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嫣的情绪从以为吴莉莉知道内情转为现在的慢慢冷静,叹了口气,说:“可是做朋友的话,小叶也会有结婚的那一天。”
“那你就不用替别人操心了,也许人家小叶也不想结婚呢。”吴莉莉顿了顿,假装闲聊地说:“这个小叶要也是单身,我正好可以给他介绍几个对象。”
“你还能介绍合适的女孩吗?”李若嫣没想到吴莉莉还有所保留。
不是她厚此薄彼,只是之前那么多年,吴莉莉从来都没提过要给季隶铭撮合个对象。
吴莉莉嘿嘿一笑:“合适的女孩没有,但是手里有几个认识的年轻小伙子,都是水灵灵的……”
李若嫣愣住了,喃喃地说:“水灵灵的……男孩?”
“是水零~零~”吴莉莉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李若嫣后知后觉,“哎呦你就不要祸害人了,别把你在国外那一套带回来。”
吴莉莉正色说:“你怎么还越过越回去了呢,我们年轻那会身边不是也有很多感情恩爱的同性恋情侣吗?毛毛和小秋,他们俩到现在还在一起,福利院领养的小孩今年在藤校上大一,他们现在生活不要太幸福。”
李若嫣:“真的啊……”
吴莉莉:“我骗你干嘛。现在社会都开放了,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好,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李若嫣记得那对同性情侣,当初大家都觉得他们虽然眼下恩爱,但也走不长久。
毕竟男女之间都总是分分合合,更何况是不受法律保障的同性关系。
现在被吴莉莉一说,李若嫣倒是觉得能长久相爱更重要。
但怎么说呢……李若嫣可以理解别人家,但自己家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
“这个看着不错。”李若嫣刚一动筷就看中了那道凉拌菠菜。
季隶铭说:“这道是叶拙亲手做的。”
“那我一定要尝尝的。”李若嫣吃完赞不绝口,“太好吃了,特别爽口。”
“其实就是简单焯水之后用料汁拌了下,再洒上白芝麻就好了。”叶拙解释说。
“那也是好吃的呀。”李若嫣又尝了一口别的菜,更是被惊艳到了。
其实在她来之前还有点担心,如果叶拙做了一些她没办法吃的辣菜,那她如果硬着头皮吃完了夸奖,她那蹩脚的演技会不会显得有些假。
没想到叶拙做出来的菜清淡而不寡淡,每样都正好踩在李若嫣喜欢的口味上,根本不用担心太辣吃不了的问题。
李若嫣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小叶的手艺太棒了,吃你做饭的人真得很幸福。”
听到这个话,季隶铭悄悄笑了笑。
这抹笑意,被吴莉莉尽收眼底。
叶拙被李若嫣夸得满脸通红,“还是隶铭做饭好吃一点。”
吴莉莉忽然问:“那你们两个谁做饭多一点?”
“谁清闲一点就是谁做,但我最近脸受伤,季隶铭不怎么让我进厨房。”叶拙如实回答。
吴莉莉惊讶地挑眉,“没想到季隶铭也会心疼人了。”
叶拙抿唇,说:“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好人。”
吴莉莉忍俊不禁,捧着碗笑了许久。
叶拙被她笑得不明所以。
吴莉莉笑得肚子疼,但是再笑下去就要让某人露馅了,她只好赶紧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吴莉莉对季隶铭说:“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她一边吊胃口,一边转身从帆布包里翻找着什么。
没过一会,几个打包带来的面包被她得意地放在桌上。
她拿起一个递给季隶铭,“呐,你妈早上和我说晚上来你家吃饭,我下午忙着烤出来的,好久没做,不知道还是不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味道了。”
又顺便也递给叶拙一个。
“你应该不知道吧,季隶铭小时候什么都不喜欢吃,但对我做的这个欧包情有独钟,我开玩笑说他能和欧包过一辈子,他还点头。”
吴莉莉扭头对着季隶铭挤挤眼,问:“怎么样,你现在还和欧包过呢吗?”
叶拙低头看着欧包上的糖霜……
季隶铭说了声“嗯”,让他心里猛地一颤。
佳肴在前, 叶拙却吃得心不在焉,手里拿着筷子,却不常动筷。
李若嫣关心地问:“小叶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季隶铭一同看向叶拙。
叶拙摆了摆手, “我没事, 没事的。”
但这点口头上的无碍还是没能让李若嫣放心。
在外人看来, 季家的大事都是由季爸爸一手决定, 但季爸爸也会让李若嫣再帮他多看多想。
叶拙这个年轻孩子有没有说谎,李若嫣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和我们说的, 等回头私下里和隶铭聊一聊。”李若嫣转头交代季隶铭:“小叶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烦心事, 你多帮帮他, 知道吗?”
季隶铭应下,“我会的。”
但叶拙却还是说自己没事。
他的困难和烦心事……季隶铭怎么帮得了……
现在叶拙的困难就是不知道季隶铭对他是什么想法。
烦心事就是……季隶铭说他像欧包,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那块焦糖色的糖霜欧包还静静躺在不远处的桌面,叶拙余光瞄到, 心绪又再度凌乱起来。
吴莉莉放下筷子,身体靠近坐在她对面的叶拙,笑意盈盈地问:“小叶今年应该和隶铭差不多大吧?”
“是的。”叶拙回答。
这个热情的阿姨让叶拙感到亲切。她是和季妈妈不同的类型,她像火一样温暖, 而季妈妈是水一般的滋润。即便二人性格迥异, 也都让叶拙放下了心理防线。
吴莉莉眨了眨眼,好不犹豫地抛出问题:“那你现在单身啊?”
叶拙点了点头。
吴莉莉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在场最紧张的人是李若嫣。
她不看抬头, 却攥紧了手里的筷子, 生怕下一秒就听见某个水零零男孩的名字。
但吴莉莉只是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叶拙微怔。
季隶铭关切的目光一直落在叶拙的脸上。
“不好意思说啊?”吴莉莉看向季隶铭,“大布丁先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不过不能拿喜欢欧包这种话来搪塞我。”
季隶铭故作被抓包的表情, “阿姨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的。”
他就是喜欢欧包。
从小一直都喜欢。
气氛在几句玩笑话里活跃起来。
吴莉莉拍了拍桌面,故作夸张逼问的样子, 问:“老实交代,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难道说,你喜欢那种热情奔放的性感辣妹?”
联想一下,一个穿着性感、身材曲线绝美的高挑女人站在季隶铭身边……
美女很美。
但要是离开季隶铭这种过分沉默的人,可能会更适合。
况且就算美女愿意和季隶铭在一起,也许还得在经受一道考验。
吴莉莉说:“女孩子展现自己的美好当然没问题,就是怕你爸妈这两个老顽固接受不了。”
在李若嫣看来,现在有些女孩子穿的衣服都过短了。
起初是她不理解的乞丐破洞裤,现在更是穿得清凉。
但这毕竟是人家姑娘的自由,李若嫣无话可说。
现在话题到这,李若嫣连忙表态:“没事的哦,我们都能接受,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嘛,是我们还有点守旧,只要姑娘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把布料多穿一点就好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误会成真正的老封建,李若嫣再三申明:“只要姑娘爱穿,穿什么都行的。而且隶铭喜欢的话,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突破底线的事,我们都可以接受。”
都可以接受……
这句话让吴莉莉挑了挑眉。
她悄悄看向季隶铭,忽而和季隶铭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接时,两人都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
吴莉莉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心想着小布丁真成大布丁了,居然真得打算挑战爸妈的思想。
不过她还挺喜欢小叶这个人的,也乐意帮一把。
吴莉莉:“那隶铭到底喜不喜欢辣妹啊?还是说你喜欢别的类型的,快说说。”
季隶铭抿唇,低声说:“我更看重性格和三观合不合适,生活习惯能不能相互配合,其他的……没什么了。”
不知是不是叶拙自己的心理作用,季隶铭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在他耳畔回荡。
声音低沉而清晰。
叶拙还以为季隶铭会说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回答。
要么喜欢开朗的,或者喜欢努力向上的,也可能喜欢身材瘦高的,诸如此类描述等等。
喜欢合适的……
叶拙怔了怔,那关键就在于“合适”上。
世界上人那么多,可符合“合适”的比“择优”还要难找。
吴莉莉也抱着和叶拙同样的看法。
“那你这样的要求看起来不高,但其实很难找得到。如果你的择偶标准是长得好看或者学历高又或者是想找个喜欢孩子的,这种条件是硬性的。但如果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挑选,那就是在茫茫人海里寻找一个符合自己想象的人。
就好比如你是一颗红球,你想找个和你互补的绿球。但是这个世界有几十亿个黄球,也许你想要的那个人远在大西洋彼岸,你该怎么找到他呢?或者说这么大一个世界,你就算和他擦肩而过,可能都不知道刚刚那个撞了一下你肩膀的人,就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了。”
李若嫣拍了拍胸口,“你不要吓唬人好不好?你这样说得孩子都要绝望了。就是找个相伴一生的人,不是在大海捞针,隶铭喜欢就是最重要的。”
人海茫茫,大家都行色匆匆。
在要在全球几十亿人中找到其中一个人厮守一生。
要做出这种决定,实在需要勇气。
吴莉莉:“所以遇到完全让你觉得心动的人,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能够遇见怦然心动的,不要管他到底是不是,努力把握住机会就是,如果错过了,也许属于你的那颗小绿球,就在犹豫中重归茫茫人海了。”
季隶铭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吴莉莉看向叶拙,笑着问:“那你呢?小咖啡豆~”
叶拙羞赧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肤色,“我有这么黑吗?”
“我只是有些夸张。”吴莉莉哈哈大笑,“你是很漂亮的小麦色皮肤,我再年轻二十岁的时候dating过好多你这样的可爱男孩~不过小咖啡豆,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一道目光紧随而来。
叶拙默默垂下眼,躲开季隶铭看向他的眼神,低声说:“我也是觉得合适就行…但我现在没有考虑过恋爱。”
这和吴莉莉设想地完全不同,她问:“不打算恋爱吗?因为……受过情伤?”
情伤于叶拙来说都不算什么。
过去的事情早已经结束。
叶拙考虑的是自己,以及那个可能会被他伤害到的人。
叶拙:“我现在没有什么条件来稳定一段感情,而且我以后可能会长期处于四处漂泊的状态,这样的话除了很难维系感情,其实对对方也很不负责。”
恋爱是如此,步入婚姻更是需要加倍付出。
感情不是撷取,而是相互给予和陪伴。
叶拙不希望自己会以感情的名义困住别人。
吴莉莉对叶拙的说法满意,但还是追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稳定呢?四十岁?五十岁?还是说就这样下去?”
“我还没有想好……”
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二十年,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
叶拙的未来没有固定式,也不想现在就确定下来。
但当吴莉莉说:“你现在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用来做决定,要是有人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支持你,你会怎样呢?”
叶拙愣了愣。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
他会怎样?
吴莉莉在等这个答案,季隶铭也同样在等。
如果叶拙不愿停留,那他可以一直守候,总有一天叶拙会停歇。
叶拙的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牢牢勾住了季隶铭忐忑的心。
叶拙会说什么?
有可能,还是不可能,还是说没有想好?
季隶铭心里隐约猜到不会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依旧默默期待着……
也许叶拙会说自己能够接受。
这一线转机,足够让季隶铭坚持很久。
他默默注视着叶拙,直到叶拙轻轻张开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的老师好像……可是……”
吴莉莉根本没意识到叶拙心里还有个老师的存在。
“我只是打一个假设,你不用多想的!”
她心虚地看了眼季隶铭——刚才还面色不错的季隶铭,现在脸色有些灰败,眼神都黯淡下去了。
她以为这只是两个差戳破窗户纸的人,只需要临门一脚,就能够更进一步。
可她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小叶,桂花熬得芡实好吃吧?下次我来的时候还给你带一点来。剩下那些你要也喜欢,我也多带一点来。”
李若嫣在等车来接,通途一直和叶拙说着。
越和叶拙相处,她越发现叶拙这个孩子性格温吞踏实,而且大事不乱小事不烦,总是把时间用作做事而不是说话上。
这总是让李若嫣想起季爸爸年轻时候的模样。
于是忍不住和叶拙说了许多,一直到车来了,还意犹未尽。
“叶拙的老师是谁啊?是那个也住在二楼的吗?”吴莉莉佯装漫不经心地问。
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叶拙和季隶铭,李若嫣收回目光,回答说:“二楼住得是个男老师,就是和他一起去草原的摄影师历文。”
李若嫣强调历文的性别。
但吴莉莉得知历文就住二楼,也就是叶拙隔壁的时候,心里估摸着:今天晚上,有个人辗转难眠了。
厨房的洗碗机正在运行。
整个房间都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餐桌上已经收拾干净,叶拙一言不发地就要离开,被季隶铭叫住。
“叶拙。”
季隶铭的语气有些犹豫。
才季妈妈和吴阿姨离开后,他和叶拙都没怎么说话。
现在贸然开口,总觉得有些刻意。
在过去,季隶铭是会按住这些刻意,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
但今天,他按不住了。
季隶铭问:“你今天怎么了?连我妈妈都看出来你心事很多。”
叶拙:“没什么,阿姨多虑了。”
叶拙的不承认也是季隶铭猜测的结果。
既然叶拙不主动说,那季隶铭就制造机会来问。
季隶铭放过上一个话题,问:“什么时候去医院复诊?”
叶拙:“周末。”
季隶铭:“那我陪你去?”
“不用麻烦你了,”叶拙立刻回绝,“有人陪我去的,周六厉老师回来,周日他陪我……”
话音未落,叶拙自己都再度沉默了下来。
历文……这个名字从嘴里说出,都带了几分炽热。
季隶铭顿了顿,把椅子往回放的手默默捏紧了椅背,憋着一口气问:“你喜欢历文?”
叶拙很惊讶地抬头,“怎么可能?他是我的老师,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学生和弟弟。”
历文在高中那么多学生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历文的鼓励激励叶拙继续坚持梦想。
历文也接受了叶拙这个几乎等于零基础的学生,在采风的三年里,竭尽全力地照顾叶拙。
回国之后更是给叶拙提供住处,帮叶拙重回校园。
还非常关系叶拙的心情……
叶拙嘴上说:“哪有的事,我们没可能的。”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轻轻抿唇,“我先上去了。”
他一刻不停地离开了这里,也离开了要让他面对问题的环境。
他和历文,真得没可能的。
完全没有。
季隶铭的手机足足震动了五分钟,他才发现有人锲而不舍地给他来电话。
“喂?”季隶铭的声音瞬间被盖了过去。
历文的担心到了极点,声音也大了起来:“妈呀你总算接电话了,我还以为出大事了。”
季隶铭捏了捏酸胀的眉心,“怎么了?”自从他坐下,整个头都疼得要命。
历文:“你和叶拙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我给叶拙发的短信和电话他都没回复,他在家吗?你快去看看他怎么回事”
“叶拙不接电话?”季隶铭喉咙干涩,顾不得思考更多,他立刻起身,“我现在就下去看看。”
他想问历文怎么看叶拙的。
但是硬压下去了。
先看叶拙,然后再说其他的。
叶拙房门上的黑板内容还没改。
季隶铭敲了敲房门,轻声问:“叶拙,你还好吗?”
过去几秒钟,季隶铭听见里面传出叶拙有些干哑的声音,说自己没事。
季隶铭深呼吸,说:“历文在找你,他给你打的电话你没有接,他很担心你。”
叶拙闷闷地说:“你和他说我在洗澡,等一会给他回。”
叶拙揉了揉自己干爽的头发,把自己从床上翻了个面。
他根本就没洗澡,只是趴在床上,脑袋乱哄哄的。
历文的短信和电话,叶拙都看见了。
之前历文也经常给他发消息,在无聊的时候就是逗乐,有事的时候就是沟通。历文出差这几天里,他们每天都会说上几句。
但这除了证明历文喜欢和他聊天之外,还能代表什么呢?
他喜欢历文吗?
还是历文喜欢他?
哪一条都不可能成立啊。
晚饭时候,吴阿姨说他愿不愿意和一个一直陪他等他的人在一起,叶拙下意识就想到了历文,因为只有历文会做一个浪子,愿意居无定所地冒险。
可是别人不一样……
尤其是有一个姻亲观念很重的大家庭。
可能不会接受一个一年到头不在家的人吧。
叶拙在床上艰难翻了个身,给历文发了短信。
【厉老师,我没事,只是很困,先睡了】
叶拙一头把脸扎回枕头里。
呼吸不畅,但入睡顺畅。
在梦里,叶拙梦见在坐在一张车上。
他知道这是梦,可还是无比真实,连车内淡淡的皮革味都无比真实。
他手里拿着一捧花,穿着白色西装,每个人都对着他笑。
叶拙问:“这是要去哪?”
司机头也不回,直接说:“去结婚啊!”
“结婚……?!和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拙心里升起莫大的恐惧,“我能不能不结婚了,我现在还没考虑好。”
司机说:“可是这不是你说的合适的人选吗?你不是也喜欢历文吗?”
“不,我不喜欢他。”
司机的声音顿了顿,而后又说:“哦,那我知道了,你还是喜欢路言意是不是?他现在也后悔过去对你不好了,那我们去接他来结婚。”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非常奇怪,虽然带笑,但却无比虚伪,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叶拙直接说:“不要,不,我不要。”
但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不停往前开。
司机说:“那你到底要谁?”
我到底要谁?
我要谁?
叶拙急得满头大汗,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是谁呢……
车内闷得叶拙阵阵发晕。
司机:“必须选一个!”
“我要……”叶拙的声音微弱。
“快说!”司机催促。
“我要……”叶拙的身体随着车不停摇摇晃晃。
最后他大神说:“我谁都不要,我不要结婚!不要!”
如果他没办法负责,他不会开启任何关系。
哪怕是被绑去也不会!
叶拙猛地从床上做起,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他拥着被子,呼吸声急促。
这一觉惊醒,他久久缓不过来,司机催促的声音历历在耳。
叶拙穿上拖鞋,来到阳台,让夜间的寒风吹散刚才梦中的情绪。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他这个梦,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叶拙不知道。
他双手撑着阳台栏杆,低垂看着院中盈盈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的盘旋在草丛之中,宛若星辰坠落。
感情这个东西……他还有足够的勇气接受吗?
左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拙顺着方向看去,在上一层的阳台上看到明灭的星火。
季隶铭手指间夹着的香烟直接点到一半,他却始终忘了抽,直到快要烧至手指,他才从自己的意识中抽离。
“怎么没睡?”季隶铭一下就发现了叶拙的存在。
叶拙:“你不是也没睡。”
叶拙仰头看他,一单一双的眼在夜晚中显得格外亮明。
季隶铭手中的掐灭烟头,已经是夜里两点,以往这时候,他们都已经睡下。
“我现在去睡,你也睡吧。”
叶拙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为什么?”
“刚刚做了个噩梦。”
叶拙单手撑着脸,晚上的风果然吹得他清醒了许多,此时再想起那个梦,觉得滑稽更多。
他居然会梦见被人逼婚……
他要是说想和世界首富结婚,情况是怎样呢。
萤火虫飞舞着,趴在叶拙手边,照亮叶拙眉宇间阴沉。
叶拙手指点了点它发光的屁.股,问:“你呢,你怎么也不睡?是因为太亮了睡不着吗?”
季隶铭看着叶拙,“我想,它可能也在找属于他的那颗小绿球。”
叶拙的手指顿了顿,第六感的直觉让他立刻回道房间去,但他不仅继续留下,还继续说:“那它还能找到吗?”
“也许,已经在身边了。”季隶铭说。
叶拙从来不知道夜晚的风声这么大, 居然吹得他满心都是纷飞的思绪。
那刚才那句话,是不是也因为风的声音太大才听错了。
可是幽暗的夜遮不住季隶铭深情的眼神。
隔着朦胧月色,叶拙深邃的, 幽暗的, 好像洒满星辰似的眼眸载满了浓烈的情意。
季隶铭。
优秀, 出众, 闪闪发光。
这世界上所有褒义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他还拥有一双看蚂蚁都深情的眼睛。
在和季隶铭相识的那么多年里,无数个日夜更迭, 风吹佛的方向变过无数次。
晚风每天从东向西, 从南向北。
今日却是一次, 季隶铭心里的风吹到了叶拙面前。
季隶铭看着叶拙的目光好像从没变过。
可是直到今天,叶拙才从他眼中读出不同的意思。
季隶铭说他寻找的那颗绿色小球也许就在身边……
叶拙干笑着说:“难道是历文老师?”
但这笑声连他自己听着都过分牵强。
在季隶铭的凝视下,叶拙无地自容。
他轻轻挪开眼,看着自己搭在栏杆上的手。
“有点冷, 我先回去了……”
原本还轻松松弛的手,现在已经因为过于用力握住栏杆而发酸。
绿色小球,一生仅有一颗,且要在六十亿人的洪流中把握住。
季隶铭的潜台词呼之欲出, 不用动力就能意识到, 他在用何其直白的方式表达爱意,但叶拙却不愿意往前一步。
他躲进房间, 假装自己没听见季隶铭和他说的话。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叶拙躺在床上, 掌心紧紧贴着胸膛。
那飞快加速的心跳如同春日的野兔,闹得巴掌大的胸腔里不可开交,炽热又紧张。
季隶铭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是吗?”
我知道季隶铭想说什么?
是吗……是吗?!
那野兔又猛地一撞,叶拙的心是狂跳的, 脑袋却被撞懵了。
安静的房间里,叶拙的呼吸声重叠着心跳声。
所以……季隶铭喜欢我。
这个困扰叶拙许久的问题,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事实。
但当这答案在被季隶铭亲手揭晓的时候,叶拙却无法面对。
季隶铭怎么会喜欢我呢……
我有什么值得他喜欢。
我和他,过去连朋友关系都很勉强。
我和他,现在也不过是借着历文才住在一起。
我和他……
叶拙的脸烫地厉害,像烧红的小番茄,从里红到外。
“叩叩叩。”
三声带着间断的敲门声。
“是我。”季隶铭的声音也同样冷静。
叶拙能想象到季隶铭此时的样子。
季隶铭不像他,像个蜗牛一头扎回自己的房间,以自我封闭来获得安全感。
在叶拙多年的认知里,无论发生什么,季隶铭都会像个成熟的王子,冷静地处理好所有事情,然后冷静持重地敲响公主的房门。
叶拙可以是故事里一笔带过的背景板,也可以是祝福公子和公主修成正果的路人甲。
可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他会是故事里的那个公主。
什么故事里,会让一个样貌普通又不善交往的男人当主角?
叶拙想也不敢想。
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叶拙你在里面吗?我想和你谈谈。”季隶铭的声音透过木质门,更显得沉稳。
季隶铭不是一时冲动就会随意示爱的人。
所以叶拙更是害怕接下来会听见的话。
“你现在可以不用和我说话,听我说好吗?”
叶拙一声不吭,躺在床上,双目直视天花板,注意力却没有一秒集中在视线尽头。
他不想听,却也不想打开门,让季隶铭就此住口。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听见季隶铭的声音。
只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剧变无法适应。
他没有季隶铭那般冷静如常,所以在床上躺着也如芒在背。
“我知道你也许之前有所觉察,也许也没有……但你现在应该也明白了,其实我对你……”
季隶铭流畅的话语只是表面,叶拙听出他的前后矛盾和犹豫,脑海中直接就幻想出季隶铭有些窘迫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