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来，此刻面对汉堡和薯条也是毫无胃口，维姬下意识咬着奶昔的塑料吸管，杯子里的冰块都已经被她放到化掉。尼诺伸出手，生疏地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不要害怕，”他说，“我们逃出来了。”
维姬猛得喝了一口奶昔，她摘掉假发随手丢在旁边的座位上，把眼镜取下狠狠地揉了下眼睛，尼诺假装没有注意到她擦掉泪水的小动作，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盯着餐桌上的纸巾。
“我的线人不知道拿员工证的人是我，”维姬压低声音，但是呼吸急促，她语速很快地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不能再继续调查下去。”
没有人不害怕小丑。
如果说企鹅人是为了金钱，双面人对毁坏天之骄子情有独钟，谜语人只是喜欢谜题，毒藤女的逆鳞是所有植物，而稻草人单纯地享受恐惧——
没人知道小丑想要什么。
没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没人知道他的喜好，他的软肋，哥谭人只清楚他对蝙蝠侠不正常的渴求，但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渴求。
他就像哥谭这座病态城市的本身。
“没问题。”尼诺迟疑了一下，点头道。
维姬拿起一根冷掉的薯条，她嚼着垃圾食品，若有所思。
“所以，杰森·陶德死于小丑之手，罗宾也死于小丑之手，”她沉思道，“你觉得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尼诺撩起眼皮看了维姬一眼：“他们死亡的时间不一样。”
“或许是布鲁斯故意误导……”
“维姬，”尼诺打断了她，“到此为止了。”
“小丑杀掉了多少孩子还需要我替你细数吗？”尼诺看了一眼在柜台后打瞌睡的店员，他压低声音，“杰森·陶德只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已，放弃你的离谱猜测吧，要我说的话，布鲁斯之所以拒绝公开杰森的死因——”
尼诺卡顿了一下，“说不定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死亡后还和小丑扯上关系。”
“有道理，”维姬缓缓靠在椅背上，她又问道，“你能靠这个解决官司吗？”
她示意了一下那张有希拉·海伍德签字的底单。
尼诺拿过来，他叹了口气，“我想我最近就会和对方律师联络，我会争取庭外和解的。”
维姬试图扯出一个笑出来，“好消息，我想我不用破产了。”
尼诺摆摆手，他把餐盘往桌子中心一推：“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庭外和解还会需要你出庭。”
他们走出那家深夜快餐店，尼诺打算先把维姬送回家，只是他出门的时候，回头向希拉的药品供应公司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维姬问道。
“我只是，我只是不理解，”尼诺轻声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是她的孩子吗？”
“如果她不爱他，那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维姬啧了一声，她转身打开车门，“没人规定母亲必须要爱孩子，或许她让他出生只是因为宗教信仰，”她耸耸肩，“也可能是怜悯。”
尼诺没有再说话，他开车驶入夜色中。
送走维姬·维尔后，尼诺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还要继续去寻找杰森·陶德死而复生的真相吗？
维姬名誉权的案子他已经有了八分把握，布鲁斯想必也不希望将这件事闹大，毕竟知道的人越多，将杰森·陶德和罗宾划等号的可能性就越大。
高额的律师费已经基本到手，剩下的事可以说对尼诺百害而无一利，他的魔法水平约等同于康斯坦丁的近身肉搏水平，想通过魔法痕迹来找到杰森下落对现在的尼诺讲难如登天。
而康斯坦丁的电话则一直没有打通，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男人单方面联系他，隔三岔五给尼诺塞点东西防止他在哥谭突然暴毙，现在尼诺竟然发现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这个不靠谱的魔法骗子。
那么告诉蝙蝠侠呢？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尼诺脑海里就被他快速否定了。
想象一下他走到布鲁斯·韦恩面前，告诉他——您好，我知道您是蝙蝠侠了，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让鬼魂去参观了您儿子的坟墓。
很好，联系过去蝙蝠侠救他的举动，尼诺的行为完全可以说是恩将仇报。
“回来了？有收获吗？”康妮从屋子里飘出来迎接尼诺和谢利。
尼诺没精打采地回答道：“收获不小。”
他向康妮展示那张底单，女人挑了挑眉，放过了尼诺，转而去拉着谢利盘根问底。
尼诺拖着脚步走入浴室，打算让热水来洗刷疲惫的身体。
他刚刚打开喷头，淋湿头发，谢利就从浴室外探出个头——真的只是一个头，他的身子还在门外面。
他尴尬道：“嗨，尼诺，我不想打扰你洗澡，可你有个电话，”他补充道，“是你那个盲人朋友的，康妮让我来找你。”
尼诺关上了喷头，他匆匆忙忙在头顶搭了一条毛巾，裹起浴袍，趿拉着拖鞋就快步走了出去。
手机被尼诺丢在了客厅沙发上，等尼诺赶到时，通话已经因为无人接听挂断了。
尼诺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
他这么长时间不去联系马特，当然不是他从此就和马特情同陌路了。可他实实在在还在生马特的气，要知道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尼诺偶尔晚上还是会和马特通话个几分钟，有时候他打过去，有时候马特打回来。
名义上是在探讨法律问题，搞点学术交流，其实他俩什么都在电话里聊。从弗吉的新女友到佩吉的裙子，从地狱厨房的最新动向到哥谭上层社会的八卦。
自从上次吵架后，马特就再也没打过来，而尼诺也对此嗤之以鼻。
现在他拿着手机，头发还在滴水，一边怕马特打电话过来是有要紧事，一边又觉得自己现在打回去是落了下风。
五分钟，尼诺想，再过五分钟他就回电话。
可电话那边的人没给他机会，手机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打回来的人变成了凯伦·佩吉。
尼诺冷笑一声，重重按下接听键。
“尼诺，”佩吉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
“凯伦？”尼诺一愣，他急道，“出什么事了？”
“已经没事了，我，威尔逊的手下，韦斯利想要杀我，有人救了我，”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语气里还带着泣音，“是一位红发特工，她说是你拜托了佩珀·珀茨女士。”
“谢谢你，尼诺。”女人说道。
“你有受伤吗？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来哥谭住一段时间。”尼诺安慰道。
佩吉破涕为笑：“听说你买了新房子？”
尼诺一听这话就想起了那位还有可能隐藏在暗处的连环杀手，他扯开话题：“我还在装修庭院，等装修好了请你过来。”
“看起来你在哥谭过得相当不错，哥们。”另一个声音插过来，是弗吉，听起来佩吉开了外放。
那大概率佩吉身边还会有第三个人。
于是尼诺阴阳怪气某个还没有开口的男人：“是啊，如果你当初和我一起跳槽，你现在肯定比我更强。”
尼诺隐约听见了佩吉压低声音喊了一句他某位前老板的全名。
他的前老板似乎下定决心今晚要装哑巴，于是尼诺再接再厉：“考虑一下来哥谭跟着我吧，”他明目张胆地开始挖墙脚，“我最近认识了一位有钱又美貌的女士，我有机会一定介绍给你认识。”
“谁？”弗吉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他在牙痛。
“瑟琳娜·凯尔，”尼诺慢慢地说，“凯尔女士对我非常感兴趣，而我一点也不介意做一下哥谭首富情人的情人。”
尽管他其实很介意去做蝙蝠侠情人的情人。
尼诺一点也没打算参与进蝙蝠侠、布鲁斯、瑟琳娜还有猫女这四个人的故事里，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拿这件事刺激他的前老板。
他的前老板果然忍不住开口了：“韦恩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谁知道呢？”尼诺无所谓道。
佩吉打断了他们之间幼稚的对话，“男孩们，成熟点好吗？”她语重心长，“马特？”
他的前老板清了清嗓子：“尼诺，我对上次的事感到抱歉——”
尼诺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扬眉吐气，就差把得理不饶人这句话刻在了脸上，尼诺拿着电话甜蜜蜜地说道：“马特，亲爱的，我接受你的道歉。”
紧接着他话风一转：“但我决定暂时还不原谅你。”
尼诺神清气爽地挂断了电话，他一抬头，却看见了飘在半空中盯着他的康妮。
“怎么？”尼诺摊手，“我就不能发泄一下情绪吗？”
康妮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一般不会和朋友这么吵架，对于你这种行为，我们一般管这个叫调情。”
尼诺擦着头发没机会康妮的调侃，心事放下一半以后，尼诺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轻松，他穿着浴袍在客厅当中站了一会，突然快步跑向二楼书房。
“你干什么去？”康妮飘在他身后喊道。
尼诺从书房的保险箱内拿出两个盒子，康妮皱着眉看着两个散发完全不一样气息的木盒，她问道：“这是什么？”
尼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而说道：“我想出了一个或许有点用处的办法。”
“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那个孩子。”康妮疑惑地挑眉。
“不，我只是，”尼诺摇摇头，他轻声道，“我只是为了还上人情。”就当是了他公文包里的蝙蝠镖。
尼诺朝康妮示意手上的盒子。
“你觉得希拉为什么会变成鬼魂留下来，康妮？”尼诺嘲讽地说道，“是因为对杰森的愧疚？得了吧，她毫无悔意。”
“是为了向小丑复仇？她不会，她甚至不敢对小丑产生恨意，哪怕她变成了鬼魂。”
尼诺打开盒子。
一个里面装着一张扑克牌，牌面上是正在弹钢琴的恶魔。
而另外一个，装着一根散发圣洁气息的羽毛。
“她在害怕下地狱，康妮，因为她知道她这种人根本不配上天堂，”尼诺翘起嘴角，“这是康斯坦丁，算是我的老师，他给我留下的小玩意，你猜希拉·海伍德会怎么选？”
作者有话说：
整……整点评论呜呜呜感谢在2022-03-21 22:37:36~2022-03-23 18:1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有关维姬名誉权纠纷案件的推进非常顺利，尼诺作为被告的代理律师掌握的证据足以让民事纠纷变为刑事，韦恩法务部也顺理成章地同意了尼诺所提出的庭外和解的建议。
“他们提出了额外要求作为庭外和解的附加条件。”尼诺夹着电话，一手翻阅着韦恩企业送来的合同。
“你的建议呢？”维姬问道。
“我看了一下，基本没有问题，他们希望你把杰森·陶德的事烂在肚子里，我认为你完全可以接受这一点，毕竟你原本也没有打算继续追查不是吗？”
维姬满意地哼了一声，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尼诺发给她的合同，说道：“我会签字的。”
“很好，”尼诺说道，“那我去联系对方来确定和解协议的签署日期。”
“尼诺？”维姬没有挂断电话。
她在电话那端迟疑了很久，然后轻声问道：“你觉得布鲁斯知情吗？”
她没有细说，但尼诺顺利地理解了女人的意思。
在不清楚布鲁斯是蝙蝠侠之前，尼诺可能还会对此产生犹豫，在知晓布鲁斯的真实身份后，在尼诺看来，男人一定知晓他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很重要吗？”尼诺反问道，“不管怎样，小丑还都活着，而且——”
他闭了闭眼，接着说道:“而且男孩已经死了。”
死亡是灵魂上不可磨灭的阴影。
即使杰森·陶德死而复生，即使他能顺利摆脱身体上的伤病与虚弱，他的一部分还是会被遗弃在埃塞俄比亚。
“我确定日期后会再联系你，维姬。”
尼诺挂断电话，他打开公文包，里面静静躺着两个木盒。
他没能力继续寻找杰森死而复生的原由，也没有勇气去向小丑对峙知晓当年的真相，但起码还能有一件事是他能为杰森·陶德做的。
尼诺合上公文包，他拎着包，微笑地向律所迎面的同事打招呼，接着驱车前往了哥谭公墓。
到达哥谭公墓的时候恰好是黄昏时分，天气还是一样的阴沉，尼诺下车买了一束白玫瑰，拿着花向希拉的墓碑走去。公墓的保安看见他难免露出了见了鬼一样的神情，认出了这就是上次午夜时分勇闯公墓的神经病。
尼诺刚想张嘴解释两句，只见保安假装不认识他一样扭过了头，随即快步走开，用行动证明了哥谭公民良好的自保能力。
尼诺哭笑不得。
“海伍德女士，”尼诺微笑着把花放在女人的墓碑前，他仰头看着神色不明的女人，“好久不见了。”
“还没放弃吗？”女人飘在半空居高临下投来了一眼。
尼诺避而不答：“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来这儿重新和您谈一笔生意。”
女人冷漠地说：“我没什么想要的。”
“是吗？”尼诺笑着说，“不如您先看看我带来了什么东西？”
他在女人的墓碑前来回踱步，“您知道，我一直很好奇您留在这儿的理由，啊，我想当然不是为了杰森·陶德，到底谁把您和他葬在了一块？”
女人嗤笑一声，反问道：“还能有谁？先生，除了蝙蝠侠，还会有谁在意我和那孩子的坟墓？”
“那怪不得杰森·陶德不能安眠，”尼诺平静地说道，放弃了所有的客套，“和出卖自己仇人躺在一块，我要是他我也会从坟墓中爬出来。”
“你怎么敢——”
“你把那孩子卖给小丑的时候想过小丑也会杀了你吗？你向小丑摇尾乞怜的时候不觉得羞耻吗？”
女人朝尼诺猛冲过来，她本来清秀的面容变得狰狞，身体在黄昏的余光下渐渐变得凝实，尼诺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女人的报复。
“嘘，”尼诺竖起一根手指，他笑着说，“亲爱的，瞧瞧这是什么？”
一张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扑克被尼诺轻巧地捏在左手指尖，他挥舞着那张牌，逼得希拉连连后退。
“别这样，女士，我可什么都还没对你做呢？”尼诺无辜道，“认出这是什么了吗？”
希拉停驻在半空中，天色渐暗，两人在墓园昏暗的光线下对视。女人被愤怒冲晕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冷漠地看着尼诺，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的记忆，”尼诺收回那张牌，“别这么看着我，海伍德，你清楚你干的屁事足够你下地狱一百次，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因为害怕下地狱而逗留在人间的亡灵。”
尼诺讽刺道：“真是让我惊讶，你竟然清楚自己的罪行。”
“我不会和你交易的，”女人几乎咬碎了牙，她恶意笑道，“你想知道那孩子去哪儿了？没准他又死了一次，现在烂在哥谭的哪个角落里。”
尼诺脸上的笑一点点收了回去，他盯着希拉，直到女人因为心虚或害怕，向后退了一步。
“你会的。”尼诺笃定地说。
他用右手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个东西，那根天使的羽毛。
“因为我能让你逃脱地狱的审判，”尼诺示意了一下他右手的羽毛，又示意了一下他左手的扑克，“也能让你滚回你该去的地方。”
他冷淡道：“选一个吧，女士，不过我想没有那么难是吗？毕竟你已经出卖过他一次了，把他的行踪卖给我总比卖给小丑更好。”
希拉躲藏在她的墓碑后，感谢她对尼诺的魔法能力并没有清晰的认知，不然她要是藏进自己的棺材里，给尼诺留下的选项就只剩了当场掘墓这一条。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毁约？”她警惕地打量尼诺。
尼诺嗤笑道：“契约会同时约束双方，我和你不一样，海伍德，我从来不承诺我做不到的事。”
女人犹豫了很久，到天空中已经升起点点繁星的时候，她颤抖地向尼诺伸出一只手。
尼诺毫不犹豫地握上。
康斯坦丁曾对尼诺说过，虽然上帝焊死了尼诺在预言等常规性魔法上的门，也锁死了尼诺近身搏斗这方面的技能树，但作为补偿，还是象征性地给尼诺开了一扇窗。
“你在灵魂魔法方面的天赋可以算得上优秀，但是，小鬼，听好了，”男人叼着烟告诫尼诺，“这是天赋，也是诅咒，不要去契约你不能承受的灵魂。”
尼诺自认为承受力还算不错，这些年他好歹也是在犯罪巷跌跌撞撞长大了，见证的死亡与背叛不在少数，直到他触碰到了希拉的灵魂。
尼诺才真正明白康斯坦丁告诫的含义。
他用着希拉的视角瞧见杰森，十五岁的男孩，即使身形已经挺拔，可脸上还带着没有长开的稚嫩。
男孩来到埃塞俄比亚的时候正值雨季，空气温暖而潮湿，希拉在狭小的帐篷里忙碌，她咬着牙思考下一批货什么时候来，她还要待够多久才能挣到足够的钱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候有人叫她的名字，女人回头，看见了长着他父亲轮廓的男孩在帐篷口迟疑地叫出她的名字。
只用一眼，希拉就认出来杰森·陶德。
她微笑着，可心里全是烦闷，为什么自己永远摆脱不了过去的阴影？她看杰森根本不是在看一个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是在看自己失败的人生。
杰森是哥谭市灰暗的天空，是怀孕时恶心的反胃，是威利斯·陶德的拳脚和大嗓门，是她丢掉的工作，是一切的成因。
都怪他，都怪他，没有这个孩子，她的人生就不会是这样！
接着，是谎言 、爆炸、鲜血和大笑充斥了她的视野。
她叼着烟把奄奄一息的孩子抛在脑后，心里只有畅快的解脱感。终于，他终于要去死了，她失败的人生将会拥有崭新的开始。
这些想法在她发现锁死的仓库门和不断跳动的定时炸弹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最后的印象，是那孩子拖着残破的身体，他大喊着，让她快跑。
尼诺扶着女人的墓碑，呕吐的冲动根本止不住，他的胃里空空荡荡而脑袋如同针扎一样疼。
希拉飘在他的上方，冷眼望着尼诺，尼诺额角的青筋因为呕吐带来的缺氧凸了起来，如同爬虫一样蔓延。
他缓了一会，只感觉要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尽了。
“你怎么，你怎么能，”尼诺哑声道，“你怎么能把这一切怪到他头上！”
“他甚至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希拉却奇怪地望着尼诺，她的神情看不出愤恨或者嘲讽，仿佛尼诺所说的话她根本无法理解一样。
“因为他的出生的只给我带来了痛苦，”她问道，“而你呢？佩蒂特？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又凭什么替他问出这句话？”
“我为什么不能——”尼诺厉声道，话一出口，他突然哑火了。
没有意义了。
希拉·海伍德从来不曾爱过杰森·陶德，而尼诺真正想询问的那个是否爱过亲生孩子的女人，早已不在人间，她甚至没有给尼诺留下询问她灵魂的机会。
她对人世间毫无留恋。
“准备一下，海伍德。”尼诺撑着女人的墓碑爬起来，掏出那根天使的羽毛。
“天使的羽毛，虔诚的灵魂，还有，”尼诺拿出银质小刀划破指尖，“充满灵性的血液。”
血液从他指尖滴落，在羽毛上却变成光一样的纹路，一扇门凭空出现在半空，柔和的光门展开，从中走出的男人有着希腊雕塑一般英俊的脸庞，希拉这样的亡灵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灵魂无法承受。
加百列，康斯坦丁的老熟人，尼诺不清楚康斯坦丁是如何薅掉天使的羽毛，他只清楚事情肯定不会如希拉所愿一样发展。
而女人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崇敬，是因为狂喜。
“请把我带往天堂。”她试图触碰天使的衣角。
加百列躲开了。
“希拉·海伍德，”他说出的话让希拉僵在了原地，“你是有罪之人。”
“请求您——”
天使完全不理会女人的辩解，他挥手道：“下地狱去吧。”
话音刚落，希拉身下的土地开始溶解，尼诺急忙向后退去，从那里传来了灵魂的哀嚎和黑暗的气息，一双双手从溶解的土地里伸出来抓住女人的灵魂向下拖去，女人惊慌失措，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挣扎也摆脱不了这些黑色的手。
希拉向尼诺嘶吼：“你违背了契约！你的灵魂也该下地狱——”
女人正在向地狱坠落，尼诺盯着希拉坠落的地方，就只短短一秒，他眼前仿佛就出现了千百种恐惧的化身，硫磺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附近的气温直线上升，希拉在里面翻滚着，发出极度痛苦的尖叫。
加百列嫌弃地别开了脸。
尼诺淡定地扯平刚刚因为呕吐弄皱的西装下摆，“海伍德，搞清楚，我只答应了帮你逃脱地狱的审判，”他怜悯地看着希拉挣扎的身影，“下辈子签订合同时可别忘了逐字阅读。”
作者有话说：
这篇没有综好兆头哦，康斯坦丁在天堂地狱都有老熟人的，嗯，各种意义上的熟人感谢在2022-03-23 18:17:31~2022-03-25 23:2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梅花一直很白 16瓶；俞音、天晴,你便安好 10瓶；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希拉对杰森·陶德最后的印象，是男孩在某个夜晚徒手挖出了自己的棺材。
他在惊叫，高声叫着他父亲的名字，看上去神志恍惚，死亡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这样看来，如果不出意外，杰森应该还在哥谭某处游荡，寻找回家的路。
墓地的表面变得焦黑，恶魔的到来在土地上留下了永久的痕迹，空气中还残留着硫磺的气味，某位天使一直皱着眉头，显然是很不喜欢。
“她会在里面待多久？”尼诺看向加百列。
“直到赎清她的罪孽。”天使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可能人类的灵魂对于他而言，也的确只是一粒尘埃，随后金发的天使上下打量着尼诺，这种仿佛要把人剖开的眼神令尼诺极度不适。
“尼诺·佩蒂特，”他一字一顿开口，把想要转身离开的尼诺定在原地，“你还存在去往天堂的可能性。”
尼诺轻笑了一下，“我倒是不好奇这个。”
出乎意料的，加百列没有生气，这可不像康斯坦丁形容的那样混蛋，不过尼诺根据自己多年来和康斯坦丁的相处经验，的确，大部分人或者类人生物都没法在魔法骗子面前保持风度。
如果加百列是因为康斯坦丁的嘴给他了点教训，尼诺甚至还想拍手叫好。
“那你有什么想要寻求我的解惑？”天使问道。
尼诺盯着希拉灵魂刚刚消失了地方，他用脚底碾了一圈地面上的焦痕。
“地狱看起来很可怕。”尼诺低着头，哪怕希拉消失有一会了，残留的温度还是烧坏了尼诺脚上的皮鞋。
“那里有常年不灭的火焰，有荒芜的黑暗，那是给罪人赎罪的地方。”加百列的语调没有变化，还是温和中暗藏着傲慢。
尼诺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天使，“那我妈妈呢？”尼诺哑声问道，“她在天堂吗？”
加百列只是悲悯地看着尼诺。
“孩子，”他说，“她不能上天堂。”
尼诺猛一下咬紧了牙，他快步向天使奔去，想要抓住天使的衣摆，“等等，她什么也没有做，”尼诺死死拉住加百列的衣袖，“那不是她的错！”
天使低头望着他：“你会知道的。”
尼诺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厉声道：“哥谭只能有一个谜语人，把话说清楚！”
衣摆和天使的身影一起化作光尘，尼诺的掌中只留下了空气。
康斯坦丁说的没错，加百列真的挺混蛋的。
尼诺大口喘气，空有一腔愤怒却无处发泄，周边的鬼魂都躲得远远的，他在原地站到浑身被冻僵，最后只能踩着坏皮鞋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出墓园，怒火被冰冷的夜风一吹，只留下茫然与疲惫。
此刻尼诺觉得他也像是哥谭公墓里的一只亡灵。
走出墓园时尼诺又碰上了巡查的保安，精疲力竭的他没有搭理保安的念头，但看着保安的神情，尼诺苦笑着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了充分的了解。于是他勉强加快脚步，在保安播通哥谭警局电话前到达了车内。
尼诺机械地启动车辆。
回家的路上尼诺的脑子一片空白，有关希拉、杰森或者凡妮莎的事全被尼诺强制性抛向脑后，因为他觉得只要自己再多思考一秒，就会窒息在回忆里。
康妮会生气的，还有女孩们，尼诺想到，因为抛下他们独自前往哥谭公墓。反而是谢利老好人的性格不会多嘴。
好在这些天和鬼魂同居的生活已经让尼诺对他们的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独自前往哥谭公墓是害怕天堂或者地狱的气息影响到他的室友们，相信只要诚心道歉，鬼魂们没有理由不原谅他。
他得给康妮带一束女人最爱的鲜花，给女孩们买点新玩具，帮谢利在网上抢一下他喜欢乐队的黑胶唱片。
尼诺全都计划好了，他在回程的路上打开车窗，冷风吹进来，远远的能看见他那栋小房子的轮廓。尼诺从未像此刻这样真情实感地感谢康妮他们的存在，他现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独自一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房屋。
哪怕等待他的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人”，可在尼诺看来，孤独远比鬼魂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