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方锣鼓熏天,张扬着色彩……直待一声高昂的击鼓声传来,礼士的喝声一停——屋前的门旋即被推了开。
一阵窸窣脚步向着里方靠近,稳健有力,门口带动微风,吹晃了头顶上方的红盖头,同时带来淡淡脂粉之间,尤为清冽的乌木沉香。
对方最终停留在了床榻的面前,几息内并未动作。
宋庭誉感受到那股乌木沉香愈演愈烈,纷纷扰扰地熏在自己的周身,宽大的婚服下,他的两只手交叠,涔涔冒着汗——
怎么,还不牵起他的手?
……即便是帝王迎娶皇后,也没有天子亲自前往后府迎接的道理,邢遮尽却破了先例,平礼以候——
一朝蛇咬,井绳十年。
当初宋庭誉在大婚之日遭受了变故,即使知晓是误会,却也到底留下了阴霾,现下红盖遮眼,迟迟的不动作,几乎将他的不安放到了极致。
然而下一刻里,眼前却倏而一阵清明——随着一声盖头掀开的声音,宋庭誉的丹凤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诧异,撩起眼皮,正看见邢遮尽温柔似水,情深不尽的眉眼。
邢遮尽没有听话,胸膛前依旧穿着那件深陷的婚服,将坚实饱满的肌肉线条全部勾勒而出,优越的身姿配上他俊美到一种程度的面孔,好比天神降临了人间。
宋庭誉差那么一点,就在这国喜之日里走了神,要不顾三七二十一把人搂了过来。
交叠双手上的冷汗随之消失。
“皇后,久等了。”
邢遮尽温声开口,笑了一笑,随后向着宋庭誉递过一只手。
宋庭誉被这笑容迷花了眼。
邢遮尽就这么牵着他走出屋门,一路伴着丝竹明花,一步一步,坚实而定然。
所到之处,万千百姓叩首以拜,阵势的浩大,让人恍如隔世。
一直到将军府的门前,宋庭誉才眼神波转,回过了神。
他侧首,就见身后的红妆排成了长长一条队,望不见尽头一般,再抬头,却看不见原定的车轿。
至此,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邢遮尽朝他温温一笑,移去了一个目光。
目光所致,是两匹俊秀的白马。
万千思绪入心灵,心有灵犀之人,只一眼便知所以。
从刚开始的红礼服换做黑金婚袍,到后面的“新娘盖头”提前掀开,最后花轿替换为白马……这一切的一切,邢遮尽没有同他商讨过,却用实际暗示千般:
或许刚开始的那次成婚礼,时局匆忙,对方便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他自始自终都清楚地知道,宋庭誉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从来都是男人的礼教。
红妆也可化作长风之剑。
宋庭誉瞳孔晃了一晃,胸膛里的心脏在此刻碰碰直跳,就听见身侧人忽而的一低声。
“阿誉,比比马技么?”他转首,对上了大塍帝王几分肆意的目光。
“……好啊。”
恍惚里,岁月千帆过境,一如当年,青年天子梦回少年风发。
“那就比比,谁先到皇都!”宋庭誉回以一笑,在下一刻里忽然翻身上马,提起缰绳,猛然发力。
骏马受力,一声长鸣,高昂地扬起前蹄,白色的马匹,黑金红的少年将军,喜服素马,风吹衣袍,张扬起一片生机勃发。
如同画卷勾勒而出,笔墨挥洒入尘世。
邢遮尽稍加怔愣,待到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跑出了几米开外,他闷闷勾唇,眼中漾出一分无奈。
……竟然被摆了一道了。
心里暗自生花,旋即,在后方官员百姓不可思议目光里,大塍不羁的天子也驾上了马,衣袍纷飞,向着皇都而去。
“陛下!!!陛下!!”
“皇后!!!”
礼士眼睁睁地看着国喜中两名主角就要化作黑点,消失在原处,几乎喊破了喉咙,与数名官员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面孔中看见了震惊和惊诧。
唯独在某处角落里,传来一声突兀的闷笑,官员们向着闷笑声源初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
……傅夺?
他们从这位傅小公子古板严肃的面孔上移目过去,就见一人软趴趴地靠在对方的身上,手指指着邢遮尽和宋庭誉远去的背影,脸上放着笑容,连同身形都有些打晃。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没心没肺地笑出声的人还有谁?只剩下了礼部尚书家的那“混球”。
官员们早就知晓了江涿的性情,有江涿亲爹做标杆,他们平日里教育江涿也是手到擒来,更不说今日正是往他们火气上冲。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要出声“说教”对方时,江涿的笑声却忽然一顿,转而掩唇闷闷咳嗽起来,脸上的未褪的苍白很快浮现出来,硬生生把官员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们想起了不日前,江涿受尽折辱却死也不愿低头的时候。
江涿咳了一会儿,稍稍睁开一条眼睛缝,果见那些唠叨的老官员们纷纷转过身不再言语,他便又假模假样地咳了两下,随后抬起头,冲着傅夺一笑。
“当初陛下来找我们帮忙时,我见他的模样,还以为是有多沉稳的人呢……”
面前仿佛又浮现出大塍天子登基以前,众官员要求更朝换代的前几日里的场景,邢遮尽和傅夺江涿促膝长谈。
【你忠的是君还是国?】
“不可私下议君。”上方,傅夺依旧严肃着脸古板。
江涿一滞,没意思地撅了撅嘴,把头抵在他身前拱了拱,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只当做教训一下人。
“怎么还是这么迂腐……”他低低嘀咕了一句。
然而尾音未落,一件大衣却兜头罩了下来,上方还残留着淡淡的冷冽。
江涿一僵。
“不要着凉。”
傅夺的声音随之落了下来。
简短四字,没什么起伏,却在其中听出了几分温意。
……江涿咳白的脸又红了起来。
他转而低了头,埋进了傅夺的胸膛前,假装身体不适没恢复好力气——如同近日来的无数以往般,傅夺已然养成了习惯,把人轻轻地环住,防止他跌倒下来。
“好,那你,带我回去吧。”
最后的最后,江涿低声说。?
第137章 章一百三十七:笑出泪花/“迷路的人,你抬起头,看看远方。”
奔腾的骏马一直飞驰到皇都门,勒到了迎亲队伍之前。
年轻的帝王勒住马绳,白马前面系着的红花随风高扬,顺到长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
宋庭誉将马头调转了一个方位,转首,长眉微扬,向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黑金红的喜服映衬,将少年眉眼映照如画。
“陛下……”
“——承让。”
少年鲜衣怒马,微微歪了歪头,将笑完全露进了邢遮尽的眼中。
邢遮尽正勒马,冷不防心中悸动,在后一刻里翻身,一把揽住了他的腰,把人从马匹上带了下来。
黑红色的婚袍在空中纷飞,而后稳稳落地。
“皇后武功盖世,天下无双,朕输的心服口服。”
双足站定的那一刻里,邢遮尽微微垂首覆上了他的耳侧,低哑出声。
面前的城门大开,随着乐章的起伏,万千落红飘落到了长阶之上。
那一道道千般点缀的长街,成了牵引岁月的长廊,每一处都被装饰出了神色。
古红色的大地上,开出绚烂的花。
宋庭誉一时间哑了喉咙,痴痴地看着这一场景,耳边却响起邢遮尽的声音。
“阿誉,我们要成婚了。”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缠绵不断。
宋庭誉依旧恍惚着,在此刻转首,望向邢遮尽。
邢遮尽桃花眼微微弯起,伸出指尖,拂上了他的耳廓,轻轻带动了一缕发丝,又勾了勾。
右耳发丝旁,那条褐红色的耳坠被勾得晃动,流苏轻摇。
邢遮尽长发束起,俊美不凡,指尖耳廓的亲昵,唤醒了痴醉的人。
后一刻里,他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宋庭誉的手,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宋庭誉瞬时里如梦初醒,停了几拍的心跳加急地跳跃,几乎要冲破了胸膛。
“恭迎皇上、皇后入殿——”l
台下,姗姗来迟的百官在此刻伏首,随着礼炮的炸响,邢遮尽挽着宋庭誉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之上。
那一处,本该是双方父母所坐的尊位,却没有见到将军府顾氏的踪迹。
唯有历代先祖的牌位,中央之地放着清妃程长诉的灵牌,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香火被风吹得稍稍一晃,带动几缕长烟,柔顺着飘到了灵牌前。
像极了遥遥之地的呼唤。
“一拜天地——”
礼士及时赶到,面对着举国众人,高声喊道。
宋庭誉将眼神从灵位上收回,眼中尽是波澜,理整仪容,对着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礼士继续道。
宋庭誉再次面向灵位,波澜起伏,藏匿着没有尽头的情感。
他弯腰,拜向了清妃的牌位。
“夫妻——”直待第二次行礼结束好,礼士想要继续说下,眼前却忽然一晃。
连同着在座的众人都稍稍停滞——
他们看见了原本在燃烧的香炉陡然受到了一阵劲风,带动了长烟,经过清妃的牌位后全全向着两位新人扑过去。
台下的守卫几乎瞬时动手,要冲上高台替帝后挡住烟灰,就连邢遮尽和宋庭誉本人都略微地愣住。
然而下一刻里,那长烟却淡了速度,不知哪里来的对风将之吹散,直至最后,零零散散地只剩下了一丝一缕。
起起落落、飘飘忽忽。
恍惚里,邢遮尽和宋庭誉的心跳都在加快,仿佛在这天地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
最后的最后,只见到那飞烟化成了两个银点,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们的耳坠中央。
飞烟沉寂,恢复如初,只剩下了清妃娘娘的灵位,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
“夫妻——对拜——!”礼士见到无恙,心中有惧,急切地喊了一道。
这一道将怔愣的二人同时唤醒。宋庭誉愣愣地转过身,眼中藏着诧异,还有缠绕心结猛然打开的释然,那释然里有着激切和急迫……
他面向邢遮尽。
他在邢遮尽的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情感。
“……嗤。”
也不知是谁先笑了一下,转而另一个也笑开来。
笑着笑着,愈发放肆,眼角泛起水光,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沉舟侧畔,看见了千帆过尽。
“——夫妻,对拜——!”礼士经营数千场婚事,从没见过那一场新事中,新人同时走了神,更不用说是大塍国最为尊贵的一场连理。
他硬着头皮,又高喊了一声。
好在这一次,邢遮尽和宋庭誉相视一眼,弯下了腰。
这一拜,是他们错过的八年光阴,是人生中的罪恶与救赎,是蹉跎半生也话不尽的爱意。
耳坠在弯腰的一刻随风缠绕,最终纠缠,生生不息。
或许,他们都该放下了。
清妃娘娘用飞烟代替了情感来诉说,随后乘飞烟而去。
他们之间的心结,或许也该成为这飞烟,与它们一同消散。
迷路在归家之路的旅人啊,你抬起头,看看远方。
往事的坎坷随风……全都,该放下咯。?
第138章 章一百三十八:迟来的报应/“ 穿的这么露骨,像个什么样子?”
在看到迎亲的两匹白马时,宋庭誉原本以为那日在大殿之中,邢遮尽口中的“礼物”,就是这异于历代帝王迎后之礼。
然而在对方拉起自己的手,逃出原本该主持的晚宴的那一刻,他倏而意识到,邢遮尽口中的“礼物”另有出处。
晚风有些萧瑟,却并不感到寒凉。
身后,是礼士和内侍的呐喊。
这一天里,它们经历了帝王帝后的联手乱亲,再是拜堂移神,最后是晚宴的逃离。
曾经颢砀主持朝纲时,他们原本以为对方已经是最为不识大体的君王,然而等那众望所归的新皇承祐登基之后,却发现原来对方的放荡程度远超他人。
这一点,连同宋庭誉都有些意外。
风吹着二人的衣袂,肆意晃动,他被人拉着奔逃,像是在逃离一个巨大的牢笼。
转过头,却看见了牢笼的主人。
印象里,邢遮尽从来都是稳重沉压,未曾有一次像今日这般。
恍惚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脱离他们的身体。
邢遮尽停了下来,息止的风将宋庭誉的思绪迁回。
他抬起头,看见了面前之景,稍加诧异——他们奔走几许,最后的终点竟是一间破败的府邸。
“……来这里做什么?”
府邸前,宋庭誉迟凝开口,望向邢遮尽。
后者微喘着气,领口被风吹得更开了一些,裸露出的胸膛线条清隽,从脖颈喉结一路延伸,随着胸膛的起伏而稍颤。
宋庭誉问完这一句,眼神就不由从他的面孔下移,最后又归回了当初的幽怨:那时便应该好好督促这厮,用两块布把他的皮肉都遮起来——
堂堂大塍帝王,穿的这么露骨,像个什么样子?
“带你见个人。”邢遮尽将他的神色看了个完全,却忽略他眼中的变化,只悄无声息地又靠近了一点,而后重新牵住他的手。
宋庭誉很喜欢对方牵住自己手感觉。
邢遮尽的手总是很烫,每一次牵手,他都会想起他们初见之时——邢遮尽就是用这么一只手,把他落汤鸡一样的人从阴霾中拉了出来。
初见即惊鸿,宋庭誉永远也不会忘。
破败的府邸被推开,扑面而来一阵尘灰,前方很快拂过一面广袖,挡住了他。
宋庭誉还没来得及自己遮住口鼻,就被邢遮尽护了个严实。
这一个动作,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已经……不怕水了。”
“可你刚才还是抖了一下。”邢遮尽旋即接话。
宋庭誉眼中微微波动,转首看向了他,只看见邢遮尽稍加凌乱的发梢。
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乱了。
邢遮尽却在下一刻发出一声闷笑,继而抬手,一把摸上了宋庭誉的头,后者没有防备,被一下子扯住,落下了两撮碎发。
“……邢遮尽!你干什么呢?!”一腔暖流被倏而打散,在礼事之前,宋庭誉打理这头发打理了不知多久,当即便像一只炸毛的猫被点燃。
罪魁祸首却对着他五官乱飞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至此,宋庭誉的温意全部消失干净,手握成拳便要向他袭去,只是下一刻,屋内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宋庭誉的手立时僵住,多年武将的机敏让他嘘声,一瞬不瞬地盯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谁?”
“谁在那里?”
府邸里处,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
宋庭誉在听到这问话的瞬间,便听出了它的主人——果不其然,几息以后,屋门被打开,颢砀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他们的站立的地方是一处偏角,被巨石挡着,颢砀并没有立时找到,站在不远处四下摸索着。
这位昔日的帝王在短短数日里消瘦了许多,两颊凹陷,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除却一个名头,怕是没人能看出他昔日的辉煌……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过辉煌之时。
宋庭誉在看见他出现在面前的一瞬间,眼底便彻底变样,汇聚出了滔天的恨意。
——他从来没有忘记,边疆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他的平安、被尖刀贯穿身体的平安。
……凭什么罪恶的人,还可以活在这个世上?
“阿誉,手痒么?”
耳边,邢遮尽的声音忽然落下,他的手轻轻收紧,捏了一下宋庭誉的指腹。
宋庭誉倏而回过神,眼珠还有些未褪的红色,泛着腥光。
很快,他就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看见邢遮尽冲他弯了弯眼睛,而后倏而脱身,捻起一块飞石,狠狠砸向了颢砀的后脑。
“唔……!”后者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头弯下腰,就在他背过身的一刻里,一个黑色的麻袋从后方袭来,牢牢地罩住他的头首。
“……你,你……刺客,是刺客……!”眼前的天光一瞬消失,只余下了无尽的黑暗。
颢砀惊惧地瞪大眼睛,疯狂地窜动,然而他的手却被一根绳索捆绑住,如何也挣不开。
宋庭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场景。
下一刻里,他看见邢遮尽抬起头,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眼神交替,千言万语,如在心间。
心中有一团火,在这一刹那里狠狠燃烧起来。
他看懂了邢遮尽想要做什么。
——先皇再昏聩无道,也是先皇。他们没有办法将他直接杀死,只能将他幽禁在这深宫之中,暗无天日直至最后。
可这并不能抚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颢砀没有遭受该有的报应。
身在帝王家,人间凡事,有许多事情不能够随心而为。
宋庭誉理解邢遮尽的身不由己,所以没有就此事一直逼迫于他,可邢遮尽却将之一直放在心上,而策划了今日的这场大礼——
他选定了他们的大喜之日,在这一天,套住颢砀的头,反绑住他的双手,让他彻底丧失反抗能力,而后带着最有资格代表边疆子民的人来到他的面前……
迟来的报应,终将会应验到他的身上。
宋庭誉闭了闭眼,看见了无数惨死在帝王昏聩尖刀下的子民,最前面的平安肉着脸,向他露出两排白牙,甜腻腻地开口:
“宋哥哥……平安,好想你……”
“——啊……!!”
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颢砀爆发出一声惨叫,痛苦地痉挛。
而后又是一脚、又是一拳、又是一脚……
星星点点的拳脚落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处,他的骨头被折断,口中溢出鲜血,蜷缩在地上像一只恶心的蠕虫,求饶求救的嗓音嘶哑难听,暴打却半分没有停止。
“别打了……别打了……!”
“来人啊,救驾……皇叔,皇叔……!”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边也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也没有得到拯救。
在最为痛苦的时候,他想到竟然还是邢遮尽。
他的心中竟然奇迹般地生起一股悲凉,分明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
只是在这悲凉生起的后一刻,他就再没了生息。
宋庭誉打红了眼,直到最后,手腕被人扼住,他才急喘地抬起头,“你干什么?!”
他吼出了声,大口大口喘气,血红着眼对上邢遮尽担忧的神情,然而脑海中却已乱麻一片找不回神志。
邢遮尽一把将他捞了过来,亲吻上他的嘴唇。
宋庭誉从刚开始的抗拒,到随着深吻一步步地安抚,最后两颊微凉,被松开时蛮横地抹了一把眼睛。
“没事了……”上方,邢遮尽轻声,曲起指节擦伤了他的眼角。
宋庭誉哽了哽喉结,而后偏过头。
“他怎么办?”他最后踹了一脚地上的人,哑声问。
“随便怎么办了。”邢遮尽随意接话。
宋庭誉稍顿,看向他。
他的眼睫上还带着一点晶莹,没有完全落下,邢遮尽便弯下腰,轻轻吻了吻。
宋庭誉被蹭地眼睛眯起。
“……随便怎么办了?”他低低重复一遍。
“嗯。”邢遮尽回道,长臂伸出,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宋庭誉便感到重心不稳,膝弯便被抄了起来。
“随便怎么办——是生是死,自生自灭。”
邢遮尽启唇,说出这几字时声音冷若寒风。
颢砀被打得半残,无人照料,让他独自一人,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那么一条路。
宋庭誉感受到抱住自己的手臂紧了些。
最后的最后里,他闭了闭眼睛,耳边还是平安在甜腻腻地叫。
【宋哥哥……】
【宋哥哥……】
【平安亲手做的平安符,你一定要收好哦。】
“不要把它,再弄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