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询问苏明冉的下落。
明明苏明冉的死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明明她很讨厌懦弱的苏明冉,明明……
苏敏敏摸着被她系在手上的同心结,像是有了勇气,走进了派出所。
询问派出所的民警,民警看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是苏明冉的姐姐?”
苏敏敏“嗯”了声,语气很弱,又有些着急地问:“还没有他的消息?”
民警冷漠地道:“有了情况会通知。”
隔了几秒,民警又道:“你和柳季青熟吗?”
这是民警第二次询问关于“柳季青”的事,苏敏敏在第一次被带到派出所例行讯问时,也被单独带到房间内。
她当时有些心虚,说了假话,她和柳季青不熟,只和对方打过面罩。
其实她和柳季青见过,发生过不小的争执。
“不熟,我当时做过笔录,说过这件事。”苏敏敏仍旧避重就轻地回答,“苏明冉的那案子……”
“有消息会通知。”民警一句话把苏敏敏打发走。
苏敏敏没办法,只能回去。
路过走廊,派出所拖地的阿姨和人聊天,随口说了句:“泡在河里那么久了,只能留下骨头咯。”
苏敏敏脚步一顿,匆匆走出派出所。
派出所出去是一条步行街,现在这个点步行街非常热闹,许多父母带着孩子们外出散步。
苏敏敏想去街里头买点东西回去吃。
路上碰见一小姑娘撞了她一下,没有说声道歉急匆匆往前边走。
她后面追着一个男孩叫住前边的小姑娘,见那小姑娘撞了她,急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心情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
男孩鞠躬致歉后,追上前边的小姑娘,拉扯着她,“姐,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你有钱吗?滚开啊,我烦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时候祁星河抢了苏敏敏最珍爱的玩具,苏敏敏向父母告状,但是那对父母都不向着她,她哭着跑了出去。
大晚上一个小姑娘跑出家门,却只有苏明冉一个人追了出来,哄了一路。
苏敏敏停下脚步回过神,望着那对姐弟,弟弟安慰着姐姐,姐姐不领情,弟弟却不生气。
那个弟弟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姐姐,很爱自己的姐姐,而自己曾经拥有过,苏明冉为她写过的飘带是最好的证明。
她一直渴望着被家里人重视,所以才拼了命去讨好严倩,去讨好苏任华,到头来什么都不曾得到过。
而她渴望的被人疼爱,被人关注,苏明冉都曾努力地做过。
自己做了什么?
冤枉苏明冉,陷害他,甚至冷眼旁观,对他恶语相向。
苏敏敏蹲坐在路边,抱着自己的头,眼泪倔强地不肯落下去。
她这人很笨,又被周围形形色色的物质社会泡久了,从渴望父母的关怀到获得更多的金钱来满足自己,忘了周围最珍贵的情意。
失去了本该珍惜的人。
天色暗了,小吃街边的人越来越多,苏敏敏孤零零地坐在街边,每一个人从她面前路过的人脸上都带着笑,成群结伴的,只有她自己孤单一人。
她活该。
蹲麻了,苏敏敏站起身,抹去多余的泪水,摸着手腕上的同心结,大步走向人群。
苏家自从苏陌被彻底赶出公司后,家里头的氛围一直处于阴沉的状态。
苏任华每天都在念叨着钱,苏家的债务越滚越多,当务之急就是再赚一笔大钱,但苏任华的能力比起苏陌来说差得不止一点,也只能帮着祁星河造造势,成天都和一些狐朋狗友喝酒耍乐,其他的什么也做不成。
祁星河手术后的后遗症逐渐变得明显,时不时得去医院返工,成天问苏任华要钱,要的次数多了,苏任华也会烦躁,即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会嘴对方一两句。
家庭氛围顿时紧张。
严倩被迫成为家庭主妇,一大家子的衣服洗不完,打扫家里上上下下,又要每天听苏任华念叨,成天和苏任华吵架。
对于祁星河,严倩还是很关心,偏祁星河并不吃她这一套,丝毫不给严倩面子,严倩郁郁寡欢。
从前家里最出风头的苏陌不出来走动了,他把在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人打扰他,苏家的人好像忘记了苏陌的存在。
房间内,苏陌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盯着苏明冉用过的东西发呆。
前天苏敏敏派人给他送了几张照片,照片上是苏明冉在山上祈福的飘带,有几条是关于他的。
【祝愿哥哥心想事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的哥哥真的很厉害,他是我最崇拜的人,祝愿哥哥身体安康。】
【我希望哥哥能够喜欢我,能够看看我,可以分给我一点爱,就一点点,不期望能够像祁星河一样喜欢我,能够有祁星河的四分之一,我就很满足了。】
【哥哥……好像没什么可以祝福的了,那可不可以祈祷哥哥少讨厌我一点点?】
苏陌盯着这些内容,看了很久,久到不知不觉坐了一个晚上。
苏明冉的东西在这个家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苏陌花了很多心思才翻找出来。
他特地去他们曾经一家子拍过照的照相馆,请求老板把苏明冉P进照片里。
老板疑惑:“为什么当初不一起照?我记得你们家,你们家确实有个年纪小的,我还奇怪,为什么照片上没有他。”
苏陌隔了会儿,轻声道:“会补回来。”
老板觉得莫名其妙,按照苏陌的要求把照片P了进去,但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P好的照片被苏陌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张大相框的照片,他准备放在客厅的正中央。
从前他总是觉得苏明冉拿不出手,不如祁星河高贵,都是些幼稚可笑的虚荣心作祟。
祁星河被父母所偏爱,而他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渴望父母的偏爱,心自然也跟着偏向了祁星河。
越长大身边的人全是对他的奉承,就连苏敏敏对他也是带着讨好,忘了真诚的可贵。
那些飘带,苏明冉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的?
明明他对苏明冉那么糟糕,苏明冉是怎么做到不计前嫌为他祈福的?
原来这才是亲情吗?
苏陌的整个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他的世界里利益为先,没人告诉过他真诚的可贵。
现在挽回还来得及吗?
苏陌很痛苦,他不断地回想着苏明冉失踪前的那通电话,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那时候苏明冉该有多绝望?
苏陌举着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房间里清脆的巴掌声响了好几下才渐渐平息。
许久后,苏陌扛着大相框进客厅,把原先放在家里的相框替换成现在的。
客厅内苏任华正在打电话,到处借钱。
现在祁星河在外以“宁云深”这个名字外出活动,他靠着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在短时间内在某平台上突破了五百万粉丝。
苏任华安排祁星河参加一趟恋综混个脸熟,再正式入圈。
祁星河已经拍了两期综艺了,就等着节目播出,而苏任华开始为祁星河录制新歌准备发歌。
这些都需要钱,数目不小,用房子抵押的钱该还该用的都差不多了,再不按照规定的时间把抵押房子的钱赚回交给银行,这栋房子就要被银行给收走。
苏任华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拄着拐杖握着手机到处走。
他的脚已经修养了很多天了,却越来越严重,查不出原由。
急匆匆挂断电话再打另外一个,苏任华挪着身子往前方一看,差点魂都要被吓跑。
相框上,苏明冉的脸正对着他,似笑非笑,像是一种诅咒。
苏任华身体抖了抖,下一瞬气极地拄着拐杖走到苏陌身边,“你把这东西放在这里做什么?快给我拿走!”
苏陌顿了一下,倒是听话地收了起来。
第二天,苏任华起床时路过客厅,他打算去厨房倒一杯水,发现客厅里多了好几张苏明冉的照片。
有的是P的,更多的是在某学校网站上抠下的图片,摆放在客厅的各个角落里。
诡异的事,全都往苏任华这个方向看,像是无数双眼睛盯着苏任华。
苏任华吓得根本不敢动弹,他整个人仿佛被苏明冉包围了。
这样的恐惧之下,他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众多的苏明冉趴在他的肩头,轻声地道:“爸,你过得很好,我过得不好,你把我害死了。爸,来陪我好吗。爸,来陪我……”
苏任华的拐杖被他丢在地上,身子没了支撑,往后仰,撞在了玻璃门上。
玻璃不堪重负,倒了下去,扎在了苏任华的小腿。
苏任华惨叫连连。
几分钟过后,苏任华实在疼得不行,扯着嗓子喊人。
苏家里祁星河外出看脸,严倩和苏陌都在家里,苏任华叫了半个小时,没有一个人下来。
他小腿上的血流了满地都是,嗓子因为连续的呼叫,声音变得沙哑。
五十分钟后,严倩才下楼,见到客厅里血流了一大片,惊得差点站不稳。
她跑了过去,扶起苏任华,“你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苏任华扇了严倩一巴掌,这巴掌甩得气若游丝的,像是轻轻擦过,口气却不小,嘶哑着嗓子道:“你聋了?我喊了多久?你是死了?还是盼着我死好另外改嫁!”
苏家的逐渐落寞导致苏任华的脾气越发差劲,在过去苏任华不算是脾气好的,在生活上和严倩算得上是相敬如宾谁也不搭理谁。
眼下苏任华都成这样了,还对严倩发脾气,严倩可不能忍。
严倩甩开苏任华的胳膊,苏任华没了支撑又跌在地上。
受伤的人不应该乱动,这一动,血液更加往外涌。
“你干什么?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打120!”
“我告诉你,我死了,祁星河也不会好过!”
后面这句话到底让严倩动容了,她按着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
120接通,严倩说了苏任华的情况。
电话挂断,严倩不知道该干什么,按理来说她应该帮苏任华止血,或者做些别的补救工作,但严倩不想。
苏任华成这副样子还有力气生气,大抵没什么事,严倩乐得清闲。
她看了眼楼上,嘀咕了句,“苏陌是没听见?”
医生护士把苏任华送去了医院,治疗手术做了三个多小时才被送出来。
急诊室先出来苏任华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摘了口罩很遗憾地告诉在外面等待的严倩,“病人送过来的时候太晚了,受伤时没有得到及时的补救措施,只能保住生命,腿……我们尽力了。”
严倩听后愣了一下,她问:“保住生命?没那么严重吧?他流血确实是多,但不至于波及到生命危险吧?”
“事实就是,我们已经尽量医治。”主治医生道。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又打开,护士们推着苏任华出了手术室。
严倩瞥了一眼,问医生,“医生你的意思是,他以后都不能够正常走路了?”
“以我们医院的医疗设施,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或许国外的一些团队可以为你的丈夫提供更好的帮助。”
苏任华被推到普通病房,严倩等着苏任华醒来。
周围的病人家属围在病人身边,他们这边倒是冰冰冷。
严倩给苏陌打了好几通电话,苏陌都没有接,她又给祁星河打了通电话,但祁星河把她的电话挂断了。
她深深叹口气,祁星河始终在怪她。
苏任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他是被疼醒的。
麻醉的时间过了,苏任华除了腿部没有知觉外,哪儿哪儿都是疼的。
苏任华醒了后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瞪着严倩,询问严倩他到底怎么了。
严倩念在他断了一条腿的份儿上搭理他,口气不怎么好地道:“你的腿摔断了,医生说他这里治不了。”
这一句话,简直要了苏任华的命。
苏任华动不了,眼睛一骨碌一骨碌地转着,神色非常着急,恨不得扑过来吃了严倩。
“你瞪我也没有用,你自己怎么在客厅摔得跤,你自己不知道?”严倩语气鄙夷,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照顾苏任华,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回去把你换洗的衣服拿过来,先走了。”
苏任华瞪着严倩离开的方向,最后疼得睡着了。
等到他醒过来时,祁星河坐在他旁边玩着手机。
见到祁星河苏任华像是见到了救星,尝试着开口,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星河……”
祁星河瞥了眼苏任华,放下手机,装成激动的样子,“爸!你醒了!”
苏任华喊着:“水、水!”
祁星河起身给苏任华倒了杯水,苏任华急急忙忙吞咽了点,才缓了口气。
慢慢地苏任华喝完了一杯水,被祁星河扶在病床上坐着。
“星河……爸真倒霉。”苏任华眼眸中满是泪,“医生说爸可能站不起来了。”
说着说着,苏任华哀嚎不止,他敲打着已经没有用的腿,又不敢太用力,也不知道该恨谁,泪水布满了整张脸颊。
“星河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苏任华抽泣着,没有瞧见祁星河抽搐地嘴角。
“为了我?”
“对,爸为了让你在娱乐圈内能够顺风顺水,给你许多叔叔伯伯打电话,一个没注意摔着了。”
苏任华说得可怜兮兮的,博取着祁星河的同情,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同情心。
“你不会丢下爸不管吧。”
“怎么会。”祁星河假惺惺地道:“爸,你从小就疼爱我,我怎么可能不会管您呢?”
苏任华松了口,“那就好。”
祁星河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守在苏任华身边一周,期间苏陌来看望过几回,被苏任华气得赶了出去。
“这个逆子,老子躺在客厅里快一个小时,他愣是没有下来过,还好是你妈发现了我,要不然我得死在那儿!”
祁星河扯了扯嘴角,“爸你受委屈了。”
苏任华出院是在一天后,这天苏任华的主治医生找上了祁星河谈论关于苏任华的事。
“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祁星河玩着手机,抬头,“哦。”
主治医生道:“我们医院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父亲的腿可以联系国外的团队,他们处理过这方面的问题,或者隔壁省的一家医院也有这方面的经验。”
祁星河“嗯”了声。
“费用的话相对来说会比较大,但我看你们家境还不错,早点医治对你父亲的腿有帮助。”
“哦。”祁星河全程冷漠事不关己。
主治医生把能说的全都说了,他看祁星河不在乎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太多,毕竟不是他的父亲,只是觉得奇怪。
这人照顾他父亲一周多几乎天天都来,不像是不管他父亲的,为什么又对治疗腿这件事毫不上心?
想太多无意义,主治医生在心里过了一遍,忙别的事。
祁星河回了病房,他在病房门口听着苏任华吹牛。
“我这个儿子未来是要当明星的!”
“我一看就知道是个明星的料!那脸蛋长得可标致了。”
苏任华被夸得心花怒放。
其中有一老太太问:“是亲生的吗?我看怎么不像。”
苏任华反应有些大:“怎么不像?就是我亲生的,哪里不像!”
其他人被苏任华突如其来的反应相互看了眼,也都不说话了。
病房内渐渐恢复安静,祁星河才走了进来。
见到祁星河,苏任华特别开心,他问:“医生怎么说?我的腿还可以恢复吗?”
祁星河却没有说话,他突兀地问了另外一件事,“爸,我刚才听你和他们聊天说我是亲生的,是真的吗?”
苏任华怔愣一秒,似乎是在思考把真相告诉祁星河对自己是否有利。
刚起了这个念头立刻被他打了下去,祁星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因为养子的身份祁星河自卑了很久,现在告诉祁星河正正好,他可以全心全意伺候自己。
“是。”苏任华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试图挤出点亲情,好让祁星河更加感动,“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苏陌他们,苏陌怕你跟他抢遗产,怕自己分得少。儿啊,你是我真正的孩子,我费了不少心思把你带进苏家。”
说到情深处,苏任华真就挤出一两滴泪。
祁星河却问:“爸,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
这话被苏任华打断,“以我的性子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偏爱你,又怎么可能给予你现在的一切?”
这话原是为了让祁星河放宽心,让他以亲生儿子对待亲生父亲那般对待苏任华,让苏任华得到最好的照顾。
偏因为这句话,祁星河彻底坚定了自己深种已久的想法。
“爸,我相信你,我是你的孩子。”
苏任华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具体奇怪在哪里他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好孩子,医生那边是怎么说的?”
祁星河道:“医生说没有办法治,再有钱也没有办法。”
苏任华低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再次抬头时,祁星河总觉得苏任华苍老了一些,“没事,爸没事,爸没事……治不了就算了。”
“爸,现在当务之急是我的MV拍摄准备。”
“好,爸来想办法。”
出院的那天刚巧是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去别的医院检查手的日子。
原先的医院杨凌煊对复健的环境不是很满意,带着苏明冉去看看新的环境。
他们坐着迈巴赫在医院正门口下车,杨凌煊先一步踏出去再扶着苏明冉下来。
而苏仁华和苏陌两个人在医院正门的另外一处,顶着大太阳艰难拦出租车。
两个人望着不远处那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心生羡慕,他们原来也能够开着这样一辆豪车出去,现在却沦落到这步田地。
两人的注意力从车子转移到车子旁边的人,由于有些距离只能看见苏明冉一身的名贵衣服,看不清人的脸。
祁星河望着苏明冉的背影总觉得眼熟,心里的羡慕更甚。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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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过往已是云烟◎
苏明冉的身体在杨凌煊的精心照顾下,恢复得越来越快,可以去人多的地方,说话也和正常人一样,记忆依旧有缺失,也依旧喜欢依赖杨凌煊。
进出医院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苏明冉还是对医院有抗拒,“换医院了?我感觉我是个药罐子。”
说着有点气闷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他的心智逐渐恢复,却从不过问过去的事,杨凌煊怕过往的事物影响他,也不曾开口提过。
好几次杨凌煊尝试着带苏明冉见一些工作上的朋友,但苏明冉总窝在角落里。
在外苏明冉不爱说话,沉闷,只有和杨凌煊单独在一块儿,才会话多,粘人,像个心智不健全的大人。
杨凌煊怕苏明冉再产生心理问题,特地去找了医生询问。
医生的回答耐人寻味,“他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至于现在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想只有你自己能够解决。”
杨凌煊不明白医生这句话的意思,但清楚苏明冉身体上应该是没有其他问题。
杨凌煊思索着苏明冉的事,身旁的苏明冉握着他的手。
苏明冉的手要小一点,杨凌煊的手掌可以包裹住他的。
“在想什么?”苏明冉凝视着杨凌煊的脸颊,身体贴得很紧。
按照正常的距离来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超过正常距离,但杨凌煊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什么问题,甚至他们之间更加亲密的举动都有过。
对待苏明冉,杨凌煊总是纵容。
“讨厌医院!”这话说得孩子气,苏明冉微皱着鼻子。
杨凌煊停下来,低头瞧着他,“快了,以后都不需要进医院,阿冉未来再也不用进医院。”
苏明冉很喜欢杨凌煊低头只看他一个人的模样,能让他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杨凌煊包围着。
“宣宣也不用进医院,一辈子都不需要。”
苏明冉的眼睛只望着杨凌煊。
杨凌煊拍着他的头,轻轻揉搓,细软的头发穿梭在他指尖。
他精心呵护的人不管什么时候,眼里对他都有依赖,这让他心里暖成一片。
比较好几家医院,最后杨凌煊又花费高价重新布置复健的环境,他不喜欢苏明冉和一些人挤在一块儿,单独布置了新环境。
杨凌煊命人着手准备复健器材,又不放心亲自去采办,一天下来走走停停很累,想着让苏明冉回去。
苏明冉却不愿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一直望着杨凌煊。
一同陪着杨凌煊的,是他把杨青山曾经的部下,从前做过些医疗器械的工作,能帮助杨凌煊选用最好的器材。
“杨总,那是你朋友?”
杨凌煊简短地“嗯”。
“看起来很小,还在上学?”
杨凌煊低头试用器材,又照下照片询问医生,“是。”
跟着杨凌煊的人习惯性杨凌煊的话少,他们这位新东家和他父亲杨青山很不一样,对人际关系处理得淡漠,但处理起工作的事务又让人觉得心安。
杨凌煊话少,跟在他身旁的人和其他人攀谈。
“我儿子也像他那么大,成天找不到人,撒开了玩,影子都见不到。”
“嗐,你儿子算好的,起码上大学了,我那儿子才高三,成天背着我玩手机,气死我了。”
听着他们的话,杨凌煊心思一动,望向远处的苏明冉,脑子里想着高三的苏明冉上课时是不是也背着老师在桌子下玩手机?
很快这个想法被他否定。
苏家的人不可能让苏明冉过得清闲,他查过苏明冉在苏家的生活,如果他能早点找到苏明冉,苏明冉是不是能少受些罪?
杨凌煊眼神一暗,周围的人因为他突然低气压的气场,变得小心谨慎,不再说话。
就连卖器材的老板,声音也不自觉低了许多。
平常杨凌煊给人的感觉是不苟言笑,明明周围的人年龄都比他还要高出许多,偏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众人的话语越来越短,越来越简洁,周围路过的人都莫名放轻了脚步。
这压抑的气氛是被苏明冉打破的。
苏明冉忽然跑上前,从杨凌煊的身后一把抱住了杨凌煊的腰。
杨凌煊愣了一下,脸颊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周围的人快吓傻了,但苏明冉一点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的气氛。
“宣宣,你不高兴?”
杨凌煊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亲吻着苏明冉的发顶,“没有。”
下午五点多,采办的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杨凌煊命人拉回去,去寻苏明冉的时候发现苏明冉盯着远处的一家人发呆。
那一家人和普通寻常的一家人没什么两样,小孩站在大人中间,两只手都被大人牵着。
那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很幸福的模样。
杨凌煊坐在苏明冉的身边,眼神也望着那幸福的一家,“羡慕?”
苏明冉这才回神,他有点高兴地道:“你忙完了?”
“嗯,器材备好了,都是新的,方便你用。”
苏明冉坐得离杨凌煊更近一些,肩膀碰着肩膀,有点抱怨地道:“宣宣也太忙了,一下午都没有理我。”
杨凌煊捏着他的鼻子,苏明冉凑过去也捏着他的脸颊,两个人相视而笑。
很快到了苏明冉的手术日期,杨凌煊显得比苏明冉更加紧张。
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后续得看苏明冉的恢复情况,杨凌煊非常担心。
手术当天,杨凌煊一直紧紧握着苏明冉的手,两只手握得太紧以至于有些出汗。
“别怕,我联系了国内外最好的医生,就算失败也没关系,不会影响日常。”
苏明冉歪着脑袋看着杨凌煊,“我不害怕,宣宣比我更害怕。”
说着学着杨凌煊前阵子哄他的模样,想揉杨凌煊的头发,奈何他不够高,踮着脚尖也够不着。
“够不到。”苏明冉举着手望着杨凌煊,他的眼瞳里全是杨凌煊的影子,一双眼眸清澈漂亮。
杨凌煊忍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他的喉结滚动,用手掌遮住苏明冉的视线,头却低下来给苏明冉抚摸。
“宣宣的头发有点硬,不如我的软。”
“嗯。”
苏明冉拉下杨凌煊的手,他嘴角往上扬,让杨凌煊看清他脸颊上的小酒窝,“宣宣不要紧张,我会没事的。”
他把杨凌煊拉了下来,像他们之前那样,苏明冉亲着杨凌煊的额头。
亲柔的一吻,转瞬即逝。
苏明冉松开杨凌煊,头也不回地跟着医生护士走了。
杨凌煊一直看着苏明冉的背影。
跟着医生去了别的地方换手术服,出来时躺在病床上。
医生对苏明冉说着注意事项,他察觉到了苏明冉的紧张,耐心地劝导,“别紧张。”
旁边的护士调侃着:“你刚和杨总在一起时,表现得一点也不紧张,怎么现在反而紧张了?”
手术的风险苏明冉事先是知道的,他表现得再无所谓也不可能抵过内心的害怕。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手术,他害怕是因为见不到杨凌煊。
没人知道他看不见杨凌煊,内心会恐惧。
苏明冉记不清过去的记忆,从他逐渐清醒后开始,身边的人只有杨凌煊,杨凌煊就是他整个的世界。
离开他的世界,苏明冉心脏会跳动地比平常更快,他抗拒周围的一切,但他不想让杨凌煊过度担心,一直在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