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 by恃枯
恃枯  发于:2023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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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阿芜,我再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了。”
屋中血味弥漫,尽是衷肠人。
云罕的耳边都是一片虚无,只听得见“阿芜”的两字。
阿芜阿芜的喊,阿芜阿芜地重复。
他好累。
他要撑不住了。
“对不起……”最后里,他有些失落地说了一句,喉间涌出的鲜血终于停下——可能血液都被吐干了。
无声无息,他马上就要迎来消失。
下一刻里,薛界却猛地低头,急迫又疯狂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相接处传来,注入火焰,云罕冰冷的身体好像被放入了一处火海当中。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火海,然而这一次,他只能看见汹涌的海浪,一阵一阵地扑向自己,而不见硝烟。
火海的深处,薛界身后有光亮,向着自己奔来。?

第132章 章一百三十二:垂泪/“你不是没认出我吗?你不是没认出我吗…”
云罕本以为自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以至于从黑暗中爬出来时,即便只有细微的光亮,还是让他的眼睛感到不适,轻佻的狐狸眼眯了又眯。
混沌的思绪开始复苏,视线前的迷雾逐渐勾勒出一人的轮廓……他感受到了,右脸右肩处有温度,向着自己传递过来。
“啊……”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
右边的躯体猛然颤动,云罕便觉温度脱离,侧边的轮廓转而到了自己面前。
雾蒙蒙间,他的肩膀被人小心翼翼地撑住,一只大手拂上了他瘦削的脸庞,前方传来声响。
“阿芜、阿芜……”
云罕的眼中闪过迷茫,看不清身前人的长相,狐狸眼向来精明,添上水光只叫人无法言语。
那几句“阿芜”不知重复着喊了多久,像一盘混水架在锅上颤巍翻滚着,随时都有可能溅出和蒸发。
云罕眼前的蒙雾终于消失了。
薛界凌乱的发丝,苍白的面孔还有血红的眼睛全部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中。
那是一张何等憔悴的面容——他认识薛界十几年载,即便是对方幼时孤苦无依时,也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眼下乌黑一片,不知多久没有合过,衣衫松松垮垮,左右不衬,曾经深黑不见底的眼中此刻只有红色的血丝。
在颤抖的嗫嚅不知多少下时,他看见薛界猛然晃动了一下身子,似乎终于从大喜大悲中回过神,从身后的木桌上拿来茶水,递到了他的唇边。
【终于醒过来了。】
薛界脑中轰鸣。
那日他疯狂痛苦,几乎凭着死心吻上了对方,即将失去珍宝的痛楚将他完全吞没,然而在后一刻里,他竟然感受到了对方渐渐回转的呼吸。
他的闻人芜,他的云罕,醒过来了……
薛界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笑起来,神情隐隐癫狂,癫狂到最后,又悲从心生,倘若面前是山崖,他甚至想要对着千丈深渊张臂拥抱。
床榻每日都会整理一遍,屋中有淡淡的草药香,云罕昏睡多日,身上的衣物却整洁如新,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就连递过来的茶水也是温热无恙的。
这偌大的屋中,仿佛只有薛界一个人充满污秽、格格不入。
茶水顺着唇角滑落,薛界手指一僵,赶紧曲指将他的唇角擦净。
片刻后,他又舀了一勺,将水移过去,小心地蹭上他的嘴唇。
水还是只能蹭到唇面,悄无声息地就滚了下去。
薛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撑着眼皮,深吸几口气看向云罕,这一看,就见对方水雾蒙着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红了,里面像藏着水蝴蝶,破破碎碎地看着他。
他被这眼神烫了一下,喉结滚动,如同噎了一块顽石,云罕昏迷的数日里,他这十年来积攒在心中的话不断叠加,分明已经多得不行,然而真的见他醒了,却一句话也没法说出。
“……你,早就知道了。”
忽而间,前方嘶哑虚弱的声音传来,汪洋中浮动起了一层水花。
薛界猛然看向他,就见一滴眼泪从云罕的眼角滑落——少年漠然冰冷的面孔在此刻分崩离析,好像找到了一处缺口,疯狂地喷涌出了血色。
近乎“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云罕的眉毛忽而颤压了一下,落针可闻之间,他骤然又重复了一遍。
“……你,早就——”
“知道了……!是么?”
闻人芜的伪装、云罕的暴露。
自以为的万无一漏,奈何百密一疏。
薛界被他斥的一顿,血色的瞳孔颤动了一刻,指骨按压,手背青筋暴露。
云罕吼完这一道,险些就要筋疲力尽,薄唇张着喘气。
后颈的力道毫无预兆,轻易就将他捞了过来,紧跟着唇齿就被堵上去。
他愣了一瞬,眼中无端而来的愤怒和嘲弄转变为茫然,而后无法掌控。
薛界来势汹汹,带着几分失控,就这么吻上了他的嘴唇。
对方无力,唇齿张开,防御全然消失,轻易就被勾住了舌头,游走侵略间,混沌记忆走马观花。
岁月静好、到分道扬镳……
薛界到底控制住了神志,将掌心磨出道道血迹,在云罕要支撑不住前把人松开。
云罕直接脱了力,向着前方栽了过去,闷闷撞上他的胸膛,激烈的喘息愈演愈烈,演变到最后,他的口中溢出一声呜咽,躯体颤动起来。
“……你不是没认出来我吗?你不是没认出来我吗……”
他低低哑哑嗫嚅着,瘦削的身体蜷在一处,只有一个很小的团。
薛界在他的身边,对比过来,显得他体弱到了一种地步。
面对质问,心口如同一把钝刀硬磨。
“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都是阿兄的错。”
云罕抵在他的胸膛前,不知哭了多久,最后虚弱无力,慢慢昏睡了过去。
白色的眼睫彻底闭上的瞬间,他错过了薛界眼中落下的一滴泪。
这一觉睡得安逸过分。
很多很多年,他没有睡过这样的觉。
等到他再醒时,只觉得身侧有一处热量,独属于兄长沉稳的气息徘徊在鼻翼间,他看见了薛界的眉眼。
远看如青山,近看似流云。
坚毅不拔,屹立不倒。
无论什么时候,云罕看见薛界的这副面孔,还是会心悸不已,难以自抑。
薛界的呼吸平稳,眉眼下的乌青还没有消失,云罕稍稍动了一下,腰间的力道便稍重地传来。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反应了过来薛界半抱住他的睡姿。
空白的大脑终于慢慢复苏,外头高阳渐升,从窗边投射出几缕微光,微光刺晃了眼睛,遥遥深处,似乎浮现出了几个大字。
云罕眯了眯眼皮,看见那大字写着:
……新生。?

第133章 章一百三十三:解气/“你想要,把我脱光了拿鞭子抽也行。”
薛界的呼吸很是沉,他几番动作下来,没有惊动对方半点——数不清的日夜不分,任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而况……
云罕眼底晃了一晃,波澜起伏地从窗外碎光移开,转移到了薛界的身上——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伸出手,将他的衣物拨开。
睡中的薛界感受到了动作,长眉微微压了压,搂着他腰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像是多日间养成的一个习惯。
衣物被扯下,露出了里面健硕的胸肌,肩胛腰背的线条在薄光的照耀下,莹上了一层银边。
往日不论怎般,云罕看见他这幅模样,第一而出的反应必然是羞赧,然而今日,他的眸光却闪动一下,眼底露出了痛然。
——薛界的腰背连着肩胛,有一处明晃晃的烫伤,周身还有未痊愈的伤口,圈在烫伤两侧,显得尤为狰狞。
这是那一日大火汹涌,他为了救他所伤。
云罕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心中几番波澜,难以掩饰。
恍惚间,他生出想要逃离的念头,手掌撑着床榻就要离开,腰间的大手却将之锢得紧致,他被一带,又闷闷地倒了下来。
整个人堂而皇之地砸上了薛界的胸膛。
这一下,便是雷打不动的人,也清醒了几分。
云罕到底没有完全恢复,薛界的胸膛坚实硬朗,他只觉头嗡嗡作响,瘦削的指骨方要按上自己的额头,一直温热的手便带着焦躁的风抚了上来。
“阿芜……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身下,男人的声线带着初醒的沙哑,沉而急切。
云罕指尖蓦地蜷了一下,额前的手像有什么魔力。
——时隔经年,十载光阴,他再次听到有人这么关切地喊他名字,竟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陆政廷说云罕若醒,那么人便算是挺过来了。
几个时辰以前,他在薛界的怀中昏累过去,睡意沉沉,薛界亲眼等他平稳下来,才净身回来守到了他身侧。
这些天里的煎熬,将他整个人都掏空,如今心上巨石落了下来,疲惫便蜂拥而上。
在他睡着的第二个时辰里,云罕醒了过来,薛界这段时间里精神早已紧绷,即便已经被告知对方无事,还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此刻听不到人回应,真以为他又出了什么事,慌措抵上他的下巴,要将人把头抬起来,然而手臂刚刚动作,便有什么轻滑的事物顺着滑下。
透气的窗缝适时吹来一阵风,凉意从身上飘过。
薛界的手一僵,被冲昏的头终于抽出了一刻,低眉看向自己的胸膛。
原本穿在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被人扯开,云罕现下半坐在他的腰腹上,手掌掌心撑着他的胸膛,毫无衣物的阻隔间,对方微凉的手和自己的滚烫的胸肌相碰。
“阿兄……”云罕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
他没有被他牵引,而是自发地抬起头,一双狐狸眼里还闪着迷茫,多着水雾,声音哑哑地开口。
薛界的脑中轰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事,身体都僵了数倍。
自己的衣物……
是他睡梦中自己不安分,自行扯下的?还是、还是……
他不敢再看云罕,只感头里嗡嗡作响,分不清东西南北,脸上热得不行。
恍惚间,他按上了自己的额头,发觉真的有那么几分烧意,想来是这段时日里衣不解带,将身体也累垮了几分……
……必然是这般,绝不是因为……
他眼神飘忽,没有忍住,喉结滚动了一圈,将云罕按在自己右胸上的手移了半分。
“阿——”
口中未尽的呼唤忽然被打断,上方人苍白的面孔陡然凑近,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薛界措手不及,被他小鸡啄米一样笨拙的吻技按压,拨弄地昏天暗地。
片刻之后,云罕才停了下来,稍稍窒息之间,他的眼圈微微泛红,从高处和他对视了两刻,而后倏而低头。
薛界感觉肩窝处埋上了一颗温暖的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云罕低哑沉闷的声音从下颌处传来。
薛界情欲微起,听到他的问话,眼中的晦暗略微晃动。
空气中,方才情难自禁产生的悸动仿佛在顷刻中消失了,余下一片沉溺的深海。
“……到燊郦边城的那日,你在水牢中和将军说完话,回来以后意识模糊……”好半晌后,薛界低沉的嗓音才回荡到了空气中,他顿了顿,“你喊了我的名字——叫我,阿兄。”
有时候,相见相识,只需要一个瞬间的契机。
得到答案,云罕白色的眼睫颤抖,沉默了许久以后,才看向了薛界。
薛界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缕嘲弄……或许是不甘、又或许是难受的委屈和责备……那眼神短暂,却包含了让文字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云罕昏昏想。
他不知道。
他还以为,他不会说梦话的。
云罕的眼睫垂了下来,晦涩不明。
半晌后,他幽幽开口。
“阿兄……薛界——我以为,你见我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我的。”
其实万事做尽之前,他有想过,倘若薛界能一眼将他认出,要把他护在身后,那么他便对着自己好一些,把自己的世界撕开一条口子,看一看光——
说不定,他就舍不得叫自己最后死过去了。
可是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他。
空气安静了一瞬,云罕抬起眼皮,近乎平静地看着薛界。
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神,将对方看得心痛难捱。
“阿芜……我……”
薛界口中嗫嚅,却说不出话。
他大概是想解释什么,只是话开口,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就是没认出来他,自诩情深,还不是荒唐可笑?……这一切的一切,要他解释什么?
没什么好解释的。
薛界在心中愤愤地想,到最后,他红着眼睛咬上了牙。
“你怪我罢,都是我的错……”
“……你心中若是不痛快,随时可以找我身上要回来。”他抬起手,拂上了云罕的脸侧。
白发垂落。
“等你恢复好了,就是把我脱光了拿鞭子抽也可以——抽到解气为止……”
“……哪样都行。”?

指尖的发丝滑顺柔和,软软地贴在皮肤上面。
薛界话语真挚,眼睛认真地看着云罕,恍惚间,似乎要表达诚恳,他倏而伸出了手,抓着云罕的腕骨放到了自己的心脏上。
没有衣物阻隔的肌肤就这么贴合在了掌心,心脏炙热,砰砰直跳。
云罕泛水的瞳孔骤然晃动,心中的失望情愫被一颗石子打混,现出一道道波澜。
苍白的面孔缓慢地挤出了一点红晕。
“……真的?”
许久后,他的神情一动,语调悄无声息地变了味。
一时之间,薛界在这两字的反问里听出了什么异常,然而细究又无法清明。
好在下一刻,他就看见云罕长眉稍稍压了压,眉尾微扬——那一双狐狸眼里终于重新绽放出了光彩。
云罕将胸膛上的手向旁边移了移,掌心正好移到了某处地方。
薛界的喉结蓦然紧住,在他腕骨上的手也收了几分。
“阿兄,这可是你说的,”上方人凑近,耳畔哑声热气,“以后不许反悔的……”
瘦削的指骨在说完这句话后使坏般收紧了些,薛界愚钝至厮,也意识到了对方口中的“解气惩罚”与自己说的不太一样。
他按住了他作乱的手,呼吸都重了几分。
在四目相对时,他似乎反应了过来——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孩童已经变了模样,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了……
甚至于,对方是一个在浮妄楼那样发风月场所待了数年的人。
云罕在对上他眼中的异动时,眼神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而后后一瞬间,他偏过了头,咬上了薛界的唇瓣。
肌肤相贴,血气方刚的人面对心心念念、失而复得人的主动,几乎是无法抵御的存在。
唇咬上的后一刻,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薛界忽而搂住了云罕的腰,将他翻了过来,欺身压在了他的身上,而后伸出舌头,加深了这个吻。
“你在浮妄楼的这些年里,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情浓之时,他松开了对方,吻上了云罕泛红的眼尾。
云罕吐舌喘着气,朦胧里听见了这句问话,稍稍顿了顿。
“……我被欺负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
薛界蓦地高声,立刻回道。
窗缝的薄光映衬了他黑色的长发,和他纯白的发丝相互缠绕。
云罕将他焦灼否定的神情尽收眼底。
“……没有。”片刻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哑着声音道,“我没被别人碰过。”
他拉长了胳膊,要去勾薛界的脖子。
后者却从他嘴唇那里蹭了过去,吻上他的耳朵,云罕被弄得有些痒。
“要是被谁欺负你了,你不需要闷在心中 ,我是你的,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你的……”
薛界继续又说,一字一顿,清晰明了。
云罕从没在他的口中听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喉咙滚了滚,游刃有余的心都颤动了起来。
“……不过,你倒是学了许多使坏的东西。”薛界紧跟着又说,他的眉眼晦暗几分,吻他的唇下移,到了锁骨。
云罕心头泛起了燥热。
“谁学坏了?”
舌尖湿滑,舌面细微的粗糙舔舐地皮肤燥痒。
云罕下意识地回绝,然而身体产生的反应却叫他顿了一顿,恍惚之间,他的头脑嗡嗡作响,伸出了手去扳薛界的头。
薛界安抚到他一半,冷不防被一股力道拉过去,那力道轻轻的,像只有些急躁的小猫,拨的人心痒,他顺着力道过去,就被云罕迫切地将嘴唇堵住了。
云罕的手作乱,几乎要将他整个上衣都扯了下来,健硕硬朗的肌肉袒露,在薄光下线条流畅分明,云罕胡乱摸上去,呼吸愈发急促,眼看着就要把手伸到下面去,薛界倏而将之拦住。
“……你干什么?”云罕大口大口喘着气,唇角挂着水丝,眼睛里还有水,被阻止了有些幽怨地看向他。
薛界险些被他这副表情看得直接立晕过去,堪堪保持着理智。
“下次。”片刻后,他低哑出声。
云罕哪管什么东西,死而复生的感觉要把他逼疯了,直到现在,他面对近在咫尺的薛界,面对安逸的周身,都还是虚幻的感觉。
他急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一下,自己新生的存在。
“……劳什子的下次!”
他低低说了一句,旋即收回手,扯上了自己的衣带,就把衣服扒了开来,而后贴上薛界的胸膛索吻。
他白发白肤,相貌俊美,美人褪衫,本就是诱惑至极的存在,然而在这一瞬间里,他的衣袍坠落,却将薛界的情欲也一并带地一干二净。
云罕的身上,大大小小的烧伤和疤痕全盘揭露了出来,印在他皮包骨头的身上,狰狞可怖到了一种地步。
薛界登时愣了住,僵在原地。
偏生云罕还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去亲他,贴上他的躯体。
薛界的身体很暖和,和他常年四肢冰凉的躯体比起来,温热/地让人战栗。
直到胡乱亲了他许久都没有回应后,云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过去,就见到了薛界心疼溢出的眼神。
他顺着眼神望过去,蓦地一怔,放松下来的身体紧跟着绷紧,脸色也白下了好几个度。
他猛地后退了几寸,将床被和衣物一股脑地盖到身上,身躯早在这一瞬间里自发地颤抖起来。
“……我,我……”
他闭了闭眼,尽量不让声音发颤,半晌后才磨出了一句。
“我是不是,很丑?”
说出的话如同巨石陨落,他旋即便侧过身子要躲到某处角落里,然而腰间却传来了一股力道,温热旋即包裹了他全身。
“……疼不疼?”
还没来得及缓过神的工夫里,上方低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云罕的身体又僵了僵,在被对方罩住的无光里,他的眼神错愕,闪烁着碎片,像从翻江倒海中猛然喘了一口气。
薛界却在后一刻里,垂下头,吻上他的伤疤。
“阿芜……”
“泥沼里开出的花,哪里会有丑的呢。”?

邢遮尽欠宋庭誉一场大婚。
那日寒毒作祟,他将浑身被冷汗浸湿的人抱在怀里时,对方破烂的大红婚服就深深地扎进了眼中,心中的利刺生长许久,最终得以窥见天光。
这一日,他处理好政务,从外头推开大殿门进去时,宋庭誉堪堪穿戴好了衣物——那由皇宫巧匠精心定制好的婚服,黑裳红边金丝嵌绕,衣袖宽大,却甚是修身,完美地将线条勾勒而出。
宋庭誉只这么穿上去,分明是凤冠霞帔,却扑面而来一股英气——那是属于多年来戍守边关的小将军的英气。
“……真好看。”
邢遮尽喉头紧了紧,眼睛直直地看向他,怔了一怔,才悠然出声。
宋庭誉本是在对镜观看,听到动静转过身。
——几日前的同样地点,邢遮尽与他说“成婚”,他稍加怔愣,待得反应过来,后者已经忙活起了事情。直至婚服被送到自己面前时,他才在混混沌沌中看到了邢遮尽的决心。
“……怎么变成黑金色的了?”
殿中,宋庭誉的思绪被邢遮尽拉回,眼神稍动,扫了扫婚服。
若干天前,他们同样的一次大婚,那一次,二人的礼服都是大红喜色。
“更衬你。”邢遮尽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回应,“……阿誉,你可是我的小将军……”
“威震四方的小将军。”
温哑的声音轻轻落下来,邢遮尽的手搭上了他的衣领,替他整理好。
宋庭誉感觉耳根阵阵发烫。
黑金色大气威严,用红色的底色加持,将喜庆渲染,又张露飞扬出英挺。
邢遮尽,到底是懂他的。
不知怎么,前几日对方撩拨他的称谓又荡到了他的耳畔,他不由看着低头给自己理衣的人失了神,待到反应过来,已经开了口。
“我还是你的皇后。”
邢遮尽的修长的手指一顿,几息后抬起了头。
“……”
四目相对,丹凤弄桃花。
他倏而伸手,按上了宋庭誉的后脑,将之带动吻了上去。
气息纠缠了好一会儿,最后喜服都有几分凌乱,他才松了手。
“是、是、是。”
二人急促喘息片刻,邢遮尽半拖着尾音哑然道。
宋庭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撩起眼皮看他,轻易就看见了那双桃花眼中的调笑。
他脑中刹然发懵,反应过来蹙起眉,半带不带地推了他一把,“还有你呢,你的衣服也到了,去穿穿……!”
邢遮尽将他这副报赧的面貌尽收眼底,心头像被猫爪轻轻抓了抓,一阵涟漪晃动,眼中笑意更甚,混杂着柔情,当真是要溢了出来。
他听话地走向那边的婚服,当着宋庭誉的面,便宽衣解带。
明黄色的黄袍褪下,健硕硬朗的肌肉刹时袒露无遗。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八个字深刻地诠释在了邢遮尽的身上——从前宋庭誉便觉得他长的一副好皮囊,蛊惑人心的相貌一点不差,现下看见他这样好的身材,更是喉头发紧,想着上天偏心,什么样的好东西都分到了邢遮尽的身上。
“好看么?”前方冷不防冒出一个声音。
“……嗯——你乱说什么呢?!”宋庭誉眼神定定地盯着邢遮尽的胸肌和腹肌,失着神,回应好了正听见对方得逞般的闷笑,当即面红耳赤。
邢遮尽笑得更开怀,将那婚服一架,一扬,便抖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精致的礼服算好了尺寸,轻易勾勒出线条,黑金红三种配色完美地衬在了他的脸上,伴随着红褐色的耳坠摇晃。
三千长发垂落微动,桃花眼里尽是风情——当真是要多风华有多风华。
只等他穿完理好,宋庭誉连羞赧的眼神都不恍惚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这目光显然对大塍帝王非常受用。
邢遮尽昂首挺胸,几乎要成了一只花孔雀,恨不得宋庭誉每日每夜的目光都像这样黏在自己的身上,表面上却端正不显。
毫无预兆地,身前人忽然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按上了自己的前胸。
“你这里为什么是开的?”
宋庭誉的手微凉,碰上他的胸膛,险些让邢遮尽的端正直接破功,他低了低头,正见宋庭誉抚上的那处——
他的婚服和宋庭誉的不同,正前方有一处深陷,把胸膛的肌肉露出了几分,刮着刀刻般的线条而过,引诱又灼人。
“……你不喜欢么?”
新任的大塍帝王当之无愧是只花孔雀,每日脑中想的便是怎么把媳妇捆到身边——因而当日设计婚服的图纸被送上来时,他一眼便相中了这一款。
本是想无意对宋庭誉抛出诱惑,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直白地就上手摸了上来……这举动,即便是“老谋深算”的帝王也招架不住。
“……”宋庭誉被他这一句微哑的问话问地眼神一晃,拉回神智,猛然将摸上他胸肌的手收回来,没有直接回应:“堂堂帝王,穿成这样的礼服像个什么样子……”
邢遮尽被数落,喉结滚动,一时之间没有说得上话。
“那我叫尚衣局再赶工一件出来……”
“——那也不必。”他迟愣两息未说完,宋庭誉倏而打断。
邢遮尽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宋庭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脑中有些发嗡,只觉得自己蠢到没边,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就拿这件,让他们在面上加两条布,在作礼时拉上。”
他说到后面,声音愈加小,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邢遮尽是什么人,当即弄明白了他的心思:宋庭誉这是自己想看他穿,却舍不得叫他人也看见便宜,两相矛盾,最后退而求其次。
他喉结滚动一圈,没有忍住,从鼻腔里闷出一声笑,宋庭誉已然烦躁到了极点,这声笑将他彻底点燃。
他抬起头,愤愤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便要离去,然而腰身却被一带,邢遮尽的吐息旋即打上了耳侧。
“衍安……”
他听见大塍的帝王低声唤道。
“等你我洞房花烛夜,我送你一件礼物,包你喜欢……”?

第136章 章一百三十六:大闹婚事/“皇后,久等了。”
邢遮尽到底没有告诉宋庭誉要送的礼物是什么,只将话抛了出来,而后便销声匿迹。
阳春三月,甘五惊蛰。
这一日,大塍的天早早便红透,从南街到北城,一直延伸到国都,张灯结彩,十里红妆。
护国将军府里,宋庭誉一身黑金红礼服,带着盖头,等候在寝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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