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版boss重归无限怪谈后—— by菊长大人
菊长大人  发于:2023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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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究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轻轻拍了拍小灰猫肉滚滚的屁股,小灰猫机灵地动了动耳朵,立刻从他的怀里蹦了出来,身姿轻灵地朝屏风方向快速跑去——
随着“砰”的一声响,在小灰猫的撞击下,郁子小姐身后一米多高的屏风轰然坠地。
屏风后,架着一把约莫三尺长的刀。
刀身制式古朴典雅,刀鞘髹以别致的深青灰色漆,祁究一眼便认出这是佩戴在那家伙身上的长刀。
梦境里,这把别致的刀同样被那家伙架在屏风后。
难道郁子小姐就是用那家伙的刀,给自己的“猎物”放血吗?
小灰猫的动静让已经迷糊的郁子小姐酒醒了几分,她抬起水雾蒙蒙的双眼,看向暴露在祁究面前的长刀,突然笑出声:“看到了吗?这把刀真美啊,对不对?”
祁究神情微变,他凝视着刀,不响。
“它要喝人血才能保持光泽华美的呢,可难养了。”郁子小姐的笑越发癫狂迷乱,“嘴还特别挑剔。”
祁究放轻脚步朝刀架走过去,他背对郁子小姐蹲下身,指尖只轻微碰了碰刀鞘,整个刀身就开始轻微震颤。
祁究的心脏也开始莫名突突狂跳。
即使隔着能面,刀也感应到了他,就如同他感应到了刀一样。
看来连这家伙的佩刀都分不清他们两个呢。
虽然觉得不舍,但祁究清楚,现在还不是将这把刀带走的时候。
一来他现在尚不能在郁子小姐面前脱下面具,郁子小姐将这把刀视若珍宝,贸然将其带走只会给现在的自己惹来麻烦。
二来现在的他还不确定这把刀有什么用途,冒着危险带走并不划算。
他必须先弄清烧毁郁之屋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弄清那家伙的角色和郁子小姐的因果,找到更多副本的细节和线索,才能确定这把刀的用途。
在此之前,他只需要知道道具的所在坐标,静候时机就好。
祁究只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刀鞘,就快速将手指抽回。
“后会有期——”
祁究在心里对这把刀道。
“这是前代花魁的刀吗?”祁究转身问郁子小姐。
郁子小姐似乎稍稍酒醒了一些,她目光闪烁道:“你不知道吗?在郁之屋中是不允许讨论前代花魁的。”
祁究:“……”
刚才喝酒的时候,是谁称赞并怀念前代花魁的血酿?
郁子小姐变脸真快。
“我好像喝多了呢…”郁子小姐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祁究朝郁子小姐微微鞠躬:“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今晚多谢款待。”
郁子小姐并未多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
于是,祁究抱着小灰猫退出郁子小姐的房间。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正是郁之屋最热闹的时候,深红长廊上弥漫着腻人的呻吟声。
与众游女擦肩而过时,对方的嬉笑调戏声落在祁究耳边。
祁究抱着猫咪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阁楼。
这一趟赴郁子小姐的约,祁究掌握了很重要的信息:
第一,郁子小姐和「玫瑰鱼」里的罗塞蒂、洛德先生不同,她似乎保留了比较完整的、关于那家伙角色的记忆,为了避免副本崩塌或出现严重bug,在这一层副本时空里,系统明令禁止他在郁子小姐面前脱下能面;
第二,只有喝了「血酿」的人才能在有月亮的夜晚前往中庭观赏夜樱,在郁子小姐还是前代花魁身边小侍女的时候,她偷偷喝过血酿,所以她能自由出入中庭;
第三,那家伙的长刀保留在郁子小姐闺房中,很可能是重要的剧情推动道具;
捋清信息点的同时,祁究拉开阁楼的纸推门。
进屋的瞬间祁究怔愣了一瞬。
离开前他为了保持空气流通,没有合上北面的窗户,此刻,苍白明亮的月色漏进屋中,明晃晃地照在窗格下的榻榻米上。
夜空云层散去,月光照向中庭。
祁究快步走到窗前望去,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原本如细雪般的白色樱花,如今被月光染成了血红色。
妖冶猩红的花簇随风摇曳,熙熙攘攘挂满枝头,在苍白月色下如一簇簇跳动燃烧的烈火。

夜风吹拂,乍一看,落在榻榻米上的樱花瓣宛若血滴。
窗外血樱翻飞的景致过于诡谲艳丽,祁究震撼得久久无言。
直到小灰猫贴着他的脸蹭了蹭,祁究才稍稍回过神来。
此时屋里的鬼火竹灯烧得噼啪作响,说明月光下被染红的血樱本身有很强的邪性。
心念电转间,祁究点开道具栏里的新道具「郁之汤失踪员工的祝福」——
【道具描述:辅助型道具,由郁之汤中失踪打杂工人的遗憾凝结而成,可让附近隐身的怨灵现出本体,从而帮助使用者更精准地进行攻击】
【请问是否确认使用「郁之汤失踪员工的祝福」?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地点了「是」,看似只是普通的辅助道具,但在不同的场景下使用,用途就不一样了。
一瞬间,如流萤般的光从阁楼朝窗外血樱散去,庭院里风声渐响,满枝头血樱簌簌落下,就连月光都似被吹得摇晃起来。
原本只有灼灼血樱的枝头,突然浮现出无数个被悬吊的血淋淋尸体。
这些尸体的脖子上都有重叠在一起数不清的咬痕、以及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这道伤口像是利刃划过的痕迹。
已经凝结发黑的血渍凝结在伤口周围,从血樱树枝蔓延而下的气根缠绕住尸体的脖子,于是这些血淋淋的尸体就如同晴天娃娃一样,挂在红樱绽放的枝头随风摇曳。
月光将尸体摇晃的影子投在对面建筑物的红墙上,痛苦至极的啜泣声此起彼伏,持续蔓延在呼啸而过的夜风里。
这些被害者的灵体被困在樱花树上,在无数个月亮苍白的夜晚随风摇曳,得不到解脱。
小灰猫趴在祁究的怀里,目光新奇地看向庭院中的奇观,发出低低的叫声。
祁究亲了亲它软乎乎的脑袋:“别怕。”
“喵喵喵~”生活在此的小灰猫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观。
很显然,从它们的伤口和死状来看,这些像晴天娃娃一样随风摇曳的灵体都是郁子小姐的刀下鬼。
祁究合理怀疑,那些失踪的尸体都埋在郁之屋中庭的樱花树下。
毕竟「樱花树下埋死人」是流传很广的怪谈。
况且中庭这株沐浴月光后就呈红色的樱树,显然不是普通樱树,说不定是能吸收溶解尸体的妖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灵体会被气根缠绕悬吊在树枝上。
如果强行将这些被樱树缠绕的灵体弄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比起模棱两可的揣测,祁究更愿意主动做个实验。
他从道具栏里兑换了一把「可以追踪指定目标的飞刀」,这是从新人首战礼包里开出的一次性攻击道具,因为是低级道具,对目标物的伤害很低,如果用作攻击非常鸡肋,用在别的方面性价比就高很多。
祁究将目标物定在距离最近的一具灵体上,飞刀迅速化作残影,朝缠绕在灵体脖子上的气根投掷而出,锁定了追踪目标的刀刃反复切割从枝条垂坠而下的气根,悬吊的灵体因此晃动得更厉害了。
但诡异的事发生了,那条看着并不坚韧的气根怎么都切割不断,最后飞刀的道具时限耗尽,悬挂尸体的气根却丝毫未损。
到底怎么回事呢?
祁究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血樱,灵体像樱树的果实一样挂满枝头,而樱树吸收了灵体的怨念开出繁盛的血樱……难道妖树与灵体已经互相融合渗透,需要用特殊的道具才能将其切割分离吗?
如果被埋在树下的尸体生成怨念、怨念结成樱树的果实,那必须斩断其中因果才能释放灵体的怨念……
或许,他需要一把特别的刀。
比如郁子小姐屏风后那把别致的刀。
因为郁子小姐刚才提到过,那是一把需要喝血才能保持华美光泽的刀,她很可能是用那把刀切开被害者的脖子,那么这把刀就成了“凶器”,也成了这些灵体生成怨念的“因”。
切断连接灵体和樱树的连接,很可能必须用那把背负了“因果”的刀。
副本的剧情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喵喵喵~”
小灰猫在祁究怀里乱蹭,祁究兑换出一盒小鱼干:“今天辛苦你啦,小家伙。”
“喵!”小灰猫眼睛一亮,将头埋在罐头里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祁究蹲在它身边,轻轻揉它的小脑袋。
裹挟着血樱花瓣的夜风源源不断涌入阁楼,楼下欢客来来往往,腻人的喧嚣此起彼伏。
不可名状的熟悉感又漫上祁究心头。
和梦里汤池苍白的月色一样,祁究错觉自己已经生活在此多年。
祁究有些出神地想,当年副本剧情还未被废弃、那家伙的角色还生活在郁之屋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他此刻这样,敞着阁楼的窗户,打开一罐猫猫最爱的小鱼干,一边撸猫一边观赏血樱呢?
那家伙提到过,他被一位进来闯关的家伙窃取了数据……
这件事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道自己的存在……
“喵喵喵~”吃完鱼干的小灰猫打断了祁究的思考,它扭着屁股过来蹭蹭,试图通过撒娇让对方心软再给一罐鱼干。
祁究:“乖,别吃这么多啦,对健康不好。”
“喵喵喵!”小灰猫委屈巴巴地叫了几声,就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祁究。
“行吧行吧,这是最后一罐。”祁究招架不住,很快投降了,重新兑换了一罐小鱼干放在小灰猫面前。
毕竟今天一整天,这小家伙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系统老师,可以告知哪里可以赚到小鱼干道具吗?”祁究发愁地看着自己仅剩的七罐小鱼干,召唤系统询问。
【目前副本暂未检测到该道具】系统很诚实地回答。
祁究想了想,又问:“可以给我安排点能赚取小鱼干的支线任务吗?”
系统卡顿了两秒【您的需求系统已经收到,系统会尽量为您安排,但不保证一定能安排到】
祁究笑:“非常感谢。”
翌日天未亮,郁之屋一楼传来巨大的响动,像是大堂的门扇被人强行踹开了,紧接着是凌乱又粗鲁的脚步声。
刚睡下不久的游女们都被惊醒了,纷乱嘈杂的议论声迅速传开。
祁究从被子里伸出头,小灰猫也从枕边探出脑袋。
祁究撸了撸枕侧的猫猫,竖起耳朵听楼下的响动。
粗鲁的脚步声朝二楼郁子小姐的房间匆匆而去,从众游女的议论声中,祁究得知今天过来找事的并非高桥家的人,而是过来找失踪小公子的武内家的人。
紧接着,武内家的人将郁之屋每个房间都搜了个遍,本来还打算继续睡觉的祁究被强行赶了出来,候在门外等待搜查。
他们甚至前往中庭樱树下刨开土,试图寻找郁之屋掩盖真相的蛛丝马迹,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这一点让祁究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中庭的血樱可以在短时间内吸收溶解尸体,甚至说那是它的食物,郁子小姐埋尸体的行为可以看做是在投喂妖树。
进行搜查的同时,武内家还对郁之屋的每一个人进行问话,因为祁究是昨天才入职的帮工,所以对方潦草问几句便作罢了。
武内家的人在郁之屋闹了快两个时辰才离开,整个郁之屋人心惶惶。
“武内家的人放话了,小公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样子是认定小公子失踪是因为郁之屋了。”
“是啊,今天这个气势汹汹的样子,就是讨要说法来了。”
“可这个……真的和郁之屋有关吗?”
“鬼知道哦,但前天夜里他确实见了郁子,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个我们撒谎也没用。”
“郁子这下要麻烦了啊。”
“不光是郁子,整个郁之屋都麻烦了,包括你和我。”
“可这怎么办啊?”
“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游女们议论纷纷,可形势十分不乐观,晚饭后,郁之屋外又来了数位腰间佩刀、凶神恶煞的打手,他们搁门外一站,再没有顾客敢光顾郁之屋。
很显然,他们都是武内家派来的人,打手过来都算是客气的,没有直接以搜查为由头封锁郁之屋就谢天谢地了。
这下众人真的慌了,高桥家管事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武内家的人刚离开,高桥家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管事的人在郁子小姐屋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从刚开始的争执到后来渐渐没什么动静,郁之屋众游女全都绷紧神经竖起耳朵,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半个时辰后,高桥家管事的人从郁子小姐房中出来了,神色稍缓。
“那就这么说定了。”高桥家管事的人似乎从郁子小姐这讨到了暂缓局势的解决方案。
郁子小姐也收起昨日的嚣张,语气乖顺:“明晚六点,我会在此恭候诸位。”
郁子小姐邀请武内家人明晚赏夜樱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作为红极一时的花魁,即使现在被武内家的人怀疑针对,但对方到底没有确切证据,此时郁子小姐主动放低姿态邀请武内家的人赏樱饮酒,诚意摆在那里,刚派打手守在人家店门口的武内家再不接受邀请,就显得过于小气了。
所以即使武内家不太乐意,但碍于身份和面子,到底还是接受了郁子小姐的邀约。
郁子小姐似乎很重视这次的夜樱酒会,连夜差人去酒屋采购了大批最好最陈的酒。
夜已深,轮子碾压石叠的声音却始终不断,一车又一车的酒从酒屋运至郁之屋。
众人猜测这次郁子小姐得罪了武内家的人,现在打算放低姿态、用最足的诚意试图讨好对方。
游街上的人纷纷议论——
“武内家和高桥家到底要过来多少人啊…郁子小姐这一车车的酒也太夸张了吧?”
“可见这次郁子小姐真的慌了,不计成本想要办好这场赏夜樱盛宴。”
“郁之屋肯定不敢怠慢啊,对方可是武内家,就算小公子失踪的事另有蹊跷,如果还想继续营业讨生活的话,郁子小姐也不能得罪他们。”
“别说继续营业了,这件事没办好,郁子小姐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说。”
酒屋里的酒缸子源源不断往郁之屋运来,祁究却不认为这是郁子小姐在力挽狂澜、竭尽全力讨好武内家的人。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祁究并不认为郁子小姐是能轻易放下身段的人,特别是这些她完全不放在眼里的贵族男人;
而且武内家小公子确实是她下手杀的,这件事不是讨好武内家的人就能翻篇的,无论如何郁子小姐都没办法真正解决这件事。
除非……这些酒并不是用来讨好武内家的人的,而是郁子小姐另有所谋。
祁究注意到这些被运进来的都是高度酒,他当然没忘记,郁之屋和郁子小姐最后的结局都是葬身火海。
有没有可能,这些高度酒是用来燃烧的?毕竟酒精是很好的引燃材料。
祁究灵光一现,难道当年烧毁郁之屋,让郁子小姐葬身火海、怨念延续百年的那场火,不是武内家的人放的,而是当年郁子小姐打算和这一切同归于尽?
按照他现在掌握的线索、以及郁子小姐的行动来看,祁究更倾向于这个答案。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祁究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翌日天未亮,郁子小姐找到了祁究。
因为筹备夜樱酒会,忙了一晚上的郁子小姐没机会合眼,此刻看起来格外苍白憔悴。
“今晚之前,你带着小灰离开郁之屋。”
说着,郁子小姐将一大笔钱交到祁究手里:“这里有五千币,你这两天的工钱和今后饲养小灰的钱都在里边,这笔钱够你在乡下生活得很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郁之屋的猫。”
郁子小姐试图再次抬手去摸小灰猫,这一次小灰猫懂事地没再躲开,可郁子小姐的手顿在半空中,她犹豫了半秒,愣住的手最后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地缩了回去。
“喵喵喵?”小灰猫不是很在意,转头将脑袋朝祁究怀里蹭去。
祁究怔了怔,问道:“为什么小灰对你而言这么重要?”
郁子小姐笑:“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小灰照顾过我。”
祁究扬起唇角,他挠了挠小灰猫的耳朵:“没看出来,原来你这小家伙年纪这么大了啊。”
“喵喵喵!”小灰猫竖起尾巴表示抗议。
郁子小姐看着小灰猫,若有所思道:“但自从我偷喝了血酿后,它就不理我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无所谓地笑笑:“大概是为了惩罚我这个小偷吧。”
祁究:“为什么要将小灰托付给我?”
郁子小姐避重就轻道:“整个郁之屋,小灰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除你之外它不理会任何人。”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祁究定定地看着她,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打算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郁子小姐微怔,转而无所谓地笑笑:“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和他们喝酒赏夜樱而已,毕竟他们也是要给我这个花魁面子的。”
但已经破解了规则的祁究很清楚,赏夜樱意味着违反郁之屋的规则。
明晚就是十五夜,在有月亮的夜晚前往中庭赏夜樱,这株灼灼绽放的妖异樱树很可能会对没喝过血酿的客人动手。
郁子小姐邀请函背后的陷阱已经显而易见了。
可既然对方不欲告知,祁究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郁子小姐,我可以冒昧再问你一个问题吗?”祁究说。
郁子小姐眉尖微蹙:“你想问什么?”
短暂地犹豫后,祁究开口道:“你为什么想要喝那些人的血呢?”

半晌,郁子小姐突然笑出声:“看来你知道得挺多嘛。”
“但你知道吗?”郁子小姐收起笑,挑起眼皮看向祁究,“一旦沾上了,瘾是最难戒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郁子小姐唇角弯了弯,她从祁究脸上移开目光,朝窗外投去视线。
月亮已经沉入地平线,天光乍现。
对于郁子小姐而言,喝人血已经成了难以戒掉的“瘾”。
“喝血让我觉得有安全感,”她微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破晓的云层,“就像别人需要依赖烟和酒精一样,我也需要依赖新鲜的血液,这样会比较好理解吗?”
这些话郁子小姐似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只有在喝血的时候,她的内心才拥有安全感,就好像她真的可以控制、操纵一切一样。
虽然她知道自己实际上并不可以,这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毕竟她和那个人不一样,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在这条游街连自己都无法掌控,怎么能妄图掌控一切呢?
祁究敏锐读懂了郁子小姐的情绪,对此他不做评价。
“但那样会给你带来麻烦。”祁究说。
郁子小姐无所谓地笑笑:“你不明白,有时候麻烦在安全感面前不值一提。”
祁究点点头,又试探着问道:“是从偷喝血酿开始吗?”
他指的,是郁子小姐需要喝血解瘾来获取安全感这件事。
“可以这么说,但……”郁子小姐顿了顿,又摇头道:“谁知道呢?也许从我被卖到郁之屋那天起,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改变不了。”
祁究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点头:“原来是这样。”
偷喝血酿或许只是一个引子,能让郁子小姐真正解脱的答案,需要追溯到更早的时间点去寻找。
对于「请帮助郁子小姐解脱」这条支线,祁究心里已经有所计划。
郁子小姐同样看向祁究:“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祁究朝窗外看去,刚亮起来的天幕呈现没有杂质的青蓝色,看起来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
吹着拂晓的风,祁究用闲聊般的语气说:“今夜十五,看这个天气,今晚的月亮一定很漂亮。”
郁子小姐用手支着脸,在风中舒服地微眯起眼:“是呢,但愿如此。”
“可郁之屋有规定,在有月亮的夜晚禁止私自前往中庭,今晚宴请武内家的人过来赏夜樱…真的没问题吗?”祁究轻描淡写地问道。
郁子小姐微愣,转而说道:“郁之屋的规矩是我定的,我自然可以改掉,而且如果是我邀请的客人,怎么能算私自呢,对吧?”
她望向祁究,反问。
祁究迎向她的视线,气定神闲问道:“郁子小姐,等天亮了,月亮消失,你打算怎么办呢?”
郁子小姐的计划已经很明显了。
赏夜樱的邀请函是一场死亡邀约,武内家的人没饮过血酿,也不知道这条规矩,他们在十五月夜,被邀请至郁之屋中庭的樱树下赏月饮酒,等同于主动破坏了隐藏规则,这棵吃人的妖樱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他们的命。
而曾经偷喝过血酿的郁子小姐,是这场死亡邀约的策划者。
郁子小姐知道这一次她逃不掉了,用不了多久,她杀人喝血的秘密就会被公之于众,所以她主动发出邀请,利用樱树和规则清除这些阻碍她的人。
可就算郁子小姐有血樱庇护,但等月亮消失在地平线,那棵吃人的妖樱又变回一棵普通的樱树,再也没办法庇护闹出大麻烦的郁子小姐。
她会被当做妖怪囚禁起来,那些人会对她为所欲为,割开她吃人的嘴、再将她绑在神婆的柱子上活活烧死。
比起变成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郁子小姐更愿意掌控自己的生死、甚至别人的生死。
这是她病态极端的、获得安全感的方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
郁子小姐愣住,她深深看向这位戴着能面的青年,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看来你知道樱树的秘密了呢。”
祁究不响,以沉默表示肯定。
郁子小姐突然扬起唇角:“你不怕我现在灭你的口吗?”
被祁究抱在怀里的小灰猫突然炸毛:“喵喵喵!”
它很凶地竖起尾巴,眼瞳竖成一条线警惕地瞪着郁子小姐。
祁究忙用下巴一下又一下地蹭小灰猫的脑袋,低声说:“乖,不怕。”
他笃定郁子小姐这会儿绝不会对他动手,所以才敢开门见山直接问。
毕竟郁子小姐刚把最放不下的小灰猫托付给他。
“真是奇怪呢,小灰这样离不开你,”郁子小姐笑道,她再次望向中庭摇曳的樱树,似自语般开口,“我不会消失的。”
祁究安抚小灰猫的动作微顿——
不会消失?
难道此时的郁子小姐已经知道,自己的怨念会成为阴火的燃料,自此绵延百年,长久不熄吗?
或者说,郁子小姐已经达成了和妖樱的交易。
“我会永远存在于这里,存在于郁之屋,就和那株古老的樱树一样,永远……”郁子小姐如梦呓般开口,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随时都可能消散在黎明的风里,但她脸上却浮现出无比疯狂执迷的神色。
眼前的景致说不出的诡丽,在冬日白雾初散的黎明,一夜未眠的花魁倚在窗边,唇角带笑,神色痴迷地看向簌簌摇曳的樱树。
原来如此。
从对方梦呓般的话语里,祁究已经捋清这条时间上的郁子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郁子小姐在十五月夜的夜樱宴上,用名贵的酒和妖樱引燃大火,烧毁那些能对她为所欲为的贵族,烧毁整座郁之屋、还有她自己。
燃烧后的妖樱吸收了郁子小姐的灵魂和怨念,二者融为一体。郁子小姐也得以用怨念和妖樱将绵延不断的阴火持续了百年,她成了这片土地上永不熄灭的邪灵。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梦话?”郁子小姐回过神来,笑问祁究。
“我信,”祁究很认真地说,“那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郁子小姐定定地看着他:“你真有意思,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祁究笑:“前代花魁吗?”
郁子小姐瞬间愣住,随即啧声道:“我说过,在郁之屋内不允许谈论前代花魁的事。”
祁究微微颔首:“是我冒昧了。”
“带着小灰快离开吧,”郁子小姐重新看向窗外,伸了个懒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祁究:“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郁子小姐扬眉:“你说。”
“您需要亲口宣布,将我从郁之屋的员工中开除。”祁究说。
郁子小姐:“这很重要吗?”
祁究点头:“是的,对我而言很重要。”
郁子小姐无所谓地耸耸肩:“行吧,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郁之屋的员工了。”
“谢谢您。”祁究抱着小灰猫向后退去:“郁子小姐,后会有期。”
他用余光看了眼屏风后的长刀,然后抱着小灰猫,在天彻底亮起来前离开这座画满浮世绘的郁之屋。
但他并没有走远。
毕竟,他已经被郁子小姐开除了,现在的他不再是郁之屋的员工。
不是员工,就再也没有规则可以限制他。
这日天晴,晚六点天尚未彻底暗下来,但郁之屋已经熙熙攘攘燃了灯火。
中庭的白樱下,郁子小姐身着一袭金锦织造的红衣,面敷厚重白粉,嘴唇涂得浓烈猩红,她挽着最隆重的发髻,抱着一把别致的三味线,坐在灼灼白樱下弹唱。
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来齐,酒宴已经摆上,光线暧昧的灯笼在庭院四角亮起,白色樱瓣在斑驳灯影里如细雪飘落。
被名动游街的花魁如此款待,即使武内家的人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但今夜无人不沉溺于如此别致的款待中。
夜风卷着花瓣落入盏中,众客以花魁指尖撩拨的三味线下酒。
中庭樱树下一派极乐景致。
待酒过三巡,暮霭弥漫,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不多久,月亮从云层透出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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