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登出通道即将开启,请您……】
祁究却打断了系统的声音:“抱歉,打断一下,请问现在距离副本崩塌还剩多少时间?”
系统愣了一下【副本崩塌倒计时:11小时30分钟】
祁究:“好的,我明白了,麻烦系统老师稍等一下。”
说完他转头问小郁子:“请问待会有前往都城的船吗?”
小郁子点头:“再过一刻钟刚好有船过来,你可以跟着那艘船去都城。”
这艘船本来是要接她卖到都城游街的,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小郁子咬了咬嘴唇,唇角却不自觉微微扬起。
祁究又问:“那从这里到都城,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小郁子歪了歪脑袋:“我没去过,但父亲说过好像需要大概4-5个时辰这样。”
“好的,谢谢你。”看来时间很紧急呢,祁究眉头轻轻拧起。
虽然时间紧迫,但祁究决定赌一把。
毕竟他答应过那位男花魁——
他会去找他的。
“系统老师,抱歉,我决定暂时不登出副本。”
系统:【……】
【注意!您必须在副本崩塌前登出,否则会被直接判定闯关失败】
祁究:“我明白,谢谢告知。”
此时东边的海平线已经亮了起来,海雾渐散,一艘从都城过来的船驶向码头。
“郁子,后会有期。”
“哥哥再见。”
祁究站起身朝码头走去,去赴男花魁的约。
原本小郁子就要坐上这艘开往都城的船,开始她被卖到游街的生活。
但祁究通过黑色绘马扭转时空,改变了这一切。
因为他花钱包下这艘船,一刻钟后,刚停稳的船重新朝都城方向驶去。
离开前,小郁子还悄悄问了他:“哥哥,我听村里去过游街的大人说,游街里住着一位极美的花魁小姐,请问是真的吗?”
祁究愣了一下,笑:“是真的。”
“诶?”小郁子歪了歪脑袋,“所以哥哥见过花魁小姐吗?”
祁究略微思考了一瞬,点头:“我正好要去见他。”
“那祝哥哥一切顺利。”
“谢谢。”
船重新起航的时候,站在码头上的小郁子高高垫起脚,不停朝甲板上的祁究挥手,迎着风,祁究也朝这个小女孩子挥手告别。
直到小渔村的码头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手。
他彻底改变了故事的走向,改变了一位名为郁子的npc的命运轨迹。
虽然对于系统而言,npc的故事不过是一串代码。
【由于您完美完成了支线任务「请帮郁子小姐解脱」,系统检测到npc角色「裂口花魁」对您好感度大幅提升】
npc角色的好感度关系到「npc限时聘用书」使用的成功率,对祁究而言很重要。
甲板上风大,行船过程中祁究到舱内避风休息。
不多久,海面上飘起了细细的雪絮,祁究倚靠在窗边,看白色微粒落在冬日灰蓝的海面、落在潮湿摇晃的甲板上,心绪意外的平静。
无法名状的期待感在平静深处滋生疯长,带着这样的情绪,祁究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打起了盹。
约莫傍晚时分,船停靠都城码头。
【副本崩塌倒计时:2h】
祁究运气不错,今天行船过程中没遇到大风浪,用了不到五个时辰他就顺利抵达都城。
刚下船,祁究就看到一位游女打扮的女性等在码头。
这位等候已久的游女同样看向祁究,遥遥朝他鞠躬示意。
祁究心里有所预感,他朝游女方向走去。
待他走近,游女看他的眼神闪过几分惊讶,但她到底礼貌地垂下视线,微微颔首说:“冒昧问一下,您这边还剩多少时间?”
祁究微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如实回答说:“一个时辰。”
这位游女遵循了那家伙的交代,过来问话。
那家伙当然知道他能停留在副本里的时间不多了。
“那请快随我前往栖久屋一趟,花魁有请。”游女微微躬身发出邀请。
她身后,马车已经备好了。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警告——
【警告!由于您触发了废弃剧情线,隐藏角色即将上线】
【严重警告!系统检测到隐藏角色危险系数为A+++++,被判定为最高等级危险存在】
和上次一样,在和那家伙见面前,系统会发出最高级别的警告。
但祁究完全不在意,朝等候的游女颔首:“好的,麻烦您引路。”
很快,祁究坐上了前往栖久屋的马车。
撩开车窗的帘子,祁究朝熟悉的游街看去。
今天的游街比他记忆里任何时候都热闹,夜幕降临灯火初明,游街上摆满售卖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的摊位,行人熙熙攘攘穿行其中。
几乎所有行人游客都在讨论一件事:今晚能看到他们期盼已久的花魁游街了。
祁究转向一旁游女:“请问今晚有花魁游街吗?”
游女点点头:“是呢,所以花魁请您过去帮忙。”
“帮忙?”祁究微微一愣,“我需要做什么吗?”
游女浅浅一笑:“待会您就知道啦。”
“对了,这个是花魁吩咐我还给您的,待会下车就戴上吧。”说着,游女将一副「十六」面具递给祁究。
祁究接过面具,笑道:“好的,我明白了。”
这个“还”字,让他会心一笑。
祁究当然记得,在初次梦入游街那个光怪陆离的夜晚,自己擅自闯入郁之屋,叩响男花魁的门——
“我的面具不见了,我看到有人戴着它进了这里。”
这是他当时的理由。
男花魁还记得那次见面,并再次将「十六」能面“还”给了他。
看来那家伙的记性也很不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停在了栖久屋外。
栖久屋就是郁子小姐时间线的「郁之屋」,也是小弥时间线的神社。
这座所有时间线交汇的建筑物,原来在男花魁时代名为「栖久屋」。
栖久屋…祁究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总觉得相似。
这不正是自己名字的谐音吗?
——祁究,栖久。
巧合吗?还是那家伙故意为之?
祁究没自恋到认为对方因为自己,特意改了游廊的名字,但他预感这个名字有蹊跷。
“里边请吧。”游女在祁究前引路。
掀开布帘,画满光怪陆离浮世绘的深红建筑物再次进入祁究的视野。
可以说,郁之屋几乎完全沿用了栖久屋深浓厚重的风格,唯一的区别是,栖久屋大堂多了几扇敞开的窗户,采光要比郁之屋好上许多,祁究身处其中并不觉得压抑。
游女引戴着能面的祁究穿过深红长廊,推开尽头房间的纸推门:“请您先在此歇息等候片刻,我去为您准备茶水。”
游女暂时离开,祁究推开房间北面的窗户,簌簌白樱顷刻被风卷入屋中,白如细雪的花瓣沾了祁究一身。
暮色四起,那棵被郁子小姐烧掉的妖樱此刻在中庭灼灼绽放。
祁究对着满树白樱怔愣片刻,身后传来障子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位游女端了茶水进屋。
“花魁很快就打扮好了,您请慢用。”
在桌案上放置好茶水点心后,游女就躬身退出房间。
祁究移步桌案,待看清盏中茶水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茶水,盏中猩红澄澈之物,是郁子小姐心心念念忘不掉的血酿。
郁子小姐口中无人能碰的血酿,此刻正被男花魁用来款待自己。
面具下的祁究扬起唇角,他无半分犹豫,将盏中血酿一饮而尽。
腥甜醇厚的滋味弥散齿间,祁究抿了抿唇,这一次,他尝出腥甜之后淡淡的冷香味,就好像那家伙每次靠近时散发的气息。
看来今夜,那家伙会邀请他到中庭观月赏樱。
突然,窗外传来细碎的瓦片碎裂声,祁究似有所感,迅速回过头,只见一道熟悉的灰色身影从窗外屋檐跳入屋中,直直朝祁究的怀里飞奔而来。
“喵喵喵!”
祁究早做好迎接小灰猫的准备,他稳稳接住蹦跶入怀的猫猫。
“你来啦。”祁究亲昵地蹭它软乎乎的脑袋。
“喵喵喵~”小灰猫扬起脸,撒娇又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更多亲亲更多抱抱,当然再来一罐小鱼干就更好了。
“真是拿你这小东西没办法呢,”祁究如它所愿,兑换出倒数第七罐小鱼干放在小灰猫面前,宠溺地抱怨说,“我老这么喂你,万一把你养成灰球球了,那家伙可不得找我算账。”
“喵喵~”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灰猫头都懒得抬一下,只礼节性地叫了两声安抚祁究。
“咚咚咚——”
半盏茶的功夫,障子门再度被人叩响,“抱歉打扰了,花魁为您准备了今晚的服饰,我给您送过来。”
“请进吧。”
刚才那位游女推门进屋,这次她手中捧着一套红色的男士纹付厚羽织,交代说:“待您穿戴完毕,就可以引您去见花魁了。”说完她再度礼貌地退出房间。
祁究立刻换上羽织,这套羽织纹饰繁复,看样子是出席重要场合的礼服。
那家伙需要自己今晚些做什么呢?祁究突然有点期待了。
换好衣服后,等在门外的游女起身相迎:“请随我来。”
“辛苦了。”祁究跟在游女身后穿过深红长廊。
夜幕降临后,栖久屋内灯火憧憧,一派繁忙景象,屋内众人都为今晚的花魁游街忙得抽不开身。
引路游女停在南向走廊尽头的闺房外,祁究紧随其后,立在障子门边。
屋内燃了灯,暧昧的光线透过纸门笼罩在祁究身上,随着屋中光线跳动,画在纸门上的情色浮世绘忽明忽暗,反而让画作浓稠的色彩栩栩如生。
屋中人似剪了剪灯芯,火光一阵闪烁后,更明亮了。
灯光将屋中人影轮廓清晰印在纸门上,和那些光怪陆离的浮世绘重叠了。
祁究放轻呼吸,心跳却比以往莫名快了几分。
纸门上的剪影身着盛装,他手里吊着一只长长的烟斗,时不时放在嘴边咬一口,细细烟气随之腾起。
他姿态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正欲将簪子插在盘起的伊达发髻上。
可转瞬之间,跳动不休的灯光毫无征兆灭了。
屋内光景随之暗淡下来,梳妆台前盛装的人影随之消失。
引路游女立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祁究看了她一眼,决定自己上前一步。
就在祁究刚抬起手、准备叩门的瞬间,突然“咔哒”一声响,障子门被从里侧推开——
身着花纹繁复、色泽颓艳打褂的男花魁一手吊着烟斗,一手扶着纸门扇,以半倚半靠的慵懒姿态挨在门边。
因为他穿了黑漆桐木制成的高下駄的缘故,看上去比祁究高了不少,此刻正居高临下地“观赏”着身着红羽织、佩戴面具的祁究。
祁究微微仰头,同样凝视着他、凝视这位无数次入侵他梦境的男花魁。
彼此相对而立,时间再次静止了。
周遭的喧嚣在瞬间退潮,万物失了声息。
在这条深红的长廊尽头,只剩下祁究略显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
妖冶浓厚的妆容之下,对方和他拥有同样的脸。
还有那双同样灰绿色的眼睛,不知是不是祁究的错觉,此刻对方的眼睛似蒙了层薄薄的水雾,像是深渊里的沼泽在冬日早晨腾起白雾。
就这般长久又短暂地僵持了数秒。
男花魁抬起手,他咬了咬手中的烟斗,腾起的白色烟气让彼此的面容变得模糊又暧昧。
“恭喜你,又找到我了,”男花魁低低笑了声,声音捎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劲,“还有你的面具,我也还给你了。”
祁究也笑:“那猫呢?”
“谢谢你帮我照顾小灰,小家伙胖了不少,”男花魁将烟斗放下,“走吧,时间要来不及了,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
他清楚祁究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祁究:“待会你需要我做什么?”
男花魁定定地看了祁究半秒,随后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喉结微动:“游街时,把你的肩膀借给我。”
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系统突然有了动静——
【恭喜您成功开启支线任务:「与前代花魁共游街」】
【预计完成任务奖励:深海脱盐精品小鱼干*10箱】
【道具说明(已更新):共240罐小鱼干,医生家/男花魁家饲养的小灰猫最喜爱的零食】
【目前支线任务进度:0%】
好家伙,一下子就能奖励十箱小鱼干。
祁究一时不知道这是上次自己和系统表明诉求、争取接单赚「小鱼干」起了作用,还是那家伙给自己和小灰开了小灶。
无论如何,他家猫猫逃不开胖成球的命运了呢。
红纸灯笼挂满廊檐,东风拂来,灯火摇曳光影绰绰。
游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栖久屋花魁今夜游街的消息早已传遍,没有人愿意错过这般盛景。
脚踏半尺厚桐木屐、身着颓艳华服的花魁出现在游街上。
这位花魁一如往常摆出慵懒又冷淡的姿态,他的视线轻飘飘扫向众人,脚步轻挪,明明是一副居高临下、无视游街众客的不羁姿态,却又格外蛊惑撩人。
这样的花魁,游街众客只得仰望。
可今晚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往日这位花魁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将手搭在某位男性的肩膀上进行游街盛典。
虽然这位男性脸上戴着一副「十六」面具,但高挑挺拔的身段看起来很年轻。
游街众人纷纷议论,这位让栖久屋花魁主动破例的青年是谁?究竟什么来头?
祁究的出现似乎让今晚更热闹了。
众人簇拥在花魁游街的队伍两侧,纷乱嘈杂的木屐声交错重叠,让祁究想起郁子小姐血樱夜宴时节奏急促的三味线。
东风卷来细碎的花瓣,云破月来,苍白月光照在脚下的石叠上。
祁究不动声色承受着众人观赏的视线,今晚注定是荒诞的。
他作为为花魁引路的侍从,和他拥有同一张脸的男花魁将手搭在他肩上,彼此在千万道视线中并肩而行。
游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但没有人发现他们同脸的秘密。
众目睽睽,两人默契地走在喧嚣中,甚至连步伐自始至终都是一致的。
他们心照不宣并肩而行,偷偷分享这个荒诞又刺激的小秘密,就像两个偷偷躲在柜子里玩角色扮演游戏的孩子。
禁忌。私密。除彼此外无人知晓。
这些就足够让人沉溺其中了。
“在想什么呢?”透过周遭的喧嚣,男花魁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祁究直接问他:“这里为什么叫栖久屋?”
“你呢?”男花魁反问他,“你为什么又叫祁究。”
“这和你上次说的,盗取你数据的小偷有关系吗?”祁究开门见山道。
他很少去思考自身的存在意义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但此时此刻,面对对方的存在,他认为很有必要探讨一下。
男花魁沉默一瞬,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解剖了,观察研究一下?”
说着,他按在祁究肩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祁究能感知到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他清楚,这位男花魁是副本中最危险的存在。
但他此刻并无半分畏惧,甚至觉得很有意思。
毕竟他们之间有契约的羁绊。
“比起解剖我,对现在的你而言,我们签订契约达成的交易更划算不是吗?”祁究不动声色道。
沉默在彼此间短暂的蔓延。
男花魁低低地笑了:“比起交易,我认为现在更像游戏。”
祁究:“是吧,猎人和猎物捉迷藏的游戏?”
男花魁淡淡睹了他一眼:“你是猎人还是猎物?”
祁究反问:“你呢?”
彼此默契地笑了开去。
“我说,在游街盛典上,侍从与花魁聊天,是不是很不和规矩的事情?”祁究半开玩笑地问道。
男花魁:“不是不合规矩,是根本就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哦,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祁究问。
男花魁顿了顿,轻飘飘地说出两个字:“特权。”
祁究愣了一下,笑:“花魁小姐,我找到你了,你承诺的更有趣的东西呢?”
男花魁脚步轻挪,走在重重灯影里、月光下。
他说:“别着急,等游街结束,你就知道了。”
男花魁游街结束后,就进到闺房里卸妆更衣。
此时戴着能面的祁究已经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包括栖久屋内众游女,路过他身侧时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这位令花魁区别对待的面具青年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这位先生,抱歉久等了,花魁更衣还需要一点时间,中庭樱下已备好酒水,请您移步中庭赏樱等候。”引路游女低头走来,对祁究说。
祁究心里早有所预料,今晚定躲不过男花魁的血樱夜宴。
游女将祁究引到中庭后,并没有违反规矩走过去:“请。”
她示意祁究后,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月至中庭,月光将满枝头细雪般的白樱染得猩红欲滴,仿佛无数跳动的烈火在夜色中燃烧。
血樱下已经备好了点心酒水,祁究坐在摆好的桌案前,自己给自己斟血酿。
他渐渐适应、并喜欢上了血酿的滋味。
祁究边喝着血酿,边抬头看满枝头血樱。
月光透过繁茂的花瓣洒在祁究身上,落樱温柔地飘落在杯盏里。
祁究记得,男花魁在梦境白雾弥漫的汤池中曾告诉他——
“在月亮苍白的夜晚总有人恐惧,也总有人悲伤。”
月光明亮的夜晚,血樱会食用树下人的血肉,郁子小姐的赏樱夜宴,赏的是血樱,宴的是人肉。
这便是恐惧。
夜风吹拂而过时,簌簌风声里隐约能听到遥远的悲鸣,这是像晴天娃娃一样被悬挂于枝头的灵体在哭泣。
这便是悲伤。
但当时自己浸泡在汤池中,仰头遥望月色澄澈的夜空时,感受到无法名状、遥远又漫长的荒芜感显然不属于以上二者。
是自己和那家伙的情绪同调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无数次这样抬头,独自仰望苍白的月亮吗?
这种遥远、浩瀚又荒芜的情绪,让祁究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就像是一个不断前行的旅人,独自行走于无止无尽的时间和空间里,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有的只是无尽。
有时候,无尽比绝望本身更绝望。
已经更衣完毕的男花魁出现在中庭,此刻他换了件素净宽大的羽织,发髻已经松开,一头黑发松松散散垂坠而下。
男花魁手里拿着那把长刀,他朝祁究走来。
“这里的血樱很漂亮吧?”男花魁盘坐在祁究对面,将长刀递给他。
祁究接过这把已经用熟了的刀,刀身微微颤栗。
他笑:“谢谢,所以这是你说的惊喜吗?”
男花魁为自己斟血酿,半开玩笑道:“只是惊喜的一部分。”
“我很期待,”祁究微微扬眉笑道,他看了眼时间,“但我只剩下五分钟了。”
五分钟后,这个副本空间就要崩溃了。
男花魁点头:“我知道。”
说着他拢起袖摆,俯身为祁究斟酒。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人血做成血酿吗?”祁究凝视着他斟酒的动作问道。
男花魁将澄透的血酿奉至祁究面前:“我对直接咬在别人脖子上这种事没兴趣,对他们新鲜的血液也没兴趣,还是血酿好喝,不是吗?”
说着,男花魁挑起眼皮,目光在祁究的脖子上停留了半秒。
祁究迎上他的视线:“因为不喜欢直接咬人脖子,所以你没答应郁子小姐的转化请求吗?”
男花魁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对转化别人也没兴趣。”
祁究继续用闲聊的口吻说:“假如你的剧情线没被废弃,那和小弥做交易的邪灵,是不是就是你?”
他猜测,如果这家伙还在剧情线里,那他经历的剧情很可能就变成一个吸血鬼花魁被绑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吸血鬼的灵魂被封印在神社里,需要借助小弥的力量重生。
男花魁:“是这样,不过我大概率会临时更改剧情,比如,想方设法蛊惑你来神社和我做交易,这样听着是不是更有趣了?”
说着,男花魁咬了口烟斗,细细腾起的白雾扑在祁究脸上,他似笑非笑地继续说,“猜一猜,你会不会被我蛊惑?”
透过薄薄烟气,祁究深深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不确定。”
四目相对,彼此很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男花魁的目光在祁究脸上、脖子上游移,不同于先前居高临下的审视,此刻他的眼神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祁究错觉,那是猎人凝视猎物的视线。
带有侵略的意味,伺机而动。
祁究甚至注意到了男花魁的喉结滑了滑。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男花魁将刚咬过的烟斗递给祁究:“试试?”
祁究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接过烟斗,学着男花魁的模样吸了一口。
“咳咳……”
祁究狼狈地被呛到了,男花魁笑。
紧接着,祁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摇晃,意识也有些缥缈,他好像突然变得很轻很轻,风扬起他的身体,苍白又广袤的大地在他脚下蔓延,明亮的月光在他血脉里蓬勃生长。
男花魁绕到他的身后,危险冰冷的气息压倒而来。
他贴着祁究的脖子:“这样,你不会太疼。”
“什么……”祁究突然预感到了什么,但此刻他身体发软,几乎没有动弹的气力。
“你不是问我,这里为什么叫栖久屋吗?”男花魁答非所问,“我告诉你也没关系。”
与此同时,他轻轻咬上祁究的脖子,齿尖没入。
如男花魁描述的那般,尝了那口烟后,处于麻痹状态的祁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只是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血液从身体里流失让他觉得有些冷。
吸血鬼是冰冷的生物,但他们又极度渴望人类滚烫的血液。
只有这位男花魁例外,他只渴望“自己”的血。
祁究很想问男花魁一句,你不是很抗拒咬人脖子吗?
为什么对我区别对待?
但他已经没力气问出口了。
有些话也没必要问出口,他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但又不那么分明。
祁究只清晰地知道,此时此刻,在中庭盛放的血樱之下,男花魁在对他进行初拥。
在郁子小姐的自述里,这位男花魁明明说过,绝对不初拥任何人的。
看来他是骗人的鬼。
意识逐渐迷糊的祁究不自觉扬起唇角。
他不知道这场初拥仪式何时结束,他只觉得有点冷。
男花魁的尖齿、嘴唇、气息也很冷。
他说——
“记住我的编号,079。”
祁究喉结滑了滑,但到底没发出声音。
血液缓缓从祁究身体里流失,变成噪点的月光像细雪落下,从骨子里渗透的冷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但很快,身体对寒冷变得麻木,轻盈的愉悦感占据了所有感官。
这样的感觉很新奇,也很独特,就好像某种未知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孕育、萌发。他像一粒蒲公英般被夜风扬起,在月色苍白的夜晚漂浮在广袤大地上。
嘴里残留的血酿变得越发甜美,祁究的喉结疯狂滑动,他突然很饿很渴,这种强烈到无以复加的饥饿感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毫无余地将他吞噬其中。
他的身体里,生出了对血液的渴望。
蠢蠢欲动的渴望让他烦躁不安,不知何时被浸湿的睫毛颤抖不止,就像被困在雨水里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剧烈挣扎。
饿。很饿。
——直到他如愿以偿,鲜美甘甜的液体源源不断涌入口腔。
迷糊中的祁究不清楚那是谁的血,但足够让他躁动的神经得到安抚,他的喉结疯狂滑动,贪婪地吸吮着对方的血液。
作为新生后的第一餐。
可那会是谁的血液呢?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079,他记住了。
在副本崩塌倒计时只剩下一秒的时候,祁究登出了副本。
甜美的滋味残留在齿间,月光噪点渐渐熄灭,片刻绝对的寂静后,强光刺入。
祁究再次来到了弥留城的地铁站台,只不过这次他是被喉咙的异物感弄醒的。
“咳、咳咳……”祁究挣扎着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嘴里瞬间吐出一大口颜色古怪的液体。
他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唇角,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
“靠,你终于醒过来了!”秦让靠了过来,替祁究遮住站台上方耀眼的白光,“这次你足足昏迷了半小时,比上次还要夸张!”
祁究渐渐适应了站台的光线,他的视线看向秦让,又扫过站在秦让身边的女巫、以及从副本里存活下来的旅人们。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尽管声音还有些沙哑疲惫,但祁究很快恢复了思维能力,并保持着一贯斯文礼貌的模样。
女巫解释说:“刚才你昏迷不醒,你的同伴挺着急的,所以我给你喝了点特质的药剂,毕竟灵魂在副本里游荡太久容易迷路,药剂能帮助迷失的灵魂引路,希望你不要介意。”
祁究:“谢谢您。”
女巫摇摇头,她心中多少有数:“但我想药剂对你的帮助不大,只是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对了,神社祈愿之后,你们经历了什么?”祁究忙问秦让和女巫。
“小弥祈愿剧情发生后,神社那层空间就崩塌了,”秦让告诉祁究,“我们被带到一座古怪的深红色建筑物里,建筑物有很长的走廊和无数黑沉沉的障子门,四面墙上都画了不可描述的浮世绘,最诡异的是,我们被传送到那座古怪的建筑后,既没有npc也没有怪物,甚至连主线支线任务都没有,但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精细烹饪的饭菜总是能准时出现在餐桌上,诡异得很……一开始我们不敢吃,女巫小姐做了灵测确认没问题后,我们才敢动筷子,别说味道还真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