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感官渐渐变得混沌时,祁究看向电视屏幕的目光微凝。
此时晚会正在上演一个儿童合唱节目,祁究定睛看去,透过时不时闪过的雪花噪点,他注意到合唱的儿童队列里有两个可疑的黑点。
祁究稍稍走近了看,这两个黑点正是两位脸部被镂空的“小演员”,和电视剧上挂着的六人合照一样,这两位小演员颈部以上的位置被不规则的黑色空洞填充,就好像有谁恶作剧用手指挖掉了她们的脸,只剩下两个边缘粗糙的黑洞。
祁究问身边的祁小年:“你能可看到吗?第三排右起二三的位置那两个小女孩,她们的脸同样被抠掉了。”
祁小年低低“啊”了声,摇头:“没有诶,我看到的都是正常纸人。”
祁究的眉头拧了拧,他迅速恢复清醒,思维快速转动——
看来只有打碎碗的玩家可以看到这个异常。
屏幕上的两个女孩纸人同样被挖掉了脑袋,就和照片上许太太的家人一样……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正在屏幕上表演儿童合唱的两个女孩同样是许太太的家人呢?
只有玩家触犯规则死亡后,漂泊在外的纸人才能回家,而回家后的家人才能拥有面孔。
就和此刻正坐在祁究身边的念念一样,她的脸重新出现在了合照上。
就在这时,原本只剩下鼓掌声的405室内突然爆发了一阵尖叫。
所有神志受到影响的玩家在转瞬间清醒过来,纷纷回头朝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玩家操起许太太放在茶几上用于剪窗花的剪刀,以寻常人类无法使出的力道将刀尖深深插入另一位玩家的眼球!
“啊啊啊啊——!”被剪刀捅破眼球的玩家痛苦尖叫,他第一时间想要使用道具进行反抗,可因为愉悦值降到临界值的缘故,他的系统道具界面已经被锁定,无法正常使用。
眼球液随着拔出的剪刀四溅,浅色窗帘上很快留下了一连串可疑黏液的痕迹。
下一秒,剪刀尖划开对方颈部的大动脉,这位可怜的玩家下意识捂住喷溅而出的血,呜呜抽搐了几下就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愉悦值不同程度受到干扰的玩家们尚未反应过来。
原本405号房内尚未彻底散干净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祁究的错觉,在玩家被同伴用剪刀残忍杀害后,他似乎听到电视机里爆发了一阵欢快的尖笑声。
祁究记得,自相残杀的这两个玩家,就是刚才在年夜饭餐桌上和微秃中年男争夺硬币饺子的玩家。
“见鬼!这些废物,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候破坏规则!”挽发髻的女玩家难得沉下脸,她动作麻利地兑换了一管子麻醉剂,以最快速度将麻醉剂注射入杀人玩家的脖子。
刚才举着剪子捅人的玩家神情空白了一瞬,瞬间向后倒去陷入昏迷。
“又要收拾这些废物队友的烂摊子,浪费我一管子麻醉剂。”她嫌弃地将昏死的玩家和另一具尸体往一旁踹去,脸上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这种随机被拉进来的家伙真是让人头疼。”
虽然这次副本并没有明确提出玩家间不可互相残杀,但在「规则图鉴」里一直有个“潜规则”:玩家在不借助规则的情况下,直接粗暴地动手杀死其他玩家,往往会触犯隐藏规则惹来麻烦。
所以玩家们往往利用规则杀死立场不同的对手,或是钻规则的空子,直接动手会被认为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所以这位发髻女玩家选择了麻醉剂。
毕竟观看晚会规则里明确提到过:观影过程中请务必避免负面情绪出现。
这样暴走的玩家出现,对所有人而言十分不利。
但意外死亡一个玩家后,405房间的观众人数又变回了奇数。
祁小年反应迅速,他立刻打开反锁的房门,朝许太太所在的401号房方向提高声音喊道:“许太太,我们把门修好了,不需要麻烦开锁师傅了。”
此时许太太还在尝试着给开锁师傅打电话,可无论她打了多少次,都没办法把电话正常拨出去,她从刚才被锁在门外到现在,重复拨打了一次又一次。
听到祁小年的声音后,她立刻放下电话往405的方向走去,“修好了就行,大过年的坏东西很麻烦,大家都在过年,没人愿意在这种家人团聚的时刻出来赚钱…”
与此同时,电视屏幕上的晚会节目卡顿了,晚会定格在主持人滑稽又诡异的表情上,就连跳动不停的雪花噪点都静止了,被放大的定格画面呈现难以名状的恐怖质感,尖锐的电流声从电视里传来,无论怎么消音都消不掉,众人的愉悦值开始大幅度降低,即使是祁小年和祁究拥有特殊神像道具庇护,也免不了受到干扰。
整个405房内出现了一系列肉眼可见的“变异”,挂在墙上的摆钟、灰蓝茶几上的花瓶、印着“喜”字的搪瓷茶杯及热水壶…这些小家具摆设渐渐失去棱角和光泽,变得像纸般扁平黯淡。
包括躺在地上的尸体也逐渐失去了人类立体的轮廓,鲜血的颜色淡去,狰狞的表情定格,顷刻之间,死掉的玩家变成一具干瘪的纸尸。
祁究意识到,晚会卡顿后,他们所处的405房间正在纸化!
或许不仅仅是405,这栋老旧的公寓楼很可能都在发生异变……
老式电视没有遥控器,祁究迅速上前,试图扭动嵌在电视机体上的频道切换键,他还没来得及转动按钮,就有玩家上前阻挠:“你怎么确定字幕上的建议是正确的?万一那是另一个引诱你的陷阱呢?这不是加速了变异的进度、让我们退无可退吗?”
“对,主持人提到一分钟后自动恢复,我们要不先等一分钟再进行换台调整如何?”
祁小年迅速挡在了祁究面前,成功挡住了阻挠的玩家,祁究转动电视频道按钮的同时不动声色道:“我不确定,但我不想变成纸人。”
系统似乎对祁究有所优待,已经警告过他,以现在的纸化速度计算,用不了一分钟,这间房里的所有物品、包括人类都会被彻底纸化!
况且在行动之前,祁究已经迅速分析了一遍——
许太太所谓的“幸运”于玩家而言是死亡,那么顺着这个逻辑推断,许太太口中的“晦气”于玩家而言说不定是好事呢?毕竟玩家和许太太之间的立场是对立的。
她认为过年打破东西是“晦气”,但这样的“晦气”可以帮助玩家看到隐藏的晚会字幕,字幕说不定才是真相。
而且在文字和口述台词之间,祁究更愿意相信文字,毕竟台词是从纸人口中说出来的。
纸人本身就是不可信的,他们说出的台词又怎么有可信度呢?
试图阻止的玩家只有一位,其他玩家都选择静观其变,毕竟没有谁愿意看到自己变成纸人。
祁究调转电视频道,短暂的雪花噪点闪烁过后,另一个频道同样在播放着除夕的晚会。
——原来如此,一旦电视屏幕出现卡顿,只需要切换频道就可以。毕竟这是除夕夜的晚会,今晚所有电视台都在同步转播。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那位刚才试图阻挠的玩家讪讪退回,他已经在弥留城吃了许久老本,过本能力退化得差不多了,过惯了日常生活,已经非常不适应副本的节奏与思维方式。
许太太的出现让房间内的“人数”又变回了十六人,符合规则要求的偶数。
许太太对满地血浆视而不见,只躬下身捡起摔在血泊里的那把剪刀,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刀尖上的血渍,感叹道:“剪刀用完要记得放回原处,不然小孩子喜欢打打闹闹的,摔倒了被剪子伤到就不好了。”
“您坐,”祁究礼貌地为许太太拉开椅子,并试探问道:“许太太,您的家人也出现在了今晚的晚会上,对吗?”
许太太擦剪子的动作瞬间顿住,在黑暗中定定地看向祁究,不响。
祁究脸上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继续问道:“我在刚才的少儿合唱节目里,好像看到您的家人了。”
第190章 年(9)
许太太始终没有从祁究身上移开目光,半晌,她黯淡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光彩:“是的,我的两个小孙女,多喜和多乐。”
“她们自小聪明伶俐、才艺突出,已经被邀请过参加了无数次晚会了呢,”许太太充满怀念地看向雪花噪点浮动的电视屏幕,面露慈祥喃喃道,“她们的合唱节目已经过了吗?真可惜啊,我还想看看她们的表现呢…”
祁究:“别担心,晚会会有无数次重播的。”
许太太点头:“是,每年都这样,除夕晚会一直在各个频道重播到年十五前,等到年十五那天,就有新的上元晚会,到时候家人们都回来了,齐全了,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看花灯晚会。”
祁究试探问道:“所以多喜和多乐是因为要表演晚会,所以没时间回来陪您过年吗?”
许太太愣了一下,记忆似乎有点断片,她脸上浮现迷茫的神色:“是、是吧…一定是的…多喜多乐很乖,是去表演节目了才没回家。”
祁究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他没说破:“多喜和多乐会回来的,别担心。”
与此同时,沉默许久的系统终于吭声了——
【尊敬的旅人您好,您已经触发支线任务「多喜和多乐」,支线探索度将带来丰厚的剧情完整的和生存币奖励,解锁特殊道具,敬请期待】
祁究立刻明白,他发现合唱儿童的异常加之对许太太的试探行为,成功触发了这条支线。
这会儿,许太太才注意到纸人念念戴在脸上的墨镜,皱眉道:“念念,你去哪弄来这副奇怪的眼镜?不好看。”
穿夏威夷衫的青年:“……”
祁究忙瞎扯道:“我朋友送给念念的,看念念喜欢。”
纸人念念:……
也亏得她戴着墨镜,否则一定会对祁究翻白眼。
老太太嫌弃地将墨镜取下来,还到祁究手上:“还给你朋友把,念念不适合,这些都是街头混混的玩意儿,我们念念是乖孩子,不沾染这些。”
在那个年代,思想较为守旧的家庭里,墨镜牛仔裤这一类打扮都会被贴上“不良青年”的标签。
“好的。”祁究仔细地擦了擦手中墨镜,打算将它还给夏威夷青年,青年忙惊恐地朝他摆了摆手。
“我不要了,你留着吧。”夏威夷衫青年对这副被纸人戴过、又被纸人妈嫌弃的墨镜避之不及。
405房间内重新恢复安静,雪花噪点闪烁的声音被死寂放大。
但之前自暗处传来的嗑瓜子声消停了,祁究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汽水饮料,包装纸上印着的男艺人又重新恢复了人类照片的立体轮廓,他脸上僵硬的笑容也消失了。
随着刚才那位倒霉的玩家被剪刀扎死,蔓延在405内的诡异在渐渐褪去,日常的秩序似重新回归。
现在是许太太开始“咯嘣咯嘣”地嗑瓜子嚼蚕豆,被取下墨镜的纸扎人坐在她身侧,用鲜血画上去的眼睛在黑暗里骨碌碌转动。
屏幕上的晚会还在继续,玩家们配合着节目表演鼓掌和微笑,整个氛围有种难以名状的邪典感,与其说在看晚会守岁,不如说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时间被加速了,此刻已经夜里十一点半。
就在这时,原本静悄悄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众人稍稍松懈的神经重新紧绷。
脚步声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一件事:刚才死掉的玩家又换取了一位“家人”的名额,又有新的纸人要“回家”了。
“哒、哒、哒…”脚步声在朝405房间靠近,隐隐约约还有“滴答、滴答”的诡异声音,像是某种液体随着对方的脚步,一路淅淅沥沥滴在走道上。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脚步声在405门外停了下来,滴答声还在继续。
许太太进屋时没锁门,门外的家伙既没有敲门,也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门外,像是在犹豫什么一般,又像一种无声的警告。
祁究看向身侧的许太太,却发现她绷着脸、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苍老干枯的唇角甚至抽了抽,表现出一种对来人极端的警惕和厌恶,完全不似念念归来时的温柔欣喜。
祁究有点意外,难道门外发出脚步声的家伙不是许太太家人吗?
但按照副本逻辑推论,死掉了一个玩家,回来的应该是许太太的家人才对,难道…这位是许太太并不想见到的家人?
许太太开始闭上眼睛嘴里念念叨叨说个不停,祁究竖起耳朵仔细听,但许太太口中所言似乎不是寻常人能听懂的话语。
身旁挽发髻的女玩家轻描淡写说了句:“是超度死者的《往生咒》。”
“谢谢。”祁究低声回答。
许太太对新“回家”的纸人念往生咒,显然是希望尽快把对方“送”走,她在恐惧。
既然对方也是家人的话,许太太在害怕什么呢?
约莫过了十秒钟,走道上的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并朝楼梯间的方向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在了楼道口。
紧接着是细碎模糊的开门声,不知道这纸人最后进了哪间房,所有响动都静止了。
所有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松弛下来,许太太松了口气的同时,纸人念念僵硬地用手指画圈圈,像是在试图诅咒什么。
这个发现让祁究来了兴致,他试图询问纸人念念:“你害怕刚才门口的脚步声吗?”
念念:“啊、啊啊、啊…”
它从嘴里发出一系列模糊不清的字符,像是没办法回答祁究的问题。
挽发髻的女玩家再次提醒道:“纸人是没办法随意和人交流的。”
祁究:“如何让纸人开口说话?”
发髻女玩家低声笑了笑:“我说过,我非常愿意和幸运又聪明的人合作,但这个副本除外。”
稍微有点经验的玩家可以分析出,这个副本的玩家间存在一定程度的“相杀”成分,毕竟只有牺牲别的玩家换取许太太家人的归来,幸存下来的玩家才能完成主线任务离开这里。
至于要“相杀”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许太太想要回家的家人有多少。
祁究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各人自有各人的选择,他不强求也不予以评判。
此时,电视屏幕的光刚好打在祁究脸上,原本坐在座位上不动的纸人念念像一个趋光性的生物般,忽然僵硬地将头转了一百八十度,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祁究脸上。
这是祁究第一次让电视光线照亮脸部的五官轮廓,纸人念念就这样以扭曲的姿态转动脖子,一瞬不瞬地看向祁究被屏幕光映照得苍白的脸。
“啊…啊…”纸人念念突然僵硬地张开嘴唇,发出连不成句的模糊声音,它似乎急于表达什么,但受到规则限制没办法将话说出口。
“怎么了?”祁究温声问道,此时身边好几个玩家注意到了纸人念念的异常反应,都不自觉警惕起来。
“啊…”纸人念念僵直地站起身,但它没有继续朝祁究靠近,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被许太太用血手印点的眼珠子,此刻不知为何晕染开来,像是凝固的血被泪水打湿。
除祁究以外的所有人都为眼前发生的一幕感到惊讶,包括那位总是云淡风轻的挽发髻女玩家,还有副本里最重要的npc许太太。
祁究之所以能不动声色地接受纸人念念古怪的反应,是因为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在他身上,拜那个位高权重的家伙所赐,先前的罗塞蒂小姐、还有裂口花魁看清他的脸后也是这副迷茫又激烈的反应。
看来眼前这具纸人念念,是副本和那个家伙产生连接的重要渠道。
发髻女玩家皱了皱眉,她迅速掏出便签字潦草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将折好的便签纸递给祁究。
祁究微微一愣,不过发髻女玩家的态度转变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祁究打开便签纸条——
「午夜不谈鬼事,有兴趣的话,明早碰个面」
祁究并没有扭头看对方,只是用对方听得到的语气低声笑道:“没问题。”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四十,午夜的钟声即将响起。
“新一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在这个特别的夜晚,我们共同分享了许多让人难以忘怀的节目和美好时刻,艺术家的表演不断唤醒我们对新春的热爱和祝福。”
“在新年来临之际,晚会节目组给各位观众带来了不一样的「祝福」,希望大家带着我们的「祝福」平平安安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请千万注意聆听并谨记「祝福」的具体事项——”
“第一,烟花炮竹等迎接新年的习俗已经被禁止,如果您在十二点后听得到炮竹焰火声,请立刻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装睡,千万不可探头到窗外张望;”
“第二,今晚不会有人晾晒衣服,如看到,请立即[哔——]”
一阵刺耳的杂音覆盖了主持人的声音,字幕也被一连串乱码代替,这条规则被副本故意涂抹掉了。
“第三,今晚不要串门,也不要饿着肚子入睡,请保持对新年的尊重;”
“第四,今晚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主持人宣布完第四条「祝福」后就站在舞台上僵硬地微笑,但祁究注意到,屏幕下方的字幕却没有消失,一行不同寻常的红色字幕闪了闪,赫然出现在屏幕下方——
「第五,夜里不会有人过来敲门,如果有,或许是楼里的小孩过来讨红包,请不要好奇去看门上的猫眼,也不要以任何方式与敲门的家伙对视,您只需要将纸钱放在红包里,并用鲜血封口,最后将红包从门缝里递出去。」
红色字幕渐渐从屏幕淡出,跳动的花白噪点再次浮现在电视机屏幕上。
此刻所有纸人表演者都重新返回晚会的舞台,它们密密麻麻站在一起,朝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鞠躬谢幕。
祁究看向穿着白色表演服的合唱团纸人,侧过身对一旁的许太太低声说:“看,多喜多乐出来谢幕了。”
许太太神色微动,她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屏幕前躬下身子,用干枯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跳动的噪点:“多喜多乐,好孩子…表演完尽快回家吧,我会煮你们最爱的桂花红豆酒酿元宵,好孩子…在外边不安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许太太声音发颤词句模糊,整个人几乎挡住了屏幕,祁究没办法看清她手上所指的人脸。
众人面面相觑,祁究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许太太所言词句,对她口中念念叨叨的话留了个心眼。
电视上的噪点越发密集,晚会也进入了最后的跨年倒计时——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在这个喜庆的时刻,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迎接新的开始!”
“10、9、8……3、2、1”
“咚!咚!咚!”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与所有人认知里新年来临时热闹祥和的气氛不同,整栋公寓在钟声敲响之后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寂中,电视屏幕上的晚会节目也截然而止,无声跳动的雪花噪点彻底覆盖了彩色画面。
钟摆一下又一下左右晃动,僵硬的钟声成了唯一的声源,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吹动走廊上衣架的“咣当”声。
新年在绝对的安静中降临,此刻迎接新年的钟声比丧钟听起来更令人绝望悲伤。
因为实在太安静了,所有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众人终于意识到,走廊上根本没晾晒衣物,为什么会有衣架碰撞的咣当声呢…?
想到这里,众玩家不寒而栗。
毕竟规则上明确提示了「今晚不会有人晾晒衣服」……
待新年的钟声停歇,许太太恍惚回过神来,她念念叨叨着走向厨房:“不能饿着肚子度过新年第一个夜晚,我去煮个元宵给各位客人当宵夜吧。”
祁究忙问:“请问可以煮桂花红豆酒酿口味的元宵吗?”
刚才他竖起耳朵分辨,听到许太太对屏幕里的多喜多乐提到了桂花红豆酒酿元宵。
许太太神色微愣:“是、是了,还好你提醒,刚说完回过头差点忘了,我准备好了桂花红豆酒酿元宵,如果喜欢桂花口味的可以试一试,我的两个小孙女都特别喜欢…”
在许太太去厨房准备元宵的时候,405客房内仍旧没人说话,众人各有心思保持沉默,那位被注射了麻醉剂的玩家仍旧昏迷不醒,没人能确定他到底还能不能真正清醒过来,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趁这个机会,祁究又和那位打碎饺子盘的少年确认了一遍:“刚才你在屏幕上看到了几条规则?”
少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四条规则,字幕和主持人的台词是同步的,怎么了?”
这一次,他看到的字幕和主持人的台词并无出入。
祁究略一沉默,随即摇头笑道:“没事,我只是想确认一个推测,谢谢你。”
既然同样能看到隐藏字幕的玩家没有获取第五条规则,那么只能说明,第五条规则中提到的——「夜里不会有人过来敲门,如果有,或许是楼里的小孩过来讨红包」是针对「多喜和多乐」这条支线出现的线索,毕竟只有他触发了这条支线。
这样一来针对性就很强了。
“待会的元宵能吃吗?”祁小年低声问祁究。
祁究:“如果许太太没有特意交代什么,问题就不大。”
那位挽发髻的玩家估计和祁究想到了一处,在许太太将煮好的元宵端到各位客人面前时,她最先端起了碗,用勺子有条不紊地吃起了桂花元宵。
祁究客气地称赞许太太的手艺,临了问了问:“许太太,待会我能再打包一碗元宵留着晚上吃吗?我夜里容易饿,但饿着肚子度过除夕的夜晚,似乎是对新年的不尊重呢…”
说着,他还有模有样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似乎对自己“贪吃”的行为感到抱歉。
祁小年用余光看了祁究一眼,开始好奇哥这次又打什么主意了。
好奇的同时,他也十分期待接下来祁究的“表演”。
许太太和蔼地点头:“当然可以,锅里还有不少元宵,你想吃多少都可以的。”
似乎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礼貌又捧场的客人。
“谢谢,”祁究礼貌道谢,顿了顿,突然又想到什么试探性问道,“刚才看晚会的时候,不是还有‘人’也回来了吗?不需要给对方留一碗元宵吗?”
许太太骤然停下手中动作,神色瞬间沉冷下去,短暂的沉默后,她答非所问:“大家多吃点,千万不要饿着自己,元宵和糖水不够随时可以添,我熬了最浓稠的桂花糖浆,不害怕甜腻的可以多加几勺,非常香的。”
祁究心中微动,看来许太太不愿意提及那位新到访的“家人”,对客人的询问视而不见。
祁究又问:“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红包吗?我过来得急,没有准备好给小孩子们的新年红包。”
既然引蛇出洞的重要道具「桂花红豆酒酿元宵」已经到手了,那么接下来的「红包纸币」道具也要跟上才行。
许太太脸上闪过茫然之色:“啊呀,你不提我都忘记给孩子们准备红包这事了,以前我们都是在小区外的小卖部买的,可经营小卖部的陈阿姨消失了,就像开锁的老师傅一样,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不知道年初六小卖部会不会营业,很多店铺要等到年初六才开张,只有到时候再去看看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祁究眉头皱了皱,他等不到年初六,既然晚会的隐藏字幕已经提到了「小朋友过来讨红包」的规则,那么今晚不做点什么就太浪费了。
而且,他需要精准地筛选过来「讨红包」的小朋友,以方便通过推动支线找到剧情主线的突破口。
比起被时间和规则推着往前走,祁究更倾向于捋清剧情及规则背后的逻辑,从而掌握过本主动权。
“那这把剪刀方便借给我吗?”祁究心思转得快,他看向被许太太擦得干干净净的剪刀问道。
许太太对祁究的印象似乎不错,没任何犹豫点点头:“当然可以。”
另外一方面,对于许太太来说,玩家们手握利器自相残杀也是个对她而言非常有利的事情。
祁究笑:“谢谢您。”
盘发髻的女玩家微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瞬,不语。
吃完元宵后,在许太太的安排下,幸存的十四位玩家按照白天的分组分别回房安顿下来。
祁究和祁小年这一组没有出现死亡状况,依旧是六个人。
众人回到407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屋子里的灯都点亮了,毕竟规则第四条明确提到了——
「今晚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在组内众人忙着检查屋中照明设备之时,祁究将那桂花红豆汤圆放在了407门外的走廊转角处,红豆酒酿熬得恰到好处,此时香味馥郁,余温尚存,是很好的“钩子”。
过年有个讲究,不能将吃剩的食物放在窗边或门旁,否则就是给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喂饭,俗称年夜「鬼吃食」,很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
放置好桂花元宵,祁究回到房间里也没闲着,他通过开锁道具打开许太太白天使用过的柜子,翻出一大叠还没来得及制作成春联的红纸,开始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起来。
好在白天用来粘贴春联的浆糊也留在407房里,方便了祁究将裁剪好的红纸粘贴起来。
而且夜里不能熄灯的规则也帮了大忙,否则黑灯瞎火不好做手工。
同组玩家面面相觑,对于祁究的古怪行为感到略微不安,但因为白天是祁究精准判断出了许太太家人的门房号,而且他在这里也有相熟的队友,所以理所当然地将他看做是大佬,并不敢贸然询问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