他还记得刚刚樊霄的嘴脸,像是在看一个拿捏在手中,挂了专属标签的玩具。
“你现在难道不是只有被草才能爽?”
男人的羞辱直白且锋利,游书朗感觉自己像被利刃撬开的蚌壳,亮出最私密的内里,无处可逃。而那脆弱又柔嫩的软肉包裹的不是昂贵的珍珠,而是让自己难堪又厌恶的肮脏欲望。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中时,被爆出性向受到的孤立与霸凌。四周或隐晦或露骨的审视目光,或有心或无心的轻慢与侮辱,或带着恶意或纯粹是找乐子的排挤霸凌。
那段岁月过得极为艰辛,却也不及现在承受的万一。这么多年,这是游书朗第一次觉得好像支撑不住,第一次在困境中心灰意冷,也是第一次不敢期待未来。
樊霄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赌注,他的英俊、温柔、热情,甚至脆弱与难猜,都成了引诱游书朗的魅力。
最是自持的人,却也难抵早有预谋的攻势,游书朗放任自己一步一步的陷进去,带着孤注一掷的满腔爱意落入了樊霄织就的恶意满满的网。
自己真像一个笑话啊。游书朗想到。
他没看樊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向对面楼里的盏盏灯光。那些窗口里,偶有模糊的人影走动。每一处温暖的光里,都拢着一个幸福的家,一些幸福的人。
真好。就是那些光线离自己太遥远了。
“恭喜樊总的电脑里又存入了一部限制级的影像。”游书朗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清楚吗?如果不清楚,我再给樊总现场表演一下。”
樊霄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甚至在游书朗微微动作的时候,已经绷紧了身上的肌肉。可现下却得了这么句满不在乎的嘲讽,他微微蹙眉,忽然觉得还不及挨一顿揍。
“书朗……”
“需要吗?”游书朗的眸子冷了下来,“不需要就请回吧。”
他一把将樊霄推开,口吻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今天累了,明天再搬,我不介意你再偷窥一晚。”
“还有,”他走到客厅,向杯子里倒了一些酒,“我明天会去长岭辞职,你愿意怎么做都好,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包括我,也包括黄老师。”
“当然。”游书朗一口饮了酒,“也包括你,樊霄。”
“你要放弃长岭?放弃你的老师?”樊霄的口吻中带着失算的急躁。
“樊霄,你似乎没搞清楚一点。”游书朗神情淡漠,深邃的双眸中是一片风平浪静,“罪,不在我。这一切,也与我无关。”
他走到玄关,拉开门:“樊霄,我不是你口中的菩萨,我连自己都渡不了,还渡什么人?”
“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存有那么大的恶意。但无所谓,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偏了一下头,“请吧,樊总。”
天色更加暗淡,这间房子里只有卧室开了灯。灯光从门内泄出,次第减弱,到了客厅的角落,已经力不从心。
樊霄就站在那个幽暗的角落,墨色的眉眼混进夜里,看得并不真切。他默立了很久,才道:“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时,他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慌乱与急躁,像夜里涌卷的波涛,低沉又危险:“一切当中包括我吗?”
“樊霄,我没空和你玩文字游戏,也不想和你来回拉扯。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滚出去,要么由我动手让你滚出去。”门又被拉开了一些,游书朗的烦躁更盛,“但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揍你,还请樊总行个方便,自己滚。”
以前的游书朗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即便烦了怒了,也会保持良好的教养。对樊霄更是纵容多于限制,两人未在一起时,游书朗对樊霄都未说过一句重话,自确定了情侣关系,樊霄更是百无禁忌地享受着游书的所有柔情和包容。
可如今,对面男人的眼中皆是厌恶与不耐。这让身为施暴方的樊霄忽然有些委屈。
从未尝过败绩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他下意识的去摸腕上的手表,这是在他的四面佛被游书朗扔进垃圾桶后,形成的又一个习惯。
手表是游书朗送的,他当时说希望自己时时刻刻都欢愉。可现在,游书朗的最大愿望,就是让自己灰溜溜的滚蛋!
不在乎自己是否欢愉,甚至连自己这个人都不再在乎!
他曾说过一辈子都会爱自己,在某个旖旎的夜晚。
事后缠绵,樊霄将爱说了千万遍,又来问游书朗:“你会一直爱我吗?”
男人夹着烟,盯着他的眼睛,用樊霄听过的最深情的语气说:“只要你还需要我的爱,只要你还爱我。”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游书朗不再在意自己的需求,更不在意自己的感情。
袖子里的手缓缓握拳,在黯淡的光影中,樊霄垂下眸子,抿紧嘴唇,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按照游书朗的意愿跨出门槛,又在门关上之前,不甚在意的留下一句:“游主任看来是谁都不想管了,那还需要我替你向你的弟弟问好吗?”
游书朗骤然敛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的弟弟现在是我的私人财产顾问。”樊霄又探回门里半个身子,在游书朗耳边说道,“我会把摄像头都关掉,游主任,今晚可以好好睡个觉。”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樊霄离去的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了游书朗的心上!

第71章 和谁睡不是睡?
游书朗刚刚撩起饭店的门帘儿,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他直接挂断电话进了门,左右一望便看到了张晨。
学校旁边的一家坑烤,中午时分没有几个人客人。
“哥,这里!”张晨扬了扬手机。
一个简单的称呼,让游书朗愣了一瞬,张晨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他“哥”了。
游书朗走过去拉开一张木头方椅,解开风衣的扣子坐了下来。
“今天是周末,路上车好开吗?”张晨的热情疏于表面,似乎也不太习惯与游书朗如此热络。
游书朗拿起故意做旧的水壶,向搪瓷杯子里倒了些水:“车卖了,坐公交车过来的。”
张晨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面上明显有些尴尬。他知道游书朗为了帮他还债卖了房,却不知道连车也一起卖了。
他夹起一块鸡肉,放在游书朗面前的餐碟中:“哥,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提前预定的。”
坑烤,是北方的一项特色饮食。将食物放在土窑中高温加热,不用明火,而是在无烟的情况下焖烤而熟,因而食物外焦里嫩,还保留了原汁原味。
游书朗还是少年时,因为经济拮据,一家人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偶尔,他们会在取暖用的炕洞中烤一些红薯、土豆来吃,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滚烫的红薯在两只手中颠来倒去时的笑声,也给那段艰苦岁月留下了愉悦的记忆。
“哥,你记不记得?一次下大雪,西街那边差不多一半的地下室被雪埋了。你主动跑去帮忙清雪,最后累的两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那些人为了表示感谢,硬塞给你一只烧鸡。你拿回家来,我们用坑洞里的火又烫了烫,那真叫一个香啊!”回味后,张晨叹了一口气,“现在吃什么好东西,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游书朗不常喝白酒,如今也拧开了一瓶二锅头。一钱量的酒杯很浅,一不小心就倒了一个满杯。
他饮了半杯辛辣,将胸膛中那些纷乱的过往驱散,沉声道:“小晨,你找我什么事儿?”
张晨的笑容僵在脸上,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又变得松软。他放下筷子,也倒了一杯酒:“哥,你知道我在樊总那儿工作吧?”
“嗯。”
“我听说,你和他闹别扭了?”
游书朗斟酌了片刻,才看向对面的人:“小晨,你说樊霄为什么会给你一份那么高薪的工作?”
张晨眉峰一蹙,显得有些不悦:“你是说是我沾了你的光?”
“不是沾光,樊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希望你能尽早辞去这份工作。”
张晨捏了颗花生米丢在嘴里,嚼得嘎嘣响:“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翻手,掌心向上,露出一个圆圆的疤痕,“喏,这就是拜他所赐。”
游书朗一惊:“这怎么搞的?”
张晨收起手,满不在意:“他这样对我,我都不介意给他打工。所以,哥,你能不能也成熟一点?跟他较什么劲?你知道他有多有钱吗?”
即便游书朗早有准备,听到这话也有些许难过,他缓缓坐直身体:“所以,你今天是来劝我回到樊霄身边的?”
张晨将指尖捻下来的花生皮抖落干净,身子压紧桌板,探头说道:“哥,穷日子你还没过够吗?樊霄这样的冤大头摆在面前,我们兄弟俩联手可以赚他一笔!”
“你还想贪别人的钱?”游书朗面色沉了下来,“上次的事情还不长教训吗?”
“不是。”张晨压低声音,“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你和樊霄是那种关系,只要你哄住他,让他将钱放心地交给我出去投资,咱们总能想到办法,把钱……”他五指一握,在空中抓了大把空气。
游书朗目有隐怒:“张晨,你低估了樊霄,也看轻了我。”
“最后给你一句忠告,马上远离樊霄,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不是你能掌控的人,你也绝对想不到他有多么恶劣!”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游书朗的隐怒缓缓转为恳切:“小晨,我希望你能踏踏实实找一份工作,不要总想着走捷径、赚大钱。”
纤长的手指搭在了风衣扣子上,他意欲结束谈话:“过几天是妈的忌日,我们一起去拜祭她吧。”
纽扣还未划入扣眼儿,张晨尖刻的声音便响在耳边:“游书朗,你和谁睡不是睡?有那么金贵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已经引得饭馆中的几张面孔同时看来,目光扎人。
挑着扣子的手指骤然停下,游书朗看向张晨,冷声道:“你这么多年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张晨抿了抿嘴,他如今有求于人,只能又放缓语气:“我说的也是实情,你们男的和男的之间也不需要结婚,和谁在一起不都一样?樊总长得帅,又有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伸长手臂给游书朗倒了一杯酒:“哥,就算你俩真的相处不来,你能不能为了我忍一忍?现在就业环境不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高薪工作,起码要干满一年,拿到一个漂亮的履历才好找下家呀。”
“再说,”张晨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将声音压得极低,“我那事儿的证据还在他手里压着呢,樊霄拿这事点我了,哥,你要是不和他好了,我就完了!”
他突然拉着凳子坐到游书朗身边,身子倾斜,带着哭腔:“哥,看在咱妈的份上,你也不能不管我啊!如果那件事被爆了出来,我在这圈子里真的没法混了!妈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的!”
游书朗的身体被摇来晃去,像一个呆滞的木偶一样,眼中没有半分光华。刚从土窑里取出来的热食,散发着浓郁的味道,却再也无法勾起游书朗任何关于愉悦的记忆。
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哥长哥短”的男孩儿,如今已经被仇恨和心中的丑恶吞噬得面目全非。
深重难言的悲痛,加重了如影随形的孤独感。吵嚷喧闹的凡世中,没有属于游书朗的人间烟火,哪怕只是一点点。
“小晨,”游书朗端起酒杯,声音有些低沉,“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还可以找我,但这件事,抱歉,我帮不了。”
他扶开袖子上的手,饮了酒,起身离开。
行至门前,却听到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
“哥,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三天后,游书朗接到了110打来的电话。
“游书朗吗?你弟弟在市政大厦楼顶打算轻生!”

第72章 跳楼一(内容已替换)
春风不是一成不变的温柔,在三十层遇到的比在一层遇到的,脾气差了很多。
市政大楼三十层顶楼,凛风烈烈。
一个青年趴伏在倾斜的护栏上,一条腿跨出楼体,脚悬在空中,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
他拧着脖子看身后的男人,面上没有赴死之人的灰败绝望,更多的则是愤怒。
“游书朗,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刚刚赶到的游书朗有些气喘,他向现场的消防人员确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走到人前,距离张晨三米左右停了下来。
游书朗未理会张晨的愤怒,而是确认了他攀爬姿势的安全指数。水泥台上的栏杆有向外倾斜的角度,只要不是决意寻死,想死也并不那么容易。
确认了此事,游书朗绷紧的神经一松,寻了一处离张晨不远不近的围栏,将沉重的身体靠了上去。
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用嘴直接衔了,背着风点了烟,才说:“有什么事,你下来我们好好谈。”
张晨嗤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和你好好谈,可你倒是接电话呀,你知道这几天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短短几天,游书朗又瘦了不少。面颊收窄,下颌锋利,衬着淡淡的神情,像他吐出的烟雾一样,让人捉不到摸不着,约莫片刻便要散了似的。
和着风,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樊霄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卖命。”
张晨一嗤:“什么好处?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都是由你决定的?游书朗,我真的搞不清楚,你是厌恶樊霄,还是单纯的见不得我好?”
烟灰随风自散,可游书朗还是习惯性的磕了磕:“张晨,公安、消防这么多人耗在这里等你,这种开场白就算了吧。”
他翻起窄薄的眼皮:“简洁清楚的告诉我,我做到怎样你才能满意?”
张晨确实在等这句话,咂摸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味儿。
他准备了很多铺垫还没用,游书朗也不该是这般手起刀落的强势态度。
“我……”张晨心一横,“我的想法你还不清楚吗?说开了就没劲了。”
游书朗的脸上透出微微的疲惫,他用夹烟的手指勾了一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况且我们还不是亲的。说吧,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你才能满足。”
张晨明显一哽,他瞄了一眼身边的救援人员,犹豫的说道:“我需要保住现在的这份工作。”
“唔,”游书朗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迅速消散,遮不住他暗淡的眼眸,“你想我回到樊霄身边,帮你笼络他,让他将资产拿出来交由你投资,顺便让你把自己的口袋赚得钵满盆满。是这样吗?”
自嘲地笑容慢慢的在游书朗脸上氤开:“张晨,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不过是樊霄无聊时玩的一局游戏,我是玩具,而你只是游戏里的一个道具。”
“知道他为什么现在还对这局游戏感兴趣吗?”烟蒂被咬出清晰的齿痕,“因为不是他先按的结束键。”
摘了烟,游书朗看向张晨:“你知道他要如何继续游戏吗?找我的软肋。”
沉默了片刻,游书朗缓声道:“小晨,在这世上,我的软肋只有你了。”
天空并不明朗,暗沉沉的,从身后铺陈而来的苍茫,好似马上要吞噬游书朗孤独的身影。
而那孤独中,此刻缓缓孕育出碎星般的期盼:“小晨,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里的寒冷吗,和我离开这座城市好不好?”
“算哥,求你。”
阵风将游书朗的声音吹得颤抖,传到张晨的耳中时,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湖之中,泛起巨大的涟漪。
游书朗微红的眼尾,在暗沉无边的天色中,清晰得惊人。张晨握着栏杆的手微微发抖,唇色压得苍白,好半晌才从喉咙里干哑的吐出了一声:“哥……”
这个强大的男人何时卑微的开口求过人?即便少年时也不曾有过。
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早当家。游书朗少年老成,从小做事便思虑周详,计划得井井有条。偶有与人对峙,也很少落于下风。高中时他被霸凌,因性格过于强势,惹了校痞众怒,被七八个人堵在偏僻胡同,几乎打成了血葫芦,也不曾开口求饶一句。
张晨11岁那年,游书朗14岁。那年冬天,出租屋忽然回收,他们一家人沦落街头。马上过年,红灯映雪,可张晨却只觉得冷,他捧着包袱,跟在游书朗身后,边哭边说:“哥,这里太冷了,我想去没有冬天的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游书朗会去求张晨的便宜爸爸。毕竟那是唯一能与他们一家扯上关系的人。
可游书朗宁愿在一家饺子馆,帮人擀饺子皮儿,擀到腕子都提不起来,赚了几个钱,将张晨与张母安排在最简陋的旅馆,也没去求平常总愿意施舍张晨几个小钱儿,传言中欺负了张母的韦林明。
可现在……

第73章 跳楼二
(上一章的内容全部替换了,看过73章的重新看一下吧,不然连不上。看不到的铁子清一下缓存吧,抱歉。)
可现在……
这个强韧的男人竟在求自己!张晨忽然觉得可笑至极!那么多那么难的事情,他都选择一力扛下,如今赚钱道儿就摆在面前,他却恳求自己放弃!
张晨红着眼睛,几近咬牙切齿:“游书朗,春天来了,已经不冷了,你却让我离开!”
嘶吼让张晨像一只狂躁的野兽,激进的动作,连带了他身下的栏杆蓦地轻摇!
“哎哟!”张晨脸色刷的青白,手指紧紧的扣住铁栏,额上明显沁出了冷汗。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只有游书朗垂眸低声自嘲:“早知道是多此一举,你却偏偏不信。”
震荡过后的栏杆恢复了平稳,只是虚惊一场。张晨却急了:“游书朗,你真是想逼我死吗?!那我死给你看好不好?!”
烟已尽,游书朗将烟蒂按灭在粗粝的墙面上,又用口袋里的纸巾包好握在掌心,才抬头看向张晨。
他眼里暗沉沉的,与身后的天色混为了一体。偏头向高楼之下瞄了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张晨,你知道从这里跳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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